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不能见他,难道您忘了那家伙来兰德森的目的?”
“我知道,”凯特琳咬着唇痛苦不堪。“就算他骗了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总不能让他一直淋雨啊。”
“唉,你就是心肠太软了,您这样只会害了自己。”伯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一次,因为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只要确定他没事就会回房,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了。”伯斯淡淡的回了一句。
凯特琳随即吩咐仆役准备热水并将客房的炉火点着,然后,她披上那件覆着头巾的大披风走到屋外。
斗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凯特琳觉得一阵刺痛,滂沱的雨势迷了她的视线,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伊凡缩着身子坐在石阶最下层,凯特琳顾不了湿滑的地面,快步跑向伊凡。她的内心有一股强烈的罪恶感,但是只要一想到伊凡所做的一切,她又觉得这个男人是罪有应得,何况又不是她要伊凡象个傻瓜般在这里淋雨的。尽管这样,当她伸手拉伊凡冷得发抖的肩膀时,凯特琳还是心疼不已。
“凯特琳?真的是你吗?”伊凡抬起头来,牙齿直打寒颤。
“是我。”凯特琳把头巾拉开一些好让伊凡看清她的脸。
“你还是同情我了。”伊凡的眼里充满了感动。
“别说了,快进屋里吧。”
伊凡抬头仰望她书房的窗户喃喃说着,“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窗前,看我在这里受罪——”
“傻瓜!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否则我会立刻叫伯斯让你进来的。”
“是我该死,我一点都不怪你。”伊凡疲惫地站起来,一身湿漉漉的模样简直狼狈不堪。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傻话。快跟我进屋里来,再淋下去你会冻死的!”
“这没什么,最大的折磨是你不想见我,那才是——”
“我已经吩咐仆人备好热水,快进来洗个澡暖暖身子。”凯特琳赶紧打断伊凡,她知道伊凡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让我进去之后,马上又从我面前消失?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站在这里淋雨,至少在这里我还可以抬头看窗内的你。”
“噢,你……你这个大傻瓜!”凯特琳气急败坏地拖着伊凡,但是伊凡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眼睛。老天!这家伙都快冻死了,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呢?
“我一定要向你解释清楚,除非你愿意给我机会,否则我宁可冻死!”
这家伙简直是疯了!凯特琳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她就是狠不下心。“好——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就算再怎么辩白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怎么样,你可以进来了吧?”凯特琳放开手,装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遵命。”伊凡的身子虽然冻得直打哆嗦,不过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顽皮的笑容。
凯特琳迅速脱下湿透了的披肩给其中一句仆役,然后吩咐另外一位带伊凡进客房更衣。
“我来吧,夫人。”伯斯神色不悦地说道。
“伯斯你——”凯特琳的眼神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放心吧,夫人,”伯斯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保证不会为难纽康先生。”
凯特琳当然知道伯斯的用心,他是想看紧伊凡,不让伊凡去骚扰她。有这样一个处处护着她的老管家,凯特琳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烦恼。
“凯特琳,你刚才说要给我机会听我的解释的。”伊凡见伯斯抓着他的手臂不禁焦急地问道。
凯特琳实在不希望让仆人们看到这尴尬的场面她硬着头皮回道:“等你洗个澡换上干衣服,我会过去的。”
当家丁们一个个都照她的命令下去做事之后,凯特琳独自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待会儿她该怎么办?她必须听伊凡解释,这是她刚才亲口答应的。但是……万一伊凡又说谎……老天!她根本搞不清楚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打从一开始,伊凡这个该死的家伙就骗了她,虽然凯特琳的良知告诉自己,也对伊凡说了谎,但这是两回事。她的动机纯粹是为了保住这个家,照顾那些待在“雾居”几十年的家丁们。而伊凡却是——却是想找出杀害他朋友的凶手。
凯特琳不禁叹了口气,她想曼斯菲尔夫人信中提及伊凡是她儿子最亲密的挚友,她稍微可以体会伊凡急于找出凶手的心境,但是她并不认同伊凡的手段。
如果伊凡一开始就怀疑她,为什么不当面说个明白?为什么要拐弯抹角耍她,让她误以为伊凡真的对她感兴趣,甚至让她动了真情。
伊凡应该,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相信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唇舌?再说,他现在都已经知道全部经过了,为什么还不回伦敦?他还待在兰德森做什么?
凯特琳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只知道她无法忍受再跟伊凡独处,如果伊凡再吻她,那她一定又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这时候,伯斯进来告诉她,伊凡已经洗好了澡,等着跟她说话。凯特琳决定让伯斯陪着她,避免跟伊凡单独会面。
当她对伯斯表明心意之后,伯斯喜形于色,他正担心凯特琳一进去听了那家伙的甜言蜜语八成又会心软,凯特琳能这么理智真是再好不过了!于是,伯斯开开心心地跟着主人一起进去客房。
一进门,凯特琳顿时两颊绯红,因为伊凡只穿了一件衬衫和紧身裤。伊凡耸耸肩地解释,“这是唯一合身的两件,其他的大衣、马裤都太紧了。你的仆人说我的衣服大概要好几个钟头才能干,所以,只好暂时先穿这样了,请人多多包涵。”
“没——没关系。”凯特琳嗫嚅地回道,其实她的心跳急促,脉搏加快。因为卸下考究服装的伊凡看起来不象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学者,而是一个粗犷豪迈的冒险家。那一头湿答答的发丝带着性感诱人的魔力,此刻的伊凡不是那个学富五车,跟她热烈讨论诗歌的文人雅士,而是那个痛殴大卫,那个疯狂吻她、抚弄她的危险分子!
老天!凯特琳紧握双拳,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严肃。“你有什么话要说?纽康先生?”
伊凡听到如此正式的称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伯斯站在凯特琳身旁,并没有打算回避的意思。
“我想单独跟你说,请你的管家暂时离开可以吗?”
“有什么不能在伯斯面前说的?”凯特琳还是一脸的木然。
“你刚才答应要听我解释——”
“但我没说要单独跟你谈吧?纽康先生。”凯特琳毫不留情打断了伊凡的话。
“好,如果你不叫他走,那我就自己动手了。”伊凡咬牙切齿愤怒的说道。
“我乐意奉陪,纽康先生。”伯斯冷冷地瞪着伊凡,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我还没老呢,夫人,我不见得会打输这臭小子!”伯斯不服地说道。
“你看到了吧?”伊凡暧昧地瞄了凯特琳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是他自己想跟我斗的,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
“你们两个别闹了行不行!”凯特琳简直快气疯了。“好吧,我给你五分钟说话的时间,伯斯在门外等,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我也没意见。”伊凡耸耸肩不置可否。
伯斯显然不满意凯特琳的处置方式,他激动地说:“夫人,您怎么可以让这个混帐东西这样威胁您,不用管他,我们俩一起走——”
“不,我不能食言。”凯特琳打断伯斯。“你先出去吧。”
“请你离开,伯斯,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凯特琳的眼神带着恳求。
伯斯犹豫了片刻,目光移到伊凡身上,凯特琳好担心这两个男人会真的打起来!然后,只见伯斯沮丧地回望凯特琳叹着气说:“我听您的,夫人。如果您需要我的话,就叫一声,我会一直守在门外。”
“谢谢你,伯斯。”凯特琳等伯斯一出去立刻关上房门。回头斥责伊凡。“你真是个野蛮人!”
“没办法,是你逼我的。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单独见我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单独跟我说话?你还想得到什么?”凯特琳瞪着伊凡激动地责问。“我不知道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你已经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了,不是吗?”
“不,我要你明白为什么我隐瞒身份做出让你如此讨厌的事。我要向你解释,更要向你道歉。”
“没有这个必要。”凯特琳冷漠地回道,她转身走向壁炉背对着伊凡,然后把一双冰冷的手挨近炉火取暖。“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找出杀害你朋友的凶手,而我就是你认为的嫌犯,所以你来兰德森监视我的行踪,调查我的背景,整件事情就是这么清楚,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凯特琳对着炉火喃喃地说道。她感觉伊凡就在她的背后,老天!万一伊凡碰她的话,她一定会崩溃的!
但是伊凡并没有碰她,他压低音量幽幽地说道:“不只是你说的那样,我知道任何藉口都不能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但是我希望你体会我痛失挚友的心境。贾斯汀,也就是曼斯菲尔男爵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十二岁时就认识了他,我们俩甚至比亲兄弟还亲,所以他的死对我打击相当大……”
凯特琳紧闭双眼,真希望两耳也能闭起来,听不到伊凡沉痛的声音,这样她就不会心软了。
“警方断言那是一宗单纯的劫财谋杀案,”伊凡接着说,“但是我并不认为,我觉得其中必有阴谋。贾斯汀去见你之前,曾经把你写给他的那封信跟酒杯拿给我看过,当时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具名?原本贾斯汀是来邀我跟他一起去,但是因为我跟别人有约,所以没有陪他去。后来我的朋友迟迟没来,于是我就想干脆去‘绵羊客栈’看看,也许你们还在那儿……”
这时,凯特琳睁开眼睛,转身面对伊凡,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靠近她,清楚地看到伊凡嘴角紧崩的线条,和眼里回忆往事的恐惧。伊凡深吸了口气,仿佛一个即将溺死的人,神情扭曲。“没想到……就在离客栈不远的巷子里,我看到了他……他的尸体!贾斯汀倒卧在血泊中,全身至少被砍了七刀!”伊凡呼吸急促,痛苦不堪。凯特琳不自觉地握住他僵硬的臂膀。
“我立刻去报警,他们搜了贾斯汀全身,发现酒杯和钱都不见了,所以警方一口断定这是一起单纯的劫杀案。但是当我发现你写的那封信也不翼而飞时,我直觉整个事件必有蹊跷,于是我才决定暗中调查。我甚至没有跟贾斯汀的母亲说出心中的疑虑,因为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不希望冤枉任何人,所以在来兰德森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曼斯菲尔夫人会私下雇用探员来调查你,可能是从警方那里听到我跟他们说明的一些疑点,我真的没有跟她说——”
“别说了,你就是怀疑我,你认为曼斯菲尔男爵是我杀的。”凯特琳喉头一阵哽咽。
“不!我根本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在猜……那个酒杯会不会是因为你凑不足价款,所以……所以决定用——”伊凡欲言又止,不敢说出。
“你是说,我雇了杀手去抢那个酒杯,然后杀人灭口?”凯特琳怒目瞪视伊凡,不敢相信伊凡竟曾这样怀疑她!
“嗯……虽然这个推测对你而言可能不太公平,不过……昆利也认为有这个可能。”伊凡嗫嚅地回道。
瞬间,凯特琳面无血色颤抖地反问伊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昆利认为你的证词还有许多疑点,他……他说你很可能因为付不出全部的金额而动了杀机。”
“胡说!我——”凯特琳赶紧打住,老天!她差点说溜了嘴!“我准备了两百万英镑,谁说我钱不够?”凯特琳的一颗心简直要跳出胸口,她刚才如果告诉伊凡她实付了曼斯菲尔男爵这笔钱,那岂不是拆穿了自己的谎言!
“昆利在见到你之前,还找镇上一些人问过话。他知道你最近刚卖了一幅价值一百万英镑的名画,那剩下的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点他可以亲口问我啊!”凯特琳激动地回道:“剩下的一百万是我刚从佃农那里收回来的田租,如果他把我抓进大牢里,那些佃农就无法维持生计了。”
“他不会逮捕你的,你不用怕。”伊凡坚定的口气中带着满怀的决心,“我敢肯定他也相信你没有拿到酒杯,而且我已经向他保证你绝对没有说谎,因为一开始你并不知道我真正的动机,可是你还是一五一十告诉我全部的经过,所以我敢说,昆利也一定相信你是清白的。”
凯特琳心虚地别过头去,强烈的罪恶感啃噬着她的灵魂,老天!万一伊凡知道她说了谎,酒杯其实就在这屋里的话……
“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你不需要这么做。”凯特琳茫然地望着熊熊的炉火。
“我当然应该这么做。没错,我不得不承认,第一天在湖边见到你,后来又听雷诺先生证明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我确实对你心存怀疑。之后,我不敢当面问你那些敏感的话题,因为我怕你又会逃走,所以……所以我才藉口说要收集新书的资料,这样才有机会接近你。”
“接近我?别说的这么好听。你何不干脆明说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凯特琳语带哽咽,想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不过伊凡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膀,整个脸贴近凯特琳,那温热的鼻息使得凯特琳脉搏急促。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愈接近你,就愈想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到你善良害羞的本性。我早就不认为你会跟贾斯汀的死有关。”
“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骗我?”凯特琳泪眼婆娑委屈的抽搐着,“你让我以为……以为你是真的对我感兴趣。”
“傻瓜!我是真的想了解你啊!”伊凡激动地想抱紧她,不过凯特琳挣脱了。
“你根本不是为了写书才需要我的协助,也许你从来没看过我的文章。你一定在取笑我这个乡下的傻瓜竟然会真的相信,象你这样的大学者怎么会在乎……我这个乡巴佬写的烂东西——”
“不!我在乎,我真的很在乎你!”伊凡的神情严肃而激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迟迟不敢说出真相。真的!我最不希望的就是看你受到任何伤害!”
凯特琳别过头去,避开伊凡真挚的眼神。“我不是一个胆小鬼,不怕听到那些事实。”
“我没说你是个胆小鬼,”伊凡的口气非但不带轻视而且比刚才更卑恭,“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其实真正胆怯懦弱的人是我自己。我怕一旦告诉你真相之后,你一定会对我恨之入骨,就象现在这样,我真的无法忍受这种痛苦!”
“我不是恨你,只是……”凯特琳摇摇头欲言又止。“只是你不应该继续玩这个游戏,还假装喜欢我……”
“不!我是真心的!”伊凡激动地把凯特琳的脸转向自己,那深情的眸光令人怦然心动。
“我发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每当我吻上你柔软的双唇时我都恨不得褪下你的衣物,抚摸你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老天!这番露骨的告白让凯特琳失魂落魄,她可以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吗?或者这又是伊凡的手段,为的是想突破她的心防?
凯特琳没有勇气去证实,伊凡渴望的眼神令她心慌意乱,她极力想挣脱伊凡的怀抱,转身之间,伊凡的手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她揽得更紧。
“你不敢听是吗?”伊凡的微微地颤抖。“我自己也好怕,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能挑起我的情欲,除了你。”
凯特琳又别过头去,她不能再听下去了!
“你想我今晚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在暴风雨夜冒着雷电击中的危险来向你解释?”伊凡还是不死心的说下去,“因为我是那么……那么想见你!”他捧着凯特琳的脸颊,狂暴的眼神有如刚才天边那道闪电,直接击中凯特琳脆弱的心防。“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我想抱你……吻你……”伊凡的最后一个字伴着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