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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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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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并不。他心底仍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他仍然在无意识中渴求着「家」的感觉、渴求着被爱、被保护的感觉。    是身在福

中不知福吗?风宁瑄拥有他所希冀的一切,何苦要来瞠这浑水?难道是因为觉得幸福是理所当然,所以宁愿去追寻其它刺激?

可他看起来又不是这样的人……              就在他的烦躁郁窒中,风宁瑄他们似乎已处理完帐目,正纷纷离座,桌椅移动

的声音让他自沉思中回神,而风宁瑄已然伫足于他身前。温暖的手掌熨上他的眉心。没有闪躲的,半垂着眼任他轻轻搓抚,一

股暖意窜流开来,安稳了他原本纷乱的心绪,此时递进耳里的语声,亦是温柔:「对不起,本来是要你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还

是把你闷着了。不过我已经要人回家说我们晚餐在外面用,和瑀弟一起,可好?」                    「你说了便算,难不

成还我作主?」他漫应着,不置可否。        「我说了便算?你转性啦?怎么变得这么听话……」风宁瑄低低笑着,浑然未

觉自己的嗓音已染上一种奇异的魅惑:「我还怕你会生气呢!说我又要不顾死活的带你四处抛头露面……」                

  原本停留在他眉间的手,在低语中又不自禁地去撩弄他稍长的浏海,撩梳间顺势而下,便抚上他的耳旁颈边……杜绍怀微僵

了僵,虽然对于风宁瑄的触碰他并不排斥,但当前的气氛……真的颇不对劲!停留在他颈畔的手掌彷若带焰,烫得他面红耳赤

,而那双映着闪跳烛光的幽深黑眸,更像蕴含了极深沉的什么,拉扯着他的全副心神……若不打破这种窒人的暖昧,他不晓得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宁……宁瑄,宁瑀还在外面等,别让他等太久。」力持镇定的,他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

尽可能平稳。          杜绍怀强抑的声调让他乍然醒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似乎暴露得太多,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对着

眼前那两片微抿的唇瓣失控了……吻他的触感,他还记得很清楚——            即使总是伴随着苦不堪言的药汁,但那柔软

的感觉他可是未曾或忘。不过就算坦白心意是迟早的事,眼下的时机却大大的不适宜。      让左手不着痕迹地自他颊边滑落

,风宁瑄也稳下心神,佯若无事地笑道:「对喔,差点忘记瑀弟的存在。那我们就走吧。」            转身熄去店内灯火,

他们便与先行到外头等待的风宁瑀会合,一同往大街行去。          ※  ※  ※  ※  ※※  ※                华灯初上

,入了夜的杭州城,热闹程度并不比白昼稍减。尤其食宿全包的客栈、或专营吃食的酒肆茶坊,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

拣了一间店面整理得颇为清洁的大酒楼,他们一行三人便在跑堂的热情招呼下坐定。        「三位客倌想用点什么?」店小

二满脸堆笑,见风宁瑄三人都是气宇不凡,衣着光鲜,自然加倍殷勤:「咱们这宝顶楼啊,不是自夸的,只要您喊得出名字的

酒菜,咱们就定能给您送上来,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您要是吃着不满意,小店绝对撤了重上……」                「你有特

别想吃什么么?」没理会店小二在旁的吹擂,风宁瑄只是笑问杜绍怀。          杜绍怀摇了摇头,他向来就不曾在意过吃的

是什么东西,真要他点菜,怕也点不出什么名堂,所以还是交给风宁瑄他们两兄弟吧!      「那就先上一壶花雕,然后一笼

螃蟹馅小饺儿,一盘松瓤鹅油卷,还有虾丸鸡皮汤,这些东西别做得太腻了。」接着风宁瑀亦点了两三样小菜。在等候上菜的

时间里,他们便慢慢地啜着酒,一边随意闲聊。                    不多时,他们叫的东西便一样样地盛上,然而正当三人

把盏举箸、吃得开心时,邻桌落坐的两名彪形大汉,却让杜绍怀面色未停,以免过于突兀。            「怎么了?」风宁瑄

察觉他的不对劲,立刻升起戒心,低声问道。「那两个是赤蝎门的门人,不过不用太紧张,他们应该不识得我。」「那你怎么

认得他们?」风宁瑀闻言,忍不住要发问。              杜绍怀淡淡笑道:「很简单啊,有没有看到他们左手上的尾戒?虽

然表面上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不过细看就会晓得其实是蝎子的花样,里头装毒粉,凡是赤蝎门的人一定会有一个那样的信物

。」        也是看出那两人的武功修为并不高,他们才敢这样低声谈论而不用怕被听见;反之,他们只要微一凝神,就可以

知道那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啧!这年头的江湖还真是他妈的难混,成天都有事儿,想偷个闲、快活一下

都没办法,闷死老子了!」        「嗳,别说得太大声,要让顶头的人听了去,咱们小命可不保。」一样的粗犷面皮,不过

现在发话的汉子犹同伴多了把落腮胡。他边说着,还朝四周瞟了下,看似乎没什么异样才又放下心来:「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

,打从年初头儿奉命追杀寒梅公子以来,咱赤蝎门上下就没个日子好过,结果呢?咱们自个儿的弟兄折损多少不说,连头儿都

被不知打哪杀出来的王八羔子废了左手!」    「就是说嘛!头儿平时待咱们不薄,咱赤蝎门在江湖上也算是有来头的,干啥

碰上四玉门就得低声下气?要杀寒梅公子,他们不会自己动手啊?没来由的拿咱们去当替死鬼,当真糟蹋人!这下好了,寒梅

公子是生是死都不晓得,又叫咱们去找,找个屁啊?连他的衣角子都没见上过半片,现在就算他站在老子面前,老子也不晓得

他就是寒梅!」                  他愈说愈愤慨,最后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搁,「砰」地溅出了好半杯酒,好在当时人声鼎沸

,邻近几桌的人也只当他酒喝多了,便没引起多大注意。            「喂,你谨慎点!」对同伴的激动,那落腮胡汉子相当

无奈:「别谈这件事了,否则等你掀了桌子,大家都不好看。倒是最近帮里有什么消息?这一两月被派在杭州当废人,消息都

不灵通了,你刚从帮里出来,有啥新鲜事儿就说来听听。」          「新鲜事儿没有,窝囊事倒又有一桩。」    「又是四

玉门的牵扯?」                  「可不是?今年中秋,说是四玉门那掌门老乌龟的六十大寿,他们打算在洞庭湖广开筵席

、大肆庆祝。现在各门各派的人,多半在伤脑筋要献什么寿礼才好,其实大家也都晓得,若能擒得寒梅公子,那可是大大讨了

老乌龟的欢心哪!」              「奇怪,这寒梅公子是哪里得罪了老乌龟?虽然他挑掉了不少帮派,但也没听说他和四玉

门的人正面冲突过啊!」                    「天晓得,这种事又轮不到咱们操心,除了认份点、乖乖听话做事外,你说还

能怎的?」嘀嘀咕咕的抱怨间,那两人也已吃了个酒足饭饱,付完帐后,便离席而去。                至于杜绍怀他们,虽

然早已用完正餐,但为了听完那两名赤蝎门人的交谈,所以又点了壶龙井,三人状似悠闲的喝着茶,慢慢消磨时间。        

            「听起来,他们对四玉门其实是很不满的嘛!」风宁瑀啜着茶道。在知道自己的背景早已被陆松筠查探出来后,

杜绍怀便不再刻意隐瞒身份,因此风家兄弟或多或少都晓得他的事情。                    「这是必然的。尽管各门派的掌

门不敢不卖面子给四玉门,但他们底下的人哪会真正服气?随便按个偷盗秘籍的罪名在我头上,就累得一大群不相干的子弟兵

们人仰马翻,他们要是不怨,那才叫奇怪了。」杜绍怀摇头叹道,但旋即便又想起什么事似的,看向宁瑄:「宁瑄,刚刚他们

口中那个『把头儿左手废了的王八羔子』,不会刚好是你吧?」                「咦?是我吗?」风宁瑄蹙起了眉头,颇认

真的开始思考,不过……                    「你问我啊!我哪会认得谁是谁!何况那时候一团混乱,我只能确定自己没杀

人,其它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应该是没错……我那时候虽然负伤,但围攻我的人有谁,我倒还清楚得很。赤蝎门掌门是

其中一个。」          「呃?等等,这样说来……」听着大哥和杜绍怀的对话,风宁瑀不禁讶然:「大哥的功夫不就相当了

得?那时候那么多人,大哥还能废掉那什么掌门人的左手……总不会是他特别不济吧?」              「对喔,你不说我还

没想到过耶!」风宁瑄没真正和人动上过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哪里,那日为了救杜绍怀,在一群人中杀进杀出的,还

道他们不过是小角色罢了,不料之中竟然有一派之首,而且还被他废去左臂?    这样一想,他不免也高兴起来:「呵呵,小

时候还怨爹盯我们盯得紧,不过是练个武术防身,干嘛要求那么多,没料到今日竟如此受用!看来爹真的是很厉害的。」    

            「原来你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就来送死?」杜绍怀苦笑着,无法想象若是风宁瑄武功差了点……「那天的人虽然龙

蛇混杂,但有几名也非泛泛之辈,所以当我被救醒后,其实是相当惊讶。只是后来晓得你们兄弟都自小习武,便以为你是有相

当把握才救人,没想到……」      「呵呵,这是注定好的嘛!因为绍怀注定要和我大哥相遇,所以我大哥就要很厉害才能救

人啊……哇!好痛!大哥你怎么又拿扇子打我!」风宁瑀抱着后脑勺哀嚎,今天被打两次了,还打在不同地方,呜……      

            「谁叫你没口子乱讲一气!」              「好啦!你们别闹了,时间也不早,我们还是回家吧!」被风宁瑀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说,杜绍怀虽是微微困窘,却并无恼意,内心深处反而还……有点认同?常听得人说「命运操之在己」,但

在现实中,很多事却端的是「机缘」二字。              难道不是吗?平时不会跑到城郊乱晃的风宁瑄,若非恰巧从邻城回

来,怎会碰上危难中的杜绍怀?若非风宁瑄武功底子深厚,那样贸然上前,不过凭添两条剑下亡魂,哪里还会有并肩闲聊的今

天?若非回春子陆松筠就在风家,得以即时施救,只怕他也早已毒发身亡……    而若非巧合,生活背景堪称两条平行线的他

们,又怎可能如此相遇?终应归因于缘份吧……                    ※  ※  ※  ※  ※※  ※                中秋节吗

……?      今日也是十五。在远离厢房的庭院中,杜绍怀正独自一人仰望皎洁圆月高挂,心下琢磨的却是四个月后、中秋当

晚动手的可行性。      远远地,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像是稳稳踏在人心上一般,不必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风宁瑄。    

            脚步声直到贴近到他身后才停止,贴得极近……风宁瑄只比他略高一些,因此呼吸间的气息牵动,便若有似无地

搔着他的耳后,身体本能引发一阵轻颤,连带着之前曾被抚触过的颈畔,都再度浮上那种灼热的触感……          他一定是

不正常了,才会任风宁瑄为所欲为。他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间,约莫是带点试探的吧!因为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后,他便略显

霸道的收紧双臂,将他牢牢箍进自己怀中,连头也埋入他的颈间……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虽然多年来的封

闭让他在感情方面变得迟钝,但风宁瑄不但融解了他冰冻的心湖,甚至还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偷偷丢了一颗小石子进去。隐

隐约约中,他也有某种省悟:那被激荡起的涟漪,已扩散成他不得不正视的大圈圈……      这一个拥抱,算是让他看清楚自

己了吧!所有他曾对风宁瑄抱持过的异样感觉,在这时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可是风宁瑄……他又是怎么想的?        

  放松了身体,就这样靠在风宁瑄身前,扬起的声音微微夹着笑意:「我还不晓得,原来你们家的兄弟都是这样表现友爱的啊

?」        「你明知道不是。」蹙起了眉头,风宁瑄略带不满的在他耳边呢喃:「你是特别的,不一样的……」          

  虽然是料想得到的答案,但亲耳听到,仍是不小的震撼。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改将他的身

子扳正,拂去垂盖住他眼睫的发丝,他定定地看入当初动他心魄的清亮瞳眸:「记不记得我说要拿救你的原因和你的过去交换

?不过既然我从旁打听出你的过去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救你,是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听在别人耳里,或许

会觉得这个理由相当荒诞,但他知道,风宁瑄说的是实话。不知为何,他就是淡淡的笑了:「那后来你待我那么好,也是因为

眼神吗?」            「后来啊……」重新将他揽进怀里,轻笑道:「后来当然是因为你是你呀!是绍怀的你、是寒梅公子

的你,还有生气的你、闹别扭的你、都不理我的你、脸红的你、开心笑着的你……通通都是你呀!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可爱?我?」这不是他用在风宁琰身上的形容词吗?他和风宁琰可没半点相似之处吧?    「当然是可爱。」冷不防地,他

又附上他的耳际,低低道:「可以让人爱的呀……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爱上你?」                    「什么……」没想到

他会说得这么坦白!害他从头红到脚底……不过,早就该知道风宁瑄语不惊人死不休,要真是换了别的方式,那可就不像他了

。          「呵呵,别脸红嘛!」月圆的日子真是不错,光线刚刚好、气氛也刚刚好,但最让他高兴的是,没有踢到铁板!

老天有眼,他的付出总算有代价。            他不会笨到奢求杜绍怀口头上的回应,他还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能有行动

上的表示,便已足够。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风宁瑄一高兴起来,玩心也起来了。      「可是我说绍怀,你

有唯二个缺点。」      「嗯?」            「你太高了,还有身体……」双手在杜绍怀背上摸摸拍拍了好一会,风宁瑄咧

嘴笑道:「也练得太结实了,抱起来好象就少了那么点感觉耶!」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彷若针刺般一愣,一

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快速蔓延,接着他便不禁挣扎着想脱出风宁瑄的禁锢:「要有感觉,你不会去找个女人来抱啊!放开我

。」        「哇——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嘛!」          惊觉自己的失言,风宁瑄在暗恼自己的莽撞

之际,仍是忙不迭地道歉。而在他死不松手的坚持下?没办法真狠下心来运气将他震开的杜绍怀,也只有认命的不再挣扎。  

            见杜绍怀似乎已顺利地被安抚下来,风宁瑄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子,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我老说要和你在一起

了吧?」心满意足地在他耳畔轻道。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他接受与否,他都不会再放他一人孤零零的走在复仇的道路上、任

寒凉的腥风噬啮他那已是百孔千疮的魂灵……            「这、这不是两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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