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逃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女逃犯- 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无邪的女性来往,男人喜欢被人崇拜,这样的女性可以仰起头来看一个男人的光环……”哦,方姨低下头来,因为男人的目光在向这边挪动。 
方姨垂下头来,摆弄着那些刀和叉,她假装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的目光,游移到一边,她力图在回避着什么,然而,李水珠看见,那个男人走过来了,是端着一只红色的葡萄酒杯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他的影子似乎是随着近15年来的钟声摆动而来,他来到了旋转到两边的红色的桌边,盯着方姨的脸说:“我认出你来了。”方姨把酒杯端起来说:“纯属偶然。”男人说:“你变了。”方姨被这句话蒙住了,男人离开了,男人似乎不想表达更多的东西,而且在这座旋转餐厅里,根本就表述不清楚他们离婚以后彼此在清除着生活的垃圾,彼此在寻觅着天使和魔鬼的全部过程。 
男人离开以后,方姨还在微微地被震颤着,她问李水珠,男人说她变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似乎被这个问题,被一句话肯定或者是在无意识之间说出来的话折磨着。直到黄昏来临,这时候,她已经换了装,仿佛要置身另一片舞台,其实,她们只是前去听乐队在酒店咖啡厅的演奏而已。方姨走在前面,其实她自始至终都走在前面,这时候她仿佛是一个部落长老,率领着她的族人,为寻找这个世界而努力。李水珠她穿戴得像一个仙女,而她的灵魂却充满了恐惧。   
《女逃犯》第十三章(1)   
37 
“破坏萨克斯手的幸福在于你接近于他,你不是看见他在演奏了吗?其实他演奏起来时很忧伤,所以,他把这种命定的忧郁带到回家去,他说我俗气,说我从脚趾、手指甲、口腔中弥漫出一股俗气,即使在我怀孕的时候,他依然用这种情绪折磨我……你喜欢并追求优雅,而你恰好可以体现这种东西。去吧,到他身边去吧,寻找机会,跟他谈论人生、哲学,他喜欢喝葡萄酒,我听说他回家时要经过城郊区,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异变,有钱人和成功人士大约都开始厌倦城市了,他们逐一地向城郊迁移,我的第一个男人如此,第二个男人依然如此,他们带着公牛式的身体和欲望,还有就是带着女人向着城郊迁移。萨克斯手也如此,当他开始谢顶的时候,他有了一只乐队,同时有了城郊花园洋房。而你必须走上前去,他每晚深夜驱车赶回城郊,我听说,他妻子很年轻,是一个伴舞演员,很浅薄,他们刚度完蜜月回到家中。我想,我带你来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他们的幸福,尽管这幸福是暂时的,我清楚,萨克斯手跟每一个女人都不会将幸福进行下去,他拥有一种致命的将幸福扼杀的欲望,那就是他的挑剔,他的怪异,他的神经质,他的疯狂,他的敏感……你恰好可上前,你步行在午夜的郊区,你披着披巾,披巾只是一种道具,这种饰物可以烘托出气氛,萨克斯手需要气氛,然后你佯装倒下,在他车旁边倒下。注意切不可造成车祸,故事就不能进行下去了,流血的东西我并不欣赏。比如李水苗事件显得太残酷了,所以造成一桩人命案是要抵命的,所以,为了不抵命,你在逃跑,如今,你依然是嫌疑犯,你依然是逃犯。然而,只要我永远闭上嘴巴,你就可以脱离现场,我保证,如果你配合我的意愿,顺从我的指引帮助我惩罚三个男人之后,我就离开你。而此刻,我已经置身其中,你也不例外。好了,我送你到郊外” 
方姨总是神经质地说话,她的思绪可以回到过去,回到将来又回到现在、刚才她又一次提到了李水苗事件,她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暗示着李水珠:你是嫌疑犯,你是逃犯,我是证人。 
这就是萨克斯手,他在演奏乐曲时不知道迷醉过多少颗心灵。为了接近他,李水珠听过他的三次演奏,每一次听演奏,她和方姨都坐在一个角落中。占据着幽暗的咖啡馆的角落,似乎是方姨的第一种选择,然后是咖啡,她总是选择不放糖的咖啡,并让李水珠也不放糖,她的理由是喝原汁原味的咖啡,可以让你置身在生活最苦涩的现场。这违背了李水珠以往的习惯,她喜欢糖块,喜欢把糖块搅动在浓烈的咖啡杯底,与前任男友崔亚平在一起时,她不知道,也记不清楚到底溶解了多少糖块。 
而如今,她喝着苦涩的咖啡,端详并审视着萨克斯手的身影,她们离舞台并不远,因为是一个侧角,所以,她看见他的脸,那张消瘦的脸仿佛在抽搐,确实,他演奏的乐曲忧伤、迷人而抒情,这正是他可以出入于夜色弥漫中的酒店咖啡厅演奏的迷人魅力。当他演奏时咖啡厅顿然间变得雅雀无声。方姨的脸,像块云朵不时地在变幻,这是一个遭遇过三次婚姻的女人,有足够多的游絮飘动在她身体的内部。它或许知道可以在她身体中去生长,也可以在她体内痛苦腐烂而变成秘密。所以,它尽可能地调动起她身体中的语言、味蕾;所以,它压迫她身体,比石岩更有力量地覆盖在她身体中央,所以,她必须爆发出来。 
她寻觅到替身,便是她抛掷而出的武器,她必须报复男人,因为她三次离异,给她的生活带来的不幸福始终像一道阴影强烈地分解她的生命。她的替身:一个有姿色和哲学思想的女人,已经沦为她的奴隶。李水珠微微欠起身来,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这该死的泪水就要盈动而出了。 
他确实具有巨大的魅力感染人们的耳朵和心灵。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却关闭了电话,她的精神旅行仿佛已经达到了十分虚幻的境界,那就是一种漪涟似的缥缈而上的涌动,所以,她并不害怕接近他,甚至在外侧,在端详他那张倍受折磨的脸时,她寻找觅到了一种柔情。所以,在一个夜色弥漫的午夜时刻,她披着深玫瑰色的披巾,它当然只是道具,可也是饰物,当她迎面朝着他的车灯走上前去,她猛然倒下了,他及时地刹车——这就是被方姨控制并制造的相遇。 
她倒在他的车轮旁边。只差一点,车身就有可能撞击她的两肋,撞击到她的子宫或脚踝,然而,她提早前倒下,他及时刹车,避免了一场车祸,他扶她起来,她佯装昏迷着,在车灯之下,她的披巾裹住了她的上身。 
就在他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她醒来了,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脖颈,然后低声地背诵着方姨为她编撰的下列台词:我终于能够与你单独见面。我等了你很长时间,每夜,只要你去咖啡厅演奏,我准到场,我是你的观众,我已经溶入了你的萨克斯间符中去,哪怕我在你的车轮下丧命,我也心甘情愿。 
车子停在奔向医院的途中,仿佛停在她倾诉声中,萨克斯手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面颊,仿佛在抚摸一种经腻的瓷花瓶,她在说话,当然,在她倾诉之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幻了方姨的语词。在她的抒情似的叙述之中,她开始溶解着潜游在她心语中的哲学以及内心的孤独、无助和忧伤,因为从她嗓音中突然激起了灵感,它恰好是萨克斯手一直在苦苦寻觅的那种音符。   
《女逃犯》第十三章(2)   
她当然不是进入咖啡厅中那些普通的听众,她的语词对他是一种吸引,他一辈子演奏一种叫萨克斯的乐器,一辈子沉溺于一种黑色的忧郁和神经质之中,并且一辈子寻觅着,同时也在颠覆着命运。所以,他被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迷住了。夜色弥漫进车窗,他把她送到街中央,她不出卖自己的住址,几天前,她们已经离开了五星级酒店的客房,方姨说:“我们还是住两星级酒店吧,我苦苦挣钱经不起那只从收银台伸过来的手的折腾。”她们住进了两星级酒店,她在今夜给他留下了电话,那是方姨手机的电话号码。她一回到客房,方姨就掐灭了手中的一只香烟靠近他说:“我知道,他容易动情,这是你我可以惩罚他的时刻。” 
接下来是见面,第二天,萨克斯手就给她来了电话约她见面,而此刻,方姨说我们又要启程了,让这个好色的萨克斯手沉溺于神秘主义的光环所笼罩的世界中去吧。这样,他已有的世俗生活就会慢慢地变质。现在,让我们回去,老板不是等待着与你结婚吗?让我们回到他身边去。去看看他为你设计的婚房,然后披上婚纱……体会一下婚纱的美妙……就这样,方姨已经准备好了返程的飞机票。 
而此刻,电话响了,方姨靠近她的手机,她一直在等待,她的第二任丈夫打来电话,她喂了一声,随即把电话递给李水珠说:“要神秘一些,要用精神折磨他已经有的幸福生活。”于是,从李水珠的舌苔之中的弥漫出一种像诗一样的游絮,它喷溅而出,已近中年的萨克斯手在电话那边说:“我的女神,你是我梦中的女神,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是充当了一个勾引者的角色,就像蝴蝶勾引了树枝,然后就飞走了。这个小小的计谋使方姨看上去很满足,她的神色满足又忧伤,像一只幽暗的水瓮蕴存着无限的、饱满的水质,而它的幽暗罩住了水瓮,乃至于它的花纹都在摇晃之中。 
38 
方姨说:“萨克斯手的幸福生活已经开始摇动,毫无疑问,你不仅仅是他的崇拜者,你给他带去了哲学式的邂逅。我知道你在语言中引用了叔本华、尼采的符号会使他深受诱惑笼罩,而你的突然消失对他来说是一种刺激。好了,去找你的老板吧,到他为你设置的婚房中寻游一遍吧,然后等我回来,切忌等我回来再决定婚期。”方姨要回省城,顺便去看她的母亲、继父。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如果她此刻想潜逃出去,似乎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旁边没有方姨,旁边没有人支配她了,那像绳索一样的捆绑关系,似乎已经习惯了。然而,不习惯的却是演戏,替代方姨去演戏。于是,她的整个神经似乎都以方姨的意志为转移点。如今,她刚送走了方姨,刚想回到早已失去的自我中心,它也许是一只炉子,可以燃烧自我。那个早已失去的自我,也许是合脚而舒服的鞋子,可以带着她的脚、身心、翅膀、羽毛以及味蕾整个儿地穿越大地。 
手机响了,只有一个人可以占据手机,因为只有一个人占据着手机的号码。他给她们权利——一种私秘性的通话空间,只有她和他,而此刻,当他知道她已经回到这座城市时,倍感欢欣,男人想见到一个女人时,简直像是孩子,在电话那边,那个变成孩子的男人抛开了一件件盔甲似的伪装术,把他的愚钝、单纯、热情表现出一个孩子的姿态,那就是像孩子一样不顾脸面地奔向任何一种场景。他要尽快地见到她,他说在失去她的,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仿佛失去了重心,试想一想,当一个男人的身体失去了重心,那就会变成一只皮球,可以漂动,可以任人拍击起来。实际上,这是男人表达对一个女人的思念之情时,夸张的语言,当一个男人这样说话时,那个男人已经不害怕在这个女人的眼里变得渺小起来了。 
而且,在这个只属于两人的世界里,男人愿意变得渺小起来,以此来让女人变成穹窿,那无比宽广的穹窿。所以,李水水珠奔向男人的时候,她就确实变成了穹窿,男人在这穹窿之下,弯着腰,开始向女人求婚。 
只有在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你方姨所申明的舞台,起初,当两人沉溺于友爱、母性、妇人之间的互爱时,方姨仿佛举起一把雨伞,力图挡住那些扑面而来的风雨,她要力图为这个嫌疑犯人,一个穿着鞋在路上奔跑的、已经汗淋淋的身体寻觅到一片荫地,或寻找到一座洞穴,为此。方姨似乎在说,在鼓励她的灵魂奔向那些成功的男人,那时候的她沉溺一种真情之中,她还没有变成演员的李水珠,后来,一切都被颠覆过来了,在这里颠覆已经不再是一种赤裸裸的词汇,当然,它依然保持着赤裸裸的特质:一种肉麻的厌恶。一种被撕开的恐怖。 
这样,她的生活,任何一种生活都变成了游戏,当然,所有的哲学家一生都似乎毫不客气地揭示一种个人哲学真理。那就是人在世界舞台上的角色的替换。她就是哲学替换中一个小角色,突然在一场意想不到中被颠覆命运之中开始了游戏。现在,这舞台已经通向老板的身体,通向他的豪宅。他带着她出入这座大楼时已经是黄昏,世界上任何神秘之事都似乎与黄昏有关系,因为浓郁的像橙色又像茄子色的世界首先带来的是迷途的模糊;因为在丝绸般渐渐向前滑动的是人的意志,然后才是身体。   
《女逃犯》第十三章(3)   
人的身体在享乐的一分钟内并没有意识到或者已经在享乐之中遗忘了身体的疼痛感。这就是人类。它鲜活时保持着花蕾似的鲜艳和骄傲,它就是舞台,它清新地喷薄而出;而它遭遇不测时,便改变了色泽,改变了姿态。她的身体投入到他为她装饰的婚房之中时,她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热情的代价。 
男人在她的无意识之间给她戴上的那枚戒指是铂金的,摸起来很厚重。这是她一生中惟一一次戴过最华贵的订婚钻戒。然后男人让她试穿了柜子里早已订做好的婚纱,她很惊讶地看着男人,男人说:“我了解你的尺寸,那已经被我的手抚摸过的无数遍的尺寸。”她变成了男人的穹窿可笼罩男人,此刻,她穿着婚纱,男人说他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日子,同她举行隆重婚礼。她试穿着婚纱,也许这是她回归自我的一个好时机,没有窥伺,没有警棍在挥舞,没有李水苗的坠楼案件,没有崔亚明翅膀在弄痛她的两肋,没有吴学恩的生猪肉片在油锅中喷溅,也没有方姨的鞭子抽打在身体上……一切都变得自我化了,包括那些雪白的婚纱拖曳在地上,使她感觉到了女人美丽的尾巴,这是一条属于女人的一次尾巴,它突然长出来,向着世界示意。这个女人环绕着婚房,她不久之后就要变成这里的女主人,如果她愿意她就是主人。只是在这里,她突然又一次感到了一阵阴影逼近,那是方姨的灵魂在纠正着她的脚步,同时也要纠正着它的形象。 
不过,方姨不在身边,他给了她车钥匙,行车证件,他是一个把一切承诺兑现的男人,只有成功的男人可以这样。她已经在不久之前就拿到了驾证,尽管杂芜缠身,尽管到处是幽灵呈现,她还是买到了一本驾证,那时候,她就意识到了,驾证是可以买到的,许多东西都可以用钱兑换——只是她无法改变命运,因为她是李水苗的姐姐,因为那天夜里有一切迹象可以证明她陪同李水苗出去了。 
她驱着车,小心翼翼地,因她对驱车术并没有强行地训练过,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必须严格地训练,包括罪恶。男人说,你不用上班,你可以去练车,到各种场所去练车。她缓慢地驱着车,男人送给她一辆红色的轿车——犹如她的灵魂一样剧烈地分担着燃烧成碎片的过程。过程很重要,它是炼金术中的火花四射,只有通过白昼循环地消逝,它才可能脱颖而出你所向往的梦境和现实。 
驱车,首先来自车,这车身它是一个环形的组织,里面却布满了血管动脉或明或暗的关系数。她驱车环绕着城市,起初是慢慢地,后来终于快了起来,慢的感觉让她感到心慌,快的感受却让她心跳。因为这种心跳,她可以像棋子一步步地挪动,她虽然不会棋术,却可以通过车技跳过斑马线、沟渠,现在,她的车身向着城郊区驱去,有生以来第一次掌握着速度,真让她激动。车身随同意念在前行,已经滑行了了100公里。 
此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心慌意乱的念头,她想驱车回省城去,因为速度是迷人的。她想驾驭着这无所不在的速度到省城去看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