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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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烈传-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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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石磊苦笑道:“魏某不过是一个鄙夫,侧身权贵之门,丧尽武节,能得与朱公同时赴死,已是莫大的荣幸,生已无欢,死复何惧,朱公,我为你执辔吧。”
  朱家笑了笑,将辔绳交给他道:“朱某这辆车子从没有请人代驾过,今天请魏兄代执,乃是一种敬意。”
  魏石磊肃然接过辔绳,两人坐上了车子,默默地向城外面去,行经一处转弯角,忽然有两个人钻了出来,青袱包头,身披宽裙,是一般庄稼妇人的装束,朱家道:“二位大嫂请让路,在下有事要出城。”
  一个妇人道:“我们也有事,请爷们带一程。”
  朱家眉头一皱,忽然道:“原来是季将军,庄兄!你们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
  季布上了车子道:“壮士虽然没找到我们,但壮士叫人带出的清息我们都晓得了,壮士为了季布惹了一身麻烦,仍然不肯出卖季布,季布怎能连累壮士呢?”
  朱家道:“将军真相信我的话吗?”
  季布道:“不相信,否则我们早就来了。”
  朱家道:“将军既然不信,此刻也不必来。”
  季布一笑道:“壮士误会了,季布并非不相信壮士的承诺,只是不信壮士再能从那些人手中救出季布,他们吃过一次亏,再也不敢托大,一定重兵卫护,不让壮士得手了,壮士虽勇,到底是不能与官军相抗的。”
  朱家一叹道:“将军来得太迟了,如果早一两天,朱家得以从容布署,或许能设法一为,但此刻朱某已作最后的打算,实在没有办法再贯澈前言,因此将军还是回去吧。”
  季布与庄敬都自行上车,然后道:“季布已经见到谢老英雄带着数百位豪杰埋伏城外,如果壮士有了不测,他们将不惜与官军一战,季布怎能牵累各位,所以才挺身而出,以为酬谢朱壮土活命之德。”
  朱家正要开口,庄敬却道:“朱公!店中援手,使我们与季将军接触上了,现在季将军已经作了安排,将所握的密件交李南辉带往京师交雷大人以为扳倒萧何之用,但对方布署太严,李南辉恐怕很难出去,季将军才挺身而出,转移对方的注意,此为两全之计,同时也解了朱公的困境,因此请朱公不必再固执了。”
  朱家本来想把他们推下车的,但听了这个话又住了手,心中感到一阵悲哀,季布即使挺身而出,也是另有目的,如果为这种人坚持到底,造成那些朋友与官军流血相拚,实在太不值得了,所以把推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季布得意地一笑道:“萧何就算得到了我,也不会想到我已经将密件交出去,嘿嘿!他的相位也坐不稳几天了。”
  朱家默默坐在车上,快出城时才道:“朱某行事无悔,说过要救将军出险,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没多少把握,要请将军原谅。”
  季布笑道:“没关系,季布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假如实在无法逃生的话,我倒希望能死于大侠剑下,总比丧身于竖子之手强一点,我与这位庄英雄现身相见,就是抱定了必死之念而使李南辉顺利达成任务。”
  朱家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季布叹了一声道:“朱壮士,我知道在野店中,我不肯放过这位魏朋友,引起你很大的反感,这一点我很抱歉,因为我对草莽豪杰的认识不够,我是在军旅行伍中出身的,在我的观念中,责任重于一切,为了达成任务,有时必须很残忍,不仅是对敌人,对自己也是一样,行军对垒,不能讲究仁道与恕道,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才是求全之上策,本朝与楚相王争天下时,在鸿门之宴上,项羽只要稍微狠点心,就不会有垓下之败了,在我来说,只有死去的敌人才不会有危险。”
  朱家至少也懂得了一点,因此对季布的反感也冲淡了许多,平静地道:“将军!朱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如果无法使你平安出险,朱某一定赔上这条命。”
  季布点点头道:“这两天我与庄英雄在一起,对江湖草野奇士了解得多一点,因此我不跟壮士多客气了,也不再劝壮士置身事外,那对壮士是一种侮辱,我们但凭天命吧。”
  车上再也没人开口了,只有魏石磊轻轻地吆喝着曳车的壮牛,发出呵呵的声响,在蒙蒙的朝雾与刺骨的晨寒中,车子出了城,慢慢行到了约定的地点。
  田甫一身劲装站在甲胄鲜明的官军前面,这时季布与庄敬都已脱去了乔装的女服,露出了本相。
  他看见季布在车上,似乎颇感意外,但随即恢复了笑容迎上来道:“朱兄果然神通广大到底把季布给找到了。”
  朱家淡淡地道:“田七郎!此刻你应该把解药交出来了?”
  田甫笑道:“那当然,田某这么做,完全是为朱兄好,即使朱兄找不到季布,田某也会奉上解药的。”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葫芦,递了过来道:“把这里面的药丸,每人喂上一颗,约莫一盅茶的功夫就会苏醒了。”
  一面说着,一面叫人过去要把季布绑架过来,朱家却沉声喝止道:“且慢!我要证实一下,这解药是否有效。”
  田甫笑道:“兄弟的解药绝对错不了,朱兄难道不相信兄弟?”
  朱家沉声道:“我待人唯诚,就是太信任阁下了,才招致朋友受困,得了这次教训,我就要谨慎一点。”
  田甫很不好意思,讪然陪笑道:“那我们就等一下,朱兄叫人拿了解药回去,试过了再说。”
  后面的草堆中突然飞出一人接口道:“在这儿就可以试。”
  那人正是谢东强,朱家讶道:“谢老哥!你还是来了?”
  谢东强道:“朱爷!老汉怎么放得下心不来?”
  田甫陪笑道:“谢老爷子要怎么试验呢?”
  谢东强道:“你留下的酒,我已找个人喝了下去,现在醉倒在这儿,你的解药能救醒这个人,就证明是真的。”
  他挥挥手,草堆中又露出两个人,有一个老者昏睡在地下,谢东强接过葫芦,倾出一颗药丸,塞入那老者口中,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约莫过了一盅茶的时候,那老者身子微微屈伸,终于坐了起来。
  田甫吁了一口气笑道:“朱兄!兄弟没骗人吧!”
  谢东强将葫芦抛给他的儿子谢小乙道:“拿回去,每个人一颗,大概不会错了。”
  谢小乙抱了葫芦飞奔而去,谢东强却一挥铁弓叫道:“姓田的,现在该算算咱们的帐了。
  你来到鲁地,每个人都拿你当肝胆知己看待,你居然暗藏祸心,用毒药暗算我们,今天要不宰了你,齐鲁地面的游侠就不能再混了。”
  田甫一怔道:“朱兄!这是怎么说的?”
  谢东强大叫道:“不关朱爷的事,是我老头子要找你。”
  不由分说,举着那支铁胎强弓就砸了下来,田甫闪身避开,但谢东强不肯放松,紧逼不辍,田甫怒道:“老匹夫,你再不停手,我就不客气了。”
  谢东强厉声道:“谁要你客气,鼠辈,老汉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你拿命来吧。”
  一连串的急攻,使得田甫避不胜避,无可奈何下,长剑呛然出鞘,寒光闪处,谢东强已经饮血倒地。
  田甫颇感意外地道:“朱兄!兄弟不是有意的。”
  朱家点点头道:“我晓得,谢老哥号称铁臂神弓,除了神射无虚外,铁弓的招式也十分精奇,绝不可能在一剑之下就被你杀死了,他是存心来撞上你的剑锋。”
  田甫一怔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朱家沉痛地道:“他要给我一个杀死你的理由,他知道我最重信诺,今天不能对你出手,所以用一死来激发我的仇意,要我向你放手一搏。”
  田甫急急道:“朱家!你怎么说了不算,我因为你是个人物,才如约把解药给了你。”
  朱家一跃下车,脸色十分平静地道:“田七郎,朱某素来言出如山,从没有反覆无常违诺之行,你太侮辱我了。”
  田甫大鸣道:“你答应过交出季布来换解药的。”
  朱家道:“当天魏兄曾在场作证,你也可以回忆一下,摸着自己的良心,朱某答应你什么了?”
  田甫不禁一怔!魏石磊道:“田记室,那一天自始至终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朱公何曾答应你半个字了?”
  田甫这时略略回忆了一下,那天自己说完了话就走,确是没听见朱家作任何承诺,不由急道:“虽然你没有口头答应兄弟,但你把季布抓住了送来,分明是答应了。”
  朱家道:“我找过季将军,但绝没有去抓他,朱家是个老百姓,更没有抓人的权利,季将军是因为听说你对此地的朋友下了毒,挺身而出向你索取解药的,朱某倒是答应了他一件事,为感激他挺身救人的盛情,誓必保护他安然脱困离开此地,现在正是朱某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田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狞声道:“朱家!田某敬你是个英雄,可不是真怕你,我们已经较量过了!”
  朱家正色道:“不错!你的剑术很高明,朱某自知不敌,但朱某并不怕,男子汉大丈夫有死而已,誓不可废。”
  田甫道:“重兵阵前,你解救得了吗?”
  朱家冷笑道:“田七郎!别倚仗你的人多,齐地的朋友们对你衔恨入骨,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你,因为你的行止卑鄙,犯了武林的大忌,你今天逃不了的。”
  语毕高举双手,朗声呼喝道:“朋友们,大家站出来给田七看看!让他知道齐地的好汉们有多少是不为威屈的!”
  四野一声暴吼,如春雷乍惊,连大地都震动了,接着在深可及人的麦田中,在深黄色的土丘后,在堆积的黍米杆下,一下冒出了无数的人头,刀光闪烁,长弓劲弩,将整个地区都包围住了。
  这些好汉们有的出身马贼,有的是胡匪,更有的是行义江湖的侠客,他们熟悉地形,精于搏击,懂得野战布阵的精妙,也不过才三四百人,可是亮出相来,声势居然比聚集的千来名军卒壮大得多!加上一声连一声的怒吼,使得整个的军心都动摇了,队形不乱自散。
  田甫呆注战阵,脸色大变,厉声叫道:“你们想造反?”
  朱家冷笑道:“没有这个意思,他们都是来对付你的,今上也是江湖人出身,该知道江湖恩怨,以你的行止,就是告到朝廷去,我们也站住了理。”
  田甫叫道:“我是奉了丞相的命谕,出来擒拿叛贼的。”
  朱家道:“季将军如果真的是朝廷叛徒,尽管可以行文当地司府捉拿,解送朝廷治罪,不必由相府私行擒处。”
  季布也朗声道:“不错,季某挺身自首是希望能在圣上面前申诉一下,只怕萧何没这个胆子。”
  田甫身为相府记室,自然了解内情,他衔命出来搜擒季布,也是为了逼出季布所掌握的密件,那是不能公开的,急得汗流如雨,不知如何是好?
  朱家忽然道:“田七郎!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大家都是江湖人,就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这件事情吧!不必牵动太大,如果今天硬干起来,我们绝不会吃亏,事情闹大了,萧何贵为丞相,恐怕也担待不了,因为你此行的任务也是见不得人的,就算你能将季将军送回京师,也无法解到相府去秘密审讯了,但我们不想这么做,江湖人必须守着江湖规矩的约束,除非不得已,绝不涉入朝政纠纷。”
  田甫的口气软了道:“朱兄之意是如何?”
  朱家道:“援助季布是我一个人的事,捉住季布是你的事,我们既已冲突了,一战在所难免,你把官军遣散,我也叫齐地的朋友离开,我们单独解决问题。”
  田甫忙道:“是真的吗?”
  朱家道:“朱某言出如山,信不信在你!”
  田甫略一沉吟,这才一招手,把官军的领队召来,当面吩咐他们率部离去,然后道:
  “朱家,现在看你的了?”
  朱家也朗声向四周道:“各位朋友,请给我兄弟一个面子,大家也退回去,让我一个人来解决。”
  有人高声接口道:“朱爷!谢老哥的一条命怎么说呢?”
  朱家道:“谢老哥并非不敌,而是自愿一死来激我出手而已,我当尽力不负他所托,万一我也被杀,是证明朱某技不如人,这件事也到此为止,大家不必再追究了。”
  人群中喁喁低语,似乎不甘心,朱家厉声道:“各位如果要想替我们报仇,也必须等田七郎回到京师之后,绝不可在此地下手,齐地的哥儿们从不做倚多为胜的窝囊事!”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气雄万夫,官军徐徐退走时,四下的齐地豪杰们也一个个地退走了。
  不过才顿饭功夫,偌大的一片原野上,就只剩下几个当事人。
  田甫看看身后的四名手下,然后才向朱家道:“这四个人是我带出来的,朱兄能让他们先行离去吗?”
  朱家道:“不能,我答应过季将军,不想为他多添阻碍,除非我死在你的剑下,那时你跟本无所顾忌了,否则的话,他们必须留在齐地作客,直到季将军安然抵京为止。”
  田甫道:“好吧!我也告诉你一句老实话,我是相爷派出来的最后的一拨人了,只要能过得了我这一关,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送季布入京。”
  朱家笑笑道:“多谢你盛情相告,但你不说,朱某也猜得到,如果你尚有可用之人,绝不会想到征调官军来助阵的,萧何内虚在心,绝不敢以公开的方式来擒获季将军!”
  田甫默然片刻才转头问道:“季布!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手中掌握的证据,真能扳倒相爷吗?”
  季布淡然道:“萧何自己没告诉你吗?”
  田甫摇头道:“没有,这种事谁也不肯轻易告诉人的。”
  季布笑道:“我只需这样告诉你,萧何一定要把我活着解送相府,就可以知道我这个人并不足以构成他的威胁,而我手中所掌握的证据才是他的致命之伤。”
  田甫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交出来呢?”
  季布一叹道:“我何尝不想,但我自己是待罪之身,无由亲诣圣上,委之他人,又不知道谁是可信任的,吕子期是我多年知交,到最后仍然出卖了我,我敢轻易信人吗?”
  田甫问道:“那么密件仍然掌握在你手中?”
  季布道:“不错!但没有在我身上,我放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我活着,当然会自己去取得,我死了,只要死讯被证实之后,保管密件的人将会设法叩关去面圣申雪,所以你看着好了,萧何也神气不了多久!”
  田甫道:“如果把你送到相府,三木之下你熬得住吗?那时候你还是会说出来。”
  季布淡然地道:“我不知道,我会试一下。”
  田甫道:“也许不到京师,我就在路上把你榨出来了。”
  季布笑道:“我谅你不敢,因为萧何不会让这份密件落入第三者手中的,我不想害你,假如你要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你恐怕知道后,就活不到京师了。”
  田甫果然一怔道:“你还是留着秘密别说吧!”
  季布道:“目前只因为我一人掌握了密件,萧何才不放过我,假如有十个人知道,他就会对付十个人,很多人都怪我自私,殊不知道我不说出来,是为了他们好,如果我把这件事多告诉几个人,我就没有危险了,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不想把自己的危险去分给别人。”
  田甫点头道:“说得也是,朱兄!现在我们可以放手一搏了,我很遗憾要与你作对,这是为了公务,职责在身,我非这么做不可,在动手的时候,我不会再容情了。”
  朱家木然地道:“你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拖了进来,因为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在谢老哥的店中,我虽然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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