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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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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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忙跪了;奏道:“皇上误会了,臣从未作此奢望!” 
“哦?那么……” 
“臣只求皇上既往不咎,放她自由!” 赵匡胤静静接口,抬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眼底翻滚的黑泽,执着沉淀,层层潮汐。 
这一次,便是柴荣,亦微微有些动容了。视线无意间落到茶盅里玫瑰色的液体上,口舌间便冉冉生津,是她教宫人做的酸梅汤吧,那滋味倒挺似她。能令殿下的人如此死心塌地的痴恋,不惜为她锋芒毕露出头承担,小丫头的本领真是不容小觑呢。不觉得目光深沉了一些,张口欲问洛兰郡主的下落,想了一想,却放弃了,厉闪似的盯住赵匡胤:“半年,朕只给你半年!” 
这,便算是帝王的承诺了。赵匡胤心头一阵秘密的喜悦,垂首恭敬道:“是!”即便难上加难,能换她自由,仍是值得。何况于,他抿了抿唇,由他亲自训练的军士,日后忠心的,除了皇上,绝对还有他,不是么? 
柴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爱将,端杯抿了一口,入口酸甜,思绪不由转远了一点。不得不承认,自符妹离世,烟洛失踪,这森森皇宫,的确冷清了许多。那小丫头慧则慧以,然终究太过出格,常常肆意妄为,立她为后,未必是件省心的事。起初符妹才去,她便溜了,着实大伤了他的颜面;令他震怒。时日过去,她始终踪迹全无,自己的狂怒与冲动却慢慢的消弭,立她为后的念头,也已不复存在。对自己而言,始终是大业紧要,既然赵卿只欲换她无罪,自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无不可。只是不晓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躲在何处逍遥呢,日后抓了回来,一顿教训的板子,还是免不了的! 
远在金陵的烟洛正在制茶,好端端的却打了几个寒噤,莫名其妙的四下望望,干笑,烈日当空呢,感情自己这是中了邪了?叹气!说起来,最近实在憋气。叶橪自端午那日,已经两三周未回闲芳轩了,带信过去,他只推托有事要忙。她亲自去寻他,第一次,被那个凶神恶煞的熊庆拦住,说帮主不在;第二次,被那个阴惨惨的姓柳的拦住,说帮主沐浴呢,至少要泡上三个时辰;不便供人参观;第三次,竟然是个气死人的闭门羹。渐渐的,对叶橪的愧疚点点消失殆尽,怒火日盛,却始终连那个人的头发丝都摸不着,果然老天派这家伙下来,就是为了惩罚她的。 
才在愤愤,门外又转进来一个身影,茉珠柔柔渺渺,蹭到自己眼前,红着脸儿轻声问:“小姐,请问,叶,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好不轻柔娇羞!啧啧啧,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烟洛怒!那个神经病什么时候回来,她怎么知道?这几天这些个丫头,红蓼,茜草,媚梨,一个一个偷偷摸摸羞羞答答,跑来打听叶橪的下落。看不出来着坏小子这么有人缘啊,引开一朵一朵的春心荡漾。垂眸;涅住壶柄,烟洛手势熟练的转壶,抬手,沏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好看,言语却并不客气:“工作时间,不可谈私事!你忘了?” 
“小姐,对不起……”茉珠僵住,察觉到了烟洛的不快,尴尬的接不下话,立时眸中水光频泛,煞是楚楚。 
烟洛瞄了她一眼,心下有些后悔,迁怒啊迁怒,她近日的坏脾气就像越来越烈的日头,不能克制,只是见长。一时抱歉,遂放柔了声音:“茉珠,你别介意,我并非想要凶你。叶橪什么时候回来,我也并不知晓。茶已好了,你端去吧!” 
“哦,是……” 茉珠端了细竹茶盘,娇怯怯的走了。烟洛扭头,窗外的假山精巧,怪石凌乱,雨阁亭亭,一道清流落于水中,潺潺不绝,的确是静心的好所在。不禁想起叶橪被她逼做监工的事来,发了一会子呆。秋萍不知何时进来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那位周家的二小姐来了,瑞王也陪着呢。” 
“哦?”他们来了?烟洛倏然站了起来,稍事整理快步出去,匆匆抬头,便见到了林道上的钟隐和周薇。钟隐雪白的衣角被那明丽无比的小女囡牵着,随着蹦蹦跳跳的周薇徐徐前行,映着竹翠花轻,似幅美丽的图画。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便即微微笑了,如竹林里起的一阵微风沁人。烟洛心情稍霁,迎了上去,还没到地方,就被冲过来的周薇撞得险些一个趔趄,小家伙腻在她怀里左右的撒娇:“姐姐姐姐,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哎,自来熟的孩子呢;却可爱热情的令她不忍拒绝!烟洛终于一笑,贝齿细腻整齐,白如珍珠,顺手揉揉她的黑发,“想啊!薇薇今天能来,姐姐很高兴呢!” 
钟隐在一旁温和解释道:“女英成日念叨个不停,吵得没有办法,所以今日只好来打搅了。” 
“不会!”烟洛摇头,认真地望他:“钟隐能来,宋清也很开心!” 
她清湛的眸光,花瓣点水般柔软,缓缓淌入人心。钟隐稍顿了片刻;低语:“清,不怪我了?” 
烟洛嫣然一笑。对钟隐,她始终有份悲悯,也因他知情而相助,心中存下了感激。是是非非,谁欠谁,谁骗谁,其实已不重要。与他相识,与他相交,欣赏他,帮助他,亦似乎变作了命运的必然。忽然记起了那时念给义姐的佛偈,遂含笑念给他听:“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钟隐,这闲芳轩,永远是欢迎你的!”拉着周薇,沿着蜿蜒的小道,往雨阁去,周薇扬头,不依不饶的问:“姐姐,刚刚你念的是什么意思啊?女英要知道!” 
“就是说……”她的语音在前方变得轻微,小声与周薇咬耳朵。一会子周薇咯咯的笑出来,扭着身子往旁边躲,“好痒!” 
烟洛含笑回眸,钟隐在不远处静淡立着,翠竹重挺,目光清澈,人如温玉。 
这么着,一下午的时间,全被兴奋的周薇占用了,反复进行着千奇百怪的《十万个为什么》问答题。坐了一会儿,芙蓉进来添茶,一见钟隐,轻纱红衣便似多了份跳跃的妖娆,眼波是出奇的妍媚。钟隐自若谈笑,风轻云淡。周薇却不乐意了,瞪起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窜过去档在钟隐面前叫嚣:“不许看不许看,谁都不许看!” 
烟洛一愣,这么小,便对钟隐有独占欲了?不会吧!难道古代的女子真的成熟得比较早?忍不住“扑哧”一笑,瞄了一眼哭笑不得的芙蓉,示意她先出去。自己拉过周薇,故意逗问道:“为何不让人看?” 
“姐夫生得好看,我要保护他啊。”周薇振振有词,更叫人失笑。 
啧啧啧,果然是蓝颜祸水一个,不知要引得世上多少女子醋海兴波。烟洛咋舌,瞟一眼钟隐,末了坏心的冲周薇眨眼:“薇薇,这可不行啊!牡丹国色,人人艳爱。除非你将天下人的眼珠儿都挖下来,否则怎么可能禁止人赏花观美?” 
钟隐听出烟洛的戏谑,俊面尴尬,片刻复又轻牵起了唇角。她到底又恢复了嬉笑自如的本性,有些肆意,有些顽皮,却令人放松而舒心。叹了口气,故作无奈,淡弯的眼角却泄露了笑意浅浅。 
周薇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收到姐夫的温和注视,立时耍宝一般在烟洛怀中扭来扭去,笑得水桃似的甜:“姐夫,还是我比较好看吧!” 
钟隐疼爱的瞅她一眼,深瞳的焦距稍稍模糊,语声柔曼如夜风:“自然!” 
周薇的笑语,于是穿过层层小道林荫,欢快地飞扬而出直上青天。 
气氛和谐。 
傍晚,他们走了,闲芳轩亦关了门。秋萍便张罗了几道清淡小菜,与烟洛分别坐了,却扶筷不动,隔着桌子,秀丽的眸子几番探望,欲言又止。烟洛原也没什么胃口,搁下乌木筷子,摊摊手:“秋萍姐姐,有什么话,你便问吧。” 
“小姐,叶公子和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叶橪的身份,也只有她和小姐二人知晓。这些日子下来,他与小姐总是磕磕碰碰,但的确也帮了她们不少。这次闹成这样,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姐找不到他的人,对他的事便缄口不提,却独自闷闷,更令她忧心。 
烟洛泄气,无奈的抱头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那天若说有错,也是叶橪态度比较恶劣,他却似乎赌气了,打定主意避开自己,让她有冤无处诉,郁闷无比。 
见烟洛烦恼,秋萍忍不住道:“小姐,你是否对叶公子生了……”还未问完,便被烟洛忙忙的打断:“我没有!”一面猛摇头,“没有没有……” 
“小姐,”秋萍反倒心平气和了:“你一向冷静,既然那么确定,何必急着辩白?” 
“我……”烟洛咬唇,有些心慌:“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那一日她发了誓,那人才肯放她离开。她说,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她是真心真意,唯愿他一飞冲天,成为翱翔天地的龙。因她知晓,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如若自己此番真动了心,日后,却如何坦然的面对那人?何况于…… 
烟洛眼神迷蒙,继续苦笑道:“而且情爱一事,必须两情相悦,实话实说,秋萍姐姐,你认为叶橪欢喜我么?” 
“当……然”秋萍接话下去,就有一两分犹豫。 
“所以说了,你也无法全然确定是不是?他时阴时晴,是什么原因,我还想不明白,不过,一定要想法弄个明白!” 
旋身站起,烟洛心头微动,忽然有了决定。如此拖沓下去,猜测迷惑,心思郁结,终究于问题毫无帮助。她又不是温良恭俭让的古代女子,何必磨磨唧唧,一味被动的等待发愁。寻到他,问个明白,再扪心问问自己,不论如何,有个结论总好过目前的混沌一片。 
秋萍望望小姐面色,轻轻地叹息,“小姐,有什么要秋萍做的,吩咐便是!”小姐一旦下定决心,哪怕是二十匹马,也是拉不回来了,怕只怕…… 
“秋萍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烟洛大热天的吸溜鼻子,往那边挪挪。漆黑的眼珠轻灵一转,腆着面皮趴到秋萍肩上,问出一句叫秋萍面色发白的话:“那包“春宵”,你收到哪里了?” 
“我很后悔……”空气中是持续的神经崩溃的叹气声。 
那晚的弯弯毛月有些晕边,疏影黯淡摇曳,玄风里有丝不安起伏。一刻间,“隐”宅里却弥漫而上一股浓郁的香气,艳的令人不由得心魂牵荡,念起上一次江南的春色无边,慢慢的,眸子沉了,忍不住合眼,乱梦且留,笑意沉醉。 
隔了一阵,有个小小身影,悄悄的闪进了静悄悄的宅院,拍拍小手,一面小声嘀咕:“都用掉了,可惜!” 
鼠窜进了院子,小心的寻着道路,沿着弯曲的廊道轻巧前行。路过几个歪倒酣睡的人,抚着小心肝,一面念着“得罪”,一面跨将过去。回首又瞥了一眼,还好,近日天热得很,露天睡一夜,也不会着凉吧。 
捏紧了手中的麻绳,开始磨牙。叶橪,对不住了,这次一定要逮到你问个清楚,先绑牢系紧了,再给你服解药。见你一面这么不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绝不容你再轻易逃掉。 
“吱呀”推开了后院的园门,烟洛探望一瞬,却一把扣住木门;一时几乎脚软跌倒。朦胧的光下,有个熟悉而性感的背影,他懒懒一手撑着脑袋,半靠在石桌旁,也不回头,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月色。一头发丝散漫,如流水般垂落,蒙蒙幽幽的跳跃着星芒。桌上盛着一觞琼光,晃晃漾漾,似一湖界水,泊于梦与现实的分渭。 
猝不及防,烟洛的心怦怦跳了起来,绑人的勇气溜个没踪;忽然有些孬,想逃跑。还未挪步,那人却开口了,静静的,似乎早有预备一般:“洛洛,你来了……”   
痛别   
浓香,微月,院内烟林安谧,气氛却诡异的紧。小巷附近定是有家青楼,就这一晌,隐约飘来一两句小调,真真柔媚入骨。江南多骚客,便是艳曲,亦多了两份诗意:早忘了,今夕何夕;贪欢去,漫乘风月;哪顾得,春去秋来梦迢迢,红颜一朝情已老;且笑谈,迷雾绕,夜未央啊夜未央了…… 
烟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这歌,还真是……纯情!分寸时间拿捏得刚刚好,不是特意为了取笑她的吧? 
叶橪也听到了,低低的喉音似笑非笑,略偏偏脑袋,“坐!” 
烟洛登时臊红了脸,没鼻子没眼睛的,哼了一声:“嗯!”既然被他识破,来之则安之,且过去看看叶橪预备如何吧。 
蹭过去,尽量大大方方的坐了,转首望着叶橪,骤然便有些失神。叶橪的轮廓本就迷人,此刻散了发,诱人的侧面隔着千丝万缕,愈发得出色。黑眸更多了一份朦胧隐泽,深深邃邃,淡而无波,漠而无澜。这,才是他原本的表情?张张口,却失了词,只是轻声:“叶橪……” 
叶橪斜睨她一眼,擎了石桌上的杯盏,慢悠悠的:“喝酒么?” 
就是这样,每次想与他谈点什么,结果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而再地走题。烟洛气苦,摇头:“不喝!” 
“为什么?”就他知道,她颇有酒量的! 
“喝酒了,头脑容易发热,没办法冷静地分析事情。” 
“呵……”叶橪一笑,语调中微露不屑,“清醒的时候,你便都能看清么?” 
烟洛愣了一愣,心火一炙,偏偏那不识相的柔靡小曲,远远近近“迷雾迷雾”咿咿呀呀个没完。咬牙,自嘲挑眉:“不错,对着你,醒了醉了,也没什么分别。”赌气着,一闭眼端杯饮尽了。好烈的酒,刺得口舌一腔辛麻,酒香细密,渐渐攀进了鼻腔,袅袅盘而不去。 
叶橪静静瞅着,也不阻止,见她饮完了,方垂首,语声很低:“洛洛,你这么经不得激将,我怎么放心呢?” 
烟洛一惊,敏感得瞪大了眼:“放心?放什么心?你要去干什么?” 
叶橪直直望过来,眸子绞住她的,不容人拒绝:“答我一个问题吧!” 
不自觉的,傻傻点头。噢,不对啊!明明是她要来问个明白的。 
“曾经有个人,种下了一颗马钱子种子,原本欲收采这种毒药。待得一段时间,马钱子发芽了,旁边却意外跟着发出一株兰花的苗,日益茁壮,令人艳爱。然两株幼苗,只能保存其一,种花人事在两难,你说,他该怎么做才好?” 
头有些发昏。烟洛拢眉,掂量又掂量,心中陡然袭来一阵凉意。抬眼望着叶橪,眼波流动:“如若是我,自然放弃马钱子。” 
叶橪放松了灼灼凝视,目光越发阴沉深幽,轻喟:“哦,这样么?”答案,他一早明白的。哼了一声,又问:“如若,那种花人是我呢?” 
他的问题并不生涩,却咯得她胸口发闷,直觉的开口道:“你这么鬼神莫测的,幸许突发慈悲了,便留下了兰花;狠一狠心,便继续栽种马钱子。最有可能,是你索性一次将两颗苗都拔去了,省得为难烦心。”说出这话,心里便“咯噔”一响,隐约抓住了什么似的,登时心湖入石,一石浪千重。 
叶橪顿了一顿,却隔着石桌笑了,笑容映在幽幽的碧觞中,诱惑得天地失色,叫人心慌。他探过身,捻了烟洛轻拂的发丝,似在品她的芬芳:“洛洛,你果然了解我!” 
月似蛾眉,芊芊娉皱。心却被紧紧一揪,层层不安的波澜汹涌而上,烟洛匆忙的后撤,发丝登时被拽的生疼,急道:“我不了解!一点也不了解!叶橪,我现在是完完全全一头雾水。我们不是同伴么?有什么不可以明说?你为什么不肯回家?” 
回家?他们一起的?叶橪只顾看空空的掌心,沉眉。事到如今,他完全,说不出口啊。半晌沉默,抬眸触到烟洛执着的眼,叶橪挪开了视线,终于缓缓吐了口气:“对不起!” 
心跳猝停,自相识以来,这是头一次,他说出这三个字。对不起?为何忽觉眼前迷雾重重,光影迢迢?烟洛的手指攀上太阳穴,用力按下。为何,他的语调那般陌生与不祥,似在与她告别?“叶橪……”她尽量平稳着声线:“你想干什么?别耍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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