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不好了。」 「知道了,记得帮我谢谢松筠。」 「都是自家人,还客气?这样我不习惯喔!
」风宁琛笑着,虽然是戏谑的语气,兄弟之情仍表露无遗。 回到床榻边,风宁瑄含了一口药水后便扶起那人的头,
让他后仰成液体会自动滑入喉咙的角度,接着他的唇便贴上他的,探进唇缝的舌尖微微使力撬开牙关,再徐徐让药水流进;经
过两天下来的训练,他现在的动作已经可以一气呵成,迅速确实,因此这瓶解药没多久就让他喂完了。 看着原本
笼在那人脸上的一层黑气,似乎因为药力作用而缓缓退散,风宁瑄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执起那人仍略嫌冰冷的手,风
宁瑄微微笑道: 「你还真是命大,好在我们家就放了个名医,否则谁救得了你?也还好你不是女的,不然我可不能这
样救你;当然啦,如果是个美女,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就在无意义的喃喃自语中,累了整整两天的
风宁瑄,终于也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坐在床沿、背抵着床头,听着那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沈入梦乡…… ※ ※
※ ※ ※※ ※ 好热……好暗……这里是哪里?谁来带我出去? 他仿佛在不见天日的
焦热炎狱里受着无尽煎熬,体内更像被放了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原本浑厚的真气溃散,五脏六腑也仅剩一把灰烬……
但每当他的意识沉入较昏迷更深一层的浑沌谷底、险险触着「死亡」的边界时,总会有道清泉缓缓流入,浇熄他
身周和体内燃着的熊熊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氛围…… 他知道有人救他,他想看,无奈再怎么睁眼,前方永远
是一团黑暗,而睡意也比渴望醒来的意识更强更快地袭来,于是只有陷进深沉的睡眠中,直到下一回的烈焰灼身……
不过这次似乎有点不同?不但黑火退尽,阻在前方的迷雾也渐渐被一道柔和的光线拨开,涣散的意识凝聚,慢慢地,像从深
海之底浮上知觉的岸边,七手八脚地爬上岸,甩去一身湿漉,视线朦朦胧胧的往前探去,终于触到实体……
眨了眨眼,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迟缓的脑子才开始进行思考运作;现在看到的东西应该是「纱帐」,纱帐应该出现在「床」
上,所以,我躺在床上…… 很好,解决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就会跟着产生:这是谁的床呢?他很努力地转动僵直的
颈部,试图要左右张望一下,不过视线刚往左移了一些,答案似乎就出现了—— 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映入瞳孔,
几绺发丝垂落在那人饱满的额前,两道修眉微微斜飞,却没有张扬的跋扈或冷厉的严峻感,唇边浅浅的笑纹更替这张端整的面
容添了几许爽朗;只是不知那双轻阖的长睫后头,会蕴藏着怎样的光采? 在静静的凝睇中,一种安心的感
觉缓缓升起,完全没有身处异地、乍见陌生人的不惯……复杂的问题不适合在此时多想,所以他也不愿深究自己的防备心何以
会降到零。倒是那个人,这样睡也太累了吧?万一扭到脖子怎么办?他想叫醒他,而当知觉移到除了思考以外的部份后,他才
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是被握住的!无奈他现在全身的力量像被抽光一般,动弹不得,想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只有专注于把
力气集中到左手,试图把它抽出来,好用来摇醒身边那个可能快扭到脖子的人…… 「咦?你醒了?!」因为觉得右
手有骚动而醒来的风宁瑄,才睁眼就看到那人也是明睁着的双眸,不禁又惊又喜,但为免吓到他,他的问话仍不失温柔:「现
在觉得怎么样?能说话么?」 看他很艰难地摇摇头,风宁瑄心底一沉,怕他是被毒哑了嗓子,但这也得让陆
松筠来确定才能作准,因此他神色未动,仍旧问道:「那,想喝水么?」 被这么一问,他才感到自己原是口干舌燥,
勉强地点了点头,便见风宁瑄迅速的倒来一杯水,又将他扶起半靠床头,很有耐性地捧着杯子,让他慢慢喝下。 喝完水后
,他原本干涩的喉头似乎放松了些,在风宁瑄要他稍等一下而离开房间时,他便尝试着发出单音,虽然听起来仍显破碎,但至
少,可以问他想问的问题:拥有一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睛的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 当风宁瑄
和陆松筠一起进到房间时,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尽管面容极其苍白无血色,衬于其上的一双黑瞳却意外的炯亮
;直视风宁瑄的眼神澄澈,是曾经撼动他的清亮眼神…… 「我是风宁瑄,这一位……」指指身旁高挑女子,他微
笑道:「就是救了你的大夫,陆松筠。那么你呢?」 我呢?我又是姓甚名谁呢? 略略垂眼,再启唇,
那曾经熟悉的名姓如今连自己都觉着陌生:「我叫……杜……绍……怀……」 「绍怀么?很好听的名字啊。」
风宁瑄一径地笑着,言语间步伐也随着陆松筠转至床前,尔后他的眼光便在专注观色切脉的陆松筠和杜绍怀之间
轮流停伫,而那一丝无意中透露出的不安,却让杜绍怀分毫不差地接收了去。 疑惑更甚……那不安的气息,是
担忧吗? 为我? 沉吟间,陆松筠已收回搭在他腕上的手指,开朗的口气任谁听了精神都会为之一振:
「可以放心了,你体内的毒素已经去掉十之八九,剩下的只要继续服药就可以全数排除,而且没有后遗症——这可是不幸中
的大幸。不过你的外伤颇重,还是要委屈你多躺一阵子,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清冷的
面容飘过一抹犹疑,这是另一个局吗?多久以来,他在无数的杀阵布局下闯出闯进,他不得不疑心。 却又不愿
疑心。因为那个人…… 风宁瑄是么?没听见过的名号,没感受过的温煦。 是不是可以试着相信
?就这么一次……即便是错,大不了人命一条,还了便是。本就没指望逃过这劫的啊…… 「病人就别多说话,乖乖休息吧
。」 打断了杜绍怀的思绪、无视于他的错愕,风宁瑄伸出双手便是按着他的肩让他好好躺下,顺手又拉起被子细细替
他盖得密实了,这才展颜道:「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养伤,等你气力恢复了,到时你想知道什么,我定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行了大哥,你再聒噪下去要人家怎么休息?」陆松筠一句话让风宁瑄乖乖噤声,手下却
不停地在药箱里取瓶配药,最后是一杯溢着暖香的药水递到风宁瑄手上:「让他喝了这个,好好睡上一觉,对恢复很有帮助的
。」 「哪,你也听到大夫的话了,虽然你受了伤,这样动来动去实在很累,不过药不喝也不行,你就忍耐一点……」
风宁瑄一边絮叨着,一边坐上床沿。 这回他没让杜绍怀靠上床头,而是让他倚在自己胸前,几乎是半圈抱着他要他
就着自己的手喝药。 不知是否余毒作祟,风宁瑄的声音他已渐渐听不真切,半昏沉中更无力思索何以身后的床
板会有如此宜人温度,暖香充塞口鼻之间,原来伤痛紧绷的四肢百骸渐次放松,仿佛入梦…… 第二章
云柔风软的春日午后,连阳光也温和如絮,拂在身上,尽是轻暖。似乎在这儿的日子都是这样的。大半个月来的
逗留,尽管是为着疗伤,实际生活却是写意非常,和算不得轻的伤势堪可对比。 既来之,则安之吧。沉静的笑意
攀上唇角,一种全然的舒坦,就在他呼吸着身旁日渐熟悉的气息间依依漫开。 不过这世界上,就有人专为破坏气氛而生。
「笑什么?你不会是吃太多药、苦坏脑子了吧?」风宁瑄接过他手中喝空了的药碗,打趣般问道。 「咦?怎
么这么说……」乍闻此语,他不禁有点张口结舌的错愕,只是思及问话的人是风宁瑄,反倒又觉理所当然。
再度笑开,丢下一句「和药没有关系啦。」之后,他便称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静心欣赏从这池中小亭内可望见的好风光。
想来是前些日子被闷坏了,风宁瑄暗地里揣度着,好不容易今天总算能让他拄着拐杖出来走走,怪不得他开心。
看着杜绍怀难得出现的笑颜,风宁瑄不禁脱口道:「你要是能常常这样笑就好了,我看你在我面前都很正常啊,怎么对我弟弟
们就冷淡许多?」 听宁琛他们说,只要他一不在,绍怀的言语神色便冷寂下来,虽然仍是有礼,距离硬是疏
远了,而且是很远。 「这……」他的笑容乍然敛去,原本为了听风宁瑄说话而转回的眸光重又调出,眺向远处的眼神是迷
离的,甚至有极沉的黑蒙去那原有的熠熠光采:「对不起,我……没办法轻易相信人……」 能够和风宁瑄如此自
然的相处,连他都说不上为什么了,再要他和其他人这般谈笑,却是勉强。 「我知道你值得相信,你的弟弟
们也是,但我就是没有办法……」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让他适应的时间……如果,他没有在那之前就离开的话。
那是悲哀的声音,风宁瑄可以肯定。 为什么那么悲哀?我不想你这样的啊……一抹异样的神色出现在风宁瑄的脸上
,但那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变化而已,一如他蓦地攥紧又松开的拳头般。 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杜绍怀轻咳了下,
试图松开当前紧绷的尴尬,看向风宁瑄的双眼亦去了阴霾。 「说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活到规在二十四个年头
了,能真正像今天这样放松下来,还是头一遭,在这一点上,我杜绍怀欠你们风家的恩情是还不完的了。可是……」抬起手阻
止风宁瑄的张口欲言,他又续道:「你们难道不曾想过我的底细是什么?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把我救出来,又把我摆在家里十
天半个月的……真的对我这么放心?」 「那么,如果我现在问你的来历为何、又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夹杀,
你会愿意告诉我吗?」望进他两泓清澄,他等着听预料中的答案。 「不会。」 「那就对啦!你的底细是什么,
和我救不救你,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两码子事。我做事是凭感觉凭高兴,你也别老想着欠我们风家什么,因为大家都是心甘情愿
的!不过……」啪啦啪啦地晃着不离手的折扇,惯常不羁的笑意也勾上他的眼眉之间:「你有兴趣听听我为什么会救你吗?这
真的是有原因的喔!」 杜绍怀迟疑了一会,这些日子来最常陪在他身边的就是风宁瑄,但他那种时而温柔时而玩
世的脾性,却也委实教人摸不清、外加有点不敢领教…… 「我的确是想知道……可是你真的会说吗?」
「呵呵呵……当然不会!」风宁瑄啪咐一声收了折扇,俊朗容颜忽地在杜绍怀面前放大数倍:「就当做交换好了
——」伸手拉住杜绍怀想往后缩的身体,他很确实地让杜绍怀秀逸潇洒的脸孔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而且好玩的发现,
原来他有点娃娃脸…… 「等你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时,我也会让你明白,向来不和外人有什么纠葛的风宁瑄
,为什么会救你……」「你……喂!放手啦!你以为我稀罕知道啊,什么交换不交换的……」完全不习惯和他人如此近身接触
,杜绍怀涨红了脸使力挣扎,风宁瑄低沉的语声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但一身的伤让他拙于行动,再怎么扭也扭不过风宁
瑄抑得死紧的铁爪。 像是怕不小心伤了他,风宁瑄也很知分寸的松开手,闲闲散散地坐回安全距离,一边还很好心的拍拍
杜绍怀的背,帮他顺气。只是要他暂时休兵不调侃他嘛,就像叫他别老是作弄四弟风宁琬一样,不可能!
「我说绍怀,做人不能太铁齿,搞不好有一天你还要求我告呢!」看杜绍怀一副「才怪」的表情,风宁瑄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这么不情愿嘛!还有啊,拜托你别老是喂喂喂的叫我好不好?我看你叫宁琛、宁瑀叫得挺顺口的,怎么,就
宁瑄叫不出来啊?」 「咦?真的吗?我没叫过你的名字?」被风宁瑄这么一提,他才猛然惊觉,好像真有这回事。
「没有……唉唉,我们都已经那么亲密了,结果我在你心中果然什么都不是,只有被喂来喂去的份!」看风宁瑄
讲得愈来愈委屈,一副千错万错都是他错的样子,他不得不叹气了:「好啦,以后我会注意不叫你『喂』,这样可以吧?」
想想倒也是,和风家其它兄弟照面时,都会很自然地招呼寒暄,偏偏就是宁瑄两字,想到要叫就觉得怪别扭的…
…个中道理,他现在也弄不明白。 不过…… 「等一下,你刚说什么『亲密』?谁跟你多亲密了啊?
」 「呃?喔,没事没事,只是我们现下也算得上朝夕相处,当然有某种程度的亲密了嘛!」风宁瑄笑得有点心虚,
至今他们还没敢告诉杜绍怀,他伤重时风宁瑄是以多亲密的方法喂他药、替他保命。 这样的解释似乎令杜绍怀信服,
没再多想,对着怡人的庭园景致,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和风家人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而精神略好时
,风宁瑄又会镇日缠着他聊天,想不多了解风家一点都不行。 听得风宁瑄说,他们的老爹风安泓原居北地,习了一身
武艺,却是隐而不显——理由也很简单,纯粹讨厌打打杀杀的江湖血腥罢了。 反正人各有所好嘛,又没人规定武功好就一
定得投身武林,安安份份地当个玉器商人,不好吗? 「后来呀……」风宁瑄啜了口茶,仍是笑咪咪的给杜绍
怀讲古解闷:「某一年老爹他行经江南,和当时名满杭州的才女江临月——就是我娘——一见倾心,从此定居下来,奋斗出你
现在看到的风家光景,还算不错吧?」 「嗯,很不错。」这句夸赞可是真心诚意的。而且,还夹了点微微的羡慕。和
他杜绍怀相比,风家平稳安适的生活,是他一辈子都梦想不到的啊。 「不过说正经的,嗯,宁瑄……」杜绍怀略
咳了咳,果然叫风宁瑄的名字会让他有些微的不自在:「你把宁玉坊的事搁在一边不管,一天到晚就在这陪我瞎聊,真的没关
系吗?」 「当然没关系。」风宁瑄呵呵笑着,一边还半开玩笑地摸摸杜绍怀的头:「你只要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就好了。
」很有趣地看着杜绍怀原本略嫌苍白的脸唰地转红——也是这段时日里,杜绍怀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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