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胞胎哥哥许节根本没什么区别,嗓音也是很中性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顶替他哥哥去做官!”
岳宁一听,便知道这又是个著名的历史人物,忙问裘含是怎么回事儿。裘含便说:“许节跟许菠是许陌跟夏美凤的双胞胎儿女。许节当年考中了进士,被外放到山西做官,但是许节其实并不喜欢做官,他想当个驴友,编一本全国地理地图,而她的妹妹从京都女学,也就是咱们学校毕业。她对农田的节水灌溉理论很有研究,但是苦于没有大片的田地供她实验,最后索性跟哥哥商量,代替他跑到了山西做官。她在任三年,大批因无法灌溉而抛荒的土地恢复了耕种,而她在任地出产的农具也远销全国。但是她自己却因为被发现是女扮男装而被弹劾。”
“后来内阁研究了一下,发现许菠发明的许多小工具很有用,统筹灌溉的管理方法不仅仅节水,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很多时候各个村落因为水源问题而引起的纠纷,而她研究的工效学更是让农具制作的效率提高了许多。于是功过相抵,不再追究。”说到这里,裘含露出讽刺性的笑容:“他们以为自己很大度,拿了许菠现成的理论准备应用到全国,这时候才发现,全国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懂得什么叫做统筹,什么叫做工效学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同意让许菠重新回到政府任职,同时也通过决议让女人可以在政府部门从事七品以下的基层工作。”
岳宁听的心驰神往,她来到学校的这几天,一直在加紧时间的恶补近代史,发现从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真是个英雄辈出年代。似乎沉寂了数百年的中华突然把攒了几百年的风流人物一股脑的都爆出来了。她这几天已经把一石法师,林康平,许阳,洪秀全……等好多个人物的生平研究过了,可每每觉得这些人已经是那个时代最顶尖的人物了,却总能从犄角旮旯里忽然又冒出个要么独行特立要么开创了历史先河的人物,很明显这个许菠又是这种情况。许菠没波儿……好吧!裘含的总结很厉害,她一下子就把这个名字记住了。
“可是现在的政府工作人员还是以男性为主啊!”尽管觉得自己可能问了傻话,可是岳宁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她实在是对当初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那满地的男人记忆犹新,当时差点把她吓死啊,以为自己跑到个女人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世界了呢。
裘含大笑:“政府工作人员?你也不想想你去的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办事处,还是处理琐碎外交事件的,怎么可能遇到几个女人!以为大江‘唯心的男人,唯物的女人’这句谚语是白说的么?那种工作需要的都是文职人员,当然主要都是男性了!你换个地方,统筹处或者国经办,保证你想找男人都费劲儿。”
岳宁的脸腾就红了,她虽然恶补常识,可是理论跟联系实际真的完全是两回事儿。她知道这个世界男人偏重文科学习女人偏重理科学习,可却一下子没办法跟由此导致的工作趋向联系到一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由女皇领导,国会百分之四十八的成员都是女性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更不要说大江科学院里百分之六十八的院士都是女性,这对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她来说实在是虚幻的不像是真的。
又问了几个历史问题,裘含就提出带岳宁去潭柘寺拜一石法师的佛骨舍利:“我今年运气挺好,从年初到现在抽到了两个号呢!实在没办法,虽然咱们大江的人口不算多,可是潭柘寺一直都是最有人气的地方,不加以限制的话古建筑是经不起这个折腾的,每天三千人的访问限制,四月份的额度倒是高些,可是比起蜂拥而至的朝圣者,增加的三千限额实在是杯水车薪啊!不过咱们大江人还是运气比较好的,外国人的话一年总共才有一万个名额。前年有个印度的女权组织过来,整整五十个人抽了半个月的签儿才抽到三张门票……笑笑你去年去过了,今年就忍忍吧,我带小宁去看看。”
关笑笑连连摆手:“去吧去吧,我是北京人,潭柘寺从小到大去了也不下二十次了!不差这一回半回,对了,一定要给我带两包潭拓蜡烛回来啊,要熏衣草味儿的……”
裘含怒道:“那鬼地方买包蜡烛得排几个钟头的队,你不会上淘宝么!”
关笑笑崩溃道:“我的亲姐唉!你也算历史系的么?不知道潭柘寺里头卖的蜡烛每天五千份是限量的么?那是纯手工的,蜡烛上还刻着编号呢,淘宝上的潭柘寺蜡烛根本就是附属的工厂量产的,没得比啊!”
裘含悻悻道:“我又不是一石法师的死忠粉儿,哪里知道这些事儿?”关笑笑啧了一声:“这是常识吧?算了我觉得还是我带小宁去潭柘寺比较靠谱儿……”
裘含斜眼:“你的实验……”关笑笑泪奔:“当我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室友真的都是太好的女孩子。岳宁来康平女学时间虽然很短,但却敏锐的注意到这个世界的女孩子与自己原本世界的女孩子很多的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的女孩子,比较不像女孩子,她们往往更豁达,更有效率,更不容易斤斤计较。“世界那么大,我们没必要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是隔壁宿舍门口的格言,落款是个岳宁没听说过的名字‘洪思思’。虽然不知道这个洪思思是何许人也,但是对她的话岳宁深以为然,在这个世界里,女性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斤斤计较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岳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跟着裘含下了楼,裘含却没有带她往大门方向边走,而是继续往宿舍区的更后头溜达:“从后门走近些!正好是个公交车的始发站,直接就到潭柘寺大门口了。”
岳宁嗯了一声,不错眼神的挨个看路过的宿舍门口的格言,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多格言非常有意义。她又看到了离自己的宿舍不远的那个宿舍那条林如海的名言:“吾将直道而行,虽白死而不悔。”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林如海确实有个叫做林黛玉的女儿,他的夫人也确实是荣国府的小姐,可是这个为国为民却最终在困苦中死去的林如海跟红楼梦中的那个林如海是那么的不同。
岳宁暗叹了一下,又默默的看别的格言,却冷不丁被映入眼帘的十分违和的出现在这里的一句“格言”给镇住了:“谁年轻时不曾爱上过一两个人渣!——许阳。”
这是神马?这么熟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不不,它怎么就能作为格言挂这儿呢?岳宁站在那座宿舍门口就发了呆。裘含扭脸一看,当即喷笑:“这是核物理专业的学姐们的玩笑,本来这里挂的是洪秀全的‘这个世界终将走向民主’,可是学姐们觉得那个实在像是喊口号,硬是给改成了这条,洪秀全的那条被政治院的学姐给扛走了……核物理专业的单身率一直都是最高的,所以也算自我解嘲吧!”
岳宁心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纠结的问:“许师为什么会说这个话呢?”裘含叹道:“还不是为了许悦女士?许师那时候都是七十一岁的老人了,本来他可以安稳的颐养天年的,谁知道他的独生女儿许悦女士遇到那么个绝世渣男,搞得老两口那么大年纪还得为了女儿离婚的事情闹心。许悦女士非常内疚,跟许师哭了一场,许师就跟她开玩笑说了这句话,告诉她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不要为过去的错误耿耿于怀,更不要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放弃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许师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了。”
裘含说到这里,罕有的露出一丝微笑:“所以尽管大家都觉得一石法师是最了不起的女性解放者,可我却觉得一石法师太了不起了,让人只能仰望他崇拜他,觉得他就像一尊完美的佛像,而不是真人。同为妇女解放运动先驱的许师则不一样,他是活生生的,他有感情,有缺点,他的一生光辉却不乏各种遗憾……他的一生给我的感觉,就是从可爱的邻家男孩儿,到温和邻家大哥哥到认真的大叔一直到慈祥的老爷爷,太真实了!”岳宁的嘴角忍不住又想抽了,感情这位粉三维形象不粉平面的啊!
大江境内的公交车都是不花钱的,只需要刷一下身份识别卡,别小瞧这么个看起来多此一举的刷卡行为,就这一条,就让通缉犯们的出逃受了很大的限制。岳宁听着裘含的解释纠结极了,这个世界的人的脑神经构造真的与原先那个世界很不一样。公交车明显是空调车,不过显然四月份是没必要开空调的,因而车窗大开着,外面的鸟语花香传进来,让岳宁又是一阵的走神,曾几何时,她熟悉的那个北京,何曾有过这样弥漫着花香的清新空气!裘含嘻嘻的笑:“其实应该坐地铁比较快,不过我觉得你一定没怎么上过街,就还是带你坐公交了。你看,那是许师的雕像!”
岳宁忙向外看去,汉白玉的雕像就立在远处的一个小广场中间,从郁郁葱葱的数从上面漏出来,隔了几百米都清清楚楚的:“那个广场后面就是许师纪念馆,许悦女士的儿子,许庆之先生在获得康平格物奖的次年把外祖留下的老宅捐出去做了博物馆,又买下了隔壁的宅子全部拆了建了公园跟小广场。那真是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年代,那么多无私的伟人,而且,关键是……”裘含忽然端了脸插进了一声:“这些大人物们怎么都长了一幅好相貌啊啊啊,这可让我等凡人怎么活啊!”
岳宁已经对裘含时不时的抽风习惯了,也没理她,只是专心的去看那雕像,正好汽车行驶到离雕像最近的地方,雕像上带着两撇小胡子的微笑的英俊男人让她当时就愣住了,裘含笑道:“被电到了吧?这可是康平女士一辈子唯一的一件外传的雕刻作品,当时的人们评价说不是一般的传神!这个雕像是复制品,原件是等身大小的,在博物馆里头呢。许师当年是著名的美男子,他上街的时候曾有姑娘看他看的晕过去的。即使是塑像,这些年也不乏有游客在博物馆看到晕倒的情况,说起来康平女士其实是很不喜欢许师的小胡子的,当时因为想让许师剃胡子闹了好阵子呢!最后还是拗不过许师,把胡子也雕上去了。”
岳宁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看雕像看到入迷这种事儿过去想都没想过,许师的雕像慢慢在她视线里消失,耳朵里又传来了佛诵声,裘含嘟囔着:“今天还好,后天出门的话估计交通都会阻塞,花车游行之类的一定少不了的,这些人的脑子被糊住了么?一石法师的诞辰日搞神马花车!他老人家难道是花和尚么……”
裘含的声音显然有点大了,车里传来别人善意的笑声,岳宁也觉得她说的没错,是啊,一个和尚的诞辰日搞什么花车确实搞笑了点,正想着却有人插嘴:“换个角度来说,花车这些东西其实更多的不是为了纪念一石法师,而是庆祝我们自身的独立吧?”说话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翻领衬衣,米色的丝巾在领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下面是米色的一步裙,这是康平女学的夏装西式常服,这趟车上十个有八个都是校友,早早脱下春装换上夏装的不止这一个人,只是其他两个穿夏季校服的是改良的小袖短襦配不拖地的大摆裙的中式常服罢了,裘含想了想点点头也肯定了她的看法:“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公交车慢慢的走着,中间路过了一个岳宁十分耳熟的站点“念慈庵”,她寻思着原来这世界也有这个牌子,可是身边的人的议论却让她又一次想以头抢地了:“除去是一石法师的堂妹以外,净安法师本身就是个让人尊敬的出家人啊!”“我觉得净安法师俗家的名字好美,惜春,惜春,可惜春天还是不在了……现在留下来的只有她年老以后的画像,据说她年轻的时候好美的!”
无数次被这个伪红楼后的世界刺激的岳宁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懒得再问身边的人,反正早晚都会知道这些典故的。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诡异的世界,公交上的喇叭报站牌,终点站潭柘寺到了。
无论怎样纠结的心情,在来到潭柘寺后,所有焦躁与忧虑都被抚平了。寺庙里来往的人很多,可所有人都是轻手轻脚的,虽然也是十分著名的景点,却没有岳宁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的举着喇叭的导游,没有寺院外摆的乱七八糟的香烛摊子,站在寺院门口,就已经被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了。一队僧人四人一组抬了大桶往远处走去:“那是向没有抽到门票不能进来的游客送的水,很甘甜的山泉,季节不同还另送佛饼或是热粥,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散蜡烛。当然,正经在册的佛教徒跟附近的村民是不用参与抽签就可以进来的。潭柘寺同时也相当著名的慈善机构,对信徒一直都是非常有亲和力的,资金管理上也相当透明,管理费比康平基金还要低一点呢。”
游潭柘寺,去大雄宝殿拜佛祖或者去求观音签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去圣僧塔瞻仰一石大师的佛舍利还有捐款才是重头戏。裘含絮絮叨叨的在一石法师的佛舍利面前说清楚了自己准备捐的两千元钱的来历,这才到登记处拿出了钱,然后认真的留下姓名地址联系电话还有邮箱,这才向岳宁解释:“潭柘寺是不接受来历不明的捐款的,当然,替捐献者保密是可以做到的。每一笔捐款中的每一元的去向都会向捐献者发去详细的清单……而且一石法师当初曾说过,不可以慷他人之慨,他希望信徒捐的每一笔钱都是自己双手赚到的,而不是问父母,或者丈夫要的。所以我刚才才不许你掏钱,你想捐,就以后打工赚钱再捐,不然一石法师是不会高兴的。”
这些天岳宁已经被这个世界种种奇特之处震撼了好多次,这她不得不承认,她再次被这位伟大的僧人震撼到了,不是真正的慈悲者,又怎么会在意善款的来源?他倡导的不止是做善事,更有自食其力的独立精神。她默默的抬起头,那水晶的盒子里不只有一百二十多块佛舍利,还有一颗不算起眼儿的玉石,她知道,那就是那块写着“仙寿恒昌”的一石法师出生时就带着的玉石。有人说,或许是这块美玉给一石法师带来了健康长寿的一生,可岳宁知道,不是的,不是的。她所在的空间,有过这么一个同样带着这块玉的男孩子的故事……她现在万分确认那不止是一本书,恐怕更是某个穿梭时空者留下的记录。而那个贾宝玉,他同样出家了,但出家之后的事情呢?没人知道,但一定不是这样漫长且辉煌绚丽的一生。
庄严的吟诵声传来,这是潭柘寺的僧人们的晚课,岳宁本已经变得平静的心越发的沉静下来,她慢慢地抬起头,墙壁上一石法师的肖像似乎正冲她微笑着,画上的老和尚早看不出年轻时据说倾倒众生的美貌,他的眼神和善而慈悲,似乎每一道皱纹都带着微笑。岳宁已经听不清身边人的讲解了:“这是许师晚年最著名的画作了,站在这幅画前的一百二十度的范围内看一石法师,都会觉得他在看自己,实在是太神奇了……”
岳宁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摊上穿越这种事儿,也没必要去想这个世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才被扭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幸的,所以摊上了穿越这种烂事儿;可她更是幸运的,所以才有机会见识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虽然不能见到这许许多多让她仰慕不已的人物,可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这些人为后人留下的遗泽,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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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每一个大江人来说,自大江开元四年为起点算起的六十年都是非常不一般的六十年。那一年是西元1804年,正好也是旧历的甲子年,这一年,林康平女士建立了京都女学,也就是后来的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