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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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逃犯-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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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里散发出香烟弄得她很不舒服,那些香烟从牙齿和舌头中散发出来,使她后来忍无可忍,终于,她划清了两个人分手的界线。 
第二个男友降临在大学校园的舞会中,他带着她在舞厅中旋转了几个星期后,两个人再度陷入了难舍难分的热恋之中去。这热情且直持续了一年,他和她都相继毕业,跨出了校园区,然后她公开地把男友带回家来。很显然,她后来在漫长的逃亡生活中回首往事时,把这一切错误归咎于那个傍晚的桔红色的光线之中。 
那天傍晚,她穿着一条桔戏色的裙子,这是她最喜欢的色彩:热烈而又疯狂,她听到男友的敲门声时很激动地打开了门,她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不仅有男友,还有李水苗。他们是在楼下相遇的,因为李水苗长得太像李水珠了,所以,男友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李水珠的妹妹。事情就是从那个傍晚开始的,在餐桌上,男友的目光除了盯着李水珠之外,当然也在盯着李水苗,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语言,两个人都是从艺术学校毕业的,虽然两个人没有从同一座大学毕业。相反,李水珠——这个从哲学系毕业的人被搁到了一边,也就是从这一天晚上开始以后,李水珠就发现了李水苗在跟自己的男友秘密地约会。 
这约会从餐桌开始过渡到酒巴,再过渡到旅馆。因为李水珠男友是不会把李水苗带到他的出租屋兼画室去的。李水珠有他出租屋的钥匙。此刻,她握着那把钥匙,她很想从窗口把钥匙抛下去,窗外不时地出现陡峭的山坡,如果把钥匙抛出去,它就会顺着山坡再滚动开去,如同李水苗的坠落。激起她胸部愤懑和嫉妒心的就是当她发现男友和李水苗在旅馆开房间约会的那个黄昏:刺鼻的香水味从关闭的房间门中弥漫而出,随即她听见了一阵青春或放荡的笑声,一阵令人肉麻的笑声,一阵对于李水珠来说是致命的、无耻的、撕心裂肺的笑声。 
李水苗同男友偷情时的笑声震动着她的耳膜。她想割去她的耳朵,这样她就不会听到那声音了。然而,笑声却移植在她心灵深处,犹如一个毒瘤在她身体姿肆地生长着。这一切使她带上李水苗出了门,上了22层楼。 
五个小时以后,火车到达了终点站。她上火车站时,并没有任何目的地,她买下了那个黎明第一次列车的火车票,她只想快点离开,快一点离开母亲的视线,快一点离开22层楼,快一点离开警察的目光,快一点离开浅搁在停尸房中的李水苗。因为快一点脱离现场,已经成为她的宿命。 
在这种宿命面前:她下了车,来到了这座叫香亭的火车站。有关宿命的问题就是从火车站开始讲述的,它是这部小说的女逃犯李水珠逃亡生活中的第一个地名。   
《女逃犯》第二章(1)   
4 
走出火车站,才发现车站离香亭县城还有五公里。车站门口停着几辆摩托车,一个男人走前来问她是不是想到县城去,男人说只须五块钱就以到县城,太便宜了,这段路是没有出租车的,也没有公共车,如果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这段路是如此地荒凉,一个女孩独自走太不安全了。李水珠来不及犹豫就上了摩托车,她太熟悉摩托车了,在与第二个男友恋爱的时光里,她总是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她用青春的身体占据着后座,而她的两手总是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腰。她此刻毫不犹豫地上了车。男人说:“你别害怕,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她没有吭声,对她来说,一言不吭就是状态,她就是用这种一言不吭达到奔逃的第一步。到达一座看上去僻静的小县城,找一家旅馆,她知道从此刻开始,钱包里的钱会不停地减少,天知道今后会过什么日子,总之,她知道李水苗一死,自己就成了逃犯。 
她闭上双眼,风真大,何况她没有头盔,她来不及跟男人要头盔戴上就上了车,这就是命,越是在这样的时刻,一个人的宿命就开始隐现而出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宿命就像灵魂附体一样离不开你了。她闭上双眼,这一路上,她一直紧闭着双眼,为了防风沙吹进她眼里,而当她微眯起双眼时,看到了满眼的绿色和果枝,这路上的情景并不像开摩托车的男人所言说的那样荒凉,甚至可以说根本就看不到荒凉,看到的 是夏日的全部绿色。 
她开始感觉到开摩托车的男人在撒谎,不过他撒谎是自然的,因为他得拉客,没有人坐摩托车,他的生存问题如何解决。因为用不着闭上双眼了,满眼的绿色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后来她竟然看到了出租车,这使她再一次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诚实。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生存总得撒谎,她又一次理解了他,反正,五公里之后就到县城了,她麻木地身体接纳了这种谎言之后,听凭自己的身体在摩托车上呼啸着。 
每一次坐在男友的摩托车上,她的身心都在呼啸着,那是一种青春和肉欲的呼啸,男友会带上她去他的画室,男友会拉上窗帘,那窒息般的热吻之后,就是身体在地板上的翻滚。而此刻,她的身心呼啸中带着一种恐怖,不过,就要进入一座县城的入口处了,这很重要,就像男友进入她身体的入口处一样,只有在那刻,她感觉到一种身心的、全部的熔炼,一种被火焰熔炼的过程,终使人的身心进入另一种境界。 
是李水苗破坏了她身心获得的境界……开摩托车的男人带着她拐到一座小院,然后又拐了出来,她的本能告诉她,已经进了县城的入口处,县城的入口处是敞开的,就像女性的身体对男人时敞开着。为什么男人还带她奔弛而去呢? 
她开始大声地问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她让男人尽快停车,否则她要叫警察了,男人仿佛并没有听见她在说话。反之,他加快了速度,朝着县城外的一条公路奔驰而去,摩托车已朝着县城外的一片小树林奔弛而去。速度太快了,使她根本无法往下跳,何况她男友过去提醒她:摩托车加快速度时,宛如风神带着你在飞翔,所以,男友让她一定要抱紧他的腰,否则,风神会让她飘起来。 
此刻,她已经来不及思虑男友为什么那么快就背叛了她,跟妹妹李水苗苟合在一起。因为摩托车太快了,这种速度仿佛使她和男友的世界分裂开来。事实上,她和男友的世界早就已经开分裂了。而此刻摩托车突然在一片小树林中停了下来,开摩托车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盯着她胸部说:“我很饥渴,我老婆离开我很久了,是跟着一个浙江商人跑的,我的摩托车无法追上她。我真笨啊,那天上午,邻居告诉我说我老婆跟着那个男人打出租车去火车站了,于是我开始追,追的滋味是那么苦,那么无奈,等我追到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开走了。从那以后,老婆就失去了一切音讯,仿佛她从这个世界彻底地消失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饥渴着,看到你独自一人出现在火车站时,我就知道,你来了,太好了,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做那件事,我一定要……” 
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然后用他的手臂撕开李水珠的衣服说:“你别无选择,今天,你别无选择,你必须躺在地上,这地上真柔软,我跟我老婆谈恋爱时,我们经常来这里,她真顺从,像一头母鹿一样温顺地躺下去,然后叫喊着,这小树林安静极了……我真没有想到像我老婆这样温顺的女人也会背叛我……好了,让我老婆现在下狱去吧,我每天都诅咒她很快下地狱,让她这个放荡的女人到18层地狱中去生活,好了,躺下,听我的话躺下,尽管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女人,你也要躺下去,否则,我要动粗了……我不喜欢动手,因为那是强暴,我喜欢女人自己动手,为什么你不动手呢?你的脸在扭曲着,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为什么不动手……” 
他一边说一伸出手去大声说,在火车站,当你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我就感觉到我的身体有了热度,有了占有你的欲念,这说明我喜欢你了,如果我不喜欢你,我的那个东西就不会挺立起来……“男人已经伸出手去解她的衣服,就在这一刻,李水珠张开嘴狠狠地咬了男人一口,男人不得不松开她。 
男人说:“你越咬我,我就更觉得我有强暴的必要,好了,现在,它不再挺立了,几分钟前,它挺立着,现在,它不挺立了,看来,我不能强暴你,我不能去剥夺你不想给我的东西,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吧,我把你送到县城的旅馆住下来吧,我就是这样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松弛你的面部神经了,你可以停止你牙齿间的磨擦了……”   
《女逃犯》第二章(2)   
男人终于不说话了,他已经坐到摩托车上去,李水珠用双手护住胸部,女人捍卫自己的时刻就是从捍卫自己的胸部开始的,几分钟以前,她仿佛被置入了一场水深火热的深渊之中去,那时候,她觉到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自己了,所有银幕上出现的强暴行为都被她碰到了,叫喊是徒劳的,四周的静谧如此可怕,竟然连飞鸟都看不到,这里仿佛远离人世,她被置入松枝之上,而男人就在她上面说话。 
在上面说话的男人是一个强暴之徒,而不是她昔日的男友。这场景已经被置换,她男友用身压住她身体,如果说她男友的身体是一块石头的话,她的身体则变成了棉花和水。两者之间紧拥着,在令人透不过气来的世界中溶为一体。她没有想到,男人在不停地说话,节奏很快,使她知道男人的命运,后来,他竟然放手了,他不再是强暴之徒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可能坐上他的摩托车回县城去,环顾四周,根本就看不到回县城的路,如果她步行的话,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到县城呢?她只好上了摩托车,现在,摩托车不像刚才那样快了,摩托车很缓慢地明前滑动着。 
一场挣扎终于结束了,当摩托车到达县城入口处时,开摩托车的男人碰到了一个熟人,他停下来和另一个男人说着话,李水珠就在这个时候跳下了车,然后就开始跑,她看见了县城的警察,他们是巡逻警察,排成一队,她有一种冲动,想跑到警察的队列之中去,倾诉她的遭遇,然而,在一刹那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在李水苗死亡现场现身的警察来,于是,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着,她回过头去,看不到骑摩托车的男人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 
5 
她登记了旅馆的房间以后,还在回望着四周,她太害怕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追上来,所以,一旦她确定周围没有那个男人之后,才找开客房的门。她掩上了门,关上了窗帘,一动不动地伫立了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她想进入的小县城,现在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现场也看不到,她置身在世界之外,她看到客房中有很一只很旧的沙发,有一只带有穿衣镜子的枣红色的衣柜,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她靠近了床,床单看上去还算干净,似乎才刚刚换洗过。随后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卫生间在漏水,地板上布满了水渍,她刚想开门叫唤服务员就听到了敲门声,也许是服务员送水来吧,因为刚才登记房间时,服务员说一会就给她送开水来。她打开了门。 
一个理着平头的男人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就走了进来。男人拉开了窗帘说:“空气太闷了,让空气吹吹房间,哦,我是来道歉的,刚才我太不像话了,我太像一个暴徒了,我的行为一定已经吓坏了你……”李水珠指着男人说:“你给我出去,你要再不出去,我就会叫警察。” 
他笑了笑说:“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会出去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让你计厌让你害怕的那种人,刚才是我鬼迷心窍了……好了,我走了。”他说完话,服务员就进来了,拎着一只红色地暖水瓶,并给她的房间带来了一份省城的晚报。幸好有服务员进来,否则,她将陷入什么样的困境,她害怕极了。服务员一出门她就锁好了门窗,光线顿然间暗了下来。 
在这里,光线确实需要暗下来,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再听到除了服务员之外的异样的敲门声,那么,她就打110,她一定要打110,现在光线越来越暗,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给她带来了一种安全感。确实,现在的她,太需在隐藏在暗淡的光线之中了,似乎因为惟其最暗淡的光线有可能给她的心灵提供一种幽暗之径。 
她要在这条幽暗之径上变成一只蚕蛹,或者变成鸟巢,她要藏起来,在最幽暗的时刻,人大概最需要的就是床了,她上了床,来不及洗漱,她只想撑开四肢,像蚕蛹般蜷曲起身体,像鸟巢一样挂在树梢间。她一觉就睡过了头,到了拂晚,其间好像听到过敲门声,然而,她一翻身又睡着了,终于,世界上最为美好的拂晓降临了。 
一缕缕明亮的光线开始越过窗帘,她度过了困盹的一夜,度过了自我逃亡史上平静的一夜之后,她开始从床上起来,昨晚她竟然是穿着衣服就睡着了,竟然连袜子也没有脱,这在她年轻的睡觉史上简直是一种另类忍生活,之前,在入睡之前,她总要穿上睡衣,否则她是不会上床的。 
一个人的命运被颠覆的时刻,也是一个人的睡觉史发生变化的时刻。她竟然合衣睡着了,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内心疲惫到了怎样的程度。她内心的荒凉和惊恐到了何等程度。眼下,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母亲打一个电话,因为只有通过给母亲打电话,她才能判断自己应该怎么办。还好,房间里有电话,这真是太好了。电话通了,母亲在另一边悲凉地倾诉着责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妹妹死了,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我们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刚刚邻居看到了昨天晚报……哦,晚报上刊登了坠楼现状以及一幅照片,你妹妹躺在地板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妹妹是跟你一块出门的吗?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水珠挂断了电话,因为她听到了警车的声音,似乎警车的声音已经淹没了母亲的声音。 
这么说,警车已经来到母亲居住的楼下了,李水珠十分慌乱地缩成一只蚕蛹,在此刻,如果她真能变成一只蚕蛹,那真是太好了。她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晚服,她本能地搜寻着,因为记忆中,她看见服务员给她带来过一份晚报,哦,报纸离她竟然是那样的近,就在旁边的茶几上,就在眼前,在一堆迷途的上面,就像这个清新的、沉重的拂晓般已经逼近了她的眼球。   
《女逃犯》第二章(3)   
眼球此刻游移在已经胡乱翻开的报纸深处,它就像一种暗流一般在她身体中穿行着,她看到了被照相机所拍摄的现场:李水苗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睁着双眼,仿佛死不冥目,仿佛在控诉某人,她平静地摊开四肢。 
服纸用几个惊叹号刊登了这场坠楼事件,同时也了报道了这具无名死尸的结果:几小时后经医生抢救无效死亡。报纸召唤这具尸体的亲属尽快与医院联系,与110警察联系。就这样,报纸在一刹那间用铺天盖地的力量,把一场坠楼事件推到眼前。李水珠似乎又听到了母亲合扰报纸提声音,她想合拢李水苗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那绝不冥目的神情似乎在追问她:你为什么要将我逼到生命的尽头?是的,毫无疑问,妹妹李水苗已经离她而去了。 
有人在敲门,在这样一个时刻,任何人敲门都会让她惊悸不安,她不想开门,哪怕是服务员来了她也不想开门。然而,她感觉到门锁在钻动,当然是钥匙在孔道中钻动着,她屏住了呼吸,站在卫生间里,这渗水的卫生间已经使她感到思绪繁乱,然而,水依然在渗透着。 
服务员进了屋,她责问服务员为什么没有经她同意就私自打开房间,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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