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薛姨妈也带了宝钗过来探望王夫人,母女俩也都憔悴的不成样子,宝钗那边才出阁,薛蟠便又闹出人命,这次是在天子脚下犯事,贾王两家亲戚都出了事儿自身难保,他的罪证又十分确凿,又逢年关,判的极快,没等他母亲去奔走就判了斩监侯,薛姨妈一得到消息就撅了过去。偏薛蟠的媳妇这会儿又闹了起来,薛蟠还没死就说绝对不要给他守着,要回娘家。薛姨妈气了个倒仰,幸好宝钗是个有主意的,赶回娘家劝她妈妈道:“她原本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若真守在您身边,早晚把您气坏,让她走吧!”
鸡飞狗跳的请人做见证,又到官府备了案,薛姨妈算是甩脱了夏金桂这个瘟神,谁知一转眼香菱却不行了。她自从夏金桂进门过的便是挨打受骂的日子,大上个月被薛蟠挥门栓打晕过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床了,家里鸡飞狗跳的谁记得给她请大夫?这会子看她病的不行了才慌忙请了大夫,却发现她早有了五六个月身孕,只是瘦的要命又躺在床上竟没人看出来,香菱自己个儿又惧怕夏金桂也不敢说,薛姨妈又惊又喜,儿子竟然留下了后代,这真是个好消息,哪怕是个闺女,也总比什么都没留下强啊?
可这世间哪里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香菱这半年哪里过过几天好日子?薛姨妈虽可怜她被薛蟠打的厉害也只是嘴上说说儿子,说不动也就算了,其他人又哪里管得了?怀孕的女人本该被百般呵护,可香菱的精神上肉体上都饱受折磨,大夫看了连连叹息:“她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了,但凡早上哪怕十天八天,我都敢试上一试。拖到现在,她虚弱成这样哪里还敢用什么药,只能慢慢养着,听天由命吧!”
果然七八天后香菱便早产了,生下个是个成了型的男胎,那孩子的时候还轻轻的哭了两声,之后便断了气,香菱早就被耗尽了气血,见儿子死了,万念俱灰紧接着便去了。剩薛姨妈悔的肠子都青了,但凡她当日能对香菱多一份恻隐之心而不是只顾着自己清净对她的境况置之不理,事情就不会弄到这般地步。如今儿子马上就要死了,好好的孙子也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白白的没了,痛苦的无以复加。
两个老姐妹一个死了女儿且家里遭遇横祸落魄至此,一个儿子明摆着儿子很快就没命了又失去个孙子,各有各的苦,一时间抱头痛哭。这边薛姨妈才回去,许太太又闻讯赶来,听说了薛姨妈的事情,便劝王夫人:“看看薛太太,再看看我,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家穷了怕什么?你丈夫活着,有儿子有女儿,有儿媳妇有孙子,这些孩子们哪个不懂事哪个不孝顺,你就是不爱惜自己,也要为孩子们想想,宝玉都几天没合眼了?三丫头才怀上,兰儿才几岁,你就忍心把他们累坏了?宝玉他父亲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你走了,你让他一个人可怎么活!”
许太太一辈子命运坎坷,说起命苦,谁能苦的过她?这话确实只许太太说得!王夫人原本就是最疼孩子的,这会儿看宝玉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探春怀了三个月的身子却比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还瘦,贾兰也因为跑前跑后晒的黑乎乎的,连李纨都一脸憔悴,顿时内疚的无以复加,搂着几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这么痛快的哭一场,反倒顺了气,病也就渐渐好了。
王夫人的嫁妆物品虽没有被特别允许带走,在城里的铺子也因为负责经营的下人作恶在抄家前就给冲了公,可是陪嫁的田地却并不在官府备案的贾家财产里,王夫人出府时就把地契揣出来了,这会儿病好了想起这事儿,托林如海派人去偷偷查了一查竟没有被罚没,算一算居然每年还能有二三百两的收入,这点银子对于过去的贾家来说真不算什么,可现在这情况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了,这真是意外之喜。王夫人觉得自己对家里有了贡献不是白白拖累孩子了,心情越发开朗了一些,到小年儿前两天已经有精神跟李纨合计年货单子了。
许阳也去宝玉家探望了两次,第二次去的时候正巧碰上贾兰在宝玉的书房里写字,贾兰从小在家学读书,这会儿家学没了,一时半会儿还没联系到别的学校,只得先跟了他二叔读书,幸好宝玉的学问很扎实,辅导个小贾兰还是不成问题的。贾兰写字写的很是认真,许阳进了屋好阵子他都没发现,写完了最后一张拿起来看看,十分兴奋的跟宝玉说:“二叔,我把这本今年新进士的诗集抄完了,您看看我的字还成么?装订好能卖五百文么?”说完才发现许阳来了,脸腾就红了,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许阳装作没有意识到他的尴尬,拿起桌上的字细细看了:“兰儿的字写得不错,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了。这样子很好,又能多练字还能补贴家用。”说到这里许阳笑道:“你二姑姑出嫁那年,你二叔那年去扬州送嫁,家里给带的银子自己舍不得花,全给你二姑添了妆。没办法便也抄书去卖,结果傻呵呵的抄了几本三字经千字文,拿到书店才发现人家这些蒙童的书籍因看的人多,早有书商大批印制了,便宜得很,一本二百文堆了几柜子,他用的纸墨钱一本就三四百文了……”贾兰一听就给逗乐了,才咧开嘴又发现似乎对自己二叔不敬,忙生生憋了回去。
宝玉跺脚道:“阳哥哥你怎么又提这丢人事儿?因为这个林妹妹笑话了我一两年了,好容易她忘了,你又拿出来提!”
许阳笑道:“干嘛不许提?现在想起来也不全是丢人的,二妹妹当日可感动死了。男子汉大丈夫,想要赚钱养家本就是理直气壮的事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能养家的男人那才是没出息的呢!我到现在不也经常写字画画的补贴家用?”
果然听了这话,贾兰刚才的羞涩劲儿没了,腰也挺的更直了。宝玉心中暗笑,嘴上却骂道:“去去去,别拿我们的字儿跟你的比,你随手写个挂轴就够我抄一年的书赚的了!”
许阳越发笑的厉害,做出一副自恋的模样说:“谁让你没有我勤奋刻苦来着?你要跟我似的从小苦练,一日不停,十有八九你的工笔早出名了!”说到这里他的态度认真了起来:“你看你的画,灵气十足,当不得画家二字全因你练得太少笔力不足。对了,我昨儿又得了套工笔的颜料画笔,还没往库里塞呢,正好让人给你拿来。这阵子好些人送我这些东西,数量多的够我用八辈子的,放在那里白白的让虫子啃了。”
与贾家叔侄又闲聊了几句,许阳便准备离开。几个人走到前院儿,看到个丫头坐在廊下洗衣裳,宝玉见了便说她:“金钏!你又用凉水洗衣服,厨房后灶有热水,我去给你拎来。”说完窜了出去,果然一会儿拎了个冒着热气的桶过来倒进盆里,那丫头笑呵呵的谢了,随即坐到小凳子上继续垂头洗衣服。许阳依稀觉得金钏儿这名字耳熟,知道必然是原着里戏份不少的丫头,可是时隔多年没看原着,却记不清她原本的命运了,只觉得那丫头虽穿的普通干着粗活,可笑容却十分的明丽。
离开贾家,许阳扭回头看那普普通通的黑漆大门,想起刚才在贾家院里看到的拿着藤条追着贾环念书的贾政,虽老了许多却还算精神的王夫人,带着几个丫头做针线的李纨,还有家里家外挑大梁的宝玉,即使没人监督也老老实实刻苦读书的贾兰……这样的一家子,或许再过不上昔日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可能够一家子团团圆圆互相扶持着过日子,比起原着那树倒猢狲散的结果,何尝不是福气!
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贾家两房的大命运暂且不提,只说这些小辈:宝玉没有出家,贾环虽然依然不爱读书却不像原着那么猥琐可憎,十二钗到现在死去的只有元春与秦可卿两人;王熙凤带着包括巧姐的四个儿女过着平静的日子;李纨守着儿子,这样朴素的日子对她来说其实与过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史湘云嫁了卫若兰;宝钗迎春探春皆嫁的不是原著的人物,却过得不错;惜春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清净日子,妙玉在贾家被抄后投到了惜春所在的那个寺庙,她正式落了发成为跟惜春一样正式的女尼。还有黛玉……许阳早就不再把她跟原著的那个绛珠仙子联系到一起了,这么多人都比原着过的好,他的妹妹,一定也会有更好的将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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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虽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可这段词依然能总结大部分人的结局。
第十七章
过了年,许太太精神抖擞的开始了她的社交生活。老人家其实是很不喜欢到处串门的,可是不串门上哪里认识别人家的姑娘?为了儿子,豁出去了。许太太虽然寡居,可是如今她在社交上倒不受什么限制了,年轻的寡妇跟年老的寡妇是不一样的,各家的岁数大的老封君有几个不是寡妇啊?年纪大了做寡妇也就没什么不祥了,贾老太太当年就是一例。
许太太虽然离开京城多年,可相识的老姐妹搜罗搜罗还真不少,她昔日是正经的侯门千金,结识的同龄人也没有身份差的。这会儿她回了京,虽没有四处张扬自己回来的消息,可架不住许阳出名了啊!没几日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许太太回京了,还带了个才华横溢长得比当年徐子常还英俊的儿子。
这里借用一个世纪后一本英国名着的里相当著名的一句话:“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条真理还真够深入人心的,每逢这样的单身汉新搬到一个地方,四邻八舍的人家尽管对他的心思想法一无所知,却把他视为自己或是某一个女儿的合法财产”。很显然,这句话在东方同样适用。许阳就是个有钱的单身汉,而且绝对不止是有钱,明摆着前途远大,所以自然成为了许多太太眼里理想的女婿人选。故而进京安顿下来以后,请许太太做客或是带了女孩子到许家做客的太太们真是不少。
许太太一开始串门子还挺高兴的,哎呦我终于有机会给我儿子好好挑媳妇了。可不过一两个月她老人家的头就大了!因为她要面对的儿媳妇人选多是很多,可是合意的压根没有!京里不比扬州,这地方勋贵世家扎堆儿,儿女说亲事并不像扬州那样待孩子基本看得出样子了才定亲,而是早早就找了门当户对的定下。看得过眼儿的十五岁以上还没说亲的姑娘凤毛麟角,确切的说门第相当家教也不错有意与许家联姻的人家,家里的姑娘普遍都在十二岁以下!开什么玩笑,许阳都二十一了,哪里还等得起?若说年纪合适的,当然也有,可这样的姑娘比前面那种往往都会有各种不足之处,要么门风不好要么容貌欠佳要么性格糟糕……这更不行!许太太可不是那种专门找好拿捏的媳妇娶的婆婆,她是要给儿子找个合心何意的能让他放下过去好好生活的,个人素质不过关的姑娘那考虑都不用考虑的!比如那位顾千金,长得好出身好,诗词歌赋都不错,可是她怎么可以不会弹琴呢?那儿子岂不是没办法跟媳妇一起吹笛儿弹琴的多闷啊!好吧,其实不是没有好姑娘好姑娘,是许太太要求太高了。
许太太相看的姑娘越多脑袋越大,她离开京城太久,那时候京里早早定亲的风气还没这么严重,大部分人还是依照古老的风俗在女孩子及笄之后才谈婚论嫁。
许太太对儿媳妇那是宁可慢点找也不能随便的,当初许阳与紫萱的婚事看着好像来的十分突然,却是建立在她对紫萱有好几年的了解基础上的,这会儿粗粗一看,顿时泄了气,别急了,还是慢慢来吧!早知道还不如在扬州给儿子找个媳妇呢,春薇女学出来的姑娘随便拉出来一个就查不了。有时候看侄女黛玉在眼前转,心里就叹气:若自己儿子不是二婚,她还真敢舍下脸面去跟弟弟把宝贝侄女求来给儿子做媳妇。多好啊,黛玉多好啊,跟自己儿子多有共同语言啊!可以这事儿只能随便想想,再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
操心孩子婚事的显然并不只许太太一人。转眼过了年,二月里许陌出了孝,许子清便跑到林家商议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可是等见了林如海却又拍拍脑袋:“哎呀我真是忙晕头了,只顾着自己儿子除了服,竟忘了你闺女还在孝里呢!”可不是,史太君去世,林黛玉得为外祖母服五个月的小功,三月份才能出孝呢!许子清虽然遗憾,倒也不急了,一年都等了,哪里就差这么一个月呢!
转眼就是二月初四,这一天立春。每年的习惯是在皇帝跟皇后分别在宫里举行迎春宴,分别招待官员勋贵和皇室贵妇跟诰命们。皇帝那边没有问题,不过皇后最近病了,于是迎春宴便交到了周淑妃手上。。电子书下载
因最近大江内外祸患连连,大朝野上下也都透着一股子颓唐劲儿,大家伙儿迎春宴在筹办的过程中就非常没有热情。周淑妃作为皇帝的宠妃还是很有两下子的,当下便建议皇帝:“好容易办一次迎春宴,要是还按往年那样只招待那些高官,岂不还是每天朝上见到的那群人?有甚么意思。倒不如让各家都把孩子带过来聚聚,年轻人吟诗作赋的也有个比头儿,你们在一边看着不是挺有趣的?况且别说昌平了,连卢贵妃的昌容今年都十四了,正好顺便给她们挑一挑女婿。”
皇帝一听果然有理!平日里周淑妃的要求就是不合理他都会答应,何况是这种很合理的当下二话不说便传下旨意让官员勋贵们都把孩子带来,当然,皇帝不傻,才不会摆出“我要挑女婿”的架势,只说男孩儿女孩儿都带,男孩子跟男性长辈过来皇帝这边,女孩子跟女性长辈到周淑妃那边,理由就是年年迎春会都办的千篇一律,带些年轻人过来省的那么沉闷。
要说这种旨意要是当年的太上皇下的,那肯定人们要思考一下原因,怕是一转眼就能得出皇帝要给公主选驸马的结论,带子侄进宫的时候肯定要有所选择。可是放到今上身上,那真的没人多想,实在是皇帝一向想一出是一出,他突发奇想的事儿多了,谁还挨个想原因?整天琢磨个神经病的想法自己也得变神经病。于是在一片“皇帝又抽风了”的吐槽中,竟没几个人意识到皇帝如今有两个适龄的公主等着找婆家这个严重的问题。
许子清似乎最近甩脱了衰运,前一年这个时候他死了儿子,不过这一年他却升了官。礼部尚书在过了年就告老还乡了,他这个当了整整七年礼部二把手的多年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成为了礼部尚书。人逢喜事精神爽,爽过头的后果就是他那颗最擅长胡思乱想的脑袋这一次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让他干了他这辈子最失算的一件事儿:带小儿子许陌参加迎春宴。
许陌长的是真好,才学也是没得挑的,故而在迎春宴上大大的出了把风头。其实纯以长相来说,许陌在这群人里就真的那么无人能及。这些官员勋贵们本人不会丑,做官本身就有五官端正的条件限制着呢,以他们的身份而言基本上娶老婆也不会差了,基因摆在这里孩子绝对难看不到哪里去。关键的问题是这世界上不是有“纨绔子弟”这个说法么?这种场合出现的年轻人绝大部分都可以跟这个词儿挂钩的,当然文官们还是比较重视孩子的教育的,可皇帝的命令是让他们带“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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