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不会没有希望,他一定不会轻易的离开。
然而他却早已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唯有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拥着她。
在这样一个温暖的胸膛,如此有力的臂膀,舒宜的哭泣声终于渐渐缓下来,她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哭泣,然后静静的睡过去了。她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怜,小小的脸上泪痕纵横,眉毛微微的翘着,她的手紧紧的拽着承瑾的衣襟,那么小的手却那么用力,睡着了承瑾都能感觉出来她仿佛在害怕,她的指关节都微微发白,是不是拽得这么紧她还是怕会拽不住?
承瑾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流,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仿佛想让自己确认他已经拥着她了,又仿佛想要告诉她,其实她不用这么用力,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已经是早上九点了,舒宜还没醒,承瑾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他仿佛永远都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小时候是,没想到长大了还是。现在想起来,其实她也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她醒着的时候永远缺乏安全感,想到这里承瑾的鼻子又是一阵酸。
小谭站在门外徘徊又徘徊,踌躇又踌躇,终于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门。
承瑾马上回过头看着她,小谭站在那里有点无措,赵承瑾静静注视着你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十分的的慌乱。
小谭讷讷的说:“赵经理,我们今天还要去谈判,我来……我来……我来叫舒宜姐起来。”
承瑾揉了揉眉心,转过头,视线胶着在舒宜的脸上,然后起身把小谭拉到门外,轻轻的说:“她昨天喝了很多酒,今天先让她休息一下,先叫她起来。”
小谭揉着衣角,咬着唇说:“可是……可是我们都已经约好了那个公司,昨天见过面了,今天签约,不能迟到的。”仿佛为了证明那个合约的重要性,小谭加了一句,“那个公司一直都是和我们合作的,很大一笔单,不然老总也不会拍舒宜姐来了。”
“你能一个人去吗?”承瑾忽然说,几乎带了点请求的意味。
小谭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承瑾,看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红着脸说:“我……我其实……这个项目一直都是舒宜姐在负责……”小谭也是心虚,因为是跟舒宜出差,她来之前半点准备都没做,她和舒宜合作惯了,公司里谁不想和舒宜一起出差,现在每回蹭舒宜的差基本上就等同于福利,舒宜反正也无所谓,她就习惯了,谁晓得连舒宜都会出岔子,唉!
承瑾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忽然低下头看着小谭的眼睛:“是哪个公司?”
“啊?”小谭被他看得心里又乱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承瑾重复了一遍:“是哪个公司?”
“噢!”小谭应了一声,然后报上一个公司的名字。
承瑾再揉揉眉心说:“好,我知道了,我跟他们公司打个招呼,你先守着她,让她先睡一会,我先走了。”
小谭懵懂的点头说:“哦,知道了。”
承瑾说完这句话人又走了,小谭在后面支吾着问了一句:“赵……你……”又没了下文,她不禁对着他的背影咬咬牙,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怎么总也自然不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和舒宜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昨天晚上对于他能把舒宜准确无误的找回来她已经很好奇了,然后把舒宜送回房内又一言不发的守了一夜,现在说走就走,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嘛,害她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这个赵承瑾!
小谭撇撇嘴还是进了舒宜的房间,看得出承瑾十分的细心,舒宜晚上醉成这样现在睡觉的时候居然看不出一丝凌乱和狼狈,她坐在舒宜的窗前守支着下巴,愣愣的看着舒宜,仿佛想看出一点名堂来,但她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舒宜仍旧同平常没两样,她再看了没几分钟人也趴在舒宜的床前睡着了。其实她昨天为了找舒宜也闹腾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把舒宜找回来,因为赵承瑾她又半个晚上没睡,这时候到底也是累了,一睡就睡过了头。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舒宜已经醒来了,她刚要起身抬起上身却觉得头沉重无比,于是又无力的靠在枕头上。
她看见手边就是小谭,睡得嘴边流下来一条亮晶晶的口水,舒宜心里忽然滑过一阵暖流。
她抬起手来想要帮她拭去那条口水,不经意却惊动了小谭,小谭悠悠的睁开眼睛来舒宜问:“小谭,昨天是你把我找回来的吗?”
小谭睡眼惺忪的看着舒宜,正要回答,忽然瞥见墙上的钟表,上面显示是下午三点四十,她跳起来说:“哎呀,坏了,都三点多了。”
第41章
正文 第41章
正文 第41章 舒宜也仿佛才反应过来,她叫了一句:“上午十点签约!”
正在这时,小谭的目光忽然被书桌上一份文件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走过去,大开才发现昨天送过去给那个公司的合约早已经签字盖章摆在那儿,她心里一阵疑惑,忽然想起赵承瑾临走时候的那句:“我去跟他们公司说一下。”她不禁在心里暗叹道,果然是牛人,这个公司和他们是老客户了向来是刁钻闻名,所以每次续约都让人精力交瘁这次才派了舒宜来的,没想到现在已经恭恭敬敬的摆好在这儿。
舒宜也已经起来,她也看见了小谭手里的合约,她轻轻一笑说:“小谭,原来你早已经把合约签好了!”
“我……我,我……”小谭不知道说什么好,讷讷的杵在那儿。
舒宜不好意思,又是夸赞的说了一声:“真是辛苦你了。”
这下小谭更加不知道该不该把赵经理的事说出来,按照道理来说舒宜姐非常介意人家打探她的私生活,要是让她知道昨天晚上她醉成那样子还让赵经理抱回来,恐怕会懊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吧。小谭想着想着,干脆不说了,反正这些事她也不明白,舒宜姐又忌讳人家对她的私生活过分关注,那就当作她不知道好了,等她自己发现的那一天。
于是,小谭没有否认。
舒宜摸了摸头,还是觉得沉重,她在浴室里自嘲的笑,哗啦的水声中传来她的声音:“小谭,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我说了什么?”
“啊,你什么都没说,你喝醉了就睡觉!”小谭在外面心虚的说,她想要是告诉舒宜姐她昨天喝醉了,腻在赵经理怀里,眼泪鼻涕流了人家一身还死死的抓住人家说:“舒宜的人生没有希望……”舒宜姐现在可以去自杀了。
她什么都没说,接下来她也尽量避免谈及昨天晚上。
睡了一天,早餐和中餐都没吃,舒宜洗完澡就下楼去吃饭,小谭在她身后走得特别慢,脚步踢踢踏踏的。舒宜好奇的转过身问:“小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谭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说不出话来。
舒宜笑说:“你是不是在北京还有事要办,这样吧你先去办事,我自己去吃饭,你办完事直接到机场去找我,只要不要误了晚上八点半的飞机就可以了。”
“不是我,我没事要办,只是舒宜姐我们真的今天晚上就回N市么?”
“我们合约都签了不回去,还有什么问题吗?”舒宜回头来问,其实来之前包括舒宜都没有想到这个续约能这么快拿到,这个公司向来是要磨拉巴叽个好几天的。
“没……没什么事了……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小谭心虚的转移话题。赵经理到底什么时候来啊,小谭这个谎一撒,现在都觉得自己找不到边了,只好在心里祈盼着赵承瑾快点来。
可是一直到饭吃完,赵承瑾连个影子都没有,反而是舒宜姐昨天晚上抱着人家赵承瑾哭得那么伤心,现在醒来了像没事儿人一样,居然连昨天晚上的重要人物都给忘记了,小谭还在拖延,她说:“舒宜姐,你昨天喝醉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见过什么人?”
舒宜脸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显然是什么都忘了,但是她是敏感的,她挑挑眉毛:“怎么,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见过谁?”
“啊……没……没没谁!”小谭一迭声的推道。心里在喊,赵承瑾啊赵承瑾你快来吧,我又不知道你和舒宜姐是什么关系,你还不来让我怎么跟舒宜姐说啊。
再磨磨蹭蹭也不得不结账了,舒宜说:“小谭,你的东西快点收拾,我们八点半的飞机,北京堵车起码得提前两个小时走,现在没多少时间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收拾?”
“啊,不用了。”虽然这么说着,可小谭明显的还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舒宜干脆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收拾起来,直到下了计程车到了机场,小谭提着行李支支吾吾的问:“舒宜姐我们真的就走了吗?”
舒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北京有什么地方把你的魂勾走了吗?”小谭根本不明白,现在对舒宜来说,北京城或许她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她要赶着回N市,她要赶着离开这里,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她离开北京更重要,所以小谭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一个人受了伤害,她觉得疼,她觉得难过的时候她该怎么做好呢?
人在痛的时候,在受伤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家,想到妈妈,可是舒宜没有家,也没有妈妈。
小王子说:你知道……当你感觉到悲伤的时候,就会喜欢看落日。
可是舒宜看着漫天的星星还是觉得疼,痛不可抑,痛不可消撤,可是为什么呢?
静云说:“看,流星雨!”
舒宜略略抬起头,是的,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在这个渔村晴朗的夜空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小王子现在还在沙漠里吗,他是否也在仰望,小王子其实真的不应该离开他的星球的,他那么担心他的花。
小王子说,如果我知道一朵花——人世间唯一的一朵花,只长在我的星球上,别的地方都不存在,有一天早晨,被一只小羊糊里糊涂的毁掉了,难道这样的事不重要吗?
可是他当初为什么不知道那朵花的重要性呢,为什么要离开呢,他虽然把活火山打扫得干干净净,他虽然拔掉了最后一棵猴面包树,但是他早该料到火山在他走后还会爆发的,而他不在的时候就没有人会来管猴面包树,也没有人给花儿浇水,那花儿会怎样呢?虽然她说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他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她那个时候甚至要哭出来了呢?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阵温暖,舒宜回过头来,原来是静云,她拿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说:“舒宜,夜里天凉,当心感冒!”
舒宜忽然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静云,她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起来,泪水浸湿了静云的衣襟,静云听着她苦苦压抑的哭声,她终于也流下泪来,她说:“舒宜,舒宜,要哭就大声哭出来,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然而舒宜还是小声的啜泣着,她不敢,她生怕自己真的大声之后会收不住,那个人已经走了,那个人要结婚了,和一个长得跟她那么像的女孩子。
小王子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其实有时候,真正伤心了,是不敢大声的,像舒宜,躲在静云的怀里,悄悄的哭,静静的哭。
但静云却开始大声哭起来,她想起那个晚上,舒宜从北京回来的那个晚上她们也是这样抱头痛苦;她想起那个下午,她被陆镇的妈妈羞辱匆匆逃出来,也是这样抱着舒宜痛哭;她想起那天早上,她和舒宜两个被承瑾救出来……她想起太多太多,很多时候她们都是这样相拥着一起哭,哭命运的不公,哭自己的委屈。大多时候她们都分不清到底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对方哭。
就这样静静的哭了一会,静云忽然说:“舒宜,你也结婚吧。”
舒宜心里一凉,没有说话。
静云结婚,她到请假到静云家里喝喜酒,快一个星期了。
静云家住在一个靠海的小渔村,他们结婚特地回了老家的渔村,这里大多数农民都是靠打渔为生,依山傍海的,很漂亮幽静的一个村子。
四月份已经是山花盛开的时候,白天的空闲时间静云常带着舒宜在幽静的山林里穿梭,映山红在山腰红艳艳的开着,一摘一大把。静云说她们小的时候还经常吃这种花,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她们还能看见兔子。雨过的午后,山坡的松树脚经常会有一窝一窝的蘑菇,只要扒开那些枯叶很容易看见,静云就快快乐乐的跑过去采。她告诉舒宜,哪种蘑菇是能吃的,哪种是有毒的,一般说来颜色越艳丽这种蘑菇的毒性越强,所以人不能太贪心,说到这里静云又黯然了一下。舒宜忙转过话题去,就这样认识了松树伞,牛肝菌,鸡腿菇……
静云说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舒宜和静云就这样一边游玩,一边慢慢的走远,但是舒宜发现不管她走多远,回头总能看见有个人站在山坡上,脚边是一个用来装蘑菇的竹篮。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个身影,她的心里会猛地一跳,其实这个男人一直都没变,舒宜在高中的时候曾经见过他,沉默的眉眼,沉默的脸庞,静云拽拽她的手说:“不用管他,我们采我们的,他不会走开的。”
舒宜抬起头想说话,却又忍住了。
静云却仿佛料想到她心里的话,她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脚边的草说:“他就是这样。很小的时候不管我在山里怎么乱跑,他总是会在那儿等我,有一次我被蛇咬了,我爸带着全村的人都没找到我,最后还是他把我救回去了,那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欠了他很多,原以为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谁知道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回到他身边来了,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欠谁的?”
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听得舒宜心里又是猛地一跳,但是她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晚上静云的妈妈将她们采回来的野生菌炖汤喝,异常的鲜嫩可口。
有时候静云也带她到海边去,小渔村的海滩还没被开发,浅滩上的沙子踩上去软绵无比,有时候走着走着静云一把拉住她说:“等一下!”
她看见静云正盯着海滩边上的一个东西,定睛一看,那是一块黑黑的光滑的石头一样的东西,静云让舒宜去把那个东西抓出来,舒宜狐疑的去抓,却料不到那块石头是软的,她心里一惊看着静云笑吟吟的脸她放心的抓起那一把软绵绵的物事,居然是一只八爪鱼。
舒宜后来发现海滩上很多这样的八爪鱼,黑黑的像一块石头埋在沙子里,其实一把抓去是软的,那就是一只又一只的八爪鱼,她觉得惊奇,舒宜开心的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舒宜回头望的时候都会发现那个沉默的男人站在一定距离的地方注视着静云,舒宜看见他那样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沉,有时候静云也会发现,但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舒宜发现,静云回到渔村,脸色更红润了,笑声也更多了,其实仔细想一想,离开陆镇,这也没什么不好。
舒宜还看到了静云提到的小孩子,如果不是这样她真的想不出,原来现在的孩子是这么可爱,静云说得没错,每个小孩子都是一个天使。有时候她也会看到八九岁的孩子,看着她们玩耍嬉闹的时候,她心里总是禁不住一颤,像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了她的心一下,然后等到麻木消失,疼痛苏醒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那个时候她也就这么一点大,或许还要更瘦小更苍白一些。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上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心上被刺过的地方渐渐涌起一阵酸楚,热烘烘的由下而上,眼眶也热热的,原来……原来自己当年真的只有这么一点大。
但从实际情况说来,这一个星期却是舒宜生活得最幸福的时间,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
静云的妈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长期的劳作使她身体过早的老化,同样年龄的城市妇女进出美容院的时候她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因此静云妈妈年纪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