有参与一份?”
赫律笑得可灿烂了。“没有!”他答得毫不迟疑。
她一脸不相信。“没有?”
“别的我不敢讲,关于这点我倒可以打包票——我和大哥‘绝、对、没、有’参与!”
“那么,是谁向皇上提的?”
“这个我不能讲。”赫律收起笑,为难地皱皱眉。“我答应过不能告诉你的。”
“不告诉我就算了!”敏格昂起下巴,抱着疼儿扭头就走。“不过从今以后,五尺……不,十尺之内,不准你靠近我家疼儿。”她故意扬声道。
“那怎么成?我还等着可爱的疼儿先开口叫我一声叔叔呢!”赫律死皮赖脸地跟在她们后头。
“喂,请保持十尺距离。”她回身警告。
“别这么无情嘛!我说不能告诉你,又没说不能告诉疼儿。”他眨眨眼。
敏格征了下,随即意会过来。
她俯首对着家中的疼儿,迳自说道:“疼儿,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害舅舅去打仗的呢?”
她使劲瞪了赫律一眼,故意大声朗问。
“会不会是有人做了又不敢承认呢?”
“冤枉啊——”赫律哀呼上前,并煞有介事地对着疼儿说明道:“子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就是我们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不要……”
“疼儿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敏格不耐地出声打断他。
几个月大的小孩会知道这句话才有鬼了!
赫律忍着笑,继续说道:“所以喽!没有人害你舅舅上战场,从头到尾都是你舅舅一个人提的。”
敏格点点头,接着又对疼儿说道:“可是我说疼儿,咱们大清国的皇帝又不是笨蛋,怎么会冒险让年轻没有经验的舅舅担这么大的任务呢?一定是你阿玛和叔叔在旁帮腔作势,对不对?”
赫律干笑两声,诚实说道:“帮是有帮一点……”
“啊?”敏格逮到把柄似地双眼圆睁,并以手指着他的鼻子,逼供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和赫翌‘绝对没有’参与吗?怎么现在又说有帮忙了?”
“忙是有帮一些,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帮忙就是有帮忙,没有帮忙就是没有帮忙,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她吼道,已经宣告耐心用尽。
“好吧!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你招认一件事,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跟大哥说是我说的。”他赖皮笑道。
“就说是疼儿告诉我的,行了吗?”她随口扯道,竟出乎意料地换来他满意的颔首。“现在可以说了吧!”
赫律煽动折岛,踱步这:“事实上,是萨康知道一旦他向皇上‘毛遂自荐’之后,大哥一定会出面关心这件事,所以他才要托我们答应他,务必在皇上面前力持中立立场。”
“意思是——不表赞成也不反对?”
“正是。”赫律说道。“因为以大哥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只要他持反对立场,对萨康就是多一层阻碍,但如果萨康要求大哥为他说话背书,则势必又会无法得到你的谅解,所以,萨康才会特别要求大哥‘冷眼旁观’这件事。”
闻言,敏格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浅笑。“我看萨康实在多虑了,因为赫翌说过萨康是个可造之才,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持反对立场……”
“为了你,他会。”
“我?”她怔住。
“因为已有前例可循。”赫律噙着”抹莫测高深的笑。“不然你以为大哥为什么被调派山西?”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解。
“当然有关,因为皇上原本属意的人选是萨康——”
“嘎?”敏格大惊。“你说皇上原本是要调派萨康来山西?”
“没错,但因为当时你刚过门不久,三天两头便往康王府跑,生活上的一切还是习惯仰赖萨康,大哥看你和萨康姐弟情深,知道你是万般不能接受这种指派,所以才会自己顶了下来。”
“难道……朝中没其他人了吗?”她不懂这当中的曲折,但却清楚知道没有人会促到去揽这种苦差事。
“这里地略重要,驻垦之事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皇上知人善任,如此调派自然有他的考量。”
“可是为什么赫翌都不告诉我呢?”敏格喃喃道,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从没料到赫翌会私下为她设想这种事情。
他在乎她的感受,所以让她留在北京,随时得以回去探望萨康和崔嬷嬷;反观她,何时去顾及过他的感受呢?
她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妻子。
“大哥不是个会邀功的人,这种小事当然就更不会成天挂在嘴边。”赫律难得收起戏谁的态度,平心而论说道。
敏格拼命摇头。“对我而言,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想想她先前不但任性地说些气话,甚至还不相信他……是她把事情搞砸了!
赫律拍拍她的肩,露出惯有的诘笑,道:“像我,和大哥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但是个会邀功的人,更是个爱邀功的人,今天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你是不是该好好谢我呢?”
敏格斜睨着他,当然知道他的意图。
“好吧,今天破例让你抱抱疼儿,算是对你‘泄漏秘密’的谢礼。”她大方递出宝贝女儿,赫律则手忙脚乱地接过他期待已久可爱的侄女。
“我这样抱对不对?”他笨拙地调整疼儿软绵绵的身躯,手上的折扇顿时变得多余又碍事。
“你小心点,摔着了你可赔不起。”她提醒道,忍不住想起赫翌抱疼儿时的模样,唉!半斤八两!
“我说呀——疼儿长大之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真的?”
“美女我可见多了,相信我,我看人向来很准的。”赫律自信道。
点点头,敏格端出长嫂的架子,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孩,我看有机会就找个好姑娘家定下来吧!不要一天到晚在外头拈花惹草的——”
摇摇头,赫律露出风流的本性,回道:“我不是喜欢小孩,我是喜欢小‘女’孩,尤其是别人家的更好。”
“色性不改。”敏格眸道。“把疼儿还我。”
“再抱一会儿嘛!”赫律耍赖道,显然还没过足当叔叔的瘾。他看向怀中可爱的小脸蛋,突然疑惑道:“奇怪,疼儿的脸为什么红红的?”
“她的脸本来就红扑扑的。”
“可是,会不会太红了点?”
敏格上前细瞧了下,似乎也发现不太对劲的地方。基于直觉,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探了探疼儿的。
“大嫂,你看!”赫律指向疼儿的脖子。
“这是……”敏格惊望着疼儿脖子上一颗颗微小的凸起物。“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别急,我看还是先请大夫来瞧瞧比较妥当。”
敏格心疼地接回疼儿,立刻重回房里,赫律则唤来阿东去裁请大夫。
不过是几颗小疼子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
“痘疹?”
房里,众人同时爆出惊呼。
“因为小格格年纪还小,抵抗力弱,所以……”
“别所以了,快开药啊!”完全不顾福晋形象,敏格着急地冲上前扯住大夫。
“少福晋,您有孕在身,千万别激动。”绿吟上前拉开敏格。
“我怎能不激动?痘疹!是痘疹耶!”她激动喊道。
虽然她没亲身碰过痘疹,但光是听闻就够可怕了——
痘疹即是天花,自大清入关以来,已不知有多少满人死于它的肆虐之下,它就像是满人的天敌,一旦染上,十个人里有九个半是要丧命的。
像当年的先帝顺治皇,即是因为身染痘疹驾崩,而当今的康熙皇帝之所以能入承大统,亦是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中,唯一患过痘疹却又能幸存下来的。
满人怕痘疹,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该怎么办?”赫律问道,还算镇定。
“目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先将小格格隔离起来,以免痘疹外传,尤其少福晋又有孕在身……”
“不行,我要留下来照顾疼儿。”敏格坚决道。
此时,赫翌高大的身影倏地出现门边,他在阿东的通知之下,于最短的时间内快马赶回。
“怎么回事?”他警觉地环视房里神情凝重的每个人。
“赫翌——”
带着充满泣意的叫喊,敏格猛地扑进他怀里。先前的争执误解,已经变得微不足道,现在重要的是——他们的女儿病了!
赫翌轻轻搂拍着她,目光则望向大夫。“是什么样的病症?”
“回贝勒爷,是痘疹。”
“痘疹!”这回连向来冷静自持的赫翌都变了脸。
“怎么办?我不要我们的疼儿死掉……”敏格将脸埋在赫翌胸膛,抽抽搭搭道。“我好不容易才生下她……”
赫翌拉开哭得伤心的敏格,审视她满是泪痕的双颊,慎重问道:“你可曾患过痘疹?”
敏格轻轻摇头。
赫翌点点头,冷静地转向绿吟交代道:“你去把床上的被子统统换掉。”
“奴婢这就去。”抹去泪水,绿吟立刻行动。
“那么,就麻烦大夫和我一起出城了。”
“当然,贝勒爷”
“出城?”敏格疑惑地看着他抱起疼儿。“你要把疼儿送出城?”
“如果疼儿留在这里,难保痘疹不会传染开来——”
“不行,我不答应,这样疼儿岂不是太可怜了?”
敏格扑上前,企图抢回疼儿。赫翌以眼神示意,一旁的赫律随即上前拉开敏格。
“大嫂,这样做对大家都好——”朝中法令规定,患天花者需逐出城外四十里,为的就是怕传染给别人,酿成大灾难。
“可是对疼儿不好。”敏格哭道。“不然我也一起出城陪她——”
“不行!”赫翌冷声喝道。
“疼儿也是你女儿,你怎么忍心?”她心疼道,决定护女到底。“如果你非要带走她,我就不生了!”
好不容易缓和的夫妻关系,因为她失去理智的威胁再度陷入谷底。
赫翌表情严峻地看着她,冷冷说道:“随你。”
语毕,他即态度坚定地抱着疼儿走出房门。
“等等!赫翌——”
敏格追上去,却被赫律一把拦住。
“放心好了,大哥曾经生过痘疹,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把疼儿抱走——”伤心的泪水泛滥成灾,说什么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赫律重重叹口气,安慰道:“嫂子你怀有身孕,又没有患过痘疹,大哥之所以会这么做,全是因为……嫂子?喂喂!”
一声叫喊,赫律眼明手快地承接住因哭得伤心过头而昏厥的敏格——
可麻烦了!这下他要如何向萨康交代敏格在山西的情形呢?
第十章
“请问你们这里哪儿请得到大夫?”
月礼抱着孩子急冲冲地跑出土屋,抓着在田里工作的夜重生就是一阵急问。
“谁生病了吗?”望着眼前慌张无助的月礼,夜重生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孩子……孩子有些不对劲……”
夜重生看了眼她怀中的男孩,随即抓起外衣,说道:“走吧,我带你去。”
才走出田地,正要步上进城的小路时,前方突然奔来两抹快骑,挡住两人的去路。
“贝勒爷吉祥。”认出来人身分后,夜重生反射性请安道。
“你们要抱着孩子上哪儿去?”赫翌开口问。
“孩子好像不太舒服,正要去找大夫呢!”月礼答道,心里有些不安的预感。
赫翌下马走向他们,大致打量孩子的状况后,说道:“果然,他和疼儿一样,染了痘疹。”
“痘疹?”
“我就是特地为这件事而来的。”赫翌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月礼态度还算冷静。“那么,小格格现在情形如何?”
“我已经把疼儿安置在城外的一户人家里。”赫翌说道,并伸出双臂。“把孩子交给我吧!”
月礼心中纵有千万个不舍,也只能含泪将孩子送出。而看着她难过却又坚强的表现,始终保持沉默的夜重生突然开口说道:“非要把孩子送走不可吗?”
“为了防止痘疹在城内引发大流行,这是必要的做法。”赫翌颔首道,诗异于他的手下对此事的关心。“还有,城外那户人家里有个婆婆,曾带过数个出痘的孩子,经验可说是十分丰富,再加上我已经请大夫在旁随时照料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王夫人她……”
“我无所谓的。”月礼扯了扯夜重生的衣角,神情坚定道。“贝勒爷是我们母子两的救命恩人,我信得过他的安排,剩下的——就全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更何况,连小格格都被送到城外去了,她的孩子又岂能例外呢?
月礼将孩子交给赫翌身旁的随从,正打算目送他们离去时,赫翌突然旋身对她说道:“稍晚,我会另外派大夫前来为你看诊,如果确定你没事的话,能麻烦你到府里走动一下、陪陪敏格吗?”
“她怎么了?”
“她现在有孕在身,为了疼儿的事,我怕她胡思乱想,所以,我想有人陪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真难得少福晋能有贝勒爷这般疼爱她。”月礼苦涩地扯动唇角。
赫翌的表情亦是有些无奈。“那么,就麻烦你了。”
“一点都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月礼说道,坚强的面容在两骑完全消失于视线外后,才彻底卸防。
“这孩子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她忽然扑上前抓着夜重生的衣服,伤心哭泣道。
夜重生被月礼突来的举动给震慑住,他没料到她会一头栽进他怀里痛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王夫人……这这……男女有别……”他支支吾吾地提醒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哭,他便心慌意乱了起来。
月礼习惯性以他的衣服擤了擤鼻涕,才抽噎道:“对……对不起……”
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湿濡,夜重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这实在没道理。
“你放心吧!孩子会没事的。”他抹了抹满是泥巴的双手,觉得有些一尴尬。
他还是回去干活好了。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月礼拉住他,情不自禁探问着。
夜重生停住脚步。“什么印象?我该想起什么吗?”
想起我……想起孩子……想起一起在田里工作的日子……想起失散的那个晚上……
月礼在心里无声呐喊,面对眼前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嗓音,但却是全然陌生的神情和对待,她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老天爷仁慈的眷顾、还是存心的捉弄?!
“你是不是……认识我?!”夜重生突然扯住月礼,问。
事实上,他对她困惑极了。明明是不相识的人,却有莫名的熟悉感。
难道他……真的遗忘了一项很重要的东西?
月礼含泪望他,决定勇敢面对一切。她深呼吸,鼓足勇气说道:“是的,我认识你,且是在很久以前……”
而那又是另一段久远的故事了……
☆☆☆
“少福晋,别再胡思乱想了,小格格一定会没事的。”
房里,绿吟捧着一碗热汤,想哄敏格多喝个两口,可摆明了全是徒劳无功。
“一定是我之前嫌弃疼儿丑,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敏格掩着脸,伤心哽咽。
现在,就算给她再多漂亮的孩子都没用,她只要疼儿一个!
“少福晋,您可要自己保重,别忘了您肚子里还有一个……”
敏格以手抚按着仍然平坦的肚子,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毕竟,在得知有他存在至今,她一直未曾真正快乐过,甚至,她还为此两度惹恼了赫翌。
她是气他!气他的“擅自决定”、气他铁石心肠送走疼儿,但……她更气他放下她,独自去承揽这份责任。
孩子是他们两人的!她虽无法像他那样冷静处事,但起码也该让她和他一起面对——
“绿吟,你今天有没有听到什么新的消息?”敏格询问道,这已经是她每天睁开眼来,必定会关心不下百次的问题。
绿吟摇头。
“不晓得疼儿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很难受?肯定哭得很厉害吧!”敏格越想越心疼,而最糟的念头更是不断纠缠着她,挥都挥不开。
“听说月礼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绿吟说道。
“月礼?她怎么了吗?”她这几天太伤心了,几乎都忘了她的事情。
“嘎?您不知道吗?她的护儿也和小格格一样患上了痘疹,被贝勒爷送到城外去了。”
“小护儿也患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