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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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逃犯-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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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把李水苗从22层楼上推下去?”李水珠扬起巴掌,她本想借助于现实和恐怖的力量,将那一巴掌击下去。然而,她缩回了手,每当面对李水苗的坠楼案件时,她就开始变得萎缩起来了。 
当她跟自己的萎缩作出斗争时,吴学恩靠近她说:“我不怕你是什么嫌疑犯人,因为我相信你,而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我有毅力控制好自己当初没有掐死我前妻一样。所以,如果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我可以到一座小城市去代替酒厂业务。这比开摩托车好多了。我也不在乎你的孩子,自从在火车站用摩托车载你时,我就仿佛在我的生活中看见了灯光或树荫弥漫,所以,我可以保护好你,我可以带你远离开嫌疑人的身份,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三天以后,我们就出发。” 
这是一种从未听见过的召唤,而且是从吴学恩这样的男人嘴里发出来的召唤。她没有拒绝,没有叫喊,相反,她在倾听。因为,她目前的现状并不安全,也不快乐。她仿佛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审判,仿佛生活在小保姆的指控之中,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方姨也在监控着她的一切。而在这里,吴学恩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他仿佛不在乎她的历史,也不在乎她的怀孕。相反,他尽可能地溶入了他的历史深渊之中去,溶入了她的危机四伏中去。所以,他的声音对她已经产生了诱惑。她没拒绝他,因为没有时间了,她看看手腕上的表针,它们固执地有序地朝前移动,这就是时间,我们可以用一切阴谋阻止行为、命运,然而,我们却无因左右时间。 
人生活在时间之中,也时时注定生活在牢狱之中。每个人都有一座或大或小的牢狱,她还是要回去,这诱惑并不肯定,它的突如其来,只是一种召唤和虚拟。而她手里抓住的钥匙,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实,所以,她在保姆回去之前,赶回了家,暂时地撑起了她的帐篷,包括她的脚链,这链条并不发出旋律,它仿佛是从她的身体中长了出来,它是链条,当然也是树枝。她几乎与小保姆在同一时刻上楼、掏钥匙,这是她的目的,一个纤巧的、值得她付出计谋的地方,保姆看了她一眼,闪烁出一种天真的笑,然而,即使那笑也是被收买过的,也许是被货币、恐吓、勾引所交易过了的。所以,世间万物之事都潜藏着阴谋,值得她去深究。 
三天时间,是否值得从这幕帷之下退出,是否需要再一次藏住。或者永远借这个男人想结婚的念头,把她放在这个男人肩膀上——永远地粘在她所延长的视觉和时间里。就在这时,方姨来电话了,可方姨已经有很长时间忘了召唤她出去了,如果方姨能够把她真正忘记,那么,世界会怎样:那时候,也许是化成了青烟,飘向她想飘往的任何一个地方,比如在一个属于她个人的小世界中生活,比如去学习广告、化妆、营销。而此刻,她借故出了门,她说她想去婴儿店转转,保姆说可以陪她前往。她说不用,她让保姆拆窗帘洗干净晾晒在阳台上,她想让保姆留陷在她作为一个女主人施展的权威之中,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权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使用它呢?果然,保姆被那些层层窗帘所罩住了。保姆再也无法抽出身来,仿佛光线在慢慢地暗下去,保姆无法看清她,也无法左右她了。外面的世界并非灰暗,而是一片明媚,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心却变得一片灰暗起来了,因为离方姨已经越来越近了。   
《女逃犯》第十八章(3)   
方姨说:“现在,他并没有决定婚期,哦,这就是本性,所以,你得熬下去。我害怕你熬不住,所以,把你唤了出来,当然,你爱这个孩子,你仿佛慢慢地接纳了这个孩子,然而,这还不够,你必须等待有那么一天,把这个孩子剥离出去……”她有些不明白方姨的意思,因为方姨的声音越来越捉摸不定了。此刻,方姨慢悠悠地吸着香烟:“我的意思是说有那么一天,你必须采取堕胎术,孩子越来越大了,我想,你应该加快速度,让他们订下婚期的日子,然后把请柬发出去。” 
“这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这只可能是我们的计划。” 
这次与方姨的见面使李水珠感到害怕,堕胎计划让她感到方姨的残酷,而且方姨的那种坚定的声音始终在她耳朵里索绕着:“我不会让这个男人得到这个孩子。”她非常注意方姨的情绪,这次见面,方姨的情绪显得很灰暗,她说她刚在医院结束了一次全身心的检查,她并不害怕身体有小毛病,她害怕的是大毛病。方姨没有透露出身体检查的结果,因为结果还没出来,很多结果需要等待。她离开了方姨,回到了家,保姆在清洗窗帘,保姆被她突然施展出来的一点点权威笼罩着,就这样没有脱身,也没有前去跟随她。这就已经足够了,可现在,她在谋划着,当然,如果男人能够跟她尽快地结婚,她是可以呵护好那个婴儿的,她绝不堕胎。她希望尽快地见到男人,因此,她无法等到星期天的降临了。现在是星期三,她出了门,保姆依然清洗窗帘,她有意不让保姆借助于洗衣机,她说,洗衣机搅拌动窗帘会把窗帘布搅得皱巴巴的。 
她出了门,打了出租车,她要头一次直奔男人的单位。她从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有单位,然而,她知道单位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她刚钻出出租车,男人也从另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了。她隔着老远就叫出了男人的名字。男人抬起头来噢了一声,本已经看见她了,然而并不搭理她的叫声。他没有走上前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简言之,男人佯装并不认识她。她所叫唤的名字并不存在。然而,她并不这样认为,她以为男人还没有看见她。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男人走下轿车没有看见她还算得上正常。照方姨的说法,这个男人从骨头中都在散发出虚伪、残酷的本性。试想一想,当一个作为丈夫的男人把正常的妻子作为精神病患者送进疯人院去时,这种行为已经显示出病态。方姨就是这样牢记住了她的第三任丈夫。而此刻,李水珠似乎忘记了方姨的一切经验,她只想在作出决断之前见到他,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结婚。这当然是方姨设下的计谋,一切计谋都围绕着方姨和男人而展开,她不过是替身而已。 
她用不着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敲开男人的办公室门,因为门开着,门对着她撑起身体的那条灯芯绒孕妇裙敞开着,既然如此,她就有了勇气,她走到办公桌前,那男人正埋头审批文件,他大约已经习惯了这样敞开着门工作,因为在这里,他的工作世界是敞开的。 
54 
他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样红,他用全部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的愤懑和羞恼,然而,他却无法控制住他的颤栗,他掩上了门,压低声音问道:“谁让你出现在我办公室的,你疯了吗?”有人恰好在此刻敲门,他把她拉到里屋的体息间,随手把门关上,他出去了,外屋的门似乎又被敞开了,他在外面说话,她此刻忐忑不安地站在小小的空间里,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她很想坐在沙发上休息一阵子,她感到肚子里的小东西正贴着她的灵魂在飘舞。那舞姿令人迷乱。她屏住了呼吸,首先,她已经感觉到了那个把整个身心埋在办公桌上审批文件的男人已经不高兴了,只是他还来不及发怒,就有人敲门了。然而,他感觉到男人很忙,所以,他是不速之客,是不合时宜进入办公室的。她似乎已经作好了心理上的准备。作好一切准备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很重要。她总是在预感到事情发生颠覆或者波浪时,作好了准备。她并不是纠正命运的勇士,也不是推波逐浪的船手,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且,目前正在怀孕的女人。 
因为怀孕使她来到了男人的办公室,当她穿过这层楼的电梯暗道时,她发现有人看着,有人的目光在研究她,有人的目光在咀嚼她,有人的目光正在穿越她。那时候,她就已经隐隐地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荒谬,可这是哲学意义上的荒谬,她却无法从哲学史上寻找到了意义来解剖自己的身体和命运。她依然在上着电梯,随同电梯在上升,她的身体越来越荒谬,所以,根本就寻找不到任何意义而已。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男人打开门,她已经知道,作为一个孕妇,她已经扰乱了男人的世界,她是多余的,不合时宜的荒谬的,所以,她想顺从于最现实的藤蔓,让他说话或者发怒,或者捆绑住她。在这样的时刻,她已经失去了哲学的支撑点,那些哲学史上的不朽箴言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大海底部,而取替这一切的是最为荒谬的等待。 
她没有想到这等待耗尽了她好几个小时的时光,她最后不得不坐在沙发上,因为如果站着等待的话,她的肚子总是下坠着,仿佛那小生命在下坠。坐在沙发上,自然要好一些,并好得多了。而且平稳的沙发减轻了她的内心的负荷,她开始心平气和地等待着,因为时间太缓慢,她甚至打了一个盹,当他终于打开门时,她才发现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因为是冬天,下班时,已经是黄昏了,他走进屋来说:“你不应该出现在办公室,你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孕妇,怎么会出现在我办公室呢?好了,你告诉我,到办公室来有事吗?”她说出了方姨的那个计谋,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结婚。他拍了拍她的肚子说:“不着急,我们总是会结婚的,你用得着这么着急吗,反正你已经怀孕了。”   
《女逃犯》第十八章(4)   
他让她先离开,然后他再离开,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总有人盯着他。她先在他之前滑下电梯,她感到很迷惘,因为他不但没有订下婚期,而且根本就不着急。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家,她故意挺立着腹部,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想让他意识倒那个孩子正在肚子里疯狂地成长着。果然,他开始研究她的肚子,晚餐后,她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她有一种更为固执的力量:她想让他看到她肚子已经像山峦一样挺立起来了,她想让男人分享她的沉重,以及承载一个生命的期待和痛苦。 
他突然变得比任何时刻温柔倍加,他对她说在这样的时刻,女人渴望结婚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已经决定,拉和她去领结婚证书。至于婚宴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她感到了一种满足,这样一来,她就会留下来,留在男人的身边,他说既然如此,领结婚证的事就可以即刻去办,就明天去办吧。在僻静的一家街道办事处,他和她很顺利地办完了结婚登记手续,而就那一时刻,她感觉到在自己的不远处,一个影子晃了一下又消失了。登记完手续之后,男人还要去上班,让她自己回去,她带着红色的证书准备步行回家。她已经开始熟悉这座城市了,她可以穿行在许多大街小巷,她此刻从内心哼着歌曲,她几乎忘记了方姨,她结婚了,孩子出生后可以找到父亲了,其实一切的计谋在那一刻似乎都已经不存在了。 
一个影子又出现了,她就是方姨。她始终是要出现的,只不过出现得太快了。方姨把她带到了一家茶馆,方姨说:“既然你已经领了结婚证,就让我们散发请柬吧。”方姨把一大叠红色的请柬从包里取出来,那些铺天盖地的请柬已经填满了住址、姓名。方姨很得意地说:“我费了很大的劲,寻找到了这份名单,它是可以抵毁这个男人的,它会让这个男人为此发疯,我就是想看到这个男人变成疯狗会怎么样?”方姨的脸在发颤。现在,她开始把一封又一封的请柬放在信封中去,她将借助于邮局。她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显得神经质,她用胶水粘好了信封,她说她会把这些请柬亲自散发出去的。突然她拉住了李水珠的手说:“你可以暂回去,你还有时间在他身边呆两天或者三天,我估计在这些时间里,我发出的请柬会到达每一个人的手中,你必须帮助我看到他由此发疯的那一刻。然后,我带着你去堕胎,因为你不能怀着孩子去会见萨克斯手,他是第三个男人,你在他生活中只晃了一下就消失了,这还不够,我们将回到他生活中去,你将替代我……” 
现在,方姨去了邮局,她当着李水珠的面亲自贴上了邮票。那些绘有古代仕女的图像的邮票端正地贴在粉红色的信封上,然后她吁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帮助她舒展开许多年以来堵塞在她心口的乱麻的纠缠。她把脑袋昂起来,以纵深的姿态使她的替身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 
不错,现在是李水珠选择的时候了。如果那些请柬发出去,毫无疑问,那些请柬肯定能准确在执照地址发出去,这么说,一场风云将开始,李水珠选择了离开,而且,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三天,她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考虑了,今天是星期五,也许今晚男人就会回来,也许明天男人就会回来,也许明天后天请柬就会到达他们的手中。他们是谁,李水珠当然不知道,方姨手中挥舞着那些名单、地址就像爬动的蚂蚁在眼前晃 ,它们跟她到底有什么联系,它们来自方姨的手中,来自方姨孕育的私人阴谋之中——跟她到底有何关系? 
她得离开,她显得磕磕绊绊,当着保姆的面差一点绊倒了。尽管她知道在这个特殊时刻,一定要控制住浑身的抽搐,一定要抚平内心的波纹,就像一次又一次抚平了孕妇裙装的皱褶。以防她的生活出现意外,然而,她的处境,她的现实,她的肉体到处都是枝蔓。她没有想到,她的磕磕绊绊已经引起了保姆的不安,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保姆已经跟男人通了电话。男人以最快的速度出现了,直奔卧室,她正盯着衣柜发呆,男人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差一点被绊倒,这可不是你啊,听你说出门了,你去见什么人了?为什么回家以后就慌慌张张?”她知道,那个像侦探一样的小保姆又一次出卖了他。他走上前来轻轻拥住她说:“孩子很重要,你不能被绊倒,孩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她本已经到了衣柜前,在男人未进屋之前,属于她的一个激动人心的冒险计划越过阴云和孕妇裙的皱褶,开始出现在眼前,她跟着吴学恩正奔往一个方姨无法找到的地方去,她奔跑着,跟着吴学恩,一前一后地奔跑着,她不时地用手抚在腹部上,不时地回过头去看一眼后面的浓雾弥漫。     
《女逃犯》第四部分   
《女逃犯》第十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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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说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书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只不过没有行仪式而已,我还是感觉到了你的心神不定,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心事,你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你的心到底在何处。很显然,男人已经收藏好了鞭子,因为男人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孕妇,这是一个身体笨重的孕妇。怀着他的孩子,尽管这孩子曾经让他质疑过,然而,她好像已经认命了,这孩子一定是他的,女人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应该为女人做什么呢?他将把女人接到更大的房子里去,他从包里取出了钥匙,晃荡了一下,他显得很高兴地说:“我将送给你一个惊喜,我要让你住在一个环境优美的花园小区,我要让你的心稳定地生活在我身边,所以,我们明天就搬家吧。” 
第二天一早……来了一辆搬运车,李水珠想,吴学恩会不会寻找到她,他给她三天时间考虑,在搬家之前,男人把她送到了新宅,她一看见那些扑面而来的花园就充满了一种温情的本能:她将在这座花园似的住宅区里生下这个孩子,她哪儿也不去了,她已经决定留下来,她想真正地为孩子和她自己造一个巢,现在,她很高兴,她突然搬家了,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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