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地瞥了宋云宁一眼,傅之觅留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大大咧咧地拍着肚皮,傅之觅转向了池应:“哎呀好饿,好想达瓦那的手抓羊肉。小东西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啊,你要是让我看见我一定会抢光你所有的……肉!哎呀呀达瓦那大叔我来了……”
池应鼻间重重出气,对傅大捕快的敌意终于达到了最高值。
“姐,我们要在这里住下的吗?”池应伸手想去拉宋云宁,但到了半空又收了回来。不敢再造次了。这人,眉目依然如往昔清俊动人,却总觉得不大想近她的样子。池应有些丧气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地上正在搬粮食的几只蚂蚁。
让池应没想到的是,自己收回的手竟被宋云宁主动握在手心。池应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宋云宁朝傅之觅奔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一天多没吃饭,你真不饿吗?”
小家伙的脸立刻像朝阳初晖似的,明亮起来。
小池还是笑起来了好看,像刚才那样皱着脸真是丑死了。宋云宁心里想着,不知不觉间嘴里也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看到你不开心。你说的那些事,等过些日子你还这么坚决了我就考虑答复你。”
原来只是想考验我。池应立刻信心满满,走路也一路三晃,满是得意地哼起歌来。宋云宁为她这番孩子气的举动哂然一笑,竟生出一个如此走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我跟你讲哦,沈楼以前有个洗衣丫头比我只长了一岁,大前年就嫁给一个商行少爷了。听说已经生了三个小孩儿了。还有沈伯他孙子,比我还小两岁就已经当爹了,还有还有……”
其实你的潜台词是你已经不小了么?还是你是想这么隐晦地告诉我你也想找个人过一辈子?面对小家伙兴致勃勃的八卦,宋云宁甚觉无力地抚额。
你以为,仅仅是年龄的问题吗?小池。
种种的思虑,宋云宁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单纯的觉得不想看到小家伙好不容易恢复阳光就再次晴转暴雨的样子。
想起她那想哭又强忍着的表情宋云宁就觉得无奈。
“哎,姐,我们来坐这里。”
宋云宁隐约听到小家伙的声音,但巡视了一圈并不宽敞的前堂,却并没有发现池应的身影。
“在这边在这边……”
池应压低了声音,贼头贼脑地躲在一名暗卫身后,悄悄地冲宋云宁摆手。
“怎么了?”宋云宁不解地来到她身边。这荒村小店,人生地又不熟干嘛这么神经兮兮?小家伙的行为,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周小四跟我讲了,说这儿的肉特别好吃。”池应紧紧地抓住宋云宁的手,拉她在五大三粗的暗卫身后坐下,这才接着说道,“神经病说她要抢我肉吃,我们坐偏一些,别让她看到。”
“哎喂,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了肉比见了亲人还亲……再说,我想吃肉哪用得到抢你的。”
傅之觅的声音猛地从上方传过来,池应抬头做了个鬼脸:“你以为你又好到哪儿去。切!”
池应觉得自己能等。可是诱人的秀美容颜此刻就那么安静的展现在自己面前。宋云宁的睡相十分安然,白天稍显僵硬的面部线条也柔和下来,
睡不着,睡不着。池应泄气地钻进被窝里,默默数着自己这几天总共吃了几顿肉。葱爆小牛肉,红烧五花肉,糖醋鲤鱼,清烤兔子,孜然羊肉……
可是再好吃的肉,都香不过眼前好像已经睡沉的活人。
特别是那淡红色微抿起的双唇。
上次太紧张,蜻蜓点水的一记就让自己浑身被雷击了一样,又像被点了麻穴。都只顾紧张了,什么味道根本就没尝出来。
所以呢,趁她睡熟了好好品一下吧,就一下。有个声音在池应心里怂恿。
反正她也睡熟了,应该,应该不会轻易醒过来的对吧……
池应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了宋云宁的脸。月光太浅薄,照的细腻而又白皙的脸部像上好的滑嫩豆腐,池应吞了口水心道:还真是诱人的一张脸。
均匀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让池应的心跳更加迅猛。咚咚的,像是连天的战鼓。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池应在心里安抚自己,只是这个女人让她非常心猿意马以致不能自持的呀。
舌尖轻触那双柔软的唇,入口甜甜的,真的比什么羊肉牛肉鱼肉要香的多哎。明明晚上和自己吃的一样的嘛,怎么会这么甜呢?
好吧,只是没像自己吃了那么多肉而已。
忍不住用舌尖撬开把唇瓣一条小缝儿,滑进了那香甜味道的出处。小心地四处游荡着,汲取更多的甜蜜。
但是怎么突然这么疼?
“哎哎,你咬我做什么?”池应吸着气,含糊不清地指责对方的暗算,“疼、疼、疼死了。呼呼……”
“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擅长恶人先告状嗄?”宋云宁眯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睡觉就睡觉,你干嘛呢?”
“就一下麽,小气鬼。”池应觉得探路的舌尖这次遭受了重创,很是不满,“温香软玉在怀,佳人美女在侧。我睡不着睡不着……”
这客栈里的双人床足够宽敞,小家伙不满地打着滚儿耍赖。宋云宁抚额,头疼地摁住了她:“听话乖乖睡,别净乱想。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宋云宁捏了捏小家伙软溜溜的脸,懒得再动一下。
池应虽然觉得自己被咬有些吃亏,但“就一下”的愿望已经满足,于是就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养了一会儿神,身边的小家伙就已经酣睡在卧。宋云宁睁眼看了她一会儿,在池应额间印下一吻。调整好姿势后又想了想,把手臂也放在她颈窝下让她枕着自己手臂,这才安心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咬舌头真是个恶趣味!!谴责所有爱咬舌头的人!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汉阳城西北,有一个燕芜国最大的酒楼——花镜楼。
因为三年一度的商贸节,这条本来就足够热闹的朱雀大街显得格外繁忙拥挤,俨然成了集市一条街。各国各地的商人操着不同的语言,穿着形色各异的衣服,带着精心挑选的上好货物早已订下朱雀大街预设的摊位。
而在花镜楼占下一席之地的商户,无不是各国顶尖的商业人物,而那些稍次些的商人只能疯狂地抢下花镜楼周围客栈的房间,期冀近水楼台能得些月色。因为商贸节乃是燕芜皇家主办,若能得到皇家垂青,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宋氏近些年在湖州一带发展,虽在地方站稳了脚跟,但比起花镜楼那些大商贾,仍要逊色一筹。是以宋云宁在三个月前就派出的管家金满河也只在离花镜楼百步之遥的朱雀楼订下房位,等候大队人马过来。
到了汉阳,池应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是赖着宋云宁和她一起来到朱雀楼歇脚。她不说离开,宋云宁倒也放心。汉阳城为一国之都,三教九流齐聚,况且人生地不熟的,异族风俗毕竟和南方不同,宋云宁还担心她万一和什么人起了冲突,闹出什么乱子来。
再说,还有傅之觅在一边虎视眈眈。
自从她把话挑明,就再不掩饰她对池应强烈的占有欲。虽然小家伙把整颗心都放在宋云宁身上,对傅之觅基本保持无视状态。但宋云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到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汉阳城可以说是她的天下,万一她想做什么,小池那个迟钝又单纯的脑袋怎么应对?
傅之觅一直把二人送到朱雀大街才在池应好不耐烦的催促下离开。临走前那哀怨、忧郁的眼神直叫池应打了好几个寒颤。
“姐,周小四说朱雀楼的八味乳鸽超好吃的。我请你吃好不好?”池应撑着下巴,一脸天真无邪,“而且周小四还说朱雀楼独家引进的西夷葡萄酒也超好喝的,我请你喝好不好?”
宋云宁狐疑地打量着笑眯眯的池应:“你想干嘛?”
“还有啊,我们店里的特制散点也很好吃的……”店小二在一边接了口,顺手把盘子里放在两人的桌子上,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糕点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但池应一听这声音,根本就不管散点什么的,跟见了鬼似的跳了起来。
“周、周、周小四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走的时候你明明还在不留客栈洗盘子。”
立在桌边的人,虽然头上扎着的方巾和手臂上挂着的抹布显示她不过是个伙计,但一身剪裁合体的上等绸衣,衬得这女扮男装的少年愈发明眸皓齿,眉清目秀。和她同样打扮的厅内还有数人,这就是朱雀楼的招待了。
“嗨,甭提了。这朱雀楼的老板是我们老板的堂弟,这不商贸节到了嘛,这里人手不够用,老板就把我赶过来做苦力了。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这还没歇上一会儿就被人拉出来做工了。”周小四的郁闷全表现在脸上,池应拍了拍她的肩表示深刻同情。
宋云宁冷眼旁观相谈甚欢的两人,心下嘀咕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周小四没站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个满身珠宝气的肥男人就把她叫走了。池应这才把注意力转回给面无表情的宋云宁。
“四四是我师父的师妹的孙子,我再暖泉镇时候才知道的。她身上有我师父给她的信物。”池应简单地做了介绍。
宋云宁点点头表示知道,心里的疑云变成对那个张扬的红衣女子年纪的猜测。小池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师父到底多大了,怎么她师妹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我师父那个老妖怪也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了,反正从我见她第一面到现在都是那副鬼样子。把我都看腻味了。”池应撇撇嘴自言自语道。
因为人多,菜上得很慢。池应等的不耐烦就玩起桌上的散点来。她不喜欢吃除了桂花酥以外的所有甜品,这些朱雀楼厨师精心制作的糕点此时就成了她盖房子的砖瓦。
宋云宁倒是拿着一本账簿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理闲的嗷嗷直叫的小家伙。
今年的商贸节刚好与两年一度的燕芜文试撞在一起。大厅里除了那些远道而来充满铜臭气息的商人,还有不少高谈阔论卖弄着文采的书生。
宋云宁身后的一桌围了很多人,看打扮都是些锦衣的富家子弟,大部分手中都执有一把折扇,看起来都是念书的。
“好一句‘一缕青丝轻梳,风情慢数’!文扬兄,你这首又黄昏当真绝了。”
池应的目光转到那桌饮酒作赋的书生身上,一时好奇也凑了上去。
但见桌上摊开的白纸上书写这几行工整的楷书。池应仔细看了看,这字是用皓景文写的,便出声念道:“逢春来迟,春照月凉薄。青墨洇屋檐,人比帘轻。晚风惜素石,心较岩沉。一缕青丝轻梳,风情慢数。一泓池水映月,冷光残微。”刚读时觉得还行,再往下读,池应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破词嘛,你确定你没有在凑字?”
出声赞叹的人见一个书僮打扮的人这么评价,怒道:“何方高才在此羞辱文扬兄的文章,有本事你也写出来让我等看看。”说着,一支笔递到她面前。
池应也不客气,略沉思了一下,挥手写道:清泉石刻晚映流,忽一缕长风就至。朔风经年黄沙起,难见一池月光。池应的字写得不好,歪歪扭扭的让旁人看了甚觉滑稽。
那人连连念了几遍,嗤笑道:“说别人写的不好,也没见你手下有什么真功夫。小小书童也敢如此口出狂言,真该让你家主人好好教育教育你。”旁边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似也在嘲笑书僮眼高手低。
居中被称为文扬的青年,面相平凡却给人很谦和的感觉。他站起身对着池应一拱手,问道:“小可冒犯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小池,你在做什么?”宋云宁这边刚算清一笔账,回神却发现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别人桌边,与人争论什么。
池应被人奚落也不觉得惭愧,她只是这会儿闲的发毛,又有些讨厌这些文绉绉一口酸词的书生,便想逗逗他们而已。这时听宋云宁叫自己也不回答文扬的问题,抛下一干人回来。池应甚是得意地答道:“我在和人吟诗作对呀哈哈……”
宋云宁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作诗啊?来做一个让我听听。”池应嘿嘿笑着,摸着自己耳朵回道:“我是闹着玩儿的,就不献丑了哈哈。”
方才夸文扬的锦衣男子见池应这么不给面子,便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道:“怎么,你这狂放小儿也知道不好意思了?快来给文扬兄道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云宁无意间打量了说话人一眼,觉得那人非常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人又见宋云宁气质出尘,手握书卷以为她是无礼书僮的主人,当下沉不住气上前责问道:“这少年是不是你家书仆?好生无礼。”
“怎么无礼了?”宋云宁这么问,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小池成我书仆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池应见她眉目垂下,似是有几分嗔怒,便道:“我说不好就是不好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做什么死太监?”
“你这书僮,怎么这个样子?”那锦衣执扇的青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怒气冲冲地扬起手,像是要打过来。
宋云宁在桌底下狠狠拧了一把牙尖嘴利的小家伙,制止她再说荒唐话。
而那居中一直沉稳不语的文扬此时也上前来做和事老:“小可不才,让这位小兄弟见笑了。向莫兄我们回去吧,不要再为难他了。”
“向莫?”宋云宁猛的想起来了,“你父亲可是湖州知府向成文?”
“这位姑娘可是认识家父?”向莫撤去方才的咄咄逼人,转眼间换上一副和文扬一样的温和脸色。
池应不满地嘟起嘴:“刚才还在装文人雅士,这会儿见了我姐姐连腿也挪不动了么?”向莫去不理她,等着宋云宁的回答。
“见过几次,觉得你和他长相相似,又与向家公子同名,才冒昧做了揣测。我妹妹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向公子见谅。”
宋云宁表情平淡,心里却有些忐忑:向莫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也在这附近?
“没事没事,童言无忌。”向莫拱手道,“他乡遇故知,宋姑娘可有意愿与我共饮一杯这西夷葡萄酒?”
池应这会儿郁结了,没想到多说了一句话还引来一个宋云宁的熟人,自己真是多那一句嘴干嘛?
☆、第二章(捉虫)
池应狠狠地戳着手下的八味乳鸽,好好的一盘菜被她戳的乱七八糟还不肯罢休。盯着邻桌谈笑风生的三人,目光怨念到了极点。
邻桌只坐了两男一女三人。不消多说,自然是宋云宁、向莫和李文扬。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嘛,干嘛非表现的一见如故。你们不要老发出这种刺耳的笑声好不好。池应忿忿地腹诽。背对着她的向莫和李文扬是看不到什么,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放的很开。而平素淡漠的宋云宁面对二人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待面向池应时,就立刻送以她警告的眼神。警告她不准乱来。
如此三番两次,池应对喷香的乳鸽彻底失去兴趣,一杯一杯豪饮着周小四特意为她准备的桂花清酒和西夷葡萄酒。
直到面色通红,神智迷乱。
池应的酒量很小,小到一杯兑水的白酒都能把她灌趴下。
宋云宁没有见识过池应的酒量,是以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酒醉的问题,毕竟那所谓的西夷葡萄酒喝起来跟果水似的,酒味儿极小。小家伙虽然脸色通红,走路却很稳健,而且双目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