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一年。
后来她成为了许莹然,情况却没有好多少。许家四姑娘。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傻姑娘,第一年时她被许莹婷打得头破血流,在床上躺着过了。第二年,因为朝廷遗失了东南海域防御图,整个咸安城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别说过新年了。
沈家新年的气氛感染了许莹然,可是许莹然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就像是一副拼图,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
也许,是少了一个正真的家人。
望着蹭蹭跳跃的烛火。许莹然对李子厚的思念如泉涌般冒上心头。
她会无法抑制的想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如她这般刻骨相思,还是孤独的在书房里独自舔着伤口。
但无论是其中哪一个,许莹然都坐卧不安。此刻她正是骨若附疽,心在挠墙。
美好的时光总是这般匆匆而过,大年三十如期而至。
西北大营的士兵没有年假一说,但因为沈沛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所以每年大年三十他会回家祭祖。
沈沛回到沈府时已是下午两点,祭祖这些东西沈夫人都是准备好的,只等着沈沛这位当家人大开祠堂,祭祀先人。
从沈沛回家沐浴更衣到下人最后关上祠堂大门,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用了三个多小时,而这期间,许莹然还没见过这大名鼎鼎的沈元帅一眼。
祭祀过先人,沈家便迎来了大年夜的重头戏,年夜饭。
沈家年夜饭摆在了辈分最高的沈老夫人院中。
寿康院正房大厅放了一张直径一米五的大圆桌。桌上大菜六道,冷膳六道,热膳六道道,果品八道。
沈家老夫人坐在面朝大门的正中上位,沈沛坐在沈老夫人左侧。沈夫人、沈楚楚和许莹然则坐在右侧。
沈沛年三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袭石青色长衫,许是少年时营养不良的缘故,长得比一般的盛京人矮,但也有一米七左右。他面容清秀,但眉宇间有些英武之气,这才有了一丝丝大元帅的气质。
这样一个白面书生似的人物竟然是少年成名,大燕赫赫有名的大将!
虽然人不可貌相,但这剧烈的反差,多少还是有些让许莹然多少有些吃惊。
“莹然侄女在家住的还习惯?家中琐事多,让你看笑话了。”饭桌上,沈沛面带微笑,神色和睦的说道。
沈沛口中的家中琐事,指的便是沈向新无所不用其极的要钱手段。
许莹然了然,随即起身恭敬的委身行了一个全幅礼,这才回道:“劳烦伯父关心,莹然一切都好。料理家务本就是琐碎之事,莹然理应谢谢伯母给我机会学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莹然表示这很正常,并无嫌弃沈家有门极品亲戚的事。
“料理家事?许妹妹,你什么时候和娘料理家事了,我怎么不知道?”沈楚楚偷拽着许应然的衣袖,自以为低声问道。
沈沛闻言,沉默不语:“……”丫头,你还可以再拆一下你老子的台!
“下次再和你说。”对于沈向新做的败胃口的事儿,许莹然也不想在提及,她夹了一块沈楚楚最喜欢羊排放在她的碗里。
羊排是做的红烧闷煲。萝卜炖出清汤后,将事先炸好的羊排倒进煲中小火闷至收汁。出锅后,羊排中既有油炸后的酥脆,又有萝卜的清甜。夹起时那暗红的色泽更是诱惑非常。
这虽然是一块小小的羊排,但对于吃货来说,这却是一个世界。因此,沈楚楚安静的闭了嘴。
沈沛和许莹然打的哑谜,除了他两人外,在座的其他人其实也没听明白,只是她们没有像沈楚楚那般问出口而已。
“沛儿啊,也不知道你二叔过得怎么样。”尽管不明白,但这也不妨碍沈老夫人在这大团圆的日子想起沈向新。
沈沛无动于衷的盯着一盘剁椒拌木耳,仿佛没有听到沈老夫人的嘀咕。
往年沈家的年夜饭沈向新虽然不参与,但却常常在饭点之前掐着时间来要钱。
因此,有了这些不愉快的经历,沈家没有一个人接过沈老夫人的话茬。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饭桌顿时冷淡了下来。
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破坏气氛。
许莹然在桌子下拉着沈楚楚。
沈楚楚不解的望向许莹然,却见许莹然一直盯着窗户看。
昨天她们做的各种各样的窗花已经贴在了窗户上,沈楚楚一眼望见小巧可爱的兔子。
“爹,你快看,那只兔子是我和娘一起剪的,我们剪得可好了。”沈楚楚指着沈沛左手边的窗户大声说道。
“哦,楚楚竟然还会剪这些东西,那爹爹可要好好看看。”沈沛侧过头,真的认真打量起每一个样式的花纸。
“这些全是你们剪得吗?”沈沛这着窗户上满满的一片问道。
其实,沈沛早就注意到了那满窗贴着的红纸,但他没想到这些竟然出自自家人之手。
沈楚楚被沈沛吃惊的声音鼓舞,咧嘴笑答道:“当然,祖母教我们的,许妹妹和娘都剪了不少。”
祖母……
难道他娘终于不再只记得沈向新的好,开始看到他们这家人的用心了吗?
沈沛不可思议的望向沈老夫人,眸中带了点点泪花,像是春日里隐忍不下的毛毛细雨。
沈老夫人瞧见沈沛心绪难明的目光,也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还以为这是沈沛知道了,他二叔干那些荒唐事只是被外人“迷惑”。
一时之间,沈老夫人欢喜异常,皱纹满布的脸铺满笑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奇葩要是能被改造,那就不叫奇葩了。
沈老夫人的笑容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猥琐,许莹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老夫人突然长叹一口气,眉宇纠结成一股绳,“沛儿,今年你二叔都没有到我们家来要钱,他莫不是除了什么事儿,要不,你给他送些过去?”
沈老夫人此话一出,寿康院大厅顿时万籁俱静,除了沈楚楚嚼肉的声音。
“咳咳……”
反应慢了半拍沈楚楚,此时终于想到沈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口中没来得及咽下的食物当即自己就滚了下去。
“小心点,又没人和你抢。”许莹然猛拍沈楚楚的后背,直到真的咽了下去,才敢停手。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叔偷盗的可是莹然带来的私产!要是莹然报官,那些钱财足够他砍十次头!”沈沛冲着沈老夫人大吼道。
沈老夫人一愣,随即低下头,瘪了一下嘴,低声喃喃道:“这不是没报官么,再说丫头这些赔钱货,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拿她们一点东西怎么了?”
沈沛闻言,扶额无语。
摊上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娘,沈沛连长叹一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用暗、娼充当自己的女儿,这丢的可是我们沈家祖宗十八代的脸。这样的人,你还要去接济他,和他沾上关系,我们一家迟早死在他手上!难道要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娘你也上了断头台,这是好事儿?”沈沛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陈述。
断头台?沈老夫人瑟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娘,儿子吃好了,一路奔波,儿子也累了,就先告退了。”沈沛起身,再也没看沈老夫人一眼,甩着衣袖独自夺门而出。
☆、第一百五十四章阴魂不散的杨家
沈家的年夜饭在沈老夫人的自作孽中不欢而散。
大年初一一早,沈沛就回了军营。当然,这倒不是被沈老夫人气的。沈沛年年祭祖完后,第二天便回军营,这已是沈家的传统。
新年时光匆匆而过,一转眼,就出了正月十五。
“沈妹妹,沈妹妹,大事不好了,她们竟然给我送来了这个东西。”沈楚楚挥舞手中的豆青色描花素笺,毛手毛脚的冲进许莹然的卧房。
“不就是送你个东西,难道天塌了?看你这么一惊一乍的,还是说你捡到武功秘籍了。”许莹然调侃道,但她手中的活计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我可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许妹妹,你正经些,你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吧。”
沈楚楚眉头都拧在一起,却没想到许莹然还在这儿开玩笑,她抢过许莹然手中的藕荷色手巾,随手放在炕上的针线篮子里,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栩栩如生的单线麻雀,正是许莹然手巾上唯一的图案。
“这就是让你大惊大叫跑到我这儿的东西,是什么?送这素笺的‘她们’又是谁?楚楚,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你看,你现在搞得我一头雾水。”
许莹然疑惑的拿过沈楚楚手中的素笺,始一翻开,淡淡的玉兰香铺面而来,笺内花簪小楷淡远柔媚,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邀沈家楚楚,……”许莹然抬头看了沈楚楚一眼,继续轻轻的念着笺里的内容。“大雪初歇,春临大地,十里亭梅花纷飞……前往十里亭,赏冬日晚梅。”
落款是一个名叫陆夫人的人。
这就是一封很普通的邀请函。邀请沈楚楚去十里亭赏梅看花。
“楚楚,这有什么不对吗?”许莹然指着笺上陆夫人处,从落款看来,既是挂着夫人头衔下的邀请函,这还应该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不止她奇怪,所有人都奇怪。这张帖子。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沈楚楚细细说着其中内情。
原来,邀请函中的赏花会,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赏花这么简单。这还是盛京城世家大族的二代见面会,当然,相亲这个性质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这么大的一个集体活动,并不是谁一言堂就能决定的。邀请人员,选择场地,以及场地布置等等一系列的,皆是要盛京城内几个大家族主母商量决定。
沈家虽然因为沈沛的缘故成为了盛京城里的新贵。但沈楚楚“臭名昭彰”,以前从没有被邀请过,但这一次……
难怪她会那么紧张。
弄清了缘由,许莹然低头沉思,沈家年前才因为沈向新的事,处在风口浪尖。理应为众人避之不及的盛京世家。为何会一反常态邀请沈楚楚?
“这件事,你娘知道吗?她怎么说?”许莹然看向沈楚楚,
沈夫人虽然在沈向新和沈老夫人身上屡战屡败,但在其他方面还是不容小觑的,毕竟她打理沈家已经十多年,要真说她一无是处……狗都不会相信。
“啊!”说道沈夫人,沈楚楚尖叫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急急忙忙的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描花素笺。
这不会是……
果然如许莹然猜测那般,沈楚楚塞在许莹然手里。“许妹妹,这是给你的,我差点就忘了?”
“日子是在二十,娘让我们两个都去。怎么办,许妹妹。你想想办法!我才不要去面对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她们围在一起,不是比首饰就是嚼舌根,每一个好东西!”
沈楚楚拉着许莹然的衣袖摇啊摇,滚圆的杏眼委屈的盯着她,还水灵灵的眨巴眨巴。
“去,怎么不去,不去人家还以为你沈楚楚怕了呢,万一以后人家叫你胆小鬼,难道你愿意听?”许莹然不为所动,用激将法来坚决拥护沈夫人的决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许莹然隐隐觉得盛京世家此番作为,也许并不是冲着沈家来的。
当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去看过不就知道了。
沈楚楚见许莹然也这样说,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只得叹气道:“那我们还是先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正月二十,天气晴朗,上午七点刚过,沈家大厢车载着许莹然和沈楚楚往城外而出。
赏花会在十里亭举行,十里亭周边多为大户人家的别院,如同苍狗山下一般,能修别院的人,多是盛京世家大族。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盛京城内那些有钱的商户人家,也在此占了不少地方。
此次举行赏花会的陆夫人,乃是盛京刺史陆长空的夫人。盛京乃是大燕最古老的都城,因而盛京刺史乃是大燕三品大员,职位着实不低。
因为这赏花会,十里亭提前做好了清场,所以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是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
陆夫人年约四十,慈眉善目,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披着一见大毛黑灰鼠里子的斗篷,在一个六角亭子里迎接着来人。为了供人赏花踏雪,十里亭里这样的小亭子有很多。
来往的马车只能停在梅林外,从停车处陆夫人所在的六角亭,有一条已经清扫过积雪的羊肠小道。
许莹然和沈楚楚并列走在小道上,在两人身后跟着四个丫头。许莹然带着的是冬景和青禾,沈楚楚带着的是白苏和一个面色怯懦的丫头。
看见面生的少女渐渐朝亭子走来,陆夫人热情的迎了上去,“想必这便是沈元帅家的千金和侄女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两位姑娘正是秀外慧中。”
陆夫人语气亲昵,仿佛她们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不是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呵呵”沈楚楚最是不会和这些人虚以委蛇,只能干笑了两声。
“多谢夫人谬赞,莹然和楚楚真是愧不敢当,这是我们带来的一些心意,请夫人指点一二。”许莹然话毕,偷偷扯了扯沈楚楚的裙子。
陆夫人笑而不语的看着许莹然的小动作,坊间传闻沈家姑娘武艺惊人,乃是坊间一霸,绝不似这般灵动透彻。那这位心思玲珑的姑娘就该是沈家远方侄女许莹然。
沈楚楚受到提示,从白苏的手中接过梅花样式的攒盒,递给陆夫人。
陆夫人身后一个头发微白的老嬷嬷接过,陆夫人笑意连连道:“沈姑娘何须客气,许姑娘也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的。”
既然许莹然说了是请人指点,陆夫人便当即打开了梅花攒盒,浅尝了盒中色泽金黄,蛋香扑鼻的两层小圆饼。
盒中是许莹然和沈楚楚两人捣鼓出的松饼,因为没有黄油,许莹然便用少许猪油代替,虽然味道不是那么正宗,但聊胜于无。而两层松饼中,许莹然还放了些是简易制作的肉松。
一盒小糕点,看似稀松平常,但乃是许莹然和沈楚楚亲手所做,这样一来,既不会惹人眼,也不会掉了陆夫人的品味,毕竟礼轻情意重。
“香味浓郁,不干不腻,这种糕点,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你们有心了。”陆夫人眼睛一亮,看向沈楚楚和许莹然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小小心意,不值得夫人如此赞扬。”许莹然和许莹然同时说道。
沈楚楚声音清亮怡然如缓缓微风拂面。对于沈楚楚如此斯文的表现,许莹然暗中对沈楚楚竖起大拇指。
“芙儿,还不快来见过两位妹妹。”陆夫人拉出身后的少女,“沈姑娘、许姑娘这便是我这不成器的女儿,名叫陆芙儿,今年十四了。我就让她带你们去四处转转。”
陆夫人将陆芙儿推到许莹然身边。
陆芙儿披着丁香色兰花缎织斗篷,身材消瘦而高挑,她脸颊桃红,似是十分羞涩。
三人彼此向对方行了一个平辈间的敛裾礼。
“不知两位妹妹喜欢什么梅花。东边是娇黄腊梅,西边是香浓绿萼。绿萼花白,清香……”陆芙儿引着许莹然和沈楚楚往梅林而去。
陆芙儿虽然面上娇羞,但介绍起花来却是言语不尽。
许莹然和沈楚楚选择去看绿萼,她便带着两人向东而去。
此时,绿萼林里已有些许人在赏花吟诗,见着陆芙儿这个东道主,陆续有各家姑娘前来打招呼。
“沈妹妹,许妹妹,这是杨家姑娘杨纸涵”陆芙儿来着来人,两方介绍,“杨姐姐,这是沈家姑娘沈楚楚和她的远房妹妹许莹然。”
杨纸涵,听这名字就知道与杨纸嫣的关系不一般。
“沈家?沈家的丫头什么时候也可以来这种地方了,像她们这种人,只能脏了这美丽的地方!陆妹妹,不是我说你,别把脏的臭的东西往这儿带。我们可是名门淑女。”杨纸涵目中无人的性子,和杨纸嫣也是异曲同工,不愧都是杨家人。
“杨姐姐,你……”陆芙儿生平从未与人拌过嘴,遇见杨纸涵这不可一世的模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