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这个时候,不在混乱中爆发,就在混乱中灭亡。夕晖显然属于后者,不过他是要灭亡别人。
“怎么回事……”帝俊喃喃道:“他的封印怎么会解开了?”
伏羲腾身而起露出红色的蛇身皱眉道:“初时我们和三人之力才将他封印,女娲崩溃,自然束缚不了他。倒是你……”伏羲转回身子一记猛攻:“我要在他之前杀了你!”
帝俊躲过攻击愤怒的指着伏羲:“你个疯子,真是不可理喻!”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伏羲的发丝向后飞扬,宛如火焰:“当初若不是你动了手脚,这些人本该寿与天齐,享受跟神族同等待遇的!”
帝俊冷笑一声:“本该?”长剑一指对准伏羲的胸口,坚定的说:“若人类真寿与天齐,神族还能活到今日?伏羲,你胡扯也要有个限度!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凭什么我们要为了成全你的兴趣把命赔进去?凭什么我们要乖乖的任人宰割?”帝俊的声音直指天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一开始就已经规定好了的,凭什么人类就要例外?我早说过,强者活而弱者殁!既然你这个父神无法再公平的对待生灵,我等亦无需再仰人鼻息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天即负我,我便逆天!”
作者有话要说:没爱的部分快完了= =终于……
79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月圆之夜,我失眠了,缠着应龙说故事。
那夜我记得很清楚,原本红色的月亮变成了白色;应龙说,那是因为一个叫嫦娥的女子伤了心,斩断情丝飞身上月。
因为她冻了心,月色也不复热情。
应龙被我缠了很久,无法,终于将我揽在怀里,低低的说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神族,他受到万人爱戴,人人都崇敬他,仰视他。
可是他很寂寞。所有的人都仰视他,所有的人都疏远他。所谓的最尊崇,也意味着最被疏离。
这个神捉摸了很多点子让自己不那么孤单,有一次,他终于喊上与他共生的神合力创造了另外一个神。会陪在他身边的,让他不再寂寞的神。他给那个神取了名字,交给他权利,尊崇,甚至自己一切的一切。
可是被他创造,给于一切的神却更亲近他第一眼看到的,另外一个神。
这个神还是很寂寞,于是他造出了很多很多的人,在他的面前跑来跑去,聊以慰藉。同时他想,有了事情要忙,他造出来的那个神便不会再离开他。他命他为天君,意思是将天下都与他。只要他不再老是从自己身边跑开,只要他不像别人那样疏远自己。
可是天君还是跑了,抛弃人类,抛弃天下,抛弃了他。带着灭世的妖神,宁愿堕天也不愿意再见他。后来还收养了当年那个他亲近的神族的女儿,为了保护她,不惜跟自己为敌。
那个被他创造,为他珍视,最后却背叛他的神,名字叫做天君帝俊。
千年前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如夜般让人安心的怀抱里。
他让我留下,给我找来玩伴,一手将我带大。
然后在我不容于世时,拿起长剑,出去跟人掐架。
这个人叫帝俊。
当伏羲的一剑贯穿帝俊的身体时,我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应龙,帝俊……我所珍视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被伏羲夺走,离我而去。
我脚不沾地,飞快的冲向伏羲,一条火龙从手中飞窜出来。
伏羲的长剑还在帝俊身体里面,一层看不见的墙将他围住,火龙打在上面,发出一声悲鸣,四面飞溅,片片消散。
我和伏羲离得很近,近到足以看见他的手沾满帝俊殷红的血,红发和黑发绞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吼:“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帝俊漆黑的眼睛慢慢失去焦点,却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宁静。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还是最像我。”
我忽然觉得,其实伏羲也是很癫狂的。我试着轰开透明的壁障,在外面疯狂的叫嚣:“把帝俊还给我!”
伏羲缓缓的回过头来,疯狂的笑容都是那么充满生命力。
“你才要把帝俊和应龙还给我。”
夕晖在后面缓缓的,安静的吞噬着地面和地上所有的东西。虽然此刻的他没有脸,但是可以感觉出他的动作非常优雅,就像一个教养极好的贵族,小口小口的品尝着自己面前的盛宴。
伏羲眼珠一转,忽然笑出声来:“你恨我吧,恨我便杀了我,给帝俊和应龙报仇吧!”
我第一次展开跟应龙一模一样的羽翅,飞扑下去:“你以为我不会?!”
透明的壁障咻然消失,尖利的水剑刺向伏羲。他笑着并不躲闪,左手的剑松落在地,看起来好像挽着帝俊。
“不行!”灰色的雾气骤然收缩,化为一道紫光袭来。
夕晖!
很久以前我便觉着为何大家的眼睛都是别的颜色,偏偏就我是金色;会不会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可是刺痛的感觉,手里消失的水剑和伏羲毫发无损的身体,怎么都不像是幻觉。
不会吧……我想到了千万种可能,甚至想过女娲会突然出现扫我一尾巴,可是……
我瞪着他,怎么看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第一眼看到那个紫色眼睛的妖孽时,我狠狠的被荼毒了。虽然他又凶又狠又爱欺负人,第一次见面还咬我;可是我仍然老是跟着他。
因为他不一样,他身上的气息如果没有我,会吞掉碰到的东西;他需要我。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让我觉着自己存在的最大意义不是浪费水和粮食的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久到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我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背我回来的时候,凶巴巴的教我煮鱼的时候,傻笑着向帝俊炫耀我的团子的时候……
那时候我想,这就是一辈子了吧。
虽然他揪我的脸的确是狠。可是我还是揉着脸巴巴的自我安慰:不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么,天上地下,除了生我出来的应龙,总还是有个人不嫌弃我的金眼尖耳的。
可是……
夕晖恢复人身,战场上的形式顿时逆转。神族发现自己的主帅被攻击,不要命的疯狂进攻。风雨雷电躲过一劫,再次轮番上阵。
我咬住牙,夕晖竟然挡在我和伏羲之间。
“闪开!”
求求你闪开吧,这一点都不好玩!
夕晖不动,伏羲在他身后轻笑;安静的笑容,好似帝俊。
“给我闪开!”我几近疯狂的展翼而起,眼角边咸咸的泪水流个不停。
啊呸,真丢脸!真丢脸!
夕晖伸出手,眼神好像还有些伤感:“红莲,不要……”
“闪开!”
咆哮的水龙飞出,我恨恨的瞪着伏羲,胸腔里全是陌生的感觉。像火一样狂啸着要喷涌而出的,是以往从未体验过的怒意。
应龙,帝俊,夕晖……全都是伏羲,全都是伏羲!
就连我的诞生,也不过是为了伏羲高兴!
无风战死,绿珠蓝姬遇险,夕雾以一敌三……敌人如飞蝗一般扑来,女娲崩溃得太快,妖魔们开始在战场上一只接一只的消失。
生平第一次我知道原来笑不止是开心的时候可以做出来,无比凄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可以做出来。夕晖伸手挡住我的一击时,我发现我是在笑的。
那一击来的颇不容易,大概是我短短四千年生命中最完美的一击了,身后的羽毛渐渐飞散,我的意识也渐渐溃散;我看着夕晖惨白的脸,心里想,我还是不要说好了。不要说我恨他,保留点龙族的风度也是好的。
可是当那道特属于他的紫色的封印在我的眼中渐渐溃散时,什么优雅忍让从容大度通通见鬼去!我脑子一热,忍不住吼了出来:“夕晖你这混蛋,我恨你!如果可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小孩子气的幼稚话语,却是那时候我说的出来的最狠的一句。
说完我还有点习惯性心虚的想,这么骂他会不会掐我呢?
嘁!怎么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间茅屋里头醒来。
低墙,硬床,乌黑的门框。
唯一明朗的是一张眼睛笑得弯弯的脸,玉白长衫,风姿绰约。
“丫头,你醒了?”
老乌龟是一只多话而又总是讲不到点子上去的乌龟。比如说吧,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好好教我书字,却日日捧个茶碗蹲在门槛边上唾沫横飞的跟我讲什么红莲啊妖神啊什么的。
当时我正努力的握着毛笔对着面前的白纸愁眉苦脸。
老乌龟不厚道!竟然让我把他说的全都记下来!
他说的速度又快,里面高难度的词汇出现的次数又多,什么伏羲帝俊勉强都算了,白雉?那什么嘛!白纸我面前倒有一张!
不过抱怨归抱怨,每天听老乌龟在旁边翻来覆去的讲,绕是我把耳朵阖上也难保没有一两句漏进去。于是某日我终于决定不再装傻,把笔一扔两手摊开趴在桌子上问:“那混沌也是的,怎么就不让他媳妇把伏羲一刀给了结了呢?还做那么纠结的模样,死相哦!”
老乌龟原本蹲在门槛上,闻言刷的飞进来做好,掏出折扇啪嚓甩开,反手遮住下边脸,目光深邃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想知道答案不?”
“……我忽然间不想知道了。”
老乌龟突然长身而起,一脚踩到凳子上啪唰啪唰将扇子摇了几摇;清清嗓子架势十足的说:“红莲为何不能杀伏羲?要知当年红莲降世,乃是应龙借助伏羲之气完成;即是说那红莲身具伏羲、应龙二者之气;应龙殒命,红莲已损一半真气;若是伏羲再身亡,这红莲焉能保命?想那烛龙本就是司生死之神,个中奥妙岂能不知?想那烛龙红莲相处甚久,熟知红莲最是个外柔内刚的,若明说红莲体内留着伏羲之血,只怕她死得更快;是以他才会在战场之上拦住红莲,所求实是保全她的性命!唉……”老乌龟眉头挤成川字型做深沉状叹道:“想那烛龙原本自来自去,毫无牵绊;到头来却为了红莲生生遭这一劫,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唉!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唉……”
我原本趴在桌上,听到他这一连三个九曲十八弯的“唉”抬起头,颇用力的往桌上一磕!
妈哟!痛得要死还没晕成!造孽!
老乌龟一扇子点着我的额头,皱眉不满道:“我辛辛苦苦为你解惑,你就这个态度?”扇子往前一点,正好戳到刚刚撞的痛处,我倒吸一口凉气,老乌龟凑过来:“懂了没?”
嘁!我撇撇嘴,本来就没什么疑问的,说的又不是我,我急个什么劲?于是我也清清嗓子,直言不讳心里的想法:“我就不觉得红莲是什么外柔内刚。”
“哦?”老乌龟挑高一边眉毛。
“竟然能吃道菜就把自己给卖了,我看她根本就是苦日子过多了,脑子缺营养傻掉了!”
“噗——”老乌龟立马散功,变成畏缩的咸湿乌龟。
我纳闷的问:“噗什么噗,难道你觉得她很聪明?”
“不不不,”老乌龟一叠连声摇着头:“她确实是傻子,大傻子,嗯,天下第一傻。”
“嗯!”这是老乌龟第一次如此积极的符合我的观点,我心下很是得意:“烛龙有心却顾虑太多,始终不肯将真心表白出来;红莲总是一头热的认为自己喜欢啊喜欢,却从未真正信赖过烛龙……”
我说的头头是道,老乌龟摸着下巴闭着眼睛不断点头。
“——两人都是傻子!”
老乌龟睁圆眼睛,附和道:“极是极是!”
我就没怀疑过他那日为何突然转性符合起我来,只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兴致盎然的抓起毛笔,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涂了两个大字。
夕晖。
老乌龟凑过头来惊讶的问:“你想起来怎么写字了?”
咦?我纳闷:“这两个字你不是教过我么?喏,”我翻出纸来:“夕阳,余晖,我只是把这俩字逗在一起而已。”
老乌龟盯着那俩字半晌,意味深长的说:“这两个字……写得实在是太丑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回去:“你见过我写哪个字好看的?”
“呃——”老乌龟打个哈哈僵笑道:“看来外面天色也不早了,该备膳了;唔,你想吃什么?”
吃——?我吞吞口水,向往道:“紫苏煮鱼……”
“啪!”老乌龟一扇子拍到我头上恨铁不成钢道:“日日就只想着这个!你就这点出息!”
我捂着头委屈的喊回去:“谁叫我刚醒来吃的就是这个?!你还说呢!小气的要死!天天就给这个菜,有好吃的,拿出来呀!”
“呃,呵呵……”老乌龟收起扇子心虚的笑道:“哈哈,紫苏煮鱼好,多吃鱼补脑……”
又是这个借口!
我万分鄙夷的瞪他一眼,认命的走下山去拔紫苏。
作者有话要说:天界战争就是这样的……今后就是囧囧紫苏闯江湖,啊不,闹私塾了,继续八卦外加解惑鸟……然后,最后的最后的结局也要浮出水面鸟~俩人究竟死了木?大家票选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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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咕噜!”老乌龟放下碗抹抹嘴巴:“反正你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干脆叫紫苏算了。”
我放下碗,舔舔嘴唇想了一回,有些挫败的说:“紫苏我倒甚喜欢,只是为何要是野草……”咂巴咂吧嘴,我有点犹豫:“这个名字倒是好……但是……似乎有些贱贱的。”
“贱名好养活嘛!”老乌龟继续蛊惑。
想来想去,实在是舍不得那个名字,点点头同意了。
对了,贱点就贱点,又不指着这名儿去考状元。我下意识端起碗想继续喝,不想刚才一个走神,老乌龟已捷足先登喝空了汤碗,在一边美滋滋的拿根鱼骨头剔牙呢!
“……阴险。”我不由的崩出两个字。
就是因为这两个字,第二天老乌龟便拿了套衣服将我一裹,一脚踢到仙塾里去了。
元始天尊的仙塾声名远播,从这里出去的天界栋梁是一批接一批,比黄河水还泛滥。界内流传这里是大仙的殿堂,大神的温床。
那时天界已经发展成跟今日差不多少的规模了,神、仙、修真者,都有严格的界限,每一次的晋升都要经过严格的考验;这里说的考验不仅仅指历劫,还有各门科目如经法、仙术等等各项考察;据说有个神仙当年就是载在佛经科目上头,几次升上仙而不成,这大仙一怒之下弃仙入世,将天界那一套考核制度原封不动的托梦给某个皇帝,制成了后来令天下读书人为之奋斗终身,爱恨交加欲罢不能的,科举考试。
考虑到其中仙术一项与俗世大流脱节,这位神仙还特地根据实际情况将仙术改成了武术;未曾想此君虽然仙术甚强大,此举却是自搬石头砸了自己脚;因为仙术和武术根本是两回事;区别就跟吃饭和看书一样明显;很多人武功盖世,却穷其一生也难以参透仙术的奥妙;反之仙术高强的仙人,他在武术上很可能是个肉脚。
那个神仙便是如此;他在皇帝梦里吹风,吹完后才忽然发现还有这么一条,赶紧又跑回去一巴掌把皇帝给拍晕做梦,嘱咐皇帝文武可要分开考。交代完毕,这才安下心来脱去仙身投入轮回,最后凭借着无与伦比的笔上功夫,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成为状元。
要说这位仙人姓什名谁,文曲星君是也。
据说文曲星君投胎成为状元以后,天庭里的文书活计没人干,一下子堆积如山,把个天君累得听到“文书”二字便虎躯一震,心想这不行!这样下去,天君得变天奴!怒喝左右是谁这么大胆把文曲星君放下凡去的。
众神仙你问我问你,最后还是司命站出来说文曲星君心下凡历劫去了。天君广袖一挥,历什么劫!速速给我召回来!众神仙早就被天君的神经质折腾了个半疯,一听这话全都欣然从命,脚不停的就跑下凡去,恨不能五花大绑将文曲星君拎上来。
结果下得凡间一看,人家文曲星君是当朝宰辅,身担国计民生,哪能说走就走的?大家左右争取,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协议;反正天上一日,已是地上一年,边让天君再多等个十日,十日后文曲星君自回天庭。
众神仙听了一时间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