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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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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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紧了一下又松开。再去探韩丰的鼻息,皱了眉头,利落的出手,在韩丰手肘腿间胸前一阵点打。顺手扯了车下躺着的大汉的衣裳,顷刻制成了几个布条,又从身上取了点膏药样的东西,掩在韩丰最深的几处伤口,系好包牢。接着一跃上车,一把扶起软倒的秋萍,掏出个红色的瓷瓶,对准秋萍的嘴倒了几下,就放了她靠住车壁。做完了一切,似乎才是转眼的功夫。他的娃娃脸猛然又凑得很近,快要靠上烟洛的呼吸:“小美人儿,除了那个小丫头,其他两人倒还活着,不过那位小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须得找个大夫,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烟洛方才乘着空隙扫视了四周,嘈杂的林里似被点了魔法一般,平静的诡异。满目全是七零八落倒着的匪徒和马,沾血的兵器散了一地。这个救她的人,一系列动作如此驾轻就熟,自如而轻松,在这样的场景,实在古怪得叫人心里发毛。猛听到他言之灼灼小引已死,心上便似被重重一槌,一瞬间头昏眼花。银牙狠狠咬进了唇瓣之间,尖锐的疼痛立时如愿的使她清醒了许多。目光停在秋萍韩丰身上,扭头望住这个陌生的少年,深深恳恳,只是字字艰难:“先,先救活着的人。求你,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 
那少年似乎也没料到她仍旧如此理智,皱皱鼻子,偏头想了一想,似乎就有了决定。熟溜的答道:“行啊,不过等我先办点事!” 
一弯身子,提起地下那个流寇头子的脑袋,手心一闪却变出了一把银亮闪烁的匕首,一抹寒光划过,那流寇头子喉咙骨碌碌一声,飚出如瀑的热血。那少年却很适时的偏一偏头,嘟囔:“差点弄脏了我!”手边就势一甩,把那男人似狗般甩到旁边。 
接了下来,宽大的林子里只余那少年的身影灵巧的穿横,就这么一个一个揪起地上的人,一人一刀,只割喉口,干净利落,杀鸡似的迅捷熟练。林里分明是盛夏的热风,吹到人身上,却冰镇到骨髓里头。层层腥臊的血气新鲜冒着,温热热的于风中游弋,软软覆到皮肤上,沾上一片,便是一片可怕的寒毛耸立。 
“住,住手!”烟洛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已然解了毒,全身却是散了骨般无法动弹,胃中更加一片翻江倒海。旁边的秋萍才刚转醒,瞧到刚才恐怖的一幕,嘤咛一声,已然又是吓晕了过去。 
那少年根本的置若罔闻,手起刀落,三下两下杀了除掉烟洛他们外所有林里的活人,又在每人身上不知洒了些什么东西,黄昏的树林中便充满了一阵诡异的嘶响。他这才跃了回来,得意地拍拍手:“办妥了!” 
烟洛仰头望向这个长得无限阳光的少年,将指甲深深掐进肉中,拼尽全力的克制着,才不致失控的尖叫起来——现在如果他想要他们的性命,他们定是无一可能幸免。可是自己还活着,秋萍小丰也还活着,如果她也吓昏了过去,这个冷血至极的少年,会不会也将他们这般简单的抹喉杀死? 
少年声色不动,去给一匹马喂了解药,拉了过来套在车上,忽的转头冲她一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看上去纯洁如同天使:“你放心,既然我救了你们,就不会再对你们怎样的!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烟洛很努力的吸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已经坐上了车子,探头回来笑眯眯又凑到烟洛面前:“你猜!” 
烟洛不由吓得噤若寒蝉,心底突然窜出个念头,悄悄地往后一缩,颤声道:“你是个……” 
“嘘……”少年伸出食指,定在烟洛带了血痕的小嘴上,带了轻薄和威胁:“可以乱想,不要乱说哦!”一句话,像个咒语,把烟洛点成了石头。 
马车终于重又动了,回首望去,一轮残阳之下,身后的树林凄厉厉如血般艳红无双,仿佛是个醒不来的可怕梦境。少年瞅瞅小引已冷的尸体,随口问道:“这个死了的呢?你要带在身边?” 
烟洛一怔,却是痴痴不语。无法相信,一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引,已经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个样子?小引,明明说好大家生死一处,为什么我还活着,你却死了?为什么不是我去挡住那一枪?明明你们只是为了我自私的逃离而被牵连进这场灾祸,怎么死的人,会是你呢?小引小引,这条性命,我如何还你?今生今世,却如何还你? 
好想大哭一场,努力了几次,眼眶却干而涩,就似几天未曾合眼,硬生生的疲倦生疼。渐渐的,挣扎不脱的山呼海啸般的黑暗围了过来,烟洛不敢晕过去,十指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胳膊,神志瞬间被针扎般的疼痛唤醒过来,只是迅速的伸了小手,一把拔出了小引胸前的枪茅。对着少年,面色是诡异的苍白平缓:“找个最近的小镇,我要葬了她,为小丰治病!” 
那少年灼灼的亮瞳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烟洛的举动,视线滑过烟洛薄薄的丝绸水袖,瞟见破了的地方,白皙的胳膊上几处殷殷的红,饱满的唇却是微微一翘:“明明都要昏倒了,还拼命逞强呢!”再不多话,赶了车一路往前。 
烟洛靠着车壁摇摇晃晃,始终警觉着握紧了枪茅,不敢撒手,心神蜉蝣一般的沉浮,却没办法聚集思想。夜幕渐渐微垂,风动终于洒脱了一些,却仍流盈了一抹熱痕,迢迢昭昭,载不动一粒尘沙。 
那少年身子半侧的坐着,挥动着马鞭。走出了一阵,却旁若如人的哼出一首陌生的儿歌:花儿香,云儿飘,天地一片静悄悄。小小宝贝快睡觉,甜梦好,妈妈一直将你摇。摇啊摇,摇啊摇,永永远远爱着你,梦的尽头平安了…… 
一段旋律简单的调子,只是反反复复,没有尽头一般的吟唱。他的嗓音孩子般清亮无忧,垂在尚还清浅的暗里,却是浓浓幽幽,均匀的扑将开来,把人心笼的一片静谧。烟洛先是无意识的听着,直到那少年重复了不下二十遍,麻木的心脏却有了知觉,疼痛一点一滴,如秋雨一般无声的渗入,越来越强,越来越是剧烈。 
抬眼看看,秋萍苍白着脸,仍是靠在车边昏睡着;韩丰无助得躺在脚下,满身的血污,只有那眼睫微闪,才显出他是个活人;小引眼睛始终未曾闭上,这一刻,却直直的瞪着烟洛,只是木木的不再拥有任何神情。 
惊慌,苦痛,脆弱,深深深深的罪恶感觉。不想在这里!真的不想活在这里!好想爸爸妈妈,好想自己在现代那个平凡的身份平凡的家。有没有人能带她回去?有没有人?现在,她真的就快承受不了一切,只想逃跑,或者,干脆彻底的消失!手中的枪茅“当啷”坠地,烟洛迅速得蜷起了身子,一阵细细密密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使劲的捂住口唇,方敢痛泣出声来。 
一阵阵破碎的呜咽再也忍不下调子,高低凄凄凉凉,将一首儿歌熨得失去了从容的味道。外面的歌音渐渐变低;不知何时消散开去。烟洛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胸口的起伏,咬紧了牙关,仍是一阵一阵泪如泉涌,直哭得接不上气来,心底满满尽致淋漓的绝望与悔恨,叫沿途枝上的夜枭听了,也站不住脚,“嘎”的一叫;灰扑扑的往远处飞逃。 
外面的少年已忍不住探了探身,顿顿却又缩回头来,雪亮的月芒在眼波里头晃晃荡荡,原本就大的眸子似又深邃了一圈。他不以为然地摇头,一抹讥诮不知不觉爬上唇边,不晓得在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别人。马车仍是一路行着,磕磕碰碰的颠荡人心,烟洛哭得再也没有了力气,大脑中的混沌却也渐渐的散了,只是间歇着低声的抽噎。 
夜,覆盖了过来,诱惑着人闭上双眼,烫平身躯里无边的疲倦。只是烟洛;却坚决地抵抗着;不敢稍稍入眠。 
也不知又行了多久,均匀行着的马车缓缓顿住,那少年探头进来:“小美人儿,这里是个小镇。前面的小客栈有灯,你们先下来休息一阵,我去帮你找个大夫,瞧瞧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 
烟洛一脸警惕的望他,现下却是除了信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点头:“多谢你了!” 
少年明亮的一笑,显然瞧出她的害怕,也不多说。轻巧的一勾手,左右分别掺住了韩丰秋萍,快捷的往前方一个立了风气灯的砖石房子里去。烟洛颤巍巍的扶车立起来,却是一心惊惶,轻呼道:“请,请你等等我!” 
少年回转了身来,眼珠子灵活一转,“放心,和我待上一刻,也要不了他们的命!”仍旧去了。 
烟洛只得自个儿跌跌撞撞跳下马车,无奈脚步虚浮,软软的似踏在几团棉花上,没几步就狼狈的跌了一跤。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头也不回进了店去,狠狠的咬牙,也不顾头昏眼花,爬起来直往那头奔了过去,真的担心迟到一刻,只能见到同伴的被嚯开的喉咙。等她冲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扶住门栏站定了身子,却见那少年已经两手空空,登时惶急得快哭出来。 
他却轻松得很,对着柜台一个中年男子圆熟的解释:“掌柜的,我们一群人在南边碰到流寇,东西被抢,仆人也被杀死了一个。不知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可以给我那小兄弟治治刀伤?” 
那掌柜的中年男人显然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对他的话居之不疑,一边咒骂流寇狠毒,一边告知这个小镇子里只有一个草药郎中,尚懂一点医术而已,只能请他先过来瞧瞧,如果不成,只能明日再去十几里外的大城。告知了地址,又热心的问:“这位小哥,请问要几个房间?” 
少年还未开口,烟洛急急的接口答:“两间!一间房里要两张床,三张更好,另一间房里一个床位就成。” 
少年又是一笑,也不争辩,几步过来,没有任何预警的打横一把抱起烟洛,吓得烟洛头脑打结,失声一叫。少年胳膊不算壮硕,但很有肌肉,又紧了一紧,却欺到烟洛耳边,吹气道:“你以为他们两个,现在还需要床位吗?” 
烟洛一双清水大眼,立时瞪得大无可大,所有的恐惧抖颤颤蒸腾而出:“你……” 
少年见状,冲她一挤眼睛,黑瞳里冒出几颗调皮的笑泡:“逗你的!他们好好躺在里面呢。”一面说着,在掌柜的惊奇注视之下,堂而皇之的抱着烟洛进了旁边的客房。 
烟洛急着挺身探看:小客栈简陋得紧,房里只搭了两张粗糙的床铺,分别歇了韩丰和秋萍; 两人都安静的昏昏躺着,看情形,却并不是血肉模糊的死人。终于松了口气,禁不住狠狠横了少年一眼,低声道:“放我下来!”   
名字   
大夫来了,又走了。 
室里一豆青灯袅然,烟洛喂秋萍服下了一颗“清心丸”,轻轻地为她搭了一层粗简的薄被。环顾一下,走到墙角,将那麻布巾子浸湿了,微微拧了一拧,回来韩丰的床前。细心的一点点为他擦拭。高高的额头,浓浓一排黑弧的眼睑,鼻子,两颊,嘴巴,轮廓才刚刚明晰的浅硬的下颚…… 
丰儿,那个大夫是骗人的,是个江湖郎中,根本狗屁不通的,对不对?你绝对会醒过来,也绝对能再站起来,绝对绝对,能再用你的右手舞那些漂亮的剑花,对不对?你还要陪姐姐快意江湖的,你答应过的,对不对?丰儿你不要逗我,你一向最乖最听话,你不舍得逗哭姐姐的,对不对? 
对不对?对不对呢?回答我呀!千万般的问题,通通梗在喉咙,其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整间屋子却似充斥了凄楚的人声,那么强大沉重的压了下来,似一团积雨的云,转瞬便会落雨成泪。 
那个陌生的少年斜靠在一把凳上,一只胳膊压着扶手,撑住了微倾的脑袋,马马虎虎的交叠了长腿,坐姿相当的逍遥——能把一张粗木板凳坐得如同皇帝龙椅般舒适的人,似乎这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了。揪来了大夫,又见着烟洛把他送走,自始至终,他都是一派从容的神气。 
那个躺着的少年伤势很重,可能今夜就会死掉。便算是侥幸留住性命,也是个手足残废的人了。尚在林中的时候,他早就明了。不过,又关他什么事?有趣的是那个小美人的反应,得知了那少年的病情,不仅没有茫然不知所措,崩溃的倒下,发疯的哭泣,反而默默接受了事实。 
她悉心的照顾着床上的人,任谁有了一丝动静,她都会凝神的注意上半天。轻柔的动作,专注的神情,那份子安安静静的坚韧,却搅得他的心情莫名添了几许烦躁——她方才明明畏自己如虎,此时却浑似忘却了他的存在,心神全放在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身上。多多少少,叫人不甚舒坦。 
终于,少年蹦了起来,硬挤到烟洛面前。四处明明空旷着,他却偏爱霸占别人的空气。眨巴着灵活的圆眼睛,笑眯眯的问:“小美人儿,你不是吓傻了吧?哭都不会了?啧啧啧……这么漂亮,怪可惜的!” 
烟洛眼里的慌张一闪而逝,默默退开一步,低声道:“请公子自重!” 
“自重?怎样自重?”那少年闻言却又扭着身子,把一张娃娃脸蛋凑了过来,那神情便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叫人又气恼又想笑。 
烟洛一闪,趁势走到一边去匀了匀麻巾,避开了少年。他笑得人畜无害,他杀人眼都不眨,他的眼瞳里藏了许多大小的涡漩,叫人全然摸不到他的情绪,亦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举动。他,肯定是个魔星,她是从头到尾,绝对的招惹不起。 
那少年也不追过来,环了手,懒洋洋将自己又放入了那张粗木板凳:“不用费力了,这里离城太远,这小子怕是活不过今夜了。不如来陪我聊聊吧。” 
烟洛立时被触到了逆鳞,愤愤地望向他:“你胡说,小丰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少年一撇嘴,不屑的报以一晒。烟洛被他的漫不经心激的抑制不住,浑忘了他的邪恶,哑声道:“你既是要救人,为何不早些出手,如今小引阴阳两隔,小丰……”记起小引,心头又是一阵悸痛,直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少年阳光般的笑容仍是没有消失,只是声音里多了分讥诮:“小美人儿,你要搞清楚,你们死活,干我甚事,我不过一时心血来潮,难不成救个人还落到了不是?” 
烟洛被噎得一窒,咬咬牙垂了眼睑,密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了一弧影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公子救命大恩,我必当竭力酬谢。但凡公子所求,无不从命!”为了小丰和秋萍,她没有什么不可舍弃的。这人绝对不是个傻乎乎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如果有可能,尽早摆脱他,大伙的安全才更有保障! 
“啧啧啧……”嘲声才起,那少年也不知怎的就鬼魅一般贴近了烟洛,冷而轻佻:“小美人儿,我想要的,你舍得给吗?” 
烟洛着实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后退,无奈才两步就触到冷冷的硬墙,纤细的身子贴在墙壁上,仓促间避无可避。实在恼他这般挑逗戏弄,漾水的眸子不由得罩了薄薄一层怒意,配了气得浅浅嫣红的面,一瞬间却明丽得惊人。硬着声音,挺了身子开口道:“我说过了,但凡公子所求,无不从命。”感恩,酬劳,钱财,难道不就是这些个东西?最最俗套,无非就是要她的身子。想到这儿,面色一僵。不过不知为了什么,直觉这少年的索求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少年没料到烟洛敢如此大胆,难得愣了片刻。如果他真的要她的身子,她也敢给?思及此处,笑意转深,玩兴复又浓了,一手撑了墙壁,另一只手轻易地捏住了烟洛尖尖的下巴,发觉触感柔腻,很是满意。挑剔得上上下下将烟洛打量了一阵,讲出来的言语,却叫人不由得切齿:“小美人儿,你不必多虑!你这前前后后,还没有三两肉,我怕咯得慌!”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讨厌的面孔贴得这般近,那翘嘟嘟的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在危险边沿暧昧的磨蹭。他,他根本是变态!烟洛一时真是热血冲头了,所以——抬脚,上弓,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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