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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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婚姻-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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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地抽烟。伍德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欣茹的发现、雨梦的伤手、单云的病,接踵而至,让他来不及思考,更无从处理。
暂时抛下菲菲和雨梦,单云得了绝症,来日无多,他跟菲菲还有的是时间,以后再解释吧,伍德掐灭了烟,在夕阳的余辉中踏回岸上。他给胡菲菲打了个电话,问雨梦的情况怎么样?胡菲菲说,不要紧,马上就可以拆线了,让他不要惦记。伍德说,菲菲,最近一段时间我不能去看你,你和雨梦要好好保重。
伍德下定决心,在单云治疗期间,他哪儿都不去,尤其不能去菲菲那儿,一心一意陪着单云。他也不想让菲菲知道单云的病,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存了等待和盼望,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不公平。当务之急就是请最好的医生给单云治病,减轻她的痛苦,同时也是减少他的内疚和遗憾。
伍德回到医院时,欣茹还没走,看看时候不早,伍德说欣茹你回吧,耽误了一整天,我送送你。伍德送欣茹出来,欣茹急不可待地问专家会诊的情况,下午林楚来过,说了没几句就走了。伍德叹了口气说,情况很糟糕,最多还有半年时间。欣茹一听,眼圈一下红了,“怎么会这样?”
“欣茹,菲菲那边我最近肯定顾不上了,你多费心了。单云的病,也先别告诉菲菲那么多。”伍德眼睛看着远方说。
“我知道,你放心,你就一心一意照顾单云吧。赶紧回去吧。”
郝欣茹转过身来就哭了,她们才刚刚三十岁出头,居然就面临死亡的威胁了,半年,180天,单云的生命要以天来计算了,郝欣茹边走边哭,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这么痛快淋漓地哭过了。哭过后,仿佛轻松了许多,欣茹上了辆公共汽车回家。
雨梦出院那天,欣茹给菲菲打了个电话,叫她们在医院等,她找车去接。菲菲明显地瘦了,嘴上起了两个燎泡,见了欣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欣茹。欣茹没有说话,面对菲菲和单云,她都有着一种有口难言的尴尬,伍德私下里嘱咐她,不要把单云患了绝症的事告诉菲菲,菲菲知道了,会感到不安的。欣茹答应了伍德,她能理解伍德的苦心。
“雨梦,手还疼吗?”欣茹问雨梦。
“不疼了,阿姨,就是拿不住筷子。”雨梦举起自已的右手,欣茹看见中指和无名指只剩下了红红的两个肉团,她扭过身去,不忍再看。
欣茹一直把菲菲和雨梦送回家,菲菲执意让欣茹进来坐坐,欣茹也就没有推辞。菲菲的家依然零乱,进屋,雨梦跑前跑后地张罗着给欣茹找拖鞋,可找来找去,家里只有一男、一女、一小三双,雨梦无奈地说:“那你穿爸爸的吧。”
提到爸爸,雨梦的话又多了起来:“妈妈,爸爸这几天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是不是又出国了?”
“雨梦乖,爸爸是出国了,回来后肯定来看你。”菲菲哄着雨梦。
欣茹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她想伍德肯定总是以出国为幌子,在两边瞒来瞒去。单云这一病,意味着他们这样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久了,总该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只是单云,竟是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退出了,而且退出的将是那么彻底——在伍德最为难的时候,她不再让他有一点为难了,单云真是上辈子欠了伍德的,欣茹在心里说。
“欣茹,吃个水果吧?”菲菲把一个削好了的苹果递了过来。
欣茹回过神来,接了苹果,她不知道该和菲菲说点什么,伍德和单云,都是她们想回避却不得不面对的话题,于是,欣茹小心谨慎地说:
“菲菲,伍德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可能不方便来看你,有什么事,你就尽管招呼我,好吧?”
“欣茹,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不会让伍德为难的。”菲菲说的很平静,不是气话,欣茹能感觉得到。
“菲菲,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单云是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你要给伍德时间。过一段,你就会明白的。”欣茹好象在为伍德辩解,她也只能这么含糊地说,她怕菲菲误解伍德,再发生其他的不测。他们几个人的生活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就让伍德好好送走单云。
菲菲和欣茹又陷入了沉默,她们似乎全然忘记了还是共窗三年的同学,除了单云和伍德,应该有更多的回忆和话题。可是,她们同样都陷入了这个怪圈,不能自拔。除了无话就是不自然的对话,多亏有雨梦,不时地调节一下气氛,欣茹好歹坐了20分钟。
“菲菲,那我先回去了,咱们电话联系。”欣茹告辞的时候,雨梦依依不舍地问欣茹什么时候来看她,欣茹说,阿姨过两天就搬到这个楼里了,可以天天来看你,还有小哥哥,可以跟你一起玩儿,雨梦显得很高兴。
欣茹走后,菲菲给雨梦做好午饭,自己干脆吃了个苹果充饥,没有食欲,口腔溃疡得厉害,吃什么都疼。雨梦吃完去午睡,菲菲本想收拾一下屋子,可是没有心情,她就歪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想,要不要离开北京,如果伍德离不成婚,或者离婚对伍德来说非常痛苦,那么就意味着她非得离开不可,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现在情况已经是不言自明,伍德和单云并不是感情破裂,因此取舍对伍德来说都是很困难的。像林翘那样的逼婚,把伍德从单云身边抢过来,她做不到,也没有理由。雨梦或许并不是伍德的,单云的通情达理比乖吝嚣张更让她感觉到压力,伍德没有理由抛弃单云,也就意味着她没有机会与伍德相守余生。
想来想去,胡菲菲觉得又累又烦,这么些年,她接连遭遇一次又一次生离死别,她够了,对感情已经腻味了,不愿意再沉浮在总是给她带来痛苦的爱欲之中了。最重要的是,她对伍德能否最终选择她没有信心,对他们真的成为夫妻后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和谐甜蜜没有信心。当她真的成为妻子,一切都尘埃落地,所有的激情和吸引也许都会成为单调和乏味。她不想再经历失望和打击了。
现在,只有她的离开,并且是不辞而别,才能使事情变得简单,也才能让自己从这个迷局中解脱出来,避免遭到更大的伤害,她不愿意亲耳听到伍德告诉她:“菲菲,没办法,我离不了婚,也没办法像原来那样照顾你和雨梦。”胡菲菲宁愿自己从这种痛苦中挣扎出来。所以,她想离开,彻底地从伍德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她去哪呢,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回老家,林翘家人的原因暂且不说,伍德也一定会找到她,会使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在北京找另外一个地方住下来?可如果没有了伍德,北京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吸引力呢?这里的消费那么高,她又没有经济来源,坐吃山空,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个小镇住下来,一切重新开始?她有些恐惧,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全新的生活。她这时突然想,要是没有雨梦,事情就简单多了,一个人可以做任何的了断,可是有雨梦,那么小的孩子,又残疾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为她挡风遮雨,谁让当初选择把她生了下来呢?
菲菲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人也疲劳得很,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睡梦中,她恍恍惚惚地看到一个高个魁梧的男子,像李真旭,又似伍德,无限幽怨地对她说:“还是回家吧。”
菲菲一激冷,醒了过来,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拼命地回忆梦中男子的模样,可就是辨别不出究竟是李真旭还是伍德,菲菲有种不祥的预兆,让她“回家”可能是李真旭和伍德共同的心声。
这些年的遭遇,让菲菲变得有些迷信,也异常敏感,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命运之手在操纵一切,所以她做什么事宁愿以懵懂的启示代替理性的思考。她觉得在这种时候,有这样一种让她回家的声音,那她就得非走不可,别无选择,是命运的安排。
人在游移不定的时候,是需要外力推一把的,“回家”的声音,让菲菲的心突然定了下来,也轻松起来,便仔细琢磨着回家的细节。她想瞒着自己的父母,偷偷摸摸地回李真旭的乡下老家,她喜欢那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几间瓦房,一套院落,早有鸡鸣,晚有炊烟,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生活简单随意。在那里,一来可以避开林翘家人的骚扰,二来伍德就是想找也找不到她。她可以悄没声地陪伴公婆了度余生,两位老人没了儿孙,有她和雨梦在身边,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安慰,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别的指望了,就是将雨梦抚养成人。有了这个如意算盘,菲菲心里立刻塌实了下来。
菲菲来北京这几年,除了在市里的几个公园转过外,郊外的景点都还没有去过,她想趁着没走之前,带雨梦去玩儿一玩儿,再来北京还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呢。伍德前些日子跟她说,等玉兰花开的时候,带她和雨梦去京西的潭柘寺去看紫玉兰,时下正是阳春三月,看着小区里的玉兰开得正盛,她想明天就带雨梦去潭柘寺。
第二天一早,天气格外的好,春光明媚,菲菲早早地就把雨梦叫了起来,听说出去玩,雨梦兴奋得不得了,自已穿衣戴帽,打扮得齐齐整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临出门的时候,她问菲菲,爸爸跟我们一起去吗,菲菲告诉她,爸爸有事,不能去。菲菲领着雨梦,先坐地铁到苹果园,再换乘931路公共汽车,一路辗转,到潭柘寺时已经是近午时分。
山里的气温比市里低,柳树刚刚抽芽,玉兰也是含苞待放,在和煦的春光中显出勃勃生机。因为不是双休日,游人不多,这座千年古刹显得格外静谧宜人,菲菲领着雨梦仔仔细细地逛,到雨梦喊着饿要吃饭的时候,她们只看了柘树、安乐堂和石桥牌楼三个景观。
菲菲带雨梦到附近的素心斋吃饭,要了一个香椿炒蛋,一个素鸡烧笋,一碗豆腐白菜粉丝汤,雨梦嚷嚷着要吃肉,菲菲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服务员,低声对雨梦说,晚上回家妈妈给你做。
正吃着,一个导游模样的人领着两个老外进来了,就坐在菲菲她们的邻座儿,女老外落坐后不错眼珠地看雨梦夹菜不灵便的右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菲菲见状,有些不高兴,心想,都说老外文明程度高,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于是菲菲站起来,坐到另一侧,挡住了老外的视线,别别扭扭吃完这顿饭,菲菲和雨梦起身刚要走,导游模样的女士挡在了菲菲的面前,很有礼貌地说:“请留步,安妮小姐和菲利普先生是加拿大一家慈善机构的,下设的一家医院是做再生移植手术的,他们说,如果您的孩子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们,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在中国可能还要逗留半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导游摸样的人递上了她的一张名片和两个老外的联系方式,菲菲看了看名片,知道导游摸样的人叫林楚,不是导游,是绿岛医院的医生。
菲菲知道自己误解了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声说谢谢谢谢。她很友善地与两个老外和林楚道了别,接下来的游程,盘绕在菲菲脑海里的始终是林楚的那番话和雨梦断指的右手,她后悔自已当时为什么不问问清楚情况,需要多少钱,如何办理手续。转念一想,到加拿大治疗,那得需要多少钱呢,恐怕不是她所能够承担的。
被希望牵扯着,菲菲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她指望着能够再一次与两个老外和林楚邂逅,不停地左顾右盼,可是直到她和雨梦逛完所有的景点,到歇心亭休息的时候,也没能再遇到他们。菲菲斜倚在栏杆上,任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晒着,闭目养神,她吩咐雨梦不许出这个亭子。
“这位女施主,”不知过了多久,菲菲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睁开眼一看,一位面目和善的尼姑双手合十地站在她面前,“劫难过后,六根益净,善结佛缘,是该归家的时候了。小施主自有贵人相助,西行之后,便可大安了。善哉,善哉。”说完之后,尼姑飘然而去。
菲菲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自已的经历和遭遇,让她的神经极为敏感,一个梦镜,偶尔在书刊上看到的测试,都会让她结合自已的命运想上半天。这位老尼姑的话太奇怪了,是在给她什么暗示呢?
菲菲牵着雨梦的手,脑子里塞满离奇古怪的想法,老尼怎么会知道她曾经和正在经历的劫难?“六根益净,善结佛缘”又是什么意思?她的梦和老尼,都让她回家,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她的归宿又在哪儿呢?小施主,自然是雨梦,会有贵人相助?这样的处境,谁会成为她的贵人,伍德、欣茹还是今天见到的那两个老外?这恐怕是她到北京之后所有的社会关系了。
菲菲朝远处望去,老尼姑早就没了踪影,只有青山绿树千年古刹,在阵阵山风中岿然不动。
菲菲被老尼的话彻底搞乱了阵脚,她没有心思再玩儿,拉着雨梦上了公共汽车。回家的路上,雨梦一直躺在她的怀里睡着。车窗外山峦如黛、晚霞凄艳,车行在这崎岖的山路上,让她不禁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想起了雨田和李真旭,她曾经有过那么和美的生活,可是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如果没有雨梦的到来,没有伍德的帮助,也许她早就追随着雨田他们去了,即便活着,也会状如行尸走肉。是雨梦唤回了她的母爱,伍德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才让她熬过了那苦不堪言的日子。可是现在,雨梦伤了,伍德遇到难处了,她又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曾经幻想和指望的生活又落空了。
菲菲有些不寒而栗。难道所有的磨难都是因为她不宜享受俗世的快乐吗?她所拥有的都会被夺去,让她万念俱灰,四大皆空,遁入佛门?
菲菲被这样的启示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仿佛一切都事出有因,不是空穴来风,是因果的轮回。别人破坏了她的家庭,而她又不期然地也充当了同样的角色,报应又恰恰落在了雨梦的身上,如果她能够迷途知返,说不定就能够化解所有的难题,每个与她有关的人都能各得其所。伍德可以像不认识她之前那样过平静而温馨的日子,单云,欣茹的好朋友,也可以一如既往地小鸟依人般地与伍德共筑爱巢,可是,雨梦怎么办?她还那么小,谁能照顾她,她的贵人究竟是谁呢?现在,雨梦就成了她唯一的牵挂。想到这,菲菲捏了捏揣在兜里的林楚的名片,她想回到家之后,一定要跟她联系一下。
吃过晚饭不一会儿,雨梦就上床睡觉了。大约九点钟左右,伍德打了个电话过来,问雨梦出院后情况好不好,他刚刚从医院回来。菲菲说一切都好,她也问了单云的情况,伍德说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院,他告诉菲菲一定要照顾好自已和雨梦。菲菲说,你就别惦记我们这边儿了,好好照顾单云才是。伍德说那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和雨梦了。
菲菲放下电话后,心中有些凄惶,有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不知道这一辈子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昨天的如意算盘,被今天的一场出游打乱了。
她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绪,就拔通了林楚的电话,有些惶恐地说:“很冒味地打搅您,我是今天在潭柘寺遇到您的那个伤手小女孩的妈妈,我叫胡菲菲。”林楚说知道知道,平抚了菲菲紧张的心理,她简单地告诉林楚,她想知道治好女儿的伤残,需要多少钱,要办哪些手续。林楚说,这样吧,我明天发一份传真给您,上面写得很清楚。菲菲说,我这儿没有传真。林楚说,看看你附近的朋友有没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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