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缘来巧遇
这是个春天,晨风徐徐的吹送着一缕白云,有一些瑟瑟的凉意。紫欣习惯的将一丝头发挂在耳后,凝视着前方。她的眼睛是直的、水灵的、也是模糊的、更是忧愁的。想到母亲因痛失去儿子变得神志昏昏,失去了记忆;父亲每天都忙着做豆腐、卖豆腐,终日忙碌着,操劳着,微薄的收入来供自己读书,维持家用,哀弱苍白的脸上刺满了辛酸。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家境让她忧郁到了极点。
“筱宜,我想过了,仔细的想过了。我一定要去找校长把学退了……。反正就是这样了。”紫欣的声音显得非常坚定而冲动。
“你不要胡思乱想啦!紫欣,勇敢点!坚强点!怎么可以想到退学呢!你要坚持走完这条路呀。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舍得放弃吗?放弃了你就完蛋了。芳姨和庆叔叔还等着你能有份好的工作呢!你知道吗!”筱宜紧紧的握住姐妹的双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说服她打消那个已经成型好久的念头。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我爸每天都那么累。他每天都半夜起床,天不见亮就出门,还要在我上学之前赶回家照顾妈妈。他这样累来累去,就只能糊糊一家人的嘴。筱宜,我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眼前又要缴学费了,爸昨早还从阁楼上摔了下来……。”
“摔了下来!你家的楼梯很陡的。怎么会从上面摔下来呢?我的天啦!问题严重吗?有没有进医院。”筱宜的眼里装满了无奈和无助。
“医院是没有钱去了。找了铁打师傅,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他今早还硬要做豆腐,送豆腐去。我觉得我们家已经快活不下去了。筱宜,你叫我怎么忍心再向他们提起缴费的事情呢!爸爸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我也认了,像我这样的家庭环境是不该再有继续读书的想法的,读什么书呢!”
“不不不…。。你不该这么想。你明白庆叔叔为什么要这样辛苦的坚持吗?他要是知道你放弃了读书,他会很伤心的,你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你怎么可以先放弃呢?唉…。。怎么会这样呢?……。紫欣,你先不要灰心,晚上我到你家去。还有,暂时不要退学好吗?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确实的办法筱宜是还没有想到,先这样说只是希望能给自己的姐妹带来希望,她们是对天下最好最好的姐妹,永远不离不弃。
“筱宜,每到这个时候都是你在支持我,帮助我,给我希望。你的真诚,让我无法抗拒,谢谢你。”
两给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清澈的双眸燃烧着点点火光。
“谢谢就不用说了,你知道我这人是‘利’字放两边,道义摆中间的。再说,还是你帮我说服索娜老师教我学钢琴的,单独收我做她的学生。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就只能跟音乐擦肩而过了。我们之间的这些事情呀是算不清楚的,我们是一体的,对不对。”
“唉…筱宜,上次的那个男孩子来找过你吗?”
“哪个?”筱宜被问得一头雾水。
“就是上次来我们学校演讲的那个人,不记得吗?就在那个窗口,你帮忙擦玻璃的时候把放在窗台上桶里的水给打翻了,结果那桶水硬是淋在了那人的头上。想起来了吧?”
“哦…你是说他啊。他找我干什么?他又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又不是天天来学校的,就算让他给碰见了,我就拔腿跑了…。。嘻嘻…。。”
“筱宜,我好喜欢看你的笑,你的笑总是会让人心情莫名的好起来。忧愁、烦恼都随之消失。”
“哈哈哈哈……温柔的人讲话就是不一样,话的意思都钻到人的骨子里,让人全身舒软。”
“我有这么神吗?”“有有有……好了,不说了,你还要上课呢,快走吧。晚上在家等我。”“那我走了。”“走吧,走吧…。”
望着紫欣远去的背影,筱宜的心里一阵楚酸,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和紫欣的相识还是她才到上海的时候,有天早上,赶着送豆腐的紫欣和筱宜相撞。从此两人便结下了这深厚的友谊,友谊把她们的心紧紧的连着。
回到家,阿布还忙着做衣服。到了换季节的时候了,做衣服的人也就特别的多了。筱宜围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转了好几个圈了,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话到嘴边又咽下又到嘴边。
“爸,先歇会吧。你这样忙来忙去,腿会酸的。您不心疼我可心疼了。”筱宜爸爸的左腿曾受过枪伤,已经半残了。
“我这条腿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是酸。这几天活比较多,想要开好店就要勤手勤脑,哪能不下苦工夫就能做好事情呢?”这就是筱宜的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裁缝——凌师傅。
“这些话您还是留给阿布,我可不感兴趣。爸爸,跟你商量个事情……”筱宜压低了嗓门。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可不像平时的你哦。”
“爸爸,爸爸……。恩…。。就是……。。该怎么跟你说呢……。。爸爸……恩……”
“恩呀恩呀的,你牙痛啊。你叨咕了半天,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是不是挨索娜老师的处罚了。”
“才不是呢。爸爸”筱宜咬咬牙,吸了口起,喊着:“爸爸,我想跟您借钱。有多少借多少。我要帮助我的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如果不再救她,她们一家就活不下去了。爸爸,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我要帮助她,我必须帮助她。”
筱宜一口气喊了出来,注视着凌师傅的神情,凌师傅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把你急成了这样。”凌师傅同意了,他在给筱宜拿钱,看来筱宜所顾虑的都是多余的,因为她觉得父亲平时的节省和计算都是小气的行为。
“拿去帮你的朋友吧。现在时局非常乱,虽然我们不是很有钱,就能帮多少算多少吧。”
“爸爸,您真好。您是天下最好的人!那…。我先到紫欣家去了,晚上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那你也要早点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筱宜匆匆的往门外冲,刚走到门口,碰上了阿布。几招简单的打闹已是他们的习惯了。在阿布的提醒下,筱宜出门时带上了雨伞。
夜,是那样的喧腾,霓虹灯赶走了黑暗,把整个城市照得如同白昼。幸庆自己带了雨伞,果真漂起了雨花。筱宜坐上了电车,绵绵细雨,悠悠扬扬,布满了车窗的玻璃,雨珠慢慢的滑落,筱宜试着用袖口抹去雨珠,可惜那雨花在玻璃的另一面,玻璃模糊了视线,车马人群都像浸在水里,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过了一站,筱宜把座位让给一位年纪比较大的人。刚站起来,电车一个急刹,让筱宜“刷”的坐在另个人的怀里,真是不好意思,筱宜赶紧道歉。那人开口说到:“你是凌筱宜,李紫欣的朋友”
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这个人好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又不认识你………。。你瞪我干吗?”筱宜这才看明白原来就时上次的那个人,“想不通就提桶水来淋我呀。”
“我才没有你那么小气呢。我知道,上次是你不小心的,你也不必感到内疚。抱什么仇,我想都没有想过。”
“奇怪,我有什么好内疚的。那是你自己倒霉。我难得帮紫欣干点活的,你要在那个时候站在窗下,你用你的脚趾想想你有多么倒霉吧。让开,我要下车。”
“我也要下车。”
刚才的雨花真的变成了毛毛雨,细如针股,密如牛毛,似从低空而降,飘飘扬扬,不紧不慢。筱宜有点纳闷,为什么这个人跟在自己的后面走呢,直到紫欣家。
“紫欣,开门,我是筱宜。”来开门的是位不过六十却已满头白发的男子,他就是紫欣的父亲——李启庆。
“哦,筱宜来了。”李启庆的笑容把脸上的皱纹拉得更深了。
“庆叔,你的脚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没什么的,好多了。紫——欣,快下来,筱宜来了。”楼上传来紫欣的应声。
“筱宜来了。快坐呀。吃饭了没有?”芳姨每次见了熟人就只会问有没有吃反。芳姨是紫欣的母亲,也是位非常贤惠的好母亲,这是所有接触过芳姨的人都会做出的评价。曾经是一位那么好的母亲,如今变得神志模糊,这给她的家人都蒙上了一层不幸的阴影。
“还没呢。我就打算空着肚子来吃芳姨做的豆渣饼。”
芳姨显得有些激动。“那…那还要等会。紫欣的爸,快来帮我的忙,豆渣饼我还没有做呢。”
“好…好…。我这就来。”
紫欣从楼上下来。“筱宜,他怎么跟你一道来了。”
“谁?”筱宜四下一望。“什么一道!我怎么知道他要跟在我的后面。”紫欣轻声的问,筱宜却大声的嚷着。
“你就是紫欣小姐吧。”刚才跟在筱宜后面的那个男孩站在她们面前,很有礼貌的问。
“都知道了还要问!”筱宜没好气的冲他一句。紫欣把筱宜拉到一边。
“不要这样了。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你请坐,我帮你倒杯水。”
“不用了,紫欣小姐。我…。。我叫许书劼,是替雨弦来的。他说今天下午他开车不小心撞了你,他让我来问你,给你的药都用了吗?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和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律师事物所还有个重要的案件,所以…。”
“所以,你就成了跑腿的了!”筱宜回望着紫欣,她一语不发,像是在沉思着什么,那朦胧的眼睛里,是一片娇羞怯怯的脉脉柔情。“紫欣!你什么时候碰上车了?伤得重不重?怎么都不告诉我呢?”筱宜轻声的问。
“紫欣小姐,这是雨弦让我转交给你的。你请收下吧。”
“这…。。许先生,谢谢你,也谢谢段先生。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什么的,不用那么紧张,这钱…。还是请收回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来送钱给你。”筱宜把紫欣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来塞到她的手里,哀求似的说:“这是我的意思。你可以拒绝别人的意思,但你不能拒绝我的,如果你拒绝了,那我今后就不再进这屋了。”
“筱宜,这怎么可以呢?你已经帮我很多次了。上次的钱我还没有还给你呢!”紫欣犹豫的看着筱宜。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多想,更不要觉得不妥当。只管把钱收下就行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退学,我还等你毕业后找到工作挣了钱还我呢。”
“紫欣小姐,这个……”书劼困难的说。
“许先生,这钱我确实不能收,你还是收回吧,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
“快把你的钱收起来吧。别在这里充大阔爷了,充得这间屋都装不下啦,再充就充破了。”大家相对一视,竟哈哈大笑起来。
庆叔端豆渣饼出来了,芳姨也跟在后面拿了许多的晚筷出来。
“大家都来吃饼吧。今晚人多,就只好挤一挤,挤一挤。筱宜,你都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咱们家了,今晚要多吃点哦。”芳姨喃喃的说着,手忙脚乱的摆好六副晚筷。
“芳姨,我不是前天才来过吗?您又不记得了啦?”
“妈。。让我来吧,我们只有五个人,用不着六副……”
“是吗?那我做错了,我错了,错了……我放哪呢?我放在哪呢?我不记得我放在哪了?紫欣…。。快…快帮我找!我一定能找的!我一定能找到了!找…。找…。找到了就不是我拿了的,不是我拿了的…。。找…。我找…。。”大概是芳姨的病又犯了。她紧张的哭喊着,眼泪已滚滚而下,四处疯狂的翻找着,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唤。
“紫欣…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呢?”
“我也不清楚,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有犯病了。”
“我要找!我一定要找到!我找…。我找…。我要到外面去找…到外面去找!找…”芳姨挣扎着,凄厉的哭喊着。
“妈——外面在下雨,你不要出去呀!妈——妈——”大家都努力的抓住芳姨,她却拼命的挣扎。
“紫欣——快把绳子拿来!去——”庆叔急促的喊着。
“爸爸——不要呀…。。”
实在惨不忍睹,拇指粗的绳子一圈一圈的,紧紧的朝芳姨身上绕,绕着她无法动弹。许久,芳姨折腾累了,只见她发丝凌乱,面色惨白,汗流满面,嘴里还不停的嘀咕。屋里也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椅子都换了位,汤汤水水全洒了,晚筷摔了一地,豆渣饼也被踩得东一个西一个。
“筱宜……今晚的豆渣饼怕是吃不成了…。”紫欣这时候也落泪如雨。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干吗。芳姨有没有好点?”
“闹累了就睡了。我爸在照顾她。许先生,实在对不起,吓着你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她的喉咙哽噻,泪把声音遮住了。
“不要紧的。伯母她……你去照顾伯母吧,不用管我。”
“实在不好意思。筱宜,你帮我送送他。”
“我?知道了。放心吧,没事,明天就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离来了李家,雨还在下,夜比刚才静了。筱宜和书劼在一条条湿湿的街道走着。在书劼一步步热心的追问下,筱宜告诉了芳姨的故事。五年前,芳姨在一户有钱人家做佣工,有次芳姨的儿子生病了,病得很厉害,芳姨家没有钱治病,就跟主人借,没想到主人不但不借给芳姨,自己的珍珠项链不见了,说是芳姨偷了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芳姨的儿子也病死了,芳姨经受不起这双重打击,便是这样了。
“那有没有看过医生?”
“应该没有。大家都是这个社会最低层生活的人,哪有什么钱来看病,再就是芳姨的病也不是天天都犯。所以紫欣就觉得没有必要看医生。”
“怎么没有必要。没有天天犯病,那就说明问题还不是坏到没有补救的余地,所以我们才正要看医生。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去找雨弦。他认识些有关这方面的医生,我们可以找他问问。”
筱宜好奇的看着书劼。“可以吗?你好象也说得有点道理。好吧。我明天找紫欣商量商量。那个什么弦,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嘻嘻…。知道吗?刚才,你的脸‘唰’的下就变成白色的了,嘴唇都在发抖。你肯定被吓得好惨是不是?嘻嘻…。”
书劼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是呀。可惜那盘豆渣饼…。。哎。。肚子好饿,去吃洋葱面怎么样?我请客。”
筱宜想了想,“好哇。”
他们来到和新路口的一家面摊。这是家山东人开的面摊,味道真的很不错,再加上饥饿,就显得面更香了。
“谢谢你请我吃面,这样我又可以省点钱给紫欣家买碗筷了”
“买碗筷?”书劼一愣,诧异的看着筱宜。
“是啊。你没看见芳姨把碗筷都摔坏了吗?他们家就只有六副碗筷,全坏了拿什么吃饭,该不会端锅用手抓。”
“恩……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在你们大家面前很…很…歹毒吗?我知道,我比一般女孩要坏一些些。那没办法,我从小就跟我爸在江湖上混,已经习惯了。”
“那…你妈妈呢?”
筱宜猛的一震,一句她最不爱听的话溜进了她的耳朵,刺痛了她的神经。放下碗筷,撑着伞,大步的走了。
夜,又冷有湿,霓虹灯闪烁着,街车穿梭着。被雨洗亮的泊油路面上反映着灯光及人影。夜,更静了。
这段时间里,几个充满活力热情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仔细的商量、讨论和思虑芳姨的事,忙忙碌碌的过了段时间。遗憾的是还是放弃了,实在有太多的原因和困难。筱宜的心充满了无能,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有好几天没有见紫欣了,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今天是个周末,紫欣应该没有去学校。筱宜一大早就跑到紫欣家去。两个美丽的女孩躺在床上,谈天说地。
“芳姨这几天还好吗?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呢?”
“不用考虑了。雨弦介绍的医生开的药挺好的,很有效。我妈这几天精神也很好。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紫欣长长吐了口气,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