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准备些,总让姑太太心里舒坦。还有姑太太的房间,那杏子苑上任严大人就没有让人住过,咱家人更少,前前后后快十年空着,不好好收拾怎么成!姑娘总要嫁人,要是太太在,早就开始备嫁妆了!好在姑太太过来了,总算可以开始置备了。”
也是这几日林如海想开了,不总是伤春悲秋,不然借孟姨娘个胆子,也不敢提贾敏。不然闹不好这老头又对着窗户吟诗悲叹,那才是愁死人呢!
林如海果然还是悲从中来,这次到没有伤春悲秋,只是埋怨自己:“是啊,也不知道玉儿多高了!我真是狠心,竟把她就这么送走就不管了!早就该把姐姐接来的……”
“又说傻话,姑太太的婆婆当日还在,你又怎么能把姑太太接过来。”这几日林如海不那么死气沉沉,孟姨娘说话也轻巧了许多。
于是林如海也跑到女儿院子里,一会儿道:“帘子红色喜庆些!”一会儿又道:“要我说,这里种一丛玫瑰才好,多精神!”更把自己房里的好砚台搬了两块过来。孟姨娘嫌他烦,没一会便撵他回书房了:“你少掺和,我们倒收拾的快些!”
林如海只是捻须笑,却不肯出去。正在此时,忽见小厮来报:
“狗眼儿胡同的张老丈故去了!”
第五章
张老丈的死对于林如海来说并不意外,秦太医早说过了,他现在活着也只是熬时间。好吃好喝好药养着,无非是少受一点罪罢了,最多也就是多活个把月。果然从许阳来见林如海,算起来不过是过了二十天,老头子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对于面都没见过的张老丈,林如海自然不会对他的死有多少感慨。倒是那个许阳,这些日子的表现确实令他刮目相看。
在这过去的二十天里,许阳再没有来过林府。就如他说的,他来见林如海所求的,只是一个能为张老丈好好看病的机会。而得知张老丈再活不了几天之后,他只托老管家谢谢林如海,便自己一心一意的只管把张老丈伺候舒服。他过去叫张老丈张爷爷,这时候也唤了称呼,只叫他爷爷,每天端屎端尿,喂饭擦洗,又常陪他聊天,跟他说自己本事大着呢,能给他请最好的大夫,能让他过最好的日子,让他开开心心的,想吃什么就跟孙子说,张老丈好一些的时候,他便拿了纸笔在屋里写,一边写字一边跟张老汉说自己学问好,一定能考个秀才,再考个举人,到时候爷爷有个举人孙孙,出门腰都是直的。他笑着说话,眼泪却把纸都泡皱了一张又一张。
张老汉一辈子无儿无女。老妻也去了,本以为自己就是死了,恐怕也只能落得破席子一卷,被好心邻里帮忙埋了的下场。谁知道眼见快要闭眼,天上掉下个乖孙来,对自己嘘寒问暖,虽笨手笨脚却是想尽了办法伺候自己……明知道他许多话是骗自己的,为了哄自己开心的,可那又如何呢?自己是当真捡来一个孙子,就是亲孙子,也不过如此了,张老汉觉得,自己活到老,一辈子苦,也怪过老天不公平,可现在,他什么也不怨了,他知足了。
张老汉是含笑去的。
林如海听到此处也很是感慨,这许阳,确实是个难得的孩子。又看了许阳请家里下人转来的致谢的帖子,虽文笔不算好,一手字却写的很是不错,十几岁的孩子,这样的字,就是在扬州这样文风盛行的地方,也算是出类拔萃了。更可贵的是人品,一个人到了这样连风俗不懂言语不通的地方,明明艰难无比,可找到林如海,这唯一他能扯上点关系求到的人,求的也只是给张老丈治病,却丝毫没提自己需要如何的帮助。林如海一开始因他的来历对他有些别扭,如今听说他的作为却是真心有些喜欢这个孩子了。
叹息了一下,嘱咐下人帮他料理后事。许阳并没有再求他什么,他也只在张老丈的事情上伸出援手。谁知过了三天,忽然又有下人来报,许阳病倒了。
许阳是真的病得很厉害,他初秋的时候被水淹了一回,本是小感冒,可是这里的条件太不好,夜里盖的被子都是又硬又潮的,整天吃的不是杂粮就是野菜,连点肉星儿都见不到。娇生惯养的许阳哪里遭过这个罪?小感冒拖来拖去拖了一个月才好,营养跟不上,瘦了许多,偏没等喘口气,安生几天,照顾他的张爷爷又病了,他跑前跑后,身体早就吃不消了,幸好林如海派来的人帮忙做了许多事,可是无论如何,他这两个月,遭的罪比他过去的十六年还要多很多。一直撑着没有再次倒下,也只是有牵挂的缘故,张爷爷活不了多久了,他得让他安心的走,所以他真是一股精神在撑着。结果张爷爷一病,前后又是一个多月,来来回回三个月,许阳连顿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再加上张爷爷死了,他心里难受,浑浑噩噩的跟着林家派来的人买坟地,买寿材,给张爷爷穿几天前就备好的寿衣,他觉得就像做梦一下,然后他就真的倒下了,开始满口胡话的做梦了。
许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说真的他是过去是很少做梦的。人们说,幸福的孩子不爱做梦,因为他们所有的梦想在现实中都已经实现或者很容易就能实现,所以他们不需要做梦。徐阳觉得,自己估计就是这类型的吧!
许阳是家里的老生子,爸爸妈妈在四十多的时候才有了他。爸妈都是老知青,被那场疯狂的变革耽误了青春。但是好在他们都不是随波逐流的人,所以那场浩劫过后,夫妻俩双双回京,并且先后考上了大学,很快就开始了截然不同的新生活。
许阳的爸爸是公务员,当然不是一般的公务员,57岁的二级城市的税务局长,这个年纪普通工人可以退休了,但是对于许爸爸来说他的位置估计在离休前还能升上一升呢!当然国家公务员表面上不至于富得流油,许阳也不像网上那几个脑残芝麻官二代似的到处惹是生非。但他爸爸的位置决定了许阳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过的滋润太多了,爸爸对比他大十七岁的哥哥很严厉,但对他确实很有慈父的感觉。尤其他还有个一辈子没结婚,把大部分心思用在赚钱小部分心思用在许阳身上花钱的小姨妈。与姨妈完全是两个类型,许阳的妈妈是大学里的教授,对许阳虽然娇宠,但是要求也是比较严格的。比如兴趣爱好,许阳小时候练大字,别的孩子练的时候父母的要求可能是把字练好,多一门特长,要求多一点的会希望孩子得个奖什么的。许妈妈的要求不一样,她会告诉许阳字是给自己练的,要么不练,不喜欢的话就跟妈妈说,妈妈不强迫,但是如果决定练了,就必须练好,不是写到什么地步,而是,把这个当做一辈子的事业来做,一天一个半小时练字雷打不动,放假休息加倍,连古人练字的垂石悬腕的办法都用了,十六岁以后的许阳非常感谢他的妈妈,但是小的时候确实苦不堪言。
严母慈父(母亲的严格也只是相对父亲而言,在写字等某些小地方严格而已),加上十六年如一日把他当没断奶孩子娇宠的姨妈,两个把他当洋娃娃没事就捏两下的姑姑,还有把他当半个儿子的哥哥嫂子,还有俩可怕但是对他极好的表姐……许阳成长为有点娇气却没什么恶习的好孩子真的挺不容易的。他从小聪明,长得好学习好,升学毫无压力,十一岁便进了本地高中里的少年班,十四岁便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了帝都的一流大学,天之骄子一样的长大,真的是从来没受过什么苦的。
许阳上的也是帝都相当不错的一所大学,当然以他家的平均水准,这所大学也没什么出彩的了,不过大家对他的要求都不算高,而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考得这么好,真的很不错了。所以他考上的时候,他姨妈毫不犹豫的以生日为名送他了一块江诗丹顿作奖励,酸的他哥哥直喊:“那时候送我的也是表,上海牌的!!!小姨你不带这么偏心的!”小姨无奈的摊手:“你爸当初给我下过禁令,不许送你一百以上的东西……这不也是为了公平才也送你弟弟手表么”三十多的许大哥泪奔,口胡哪里公平了……
马上放假了,远在美国的二表姐跟许阳视频说过几天回来,然后兴致勃勃的拿了几件不知真假的古董在万里之外对着镜头卖弄。要许阳说,自己这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香蕉人的姐姐玩中国古董,那真的是脑子里进水了有钱没地方花!她中国字都写不好,还玩中国古董,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也不稀奇。不过想想姑姑家也是人傻钱多,这点爱好也无所谓了。不过想到姐姐的这个新爱好,许阳知道今年给姐姐的礼物恐怕是要出点血了。
许阳收拾好了行李,因为下学期要换寝室,就干脆把绝大部分东西直接打包快递回了家,反正大部分衣服都因为长个不能穿了索性带回家,新学期再买新的。剩下不多的几件衣服塞了个行李箱,准备自己带回家。看看行李箱只装了一半,决定干脆在帝都给家里人买些礼物,省的回去折腾。
许阳不缺钱,他生活费充裕,自己又有办法赚点小钱,每年的压岁钱更是很夸张的一笔,所以他银行卡里的数字可能比得上一个工薪家庭所有的存款。他不是守财奴,虽然自己不怎么乱花,对家人却是向来手大的——当然家人在他身上花钱更是手大。许阳直接冲去燕莎给老妈买了羊毛披肩,给爸爸买了打火机,姨妈是她喜欢的品牌的一套化妆品,还有嫂子的耳坠子哥哥的手套(许哥哥泪:我就知道我得到的永远是最便宜的),看春装反季清仓给自己买了一套风衣毛衣牛仔裤。刷刷的就花了两万多。想起过几天要回国的表姐还有她十分不靠谱的新爱好,只好硬着头皮往琉璃厂走去。
琉璃厂就没有人少的时候,看着摊子上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玩意许阳觉得脑袋都大了,什么小玩意都能被这些摆摊子的吹出一堆的典故,听得他鸡皮疙瘩都往外冒,于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店里看。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头脑发热的买了套据说是相当珍惜版本的红楼梦,可能潜意识里许阳也是想笑话他姐姐的,不是想玩古董么?繁体竖版的中文,能看懂不?所以小心眼要不得,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计到自己头上来,直到许多年后许阳还是这么教孩子,千万别小心眼,对别人大度点,自己才能过的畅快。
然后,然后怎么了?拖着行李箱回家,做火车,下火车,哥哥电话说开会没时间接他,要他自己打车回……然后没谱的司机就把车开到了湖里……
然后,就是做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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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许阳是文科生,成绩好,并且写的一首好字,这是我给他开的金手指之二。至于金手指之一嘛,有几位亲已经猜到了,我就不多说了,后文快要讲到了。
当然有一点我要提醒大家,虽然他对古代知识的接收程度会比一般人高,他本人也是天才少年,但给他这么个金手指其实只是让他融入古代社会的过程容易一些,仅此而已。是毕竟他是身体穿越,来这里都算半个大人了,脑子再一般般的话,让他从头开始真的是会坑死人的。
第六章
许阳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只是这梦实在太真实了。
自己掉到了湖里,被捞上来就来到了古代,被一个好心的老人救回家,自己不肯面对现实,闹了好阵子。掉到湖里感冒了,心里又难受,感冒就怎么也不好,照顾他的老爷爷把家里的旧家具都卖了的差不多了,他才算恢复了。不恢复不行啊,玉米饼子揦的嗓子都疼,爬起床,发现家里穷的不成样子,只剩下个床架子破桌子。就算是梦,也得改善生活吧!好歹把噩梦变成美梦啊。于是想去找活干,谁知道就算想去铺子里做伙计都要保人,自己户籍都没有,被人查到是大问题。
感谢许妈妈从小督促他练字,于是拿了当了给嫂子的耳坠子(感谢资产阶级腐败生活,姨妈送的日默瓦行李箱质量杠杠的,穿越时空都没压烂,还防水防潮,小姨我错了,我不该说你居然送我金属行李箱是傻缺的行为,您说得没错7000多真的不贵了,里面的笔记本居然都没受潮啊!德国佬的东西质量真是棒啊!)买了纸笔。学对街的秀才出门摆摊子给人写信,说真的,他觉得自己比那个秀才的字好多了——能不好么?出门摆摊子的都是穷秀才,虽然科举对字的要求高,但是穷秀才哪里有钱买那多纸笔练习?又哪里有钱请名师教,能描红就很奢侈了,所以摆摊的秀才字虽不错,也只是不错。许阳的老师是当世的书法大师,毛笔字从四五岁写到现在,每天至少都要写千把字,就是块朽木他也得被雕出点花样了,何况他是确实有天赋,大师才肯收他,他才会一直练下去的,不然谁没事这玩意写十几年。
不过悲剧的是,劳动人民显然不懂得欣赏他这个前国家级少年组的书法季军,因为他说的话大部分想请他写字的大叔大妈听不懂,他也听不懂大叔大妈在说啥,于是纸笔买回去,大多都是他自己练字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估计是累的狠了,张爷爷忽然就病倒了。许阳一下子就懵了,天可怜见,这些日子他虽然当了要送嫂子的小首饰得了二两半的银子,可是除去买纸笔跟硬是塞给张爷爷当生活费的一两,身边只剩下几钱银子了,还能卖什么?给妈妈的围巾,虽然买的时候确实很贵,可是在这里只不过是一块料子奇怪的布。给老爸的打火机?混蛋!什么狗屁世界著名品牌,不就是穿越了个时空么?连放在行李箱里的笔记本都还没牺牲,你个打火机又不是什么高科技,居然给我罢工了!给嫂子的耳坠子已经当了,给哥哥的手套前几天看张爷爷干活手都皴了就送他带了……呜呜张爷爷真是好人,他养我这么多天,我不过送他双手套他就那么高兴。于是最后,许阳当了疼爱他的小姨送他的江诗丹顿,仅仅得了十两银子。
于是这个梦境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残忍,在许阳看来十分普通的感冒硬是拖了快一个月才好……而张爷爷这场病显然比许阳的感冒严重多了,他躺在床上,喘气的声音像被拉动的漏气的旧风箱。他扯着许阳的手不许他再去找大夫,哆嗦着摸着许阳捧来的十两银子让他不要白费钱了把银子留下来自己好好过日子用,他听着这个好看的大个子少年跟他叨念:“爷爷,我有钱的,你看,这么多呢,我用这银子给你请个好大夫,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医馆也有医馆的行业规则,估计救不活的病人大家要不收就都不收,不然谁家治死了,闹事的事情一两次就能让个医馆关门,当然这规则针对的也就是这些没权势的老百姓……许阳请邻居帮忙抬了张爷爷,一路寻了七八个医馆,竟然没有一家肯治的。许阳好话说尽了,他自小就讨人喜欢,无奈他说的话十之七八人家听不懂,再好听的话也没用。眼见许爷爷躺在床板上,喘个气都费力,许阳简直绝望了。
许阳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家人全都极其爱他,他生得好,脑子也不错,学习自然差不了,上学老师喜欢他,同学也都跟他亲近……他顺风顺水的长到十六岁,下学期就该大四了,别的同学要么急着就业的问题要么头晕目眩的准备考研,可许阳呢?保送研究生的事情早就是板上钉钉,短期里根本没什么生存压力。他喜欢写点小东西,文笔不错,一些发给杂志网站的小文,加上在文学网上还算小火的连载,每月就能有四五千的收入,加上爹妈每月给的三千的生活费,小姨动不动就邮寄来的各种生活娱乐用品,家里同辈的全比他大,偶尔来看他走的时候也都是拎着礼物来,临走还要往他兜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