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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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土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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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是斜眼忍不住了,恼怒地冲上前来用蓄了很久未剪掉的长长指甲,恶狠狠地抓向了二爷的腮帮子。二爷吃一亏长一智,见到泼妇冲了上来就马上明白了这女人想要做甚,毫不犹豫地,在她靠近到自己一米以内,即将抓到他脸颊的时候,抬起了左腿……
“去死吧,骚货!今天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算算辈分我还是你的长辈,你竟敢跟我动手,你魂还在么?你还知道什么叫尊重长辈么?今天是你先动手,再过来,我就继续教训你……”二爷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斜眼身子右侧,斜眼一个不留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右半个屁股被重重踹了一脚,很是疼痛。
看着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斜眼便借倒在地上的机会,放声大哭,一边嚎啕一边谩骂,一边还疯子般扑向二爷,似乎想要咬二爷的腿。
围观的乡亲们终于还是动手了,他们拉下正热火朝天的吵架的两个家伙,其中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问清楚了事情缘由,气呼呼地走到界棵旁边,噼里啪啦一阵鼓捣,将界棵四散的枝条通通打断在地。大喝一声道:
“你们两个是猪脑子?种了一辈子地还因为界棵打架,都日妈妈的在家里好日子过多了,没事情干了!”
说罢,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人了事。
原本吵的热闹的,拉架热情的,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头子,哄笑一声,拉着白桃儿和斜眼,散了开去。
14、你侮辱我的人格
    “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学习?是回去叫家长还是罚跪,自己选择,马上!”随着冯先生(江村这里对老师的称呼,可以称作“老师”,更多的情况下是称作“先生”)的一阵大吼,教室里变得安静无比,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够清晰地听出来。
谁让冯先生这么生气?
谁让冯先生这么暴跳如雷?
谁让冯先生这么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
不用追问啦,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小兄弟三个!原因也是很简单,有人把我们前几天逃课看打架的事情打了小报告,这个人就是那个万分让人讨厌的矮个子小姑娘小红,她的全名叫作江娟红,大家看她个子小,同学这么多年总是坐在最前排,所以就给她按上个小红的名字。也许大家还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次,细洋二这个家伙乘着月黑风高爬进学校放火烧书酿成火灾的事情,那个让细洋二痛恨的女孩子就是她了。想不到,这次又被这个矮凳子般的女娃子背后使了坏。
“老师,现在都快要期末考试了,都是复习时间,我问过其他几个小学的朋友,他们现在都是自习,听他们说,还有些学校已经放假在家里复习了,我们在学校这么紧张地复习,也需要调节一下!”我振振有词地说道,说实话,罚跪在我们这个乡下的小学并不是什么稀罕惩罚方式,我曾经就见到过一种更恶毒的惩罚方式。
记得我当时还在上二年级,学校里调来了一个高个子男老师,他很有一些手段来诊治那些不听他话的学生们,什么打手板、罚站、罚跪、请家长,这都是些常见的手段,最让人觉得恶毒的一种方式是,这位老师喜欢在犯错同学的额头上用毛笔写上一个大大的“丑”字并且,自惩罚时候起到当天放学,不允许擦洗,甚至还要求这些被“黔面”的家伙们排上队,在学校里游行。天那,这样的场景给年幼的我们留下了不灭的印象,对那个大个子瘦长条老师,我们的脑海中通通刻上了一个词——恶毒。
冯先生听到我的狡辩,更是怒火中烧,气哼哼地走到我的桌子旁边,揪住我的耳朵就往教室外面拉,一边拉,一边还说道:“放假!走!出去!不要待在教室里了,你们几个都放假回去,最好连考试都不要参加!”
为了减轻耳朵的痛楚,我不得不掂起了脚尖,顺着冯先生用力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教室大门外。“不上课就不上课,反正现在都是复习迎考,又不是第一次被罚站在外面。”我嘴里小声地嘀咕着,老老实实地站在教室门外。
“你们两个呢?跪下还是回家请家长?”冯先生继续着他的审讯。
细洋二甩甩他的长毛,说道:“不就是不上课麽?我天天都在想着这个,现在是老师给我机会,嘿嘿,我这个人最喜欢抓住机会了!老师,请问下具体的期末考试时间啊,您要是现在不告诉我,我担心到时候您要浪费时间上门通知了!”这小子是拿捏住了冯先生的短处了,所以竟然敢和冯先生夹枪带棒地说话。
原来,每所学校即将毕业的六年级学生名单都已经上报了,最后的学校平均分全镇评比对于一个老师来说非常之重要,如果班上有人不参加考试,那在算平均分的时候就按分数为零计算,那是典型的拉后腿,而且是板上钉钉,吃皇粮吃定了。为了与其他学校竞争,任课老师甚至学校领导都不容许即将参加毕业考试的学生无故缺席考试。
看着细洋二潇洒地往教室外面跑,冯先生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她恶狠狠地拿出了“教鞭”——一根半米左右的青竹条,大声叫停,将想要开溜的细洋二叫到了讲台旁边。颤抖着双手,强忍住对这个小子发泄一通的怒火。为什么要忍?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不是文俊,也不是金秋,而是江郎。文俊虽然调皮,但成绩非常好,稍作惩罚也就算了;金秋算是三人中最安稳的一个,成绩也是中上游,现在正站在座位上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个江郎是个刺儿头,做起事情来天不怕地不怕,以前就烧过同学的书,打过写小报告告状的同学,和任教老师吵架似乎从四年级之后也算是平常事了,就在去年刚上六年级,就和教书学的李老先生动上了手,虽然还算有分寸,可是那个老头子也气的不轻,最后江郎的母亲又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学校哭诉一通,这小子才没有被开除,尽管如此,老师们也几乎达成了一致协议——不再管江郎这个人,任他自生自灭吧!
面对着暴力的威胁,却又没能力约束,冯先生当然很生气,那颤抖的双手向所有的学生们昭示了一个事实——冯先生很生气,可是冯先生没勇气动手!
“老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既然不想说考试时间,那到时候记得准时通知到我家里。你也知道,我不参加考试,对学校没什么好处,再说,我的小学毕业证肯定会有,我又不想继续上初中了,所以,现在,您凭什么惩罚我?”
细洋二说完,丝毫不理睬愤怒的冯先生,酷酷地走出了教室,只一会儿功夫,就走出了学校前门,小事在大家的视野里。“MD,这小子现在一定又去吃雪糕了,听说最近来了个新品种,叫做‘冷狗’,里面有不少的葡萄干,非常不错,放学时候我也得去尝尝。”站在门外的我无限羡慕地看着一步三摇消失在视野中的细洋二,自我YY一番,便继续关注起了茄子的命运。
茄子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厚道的家伙,他总是很平凡地待在我们周围,但是他又总是在很多时候显示出他的不平凡。比如,到龙游河边掏鸟窝,他会抓住每一条见到的水蛇;在雪地捕鸟雀,我和细洋二都是心浮气躁,待上一会儿没有收获,便会无趣地走开,只有茄子,他会安静地等,一直等到鸟雀下地,啄食陷阱里的实物;再比如,自从那天看到他爸爸和斜眼的好事之后,他就变得很沉默,有时候甚至会一个人发呆,这实在让我和细洋二不理解,难道这就叫“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总之,茄子似乎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他身上的神秘越来越多。
“你呢?金秋!你是不也想回去等通知?”冯先生似乎想要在金秋身上找回面子。
“我不会跪,也不会叫家长!我站出去,不上课!”茄子的回答简短而有力,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冯先生用奇怪的眼光盯着这个平时在三人组中还算老实的家伙看了许久,用冷冷的语气回道:“惩罚的方式什么时候变成自己选择了?你不想请家长可以,可是一定要罚跪,不仅是你,那天在老师未进教室之前,那些没有认真看书,叽叽喳喳的人都要罚跪,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那些人违反了纪律,我这里可是有名单的,最好自觉一点,通通给我站起来,金秋你带头,一起罚跪,跪到下课才能起来!”
冯先生的一段话让教室里瞬间陷入了恐慌,人人自危。甚至有些人已经在商量着是否要站起来,接受老师的惩罚,还有一些在诅咒着打小报告的家伙。
“哪个婊子养的给老师打了报告,狗日的真不是东西,以后有机会一定敲敲他(她)!让他永远记住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个哥们很是愤怒的撂下句狠话,然后很不愿意地站起了身。
有了一个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反思其那天的情景。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话呢?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看书?自己是不是和班上哪个老师的“间谍”有矛盾?他们是否会怨望自己?罚跪事小,回去叫家长问题就比较大,叫家长一方面会让自己失去刚刚富足起来的零花钱,另一方面还会被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好好教训一通,那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心理战的杀伤力也是恐怖的。短短的四五分钟,教室里依旧坐着的人已经可以用两只手来计算了。冯先生似乎对此很是满意。他晃了晃手里的“教鞭”,大声说道:“金秋!听到没有,你带头,这些人都要罚跪,一直到这节课下课!”言毕冯先生还昂了昂头颅,似乎从这些站起身来的学生身上又再次找回了老师的尊严。
“我已经说过一次了,我不会跪,也不会叫家长!上不上课我无所谓。”说完,茄子就离开了座位,自顾自地往教室外面走。
“你不跪?你犯了错误凭什么不被罚跪?”冯先生生气地用“教鞭”在讲台上狠狠地敲了两记,噼啪的声音让好几个站着的学生害怕起来,他们唯唯诺诺的相互看了看,便跪在了课桌旁边,趴在课桌上装腔作势地看书写作业。
茄子很是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冯先生,又瞥了一眼那些纷纷跪下去的同学们,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师,你侮辱我的人格!”
然后,茄子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站到了我的旁边。
这一刻我愣住了。
冯先生愣住了。
所有的同学愣住了。
我是因为似是而非地理解了茄子的这句话,因为茄子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冯先生是因为吃惊,具体为什么,她可能清楚,可是,我不清楚。
所有的同学是因为,他们发现了第二个敢于和冯先生叫板的家伙。尽管不知道茄子和细洋二属于两种形式的反抗,可是在他们眼里,敢和老师做对,那就是异类,那就是可以行注目礼的对象。
望着金秋若无其事地站在教师外面的模样,冯先生也没有再说什么,大声说了句“自习吧”,就将“教鞭”重重地丢在讲台上,转身离去。
15、一掊黄土
    有些时候,我总是会不自觉地问自己一个很是无聊又有趣的问题:为什么中国的神话传说中,女娃娘娘要选择用泥土来造人?
为什么不用树木?现在忙碌生活的人们不是总是叫嚣着回归大自然么?
不用山石?那样似乎可以让人的身体更加强壮,更能够适应原始的生命形态。
不用水?女儿是水做的,如果这个世界都是那么温婉柔情,该是多么诗意地栖居!
可是,女娃娘娘偏偏选择了“泥土”!
逐渐的,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异国侨胞们为什么会那么怀念故土,为什么会要求埋葬到自己出生的老家。为什么很多即将离乡的人们都会小心地用布,包上一小撮故乡的泥土带在身上。
因为,中国人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那“乡土本色”,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当你不再在意自己的乡土,不再拥有那土生土长的趣味时,可以说,你骨子里已经不是中国人了,恭喜您同时也是可怜您,您终于融入了地球村的大意识范畴,你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民族特色,走进了世界大潮流。
乡下人离不开泥土,记得大学时候和一个蒙古朋友的爷爷聊天,他就曾经给我讲过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当年走西口、下关东等等成为潮流的时候,也有不少中原的老百姓跑到了内蒙古,在那片适意于放牧而并不适合种植庄稼的地方,这些中原老百姓们,还是用使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钉耙锄头清理出一块地来,一家一家划好了各自的地方,然后播种,期待着能够有所收获。当地的一些牧人们就消化他们,说他们蠢笨,说他们不懂事。可是,是这样吗?在水里游的鱼儿,永远不会适应岸上的生活,在以种植为生的中原生活习惯了的人们,虽然不能说永远,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摆脱那土地的束缚。我们的民族和泥土根本是无法分开的,分开后就不属于我们这个民族了。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后来的我,终于明白了二爷白桃儿和邻居斜眼为什么会因为屁股大小的一块土地吵得不可开交,为什么会因为二十来个平方的草垛子堆放地,大打出手,甚至闹得大家没法过个安生年。
只有靠种地谋生的人才会真正明白,那泥土的可贵之处。城里人可以用“土气”来藐视乡下人,但是在乡下,“土”就是命根子,你可以到他家蹭饭,他不会介意甚至会很欢迎,你可以占他任何方面的便宜,尽管他会咒怨几句,但是,你绝不可能占他一分地,因为那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命根子,这土地还涉及到一个家族的传承。
很多喜欢逛寺庙之类地方的朋友,如果你花时间到农村去走走,就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时期。尽管封建迷信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可是农村里还是敬神,一个村子可以没有村委们办公的地方,可以没有公共娱乐或活动的地方,但是,极少有村子没有一个敬神的地方——土地庙。为什么这些乡下人都会处处尊敬这对白头偕老、永远和蔼可亲,嬉笑亲切的老夫老妻?为什么乡下人都信仰这对爱管乡下闲事的老人?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因为他们象征着泥土,象征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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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儿子准备些东西,这没几天就要开学了,儿子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一学期才能回来一次,多准备点,你这个妈妈怎么当的?”爸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唠叨了,和妈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嘱咐道。
“就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不知道?要你吩咐?”妈妈满脸满脸幸福,她一个暑假似乎都沉浸在儿子考了一百九十七分好成绩的幸福中,她为自己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而骄傲,她觉得儿子成绩好,就是她付出再多,生活再辛苦,也值得!
“好,好,是你的儿子,不是我儿子,总好了吧?你慢慢忙,我出去找人摸胡牌。”爸爸老奸巨猾地想要乘机开溜,可惜妈妈马上发现了他的意图,大声叫停。
“先不要走。不管怎样,儿子再有一个星期左右就要走了,这一去就是半年,怎么说也要去东头(分家后,我爷爷和叔叔家住在村子的东北角,算是我家的东头)去告个别,最好再请大家吃个饭,也是个团圆饭吧,不管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们不能让别人说三道四,该做的都要做到位。”妈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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