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的。
海盗有海盗的作风,男人的女人都是抢来的,有时在一起一年、两年,有时十年、八载,端看喜欢的程度,若无子嗣一旦失了宠,下场便是转送他人或沦为奴隶市场上的待售品。
不过沙家的男人还算有情有义,很少遗弃自己的女人,顶多失去乐趣少去走动,该给的照应没少过。
除非不安于室,争宠哗众,或是想逃跑,结果绝非她们能想象,因为沙家男人只要女人不爱女人,对于不听话的女人绝对残酷无比。
他们惟一宠爱的人只有她,自然成为掌上明珠备受呵护。
但是该习的武艺和训练仍是免不了,他们对她寄予很深的期望,希望她是海中鲛龙翻云覆雨,来日接下棒子横行七海。
而她并未让他们失望过。
“想骑马吗?”看她喜欢得两眼直发亮,爱不释手。
沙琳娜老实的回头一笑,“我不会骑马。”
“你不会骑马?”好意外的答案,他以为她强悍得无所不能。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头上长了两只角。”不会骑马又不是丢人的事。
笑声清朗,桑德利亚捉住她的腰往马背上一送。“我有荣幸当你的马术教练吗?”
“废话。”人都被他捉到马背上了还能说不吗?
第一次骑马的沙琳娜觉得很稀奇,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坐在船头,摇摇摆摆,忽上忽下,绕着原地转圈圈,马嘶声低鸣。
这是她的马耶!银鬃柔软好摸,马耳一扇一扇地好不有趣,若是不上鞍策马狂奔一定很刺激,真想赶快放手一试。
“脑子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初学者给我安分一点。”他捉牢缰绳一蹬,落坐在她身后。
“我哪有想什么,你下去啦!这是我的马。”他那么重会把她的马压扁。
他不理会她的任性抱紧她。“一见你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就知道肯定又动歪脑筋。”
“哼!你更当我是你养的家畜呀!野性难驯是我的天性。”她学他踢着马腹,马儿果然乖乖地向前走。
好好玩哦!和控制一艘大船不一样,它还会喷气。
“好神气呀!我的琳娜宝贝。”‘桑德利亚好笑的亲吻她头顶,捉好缰绳免得她野性大发。
扬起头一哼,沙琳娜挪揄的咬他下巴。“不叫我小野猫或是小母豹了?”
“留在床上叫,此刻的你可是淑女。”穿着他少年时期的骑马装别有一番风韵,叫人只想宠她。
一语双关的取笑让她不由得脸微赧,当了十七年的女儿身,她这才知道自己很会叫,每每忘情的在他身下高喊出声,难以克制。
那些仆从一见到她总是吃吃的暗笑,背地里唤她荡妇,以为她真迟顿地瞧不出他们眼中的暧昧和鄙夷。
不过她可不是善心人士,敢嘲笑她的人都没好日子,不然无故跌下楼摔断腿,让热汤烫个正着之类的小事就不会不断发生。
“我才不当淑女,发明长裙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她埋怨的说。
“喔!”快下雨了。
“有谋杀之嫌……”
大笑声回荡在四周,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本来就是,裙子那么长不踩到很难耶!要不是我本事好,早摔得鼻青脸肿、”
她大声的抗议长裙是虐待女性的帮凶。
笑个不停的桑德利亚很想告诉她,整个伦敦的仕女没有一个人像她一穿上裙子就走不好路,不时的踩到裙摆差点跌倒。
好几次险象环生全靠他及时出手,否则她不只鼻青脸肿,恐怕大伤小伤一身难见人。
“别尽顾着笑,我们去港口看船。”沙琳娜并非询问,而是下命令。
她懂于发号司令,自然而然的展现领袖之风。
船?警钟当下一敲。“北边的云走得很快,我不想让你淋到雨。”
“淋点雨有什么关系,我以前在船上……”大风大雨照常站在甲板上指挥手下。
“怎么不说下去?”他很想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像是终于了解一件事。
“明白什么?”难道是推测到他所做的事?
沙琳娜两眼直视前方,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你之所以对我好的原因,是想利用我钓出银鹰。”
“你……”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怒气让他的银灰双瞳阴黯沉郁。“你想淋雨吗?
好,我陪你。“
他忽然像疯了似的鞭打马背,整个马身因吃痛而仰起前腿,奋而奔向乌云密的北边山丘,任由树枝横亘地扫在身上毫不在乎。
雨点随着雷声落下,小雨转眼间成了倾盆大雨淋湿了两人,让衣服紧贴肌肤。
我错怪他了吗?她在心里想着。
而继续的下着,她仰起头迎向无情风雨,却意外看见他眼底的暴怒和心痛,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为什么他不朝她大发雷霆呢?
她忍不住身一扭的抱住他的腰,紧紧的搂拥着,说不出口的言语尽在一抱中,脸上流下的是雨水吧!
英国贵族和女海盗是没有未来的。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八章
“该死的,你们快想办法让她退烧,没瞧见她很难受吗?”
急得眼泛红丝,似要杀人的桑德利亚低吼着,扯着发,犹如困兽般走来走去,无措地握着拳头朝半空挥击,不知该如何是好。
满心的疼痛如蛇蚁侵袭,明知道她为何而痛却没法抒解,面色如灰地懊恼后悔。
他责怪自己不该意气用事,气量狭小地只顾及自己的愤怒,失去理智的在大雨中狂奔三个小时,完全没发觉她的不对劲。
任谁都无法原谅他的疏忽,她的不信任是正确的,对她他一直没有全然坦白,私心让他成为可鄙可恨的恶魔,他怎能因她的不信任而怒不可抑呢?
银鹰的问题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但他不晓得她是那么在意,当他的示好怀着目的。
情不自禁的宠爱她是因为克制不了,每当她的笑容扬起时,他的心也涨满浓稠的甜意,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送给她,好水保她的笑容。
否认不了的事实划开他的胸膛,取出血淋淋、犹自跳动的心,每一次的震动都在诉说对她的爱,而他却不敢告诉她。
谁会相信一开始就抱持游戏心态的浪子会有颗真心,他让自以为是毁了信任,也错估了自己对她的喜欢。
原来他早就爱上她了,只是愚蠢地看不清自己的心,盲目的要着手段不肯承认已然心动,他终于自食恶果地尝到心痛的滋味。
多希望此刻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他,他才是该受到报应的人。
短促的沉重呼吸声像是胸口压了块大石,他知道她拼了命要多吸一口气,可是气上不了也下不去,让她必须使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她一定很累、很辛苦,很想睡一个不受干扰的长觉,她常说他是头需索无度的野兽,不知何谓节制。
他保证只要她能平安无事,他绝不再吵她,让她像只娇慵的懒猫睡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直到她觉得睡足了主动清醒。
“你们到底是不是医生?快为她解除痛苦,她会活不下去……”
声音嘶哑,桑德利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看着沙琳娜呼吸困难,面色潮红,宛如缺水的鱼儿。
“爵爷,我们正在尽力抢救,你冷静一下换下湿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
他的情况同样糟糕。
几名在风雨中被迫出诊的医生一同会诊,有人量量血压,有人听听脉搏,有人翻看瞳孔有无异常现象;合力为美丽的病人治疗。
人多难免拥挤,手忙脚乱地各自为政,这边说是淋雨发了烧要打退烧针,那边认为不妥,病人像是中了蛇吻要吃解毒剂,争执不下的放任病人高烧不止。
“你们最好赶快给我治好她,否则我让你们一个个回不了家。”
闻言,医生们个个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拿针筒和药剂却犹豫着,生怕用错药枉送一条人命,真要回不了家。
床上的病人正因难受而呻吟着,他们在桑德利亚的瞪视下反而不敢骤下决定,交头接耳的互相讨论着,不太信任自己的医术,此时,慢条斯理的老医生乔治放下听诊器,神色凝重地发出几乎令人心跳停止的叹息声。
“怎……怎么了?”
“唉!太迟了、太迟了……”。摇着头,他收拾起医疗器具不打算救了。
桑德利亚一听立即失去血色。“救她,不管任何代价。”
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生命中的火光,不能熄灭,不能熄灭……
“中毒太深只剩一口气撑着,我想她熬不过天亮。”墙上的钟正好敲十二下。
“她怎么会中毒?她一直在我的怀抱中。”他记得她紧紧地抱住他,片刻不曾放手。
乔治拉高沙琳娜的袖口,掐着她手臂上一道泛黑肿大的伤口。“大概是不注意时被毒棘割伤了,毒走全身没救了。”
“不可能,你一定能救她,求你……求你救救她……”从来不开口求人的侯爵大人抛下高傲的自尊,只希望能挽回心爱的人儿。
“要是早一小时发现还有得救,现在你瞧瞧她全身都开始泛青,很快就会变成黑色,到时候……”唉!为什么不早点找他来。
这么年轻的漂亮小姐实在可惜了。
“小猫儿”失神地抚着沙琳娜滚烫红颊,桑德利亚的心仿佛结了冻,冰冷透骨。
“啊!对了,有个方法或许能试一试。”收抬到一半的乔治忽然喊了一声,重新打开诊疗包。
“真的?”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倏地集中精神一凝。
他拿出一把手术刀先消毒再放在火上烤了一下。“你按住她别让她乱动,我先把毒血放出来。”
放血……
桑德利亚瞠大的双眸露出无比的惊慌,她的身子如此虚弱,还能禁得起放血的折腾吗?
可是他的迟疑只有几秒钟,尽管是微渺的希望他仍要一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她生命逐渐流逝,他承受不起这种打击。
袖子一挽,桑德利亚压住沙琳娜的双肩,身体轻覆她上身以防她挣动伤了自己。
“请动手吧!医生。”我的小母豹,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在心里恳求着。
“嗯!按好,我要下刀了。”挪挪老花眼镜对准伤口,乔治一刀割下——喷出的黑血如泉涌,很快地濡湿床边的地毯,看得人心惊不已,这才相信她中了毒。
乔治一边放着血,一边量着沙琳娜越来越弱的脉搏,他生怕她撑不过去地由诊疗包内取出一只小盒子,从中持起一小薄木片塞入她口中。
“那是什么?”一旁医术浅薄的年轻医生好奇的问。
“东方来的人参,补气的。”疗效不错,在东方是救命良药。
“人参?”多古怪的名,由人身上哪一部分割下来的药材?
不懂东方医学的洋声满脸疑惑,不明白人参乃是一种种在土里的植物,因根形似人样而称之人参!
而曾到过汉人土地的乔治学了几年东方医术,大为惊叹中国古人的博学多闻,因此将东方医学融入西方医学,带回国以期救更多的人。
人参在东方是相当昂贵的药材,他是在救了名东方贝勒后受赠的,他一直舍不得用,摆在身边好些年。
“放血只能拖延一时,最重要的是解毒棘的毒,再拖下去真的救不了。”他语重心长的说。
“要怎么解?我会尽一切力量配合。”她的血流了好多,不要紧吗?
乔治看看外面的雨势,再瞧瞧墙上的老钟,表情是沉重的。
“汉人有句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被毒棘刺到的解法是摘下其花磨成浆敷在伤口上,不久便能解毒。”他是在一本汉书上瞧见的偏方。
“你是说毒棘的花?”桑德利亚立即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点一点头乔治不放心的补充,“就怕风雨太大打落了毒棘的花,吸收太多水分的残花是没有用的。”
“我会找到完整的花,你等着,别让她……懒得呼吸。”他眼眸中深情地带着坚定。
一说完,他不顾仆从的阻止冲入雨中,上了马疾奔北边山丘,众人皆捏了一把冷汗,担心他在雷电交加之际发生危险。
屋外是阴风惨雨,雷声隆隆,房内是愁云惨雾,人心惶惶,沙琳娜的血仿佛快流光了还不见起色,真怕她等不到解毒的花。
由于血有自动凝结的功能,乔治不时地在伤口附近划一道口儿,林林总总算来七八道丑陋痕迹,叫人心生不忍。
大概是血流得差不多了,出血速度变得缓慢,病人脸上的颜色也由红转自,逐渐浮现死青色。
若没有口中的人参提着气,此时一息尚存的病人早没气了。
“哎呀!不好,她的气越来越弱,体温也低得不像话。”乔治赶紧为她止血,吩咐旁人拿几床被来保暖。
四肢是冰冷的,感觉自己身体往上飘的沙琳娜有一丝迷惑,她看见一群穿白袍的男人跑来跑去,嘴上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
她像是无知觉地飘荡着,看着男人穿过她的身体,她好奇的走向床边。
咦!怎么会有两个她?
“快三点了,爵爷再不回来就救不成了。”八成找不到没被风雨摧残的毒棘的花。
爵爷……是指桑德利亚吗?
乔治活一说完,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冲了进来,手掌一张是十来朵还算完整的毒棘的花,地毯上全是他走过时留下的雨滴。
他的脸上尽是疲惫,可是两眼却饱含急迫和害怕,脚步显得凌乱的奔向大床,先用颤抖的手试试床上人儿的鼻息,然后才吐出一口气将花交给乔治。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摘。”他一定要救回她。
明显体力不支的他强撑着身子,坚定的眼神让人感动,能被如此勇敢的男人所深爱的女子是幸福的。
“够了、够了,你快坐下来,你到底是急着救人还是想自杀,瞧你被毒棘伤得更严重。”这男人疯了。
雨水冲去了血水,若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他手臂上细细麻麻的刮痕。
“别管我,先救她,我没事。”眼前微微一花,桑德利亚告诉自己是太累的缘故。
“我两个人都救,不然谁付我诊疗费。”乔治半开玩笑的杵磨着毒棘的花。
一旁的医生当然不可能晾着不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