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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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情-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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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情 作者:谢然     
第一章       
程柠单身已经很久了。她知道自己改变了很多。在以前,一到下班时间,程柠肯定是全公司第一个走人,现在的话,不管有事没事总要拖拖拉拉地等过了七点再回家,后退两年的话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她看来,单身就仿佛身上的一袭冬衣,只是春天还没有到来,还没有到换装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程柠尝试每天去酒吧里坐一会儿,好打发下班之后仿佛变慢了的时间。可后来她发现,在酒吧间里只有感到更孤独,往往不经不觉之间在一曲熟悉的音乐里已经泪流满面了,而且总是有那么一些人把她当作留守女士,各种各样的搭讪让人烦不胜烦。是啊,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公司多留一会儿。只是这对她底下的那些同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小猴子就好几次苦着脸和她开玩笑,程姐,给咱们找个姐夫吧,要不,你看咱条件也不错,程姐是不是考虑一下,让咱也有机会做做幸福的小男人。     
不过,今天晚上是例外。一直在追求程柠的李毅下午发了一个E…mail过来,说是推荐一部小说让她看看,据称是一部在网上流传甚广,足以让那些痴男怨女泪透纸巾的都市爱情原创小说。一开始程柠倒没有在意,以为是那家伙眼花缭乱的爱情攻势中的一个小手段,不过有书看也不错,好过在QQ上和那些小弟弟扯淡。其实,程柠觉得李毅还没有足够了解她。想想看,在她这样一个自诩为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格调高雅,品位不凡的人面前,李毅为那本可怜的小说作的广告宣传实在是太低劣了,而且不幽默,还知名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呢!     
回到家,程柠和往常一样,打开音响,在电脑边放上一杯咖啡,做足了准备工作。就是不知道那本小说是杯咖啡呢,还是红茶,或者仅仅是一杯白开水而已。     
《伤逝情》,作者虬髯客。不会那么巧吧,程柠的大脑一下子空白一片,她急急地翻页去看正文。     
“两天前,窗台上的那颗文竹彻底的死掉了,虽然我又是松土又是浇水还特意买来了营养水。     
气象预报说,今晚明晨又一股冷空气将会东移南下,申城正式进入冬季,虽然往年的秋季一般都有60天,而今年满打满算才过了40天。     
在经历了八年的爱情长跑后,秦卿哭泣着对我说,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谢朗,她真的感到很累很累,再也无法忍受,再也背负不起,虽然她还是爱着我……     
看上去秦卿非常悲伤,言语凌乱,可我知道,在很多个雷同的场景中,女主角就是这样和男主角分手的,虽然我很爱你,但我还是要离开你!     
真的是冬天了,独自坐在书房的黑暗中,我忽然发现真的很冷,冷到了骨髓里。忧伤就在短暂的麻木之后,一下子击中了我,让我浑身颤栗,面容扭曲,泪不禁拭。也许,这个早到的冬天会很冷会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程柠感到全身乏力。没错,虬髯客是谢少言在网络上常用的别名。程柠仿佛还听到谢少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程柠,我要写一部武侠小说,虽然小说的名字和情节还没有想好,不过主人公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男的叫谢朗,女的叫秦卿,怎么样,郎有情卿有意。还可以让小说里面的每一个漂亮MM在称呼主人公的时候都脸红,谢郎谢郎的这要占多大的便宜啊。对,这个名字不错,将来我们的儿子就叫谢朗了。还有啊,你小名不是叫青青吗,又是谐音!你看,多好!这两个名字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我一定不辜负这个绝佳的创意,让他们在幻想王国中双宿双飞,有道是:世人只羡鸳鸯仙,仗剑江湖逍遥行。哎,也不对,不能让儿子管娘叫亲亲,还什么双宿双飞,这不是乱搞么,绝对不行,谢朗这个名字老谢专用了,至于小谢么以后再说。程柠一阵恍惚,当时自己是怎么说来着?可能是一声娇叱,简直是胡说八道,或者只是开心地笑笑,不以为然。因为这番话只能算谢少言的变相情话,像他这种想法远远比行动要多的人来说,坐下来写一本大部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尽管她深信谢少言真要写,绝对不会比那些所谓的网络写手差。     
是的,没错。程柠完全可以肯定,这本《伤逝情》肯定写的是谢少言和她的故事。谢朗就是谢少言,秦卿就是程柠她自己。程柠记得那天晚上,谢少言最后说,好的,那就果断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早点开始新生活,从此我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当时谢少言脸上的表情真的让人心碎,程柠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有绝望有悲伤也许还有愤怒,只是他这话说得有点像电视剧的台词。事实上,八年的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早就使得两人对对方有着深刻的了解。程柠知道,按照谢少言的性格,这一次他肯定会说到做到。两年中,程柠曾经试着和谢少言联络过,但是手机改号,QQ上发出的讯息永远是没有回应,发出的E…mail永远是石沉大海,除了不敢向谢少言的父母打听他的下落之外,在两人共同的朋友圈子里也没有了他的消息。虽然有时候,程柠也曾经设想过在街头偶遇的场景,但同时她真的怀疑,谢少言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上海?     
程柠万万没有想到,谢少言竟然在两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将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一下子撕裂,在泪水滑落的时候程柠感觉到心底深处的那道伤痕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程柠面对着黑掉的计算机屏幕枯坐良久,终于站起来打开了打印机的电源,按下了打印键,她决定要将文稿打印出来,好好看看谢少言咀嚼了两年的痛苦。CD放完了,房间里面只有打印机嗡嗡地响着。程柠捧着咖啡杯,愣愣地盯着打印机,打印机的作业声音好像越来越响,她感到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子木木的,往事的碎片原来既没有飘散,也没有尘封,现在它们小心翼翼地从心灵深处跳出来,诡秘地四处张望着,然后在眼前一下一下地闪过。     
“真贴切呀!”程柠喃喃自语道。     
她想到了《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中,孙悟空向观音姐姐投诉唐僧的唠叨:大家看到啦?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好像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的耳朵里面,救命啊!所以呢我就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我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我要杀他!     
也许是打印机的嗡嗡声,也许是越来越多的往事片断涌向脑海,程柠觉得心腹之间痒痒得难受,整个人烦躁不安,她也想把肠子扯出来,勒住这些原本已经安分蛰伏的记忆,来个用力一拉,手起刀落,是否从此就清静太平了呢?     
和谢少言在一起的时候,程柠也喜欢盗用星爷的经典对白,进行丰富多彩的再创造,并且乐此不疲。     
比如,程柠说了一句白痴话:哎,苦命啊,你在逍遥网上游,本小姐饥肠辘辘地给你做饭,我自己饿得都饱了!我是你老妈子呀!     
谢少言必会上前一揖,作仰慕痴呆状:老婆大人哪,饿得都饱了,这种天才话你也讲的出来,为夫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若程柠不满意,可以单手叉腰,玉葱指戟指,作河东狮吼状:敷衍我,没创意,重来!     
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谢少言往往会反串一把,左手掩口,右手做出兰花指一点,脸上堆出贱笑,细声道:讨厌,夫君大人果然威猛不同凡人,吓得奴家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     
比如,早上哪一位先醒了,兴致上来可以大吼一声:猪啊!     
另一位吓醒之后最困难的首先是要控制住剧烈的心跳,否则就落于下乘了,然后呢,应该舔舔嘴唇,一脸傻笑,张着一张臭嘴道:呵呵,没关系,你吐啊吐啊的就会习惯的;或者,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状:老天哪,肯定是您老人家在惩罚我,要不然昨晚我怎么会忘了给旺财上口套呢,好家伙,吐我一脸唾沫!(不过后一句台词是程柠钦定属于女皇御用的!)     
比如,英语六级没过是程柠永远的心痛,一遇到这个尴尬话题,程柠就会作不屑状,凤眼圆睁,银牙暗咬:论智慧和品貌呢,本小姐要比你这蠢材高那么一点点,只是本小姐多了你这个累赘,只好让你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再比如,如果有哪位对谢少言和程柠的恩爱情深,相敬如宾表示无比的羡慕,最好用带有嫉妒的语气道出时,程柠会做出意冷心灰状:可惜快乐总是短暂的,换回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叹息啊!老天可要垂怜我这个笨丫头,既然让我猜到了故事的开头,也让我猜到故事的结尾吧!     
其实,程柠在两年里常常会琢磨,莫非天意不可测,这句话卖弄得太多了,以至于好死不死地让命运之神听到了?     
打印机终于结束了工作,卡卡几声响过之后,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无声。这倒把程柠吓得一哆嗦,半杯冷咖啡滑落掉在了程柠脚下的地毯上,咖啡杯没有碎,只是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那样刺耳。程柠痴痴地看着咖啡迅速地渗进了雪白的羊毛地毯,好一会儿才起身拣起杯子,顺手取过打印稿。     
文稿的扉页用行楷字体写着几句赠言:     
因为我的无知无识,     
在灾难降临前没有找到诺亚方舟     
我只能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做一个爱情的清道夫     
采集散落在四处的贝壳碎片     
将她细细擦拭,小心编缀     
串成一串项链     
献给您,我的爱     
当往日的誓言风流云散     
我捡拾到了残破的诺言     
收下她,我们曾经的梦幻     
署名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程柠再也控制不住,伏案大哭。泪眼蒙蒙地看着厚厚的那一叠文稿,程柠想,这是少言咀嚼痛苦的沉淀吧,他应该解脱出来了;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自我放逐,结束自我惩罚呢?事实上,程柠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另一个谢少言,喜欢独处,喜欢阅读,喜欢上网,喜欢把书案弄得乱乱的,喜欢喝不加糖不加奶的素咖啡,喜欢喝沏的酽酽的绿茶,甚至抽烟,抽一种销路不是很好的女士烟——More。     
程柠这才发现,放在面前的文稿就像一把钥匙,原先紧锁起来的往事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只是短短的一首小诗就让曾经那个面对女生看上去好像还很羞涩的少年重新浮现在了眼前。客观的讲,谢少言实在不应该出现在S这样一所商业类院校的唯一一个理工科系里,在程柠看来,如果谢少言没有屈从于父母的意愿,考进了中文系甚至是古汉语研究这样生冷的专业才不是怪事。自从谢少言的一个好友,王克诚,一位同样的另类文学青年,他那夜半拿着打火机写诗的轶事在当作笑料流传开来之后,谢少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将那些诗集诗论收到书架上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从此很少再见到他和人谈诗了。程柠记得那个时候,谢少言在合上诗集的时候,总要悲叹一声,老子早生10年就好了。不过,后来谢少言还是在课桌上惶恐不安地将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推给她,说,程柠,这是我为你写的诗,我实在忍不住,想让你看看,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别写奇奇怪怪的诗给我。当程柠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谢少言的脸已经像红布一样了。此举动后来被程柠称为谢氏十大丑闻之一。程柠耐着性子看了半天却还是懵懵懂懂,但是望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还是把那句我看不懂咽了下去。谢少言还在一边急切地说,我已经誊抄过一遍了,看得清楚吧,怎么样?程柠只好笑笑说,虽然我有点不大懂,但是我很喜欢。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程柠拖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按照谢少言的逻辑,既然你喜欢,诗又是献给你的,而你又有点不懂,这怎么可以,当然要细细解释给你听喽。     
程柠喜欢的还是军训时候的谢少言,那个还没有和她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谢少言,那个甚至性格还有点张扬的谢少言。那时,她们班的营房正好是在谢少言他们班的后面。刚进军营的当天晚上,谢少言他们班就有一个河南傻大个趴在窗台上冲后面的女生大声喊,你们都是大美人!后来,这居然成为谢少言他们班在黄昏饭后的保留节目,无法让人容忍的,谢少言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真正让程柠注意到谢少言的却是她每天晚饭后经过他们营房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个男孩,独自坐在门前的小马扎上,一脸深沉地抽着一支黑黑细细的More烟,孤独地望着暮色西沉的天空。可他抽的可是女士烟啊!当时,程柠就觉得这个男孩很好笑,有点意思。而且,一有人出来,他还很热情地掏出那包女士烟四下散发。这个事情的恶果就是凡是他们班的男生没烟抽的时候,哪怕寝室熄了灯,都会跑到谢少言的床前,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嘿,谢哥,来根烟。如果拿到的是都宝,十有八九要郑重嘱咐一声,小螃蟹,下回记得买红河。程柠后来问谢少言,他们为什么不要都宝,要红河,男生都喜欢抽红河吗?谢少言讪讪地说,很简单,都宝两块五一包,红河四块五一包。这话当时让程柠非常胸闷,发誓这辈子谢少言都别指望给他买烟,原因是这是谢少言自找的,这叫犯贱。     
后来让程柠吃惊的是,谢少言不但每天和那些臭小子一起瞎起哄,而且后来升级到了一种无聊之极的打赌。每天总能见到他举着照相机躲在一边,对着路过的MM一按快门,然后一本正经地上前说,同学你好,我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刚才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发觉配上你背后的风景,非常漂亮,很冒昧,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给你照相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芳名,你是哪个班的,等相片冲出来我可以给你送去。可转眼之间,对面的营房就会哄堂大笑,然后就有一个倒霉鬼屁颠屁颠跑向小卖部给那个得意洋洋的臭小子买卷筒冰淇淋。让程柠想不通的是,像这种屁话居然就能够轻易问到别人姑娘的芳名,而且屡屡得手,真是没有天理,难道爱美之心虚荣之心真的会蒙蔽你的理智,放松你的警觉。如果轮上自己的话,至少要察看一下相机里到底有没有胶卷嘛。可惜的是,那些臭小子还没有自大到可以挑战对面女孩的智慧。按照谢少言的说法,他们是认为对面的女孩还不足以给他们冒险的动力,当然,这种说法仅仅冒出来一次就寿终正寝,很快地就和程柠达成了统一。     
不过不久,程柠就遇到了一次不是机会的机会。那天晚上,谢少言和程柠正好站同一班岗。辅导员前脚刚走,谢少言后脚就和另一个家伙凑上来搭讪认老乡。无奈,和程柠一起站岗的是隔壁营房一位粗嗓门的北京胖姑娘,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那女孩冷不丁地冲谢少言喊了一嗓子,喂,哥们儿,有烟没?吓的谢少言一哆嗦,好半天才把那包More掏出来扔给她,接着冲程柠一笑,说口干了回去喝水,拉着同伴溜走了,害得程柠两人笑得很辛苦。     
那时,在程柠的内心中,完全不能把每天傍晚独自坐在门口抽烟的谢少言和提着相机嬉皮笑脸的谢少言统一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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