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公厉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丫鬟笑道:“司无求有个亲传弟子,替她主掌茅山法事,叫做霍冤崖。你遇着我,只是在死城里多了一条冤魂而已。”
沈太公又惊又怒,“你……你就是杀手霍冤崖!?”他一直以为杀手霍冤崖是男的,而张恨守也从未提起霍冤崖是男是女,沈太公自然一厢情以为云贵第一杀手霍冤崖自是男子了。
霍冤崖笑道:“你看我不像?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
沈太公怒吼,出手。
但他已中蛊,出手已无力。
霍冤崖冷笑:“你死吧。”猝然出剑。
沈太公横竿一架,想卸开剑势,但剑势直落,“咯”地一声,竿折为二,沈太公疾退,剑势追袭!
沈太公一矮身,闪电般脱了身上衣袍,卷住剑势!
“波”地一声,衣袍卷住了剑锋,但仍被绞成了碎片,如蝶飞片片;衣服原是柔之物,一样被剑气所粉碎。
就这拦得一拦,沈太公已抱起了一颗大石,足有一张桌面大小,相当沈重,压向剑势!
“蓬”地一声,巨石被剑气震得粉碎。
霍冤崖这一剑,先断竿杖,再破衣袍,又碎巨石,剑势才敛,霍冤崖收回一剑,冷笑道:“好快的应变!看你能再接我一剑?”又一剑刺出!
此际沈太公手心所中之蛊,已麻至半身,再也无力逃避,颓然靠在山壁上,耳际传来小雪惊慌的叫声:“公公,公公……”
剑已至眼前!
忽听一人叫道:“慢!”
剑离沈太公眉心三寸生生顿住!
由于剑力太猛,生生停住,握剑的手虎口缓缓溢出了鲜血!
沈太公只觉背后三下重击,穴道被封,立时倒地。
他背部所靠的山壁,已换作一人站在那里,他倒在地上才看见那人就是司空退。
霍冤崖怒道:“我已击败了他,为何阻止我杀他!?”
司空退道:“他已中了蛊,当然逃不过你剑下。”
霍冤崖的双目发出剑锋一般的光芒:“你是说,他要是不曾中蛊,我就击败下了他?”
司空退赔笑道:“你连张恨守也能杀了,这老头根本就不是张恨守的对手,又哪里是你的敌手!”
沈太公倒在地上,却还不服气:“张恨守没有输给你,你是攻其未备!”
霍冤崖冷冷地道:“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司空退忙道:“别杀他!”
霍冤崖霍然抬头:“司空幡主。”
司空退即道:“霍姑娘别误会。我是要留着他的狗命,好使方振眉那煞星有所顾忌,待一条龙事情了了,云贵武林重归三司,你要杀谁就杀谁,没人管得了你,也下会有人管你!”
霍冤崖沉默了一阵,道:“我虽是你旗下杀手,但我师父是你所命的人,我在你旗下任职,也是遵奉师令,以完成任务为原则,并不等于我就服了你、怕了你。”
司空返强笑道:“这个当然。我们都是为令师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霍冤崖冷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策动这趟阴谋,主要为的是‘茅山峒’和‘人头幡’重振声威,再掌大权,所以才甘心一齐共事。”
司空退仍是忍让:“谁都是一样。”
霍冤崖冷冷地盯着他道:“好,我就暂且不杀这老家伙!可是我告诉你——”
司空退侧着耳朵一副恭听她“高见”的样子:“有一日.我不止要亲手杀死这老不死,还要杀我是谁、杀方振眉、甚至杀——”
她硬生生把声音煞住,抛下一句话:“你就会知道我要杀谁!”就走了。
沈太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疯狂的杀手终于走了,但他这条老命是不是可以捡得回?司空退目送霍冤崖离去,眼里出现一种很奇特的神情。只听他喃喃地道:“谁杀谁,到时才知。”然后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灰衣女尼大步走了出来。
司空退吩咐道:“把这家伙跟那女娃儿囚在一起。”
沈太公听了,心里真乐开了。能跟小雪在一起,本就是他闯虎穴的目的。从刚才的形势看来,“人头幡”和“茅山峒”早已联手在一起,而“茅山峒”峒主司无求的身份武功显然要比“人头幡”幡主司空退来得高,司无求将其徒弟安置在“人头幡”里,一方面是为了对付一条龙,一方面是要牵制司空退,而从此看来,不但霍冤崖不服司空退,司空退与司无求彼此之间也是“狗咬狗骨”。而从适才的语态听来,他们合作要对付龙会稽的原因。是为了主掌云贵武林,再图复起,争位夺权,这可是一件大事!
可惜,沈太公自己却作了囚中客。
第十三章小雪与公公
龙会稽的样子使人看来,会以为他曾睡足了三天三夜从头发梢到脚指甲无一处不心满意足之际。其实恰好相反,他已有三个晚上没有真正合过眼睛,而且心烦气躁。
不过他一定表现龙精虎猛、喜气洋洋的样子,来迎接他的寿典。日为江湖中高攀低睬,落井下石的多,他在此刻更加气沮气丧不得。
何况他也意料得到,这寿辰恐怕难以平安度过,越是如此。他就越要表现得容光焕发。
虽然在这段日子里,一条龙的声名大降,怪事频生,使他的威望遽减,但他近年来在云贵一带的建树,仍难以令人遗忘的。故此,有很多客人都前来祝贺,不怕招惹麻烦上身。
这些敢于赴会的客人,不是有操守有眼光的,就是有过人身手的,可以说得上是“宾客虽少,却都不凡”。
龙会稽正要聚精会神,去应付这一场挑战的时候,他的夫人腹痛又告发作,这一阵子痛,痛得林清莺死去活来,直似肚子有十只钩子一齐收缩一般,也痛乱了龙会稽的心神。
“你觉得怎样了?夫人。”
林清莺哀呼道:“我……里面……在撕裂我……”
龙会稽叹道:“你……你要怎样,才……”
林清莺扑到龙会稽怀里,跪下,抱着他的腰哭着要求:“夫君……为保我俩的孩子……
请你,请你用‘蝶变’大法吧。”
龙会稽怔住了。他望向院里的长空,手心掏出了五道指痕。好一会,他才像决定了生死一般重大的语音道:“好,我就在寿宴前替你施‘蝶变大法’!”
两个女尼,一个揪着沈太公的头发一个拽着沈太公的胡子,把他硬拖进一栋牢房里去。
沈太公当然认识她们。
她们就是在“灵隐寺”前杀害老奶奶要掳劫小雪的四名女尼之二。
她们正在公报私仇。沈太公现在才弄清楚,这四名女尼并非“幽灵三十”司寇小豆的人,而是司无求的手下。
“蓬”的一声,沈太公被丢进了牢里。他正破口大骂,直把女尼的祖宗十八代骂到儿孙之十四代,“老贼,待会儿看咱们不好好整治你!”“碰”地关上了门。
沈太公觉得须根发脚都在痛,他还想再骂,忽有一纤小身影向他投来:“公公、公公……”
沈太公见是小雪,气登时消了大半,小雪见到他,如见亲人,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沈太公拍着她安慰道:“没事,没事的,他们没难为你吧?”
小雪哭着说:“小雪不要紧。他们有没有难为公公?”
沈太公心里一阵温暖。他在初迈壮老之年时,脾气暴躁,间接逼死了自己的孩子沈海若和媳妇儿,只剩下了小孙女小红,无尽后悔。后来小红也不幸逝世,白头人送黑头人,只剩下沈太公孤零零一人。
他无限感触:“你真像小红。”
小雪睁着无邪的泪眼,问:“谁是小红?”
沈太公喟息道:“一个好孩子。”
小雪破涕为笑:“公公说我像她,那小雪也是好孩子了?”
沈太公抚着他的头发,疼爱地道:“你当然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小雪问:“现在她在哪里?”
沈太公奇道:“谁?”
小雪说:“小红呀!”
沈太公怔了一怔,千咳一声:“她,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雪眼眸一片真纯:“她为何不跟公公一起去?”
沈太公眼睛闪过一片黯然:“她先去,再等公公去。”
小雪笑问:“她去做什么啊?”
沈太公迟疑了一下:“去……玩。”
小雪拍手笑:“那地方一定很好玩了?”
沈太公苦笑道,“很好玩……要不然,为什么人人都非去不可?”小雪笑道说:“我们来勾手指。”说着伸出尾指在沈太公尾指上勾了勾。沈太公不明所意。
小雪笑道:“这勾手指是公公答应了,以后要带小雪到小红那里去玩。”
沈太公听得心里一寒,忙道:“不行。”
小雪的眼眸也黯了一黯,低着头说:“我就知道公公不喜欢小雪……”
沈太公长叹道:“公公又怎公不喜欢小雪呢……只是公公中了蛊,又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功,这里都逃不出去,又怎能带你去呢?”
忽听一个尖锐的声音道:“你还想带她去?你还是乖乖地在这里等死,由我们带她去吧!”
说话的正是那刀脸女尼,其他三名女尼,跟在她后侧边。
沈太公忙拦在小雪身前:“你们要杀,就杀我,放这女孩子走!”
刀脸女尼冷笑:“现在我们要带走这女娃子,你的死期未到,耐心等吧……”
沈太公须发皆扬,挡在小雪身前,厉声道:“不,不,我不准你们碰她……”
刀脸女尼厉目一瞪:“找死!”飞起一足,踢在沈太公胸膛上。沈太公“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他穴道被封,功力难聚,加上中了蛊毒,全身麻木。转动不灵,对刀脸女尼的攻势,完全不能招架,但他仍拦在小雪身前,说什么也不让开。
刀脸女尼“劈劈啪啪”,一连几个巴掌,打得沈太公门牙松脱“滚!”
沈太公就是不肯离小雪身前一步。
刀脸女尼喝道:“扳开老的,揪出小的!”
三名女尼闪身前去,要拉开沈太公,但沈太公依然拼死拦着,矢意要维护小雪。
小雪一直在沈太公身后哭泣着,哀呼:“公公,公公,你们不要打公公,我求求你们不要……”
三名女尼听了,更是拳打脚踢,但沈太公说什么也不闪开,其中一名女尼光火了,“刷”地拔出了明晃晃的剑,小雪一声尖呼,女尼正待出剑,肩膀忽被抓住,回首一看,原来是刀脸女尼,刀脸女尼劈手就是给她一记耳光,骂道:“没有司峒主的命令,你敢杀这老王八!?你敢情活不耐烦了!”
那女尼悻悻然退开去。
这时小雪见女尼拔出兵器,怕她伤害沈太公,情急之下,便从沈太公胁下佑了出来,抱着刀脸女尼脆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刀脸女尼一扬手,点了她的穴道,下面的话便不能讲下去了。刀脸女尼冷笑一声,抓起小雪,回头就走。
沈太公狂吼,仆倒,抓住刀脸女尼的足踝,竭力叫道:“放下她……”
刀脸女尼脸色陡青,后跟一撑,踢在沈太公脸门,沈太公此时早已伤痕累累,声嘶力竭,至此再也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但一只手仍抓住刀脸女尼的脚不放。
刀脸女尼倒有些担心起来,“他……是不是死了?”
其余两个女尼,探一探沈太公的鼻息与脉门,答道:“还好,死不了。”
刀脸女尼又呼喝道:“那还不快快把这老王八的手扳开!峒主等着要人,慢了唯你们是问!”
三个女尼连忙用力把沈太公的手指扳开,好让刀脸女尼出去。刀脸女尼又道:“我出去交了人立即就回来,你们要好好看守这里,要出了事,你们要求死也比登天难!”
“茅山峒”的“家法”女尼们当然深知,就这样听着了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龙会稽决定要为她妻子保存胎儿施“蝶变大法”,是以下令要叶编舟去安排施法的场地及设坛,叶氏马上作出激烈的反对。
“帮主,施‘蝶变’大怯,是最耗费真力的事,何况施法之际,还要将体内五行真气、阴阳元气先行散去,帮主护身的九层的‘阳火神功’也暂时等于无,依属下之见,万不可如此“不行,我如不施木,清莺肚子的孩子,可能就保不住……”
“可是,帮主就算施术,也万不能择今天,至忌施发者的寿辰,是蛊术要门,既易放蛊而又易为蛊所侵,属下求帮主为本帮大局着想,施法延后进行可好……”
“你好意我心领。惟在寿辰之日.施‘蝶变’最见神效。清莺已快支持不住,迟得一时半刻,便得后悔终身。我不想再作一次孽!”
“但是今天宾客云集,其中也有来意不善者,谌、唐二位坛主又先后牺牲,休坛主也受伤而至脸部溃烂,若敌人动起手来。
我们……”
“你不要担心。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我自问平生只有负于公主,余无所梅,个人生死、并无足惜。何况……你们在,纵有敌来犯,你们也应付得来。”
“只是在施术的一刻,帮主你散尽护体‘阳火神功’,又无五行真元相护,实是危险啊……”
“就算我失了‘阳火’护体,五行干竭,真元逆行,普通人致我死命,也是不易。我的蛊术反挫之力,当世间也未必有多少人承受得起。”
“三司就可以。”
“司寇小豆的‘扣心术’虽厉害,却扣不住我的心。司空退的‘碧火血剑’也徒具声势而已……”
“司无求的‘止水’之蛊就可以破你的功力。”
“但司无求自从‘幽冥王’过世后,已近十年来现江湖。”
“如果……如果……”
“你又担心些什么?”
“如果施行‘蝶变大法’时,”叶编舟吞了口唾液道:“那祭女是敌人呢……”
“这倒可虑,你思路缜密,进步了。”龙会稽笑着拍拍叶编舟的肩膊说:“不过,祭女很适合,纯真可爱,缣瑕未玷,是冰雪聪明的女孩,有她之助,‘蝶变大法’必成,你就等着教小侄儿武功吧1”说着哈哈大笑。
“不过……”
“还有不过什么?”龙会稽有些不悦了。
“不过,假使那女孩子……”叶编舟显得有些吞吐,不知该不该说。
“你太过虑了。”龙会稽打断道:“夫人选出来的女孩,不会有错的。你还是赶快和小楼去布置开坛的一切吧。”
叶编舟正想答话,倏听龙会稽喝道:“是谁!?”手一伸,“啪”地一声,丈外一棵松树一阵雨落也似地轻晃。
松上并无人影。
龙会稽踏上松干,轻如狸猫,只见自己发出“隔空掌蛊”之处,有一片小小的衣衫飘下,色白,他并没有听错,适才真的有人匿伏在这里。
——这人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
龙会稽脸上阴睛不定,他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仍是轻如狸猫,但手心微微出汗。
——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十四章我是谁怒战霍冤崖
我是谁所头痛的问题是:他没办法证实自己就是我是谁。取暖帮帮主“一条龙”堂的寿辰,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去的——虽然也有一些根本不是武林人物不会武功的人同样能进出无碍,这儿决不会有狗眼看人低的情形——但至少也要认识的人才能进入。
以我是谁的侠名,一条龙府的人自是恭迎,但我是谁却一个都不相识,又如何证实他是我是谁?也因为对方挡驾的态度并不是以身份估量的,所以使他连发作都没有正当的埋由。
“一条龙”府这当儿守备森产,他若是硬闯,一定会被当成未作乱的。
我是谁明知这一点,但他想来想去,寿宴他是要参加的,他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只有硬闯一途。
这是明知故犯。
我是谁平生想到就去做,对得起自己天地良心就好,没有什么犯奇%^書*(网!&*收集整理不犯的,所以也不知惹了多少麻烦。
不过他这次却没有惹上麻烦。
因为一个捂脸的伤者,步履跄踉地走出来,跟守卫说了一句:“他是我是谁,让他进来。”
他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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