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受打击。
为了驱走这种情绪,她起身打开音响,蔡琴纯净的歌声顿时飘满了全屋,是单云最喜欢的那首《你的眼神》。她又从书架上拿下看了一半的《挪威的森林》,让自己陶醉在音乐和书香中,不想那么多的烦心事,过会儿再凑合吃点午饭,然后去逛街。电话铃响的时候,正在胡思乱想的单云被吓了一跳。
是林楚,声音懒懒的,一听就是刚起床:“你干嘛呢?”
“刚收拾完屋子,一个人闲着呢。”
“你老公呢?”林楚顺口问道。三十出头的单身女人,在周末想约个非恋爱对象,尤其是结了婚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然了,约个恋爱对象,就更是难比登天,林楚把手机上的通讯录翻了个遍,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了单云,听她说一个人闲着呢,不免有点儿喜出望外。
“去石家庄了。”
“那咱们去逛街吧!”林楚的声音这才有了点儿活力。
“我正想过会儿给你打电话呢,怕你还没睡醒。”
“醒倒是醒了,就是懒得起来。”林楚倚在床头,打了个哈欠。
“那快起吧,咱们去哪儿?”
“现代商城,那儿买一百送五十。”
“那边儿上的泊屋见,请你吃饭。”
“真好,我正愁不知道吃什么呢。”
林楚是单云除了郝欣茹之外的另一个好朋友,是绿岛医院妇科的主任医师,四年前,单云宫外孕大出血,林楚主刀,将单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两人从此也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如有空闲,单云是一定跟郝、林中的一位混在一起的。
和林楚约好后,单云换了身休闲便装出了家门。到了泊屋,林楚还没来,她找了个临窗的角落坐了。
单云喜欢这样的午后,阳光既不热烈也不暗淡,恰到好处地普照着。她凭窗而坐,斜对过儿是一面让她流连忘返的镜子,镜子是一个很袅娜的造型,单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是圆润而祥和的,脸上的褐色斑点不见了,皮肤被午后柔和的阳光照得光洁鲜亮,是三十多岁的女人特有的一种韵味儿。单云的目光一直在镜子上逡巡,直到林楚从后面包抄过来:
“嘿,别臭美了。”林楚坐在单云的对面,习惯性地捋了一下她的披肩长发,挡住了单云望向镜子的视线。林楚长得非常生动,丹凤眼、翘嘴巴,皮肤略微有点儿黑,是流行的健康肤色,加之十分光洁,比那种白里透红的水蜜桃肤色显得更加性感和时尚,让人过目不忘。
单云见粉黛不施、清水芙蓉般的林楚,笑了笑自嘲地说:“有你,我哪儿还敢看自己呀!”
“不会吧,我看你的眼神挺欣赏自己嘛,都差不多自恋了。”当医生的林楚并不刻板,还有些冷幽默。
单云微微一笑,“你又拿我开涮,我不就是丑嘛,可是我比你温柔。”两个人调侃着,旁边的服务员催着她们点菜。
单云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是郝欣茹的,下意识地冲林楚说:“是欣茹。”
“你那做生意的大学同学?”林楚和郝欣茹见过,但交情不深。
“是。”单云接起了电话。“欣茹。”
“哎,怎么回事?你陪朋友来看房,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过河拆桥是不是?”郝欣茹电话里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是她一贯的快人快语风格。她刚刚在枫林小区买了房子,又把办公室租在了自家对面的楼上,恨不得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与她为邻,是以经常不厌其烦地向别人推荐她家的小区。今天,当她在自家楼下看到单云的欧宝车,没想别的,笃定是单云来陪朋友看房子,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兴师问罪。
“你说什么呀,我不明白。”单云一口吴侬软语,与郝欣茹的粗门大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哎呀,车子就在我们家楼下,你还想抵赖呀?是不是怕我抓你劳工啊?”郝欣茹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单云。
“你看清楚了吗?”林楚见单云的神色不对,声音也有些颤抖:“真是我的车吗?”单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那还有错?”郝欣茹流利地把单云的车牌号念了一遍,“我今天正往这儿送装修材料呢,早知道你过来,非抓你劳工不可。好了,工人催我呢,先挂了,一会儿见。”郝欣茹自顾自地说着,容不得单云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不会呀。”单云挂了电话,心神不安地坐了下来,犹疑地看着林楚,“他去石家庄了呀。”
“到底怎么回事?”林楚搅着刚放了冰糖的菊花茶,漫不经心地问。
“欣茹说我的车在她们家楼底下,不可能啊,伍德早晨出去的时候说他去石家庄啊。”单云像是自言自语。
“咳,你别疑神疑鬼了,打个电话问问伍德不就知道了嘛。”林楚喝了口茶,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们俩的恩爱是出了名的,也许是伍德临时改了计划什么的。
单云的不安已经写在了脸上,有些心神不宁,菜也顾不得点了,她心事重重地把菜单递给了林楚。心里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想起这几年一些隐隐的担忧和怀疑,不禁魂飞魄散。这些疑虑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在最亲的夫妻之间,在你把心思完全放在一个人身上时,总会充满了莫名的担心。
“你平时有没有发现什么?”看了单云忧心忡忡的样子,林楚才感到了事态严重,边翻菜单边问。
“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总觉得他好象心里有事儿似的。我有时对他好,他挺不自在。也许是我多疑,但他确实跟驻外之前不大一样了。”
单云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害怕的。有一道阴影,虽然过去了多年,却在这个时候,在单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伍德他不会是跟部长的女儿旧情重叙了吧?男才女貌,无奈的分开,意外的相逢…
单云总觉得,当年伍德离开部里是有几分不情愿的,对部长的女儿郁晗也是有几分欠疚的。大约在一个月以前,单云和伍德在莉阳花市闲逛的时候,竟意外地邂逅了已经十年未见的郁晗。
在单云看来,郁晗比十年前更加美艳了,当年那种冷冰冰的孤傲不见了,沉静平和,光彩照人。郁晗告诉伍德夫妇,她现在常驻加拿大,每年会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呆在国内,替老公打理这边的生意。与郁晗的雍容华贵比起来,单云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所以在伍德与郁晗交谈的时候,她悄悄地躲在了一边儿,心里禁不住有几分酸楚,假如十年前,伍德选择的是郁晗而不是她,以伍德的精明强干和郁晗的大力协助,现在的事业自然会有另一番景象。不仅如此,伍德也早就是儿女绕膝的父亲,事业家庭双丰收了。
婚姻可以改变女人的命运,又何尝不能改变男人的命运?
单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伍德,在回家的路上,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不可失态,但还是不免情绪低落。
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在镜子前站了很久,看自己那张布满了斑点的脸,看到眼角眉梢竟有了细碎的皱纹,十几年来在伍德面前好不容易积累的自信在这一刻颓然瓦解,她觉得自己除了温和的性情之外好象一无所有,要命的是她竟然还不会生孩子。她心底里觉得,伍德之所以对她不离不弃,实在不能说她有什么吸引力,而完全是伍德的善良和道德感。
以伍德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单云的心思,善解人意的他意识到单云的情绪是受了郁晗的影响。不能否认,在见到郁晗的一刹那,他确实被郁晗的美艳所触动,心跳加速,不过他还是很好地把握了分寸,大方地引见了郁晗和单云双方,两个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女人也都显得落落大方,互致寒暄。
其实伍德在这方面还是挺欣赏单云的,不管是遇到什么人、什么场面,她都能不卑不亢、从容应对,今天也一样,单云恰到好处地跟郁晗打了招呼,又适时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与花匠探讨养花护花技巧,十分的自然妥贴,在与郁晗道别的时候,显得随和亲切,让伍德心里十分受用。但在没有了外人的情况下,单云的小女人性情还是有所流露,比如突然的闷声不语、心事重重,伍德颇会洞察女人尤其是妻子的心理,因此在解开心结方面,有独到的办法。在洗手间里呆了好半天的单云出来后,依然是兴致不高。伍德体贴地问了一句: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中午吃坏了吧?”
“没有。”单云简短地答。
“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伍德笑着扳过单云的肩膀,“是不是因为郁晗?”
被伍德一语道破,单云有些不好意思:“谁说的?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
“就是吗。我说我老婆不会那么没有风度嘛。”
“别给我戴高帽。”
“这高帽可不是我给你戴的。你还别说,你戴上这顶高帽挺迷人的。”
“又跟我花言巧语。”
“真的。你这高帽一戴,害得我看谁都不顺眼了。”
“不会吧。郁晗那么漂亮。”单云还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是吗?我倒是更喜欢她十年前那股冷劲儿,可现在看起来就有些市侩了。”伍德觉得说郁晗不漂亮显得虚伪,不可信,而后面的微词也是真实的想法。说真话的时机和分寸把握好,对不糊涂不傻的人,效果是假话的十倍。
“是真心话吗?”单云的心里敞亮了许多,对伍德的这份体贴和关爱,以评价别人来肯定妻子的心意深怀感激,同时那种自卑感和愧疚感也越发浓烈起来,忍不住说:“伍德,你想没想过,假如当初你找了郁晗,前程不知要比现在好多少倍。”
“嗨,拜托,我现在差嘛?我需要靠女人帮我吗?”伍德倚在门框上,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咱们同学之中,有谁比过我的?”正作为公司副总人选培养的伍德说的不是假话。
“你对现状真的很满意?”单云有些心虚地问。
“你不满意?嫌我不够发达?”
“去你的。我是说,你看,咱们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你怎么又来了?这事儿咱不早就说好了吗?”
“伍德,我真是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哎吆,你别犯酸了。都老夫老妻了,还扯这个?”伍德能理解单云的心思,所以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些。
“你真不在乎?”得到伍德肯定答复的单云,心里平静了许多。
《所谓婚姻》二(1)
男人都是想偷欢的,可轻易偷到经常能尝到的东西总没有得不到的好。越是看到身边的男女没几天就发生关系,确定关系就同居,他就越是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他就更是爱单云虽然不漂亮却格外干净、温柔的品格。
单云一直认为她跟伍德的结合不仅出乎别人的意料,也出乎自己的意料,她不止一次地问过伍德,在美女如云的大学,他这位人见人爱的黑马王子怎么就看上了长相平平的她?伍德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地回答过她,总是调侃地说:“你与众不同呗!”
“怎么个与众不同?”单云刨根问底,她渴望了解。
“别的女生看我的眼神都是迷迷糊糊的,就你不拿正眼瞧我。”伍德有一次躺在床上半开玩笑地说。
“我是近视眼,再说,我哪敢有那奢望啊?”单云说的是真话,在伍德面前,她一直都挺自卑的,觉得伍德是可望不可及的,她那时像所有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一样,对相貌堂堂、学识渊博的伍德充满了渴望和幻想,她把这一切写进自己的日记,倾诉着那种欲爱不得、欲罢不能的少女情怀。但和其他的女生相比,单云显得沉静从容,她不像别人,伍德到哪儿,她们必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永远选择一个别人不注意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品味着单相思的苦涩,吟诗作画,弹弹吉他,也能缓解她的相思之苦。
而众所瞩目的伍德,聚焦着那么多热辣辣的目光,却独独少了单云那道温婉、柔情的清波,他感到了不满足,感到了缺失,因此就有了一种特别的渴望。那些热辣辣的目光在他的眼里逐渐没有了光彩,他日里梦里都是单云那双细而长的、有几分妩媚、几分幽怨的眼神。有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在下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大步流星地赶上形只影单的单云,有些紧张地:“这是明天晚上首都体育馆齐秦演唱会的票,一起去看吧。”一向伶牙利齿的伍德,简简单单地结束了自己的示爱。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单云没有任何准备,她几乎在原地错楞了5秒钟,心突突地跳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自己与伍德的故事,但又一次次地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单相思,是个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
可是她和伍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实实在在地开始了。在齐秦的演唱会上,在万人汇聚的首都体育馆,随着齐秦柔情的歌声,两颗年轻的心被融化了。进场的时候,还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离去的时候,手已经挽在了一起。因为彼此早已渴望,他们闪电般的由同学转变为恋人,使所有人都大为惊诧。
当伍德和单云成双入对地出现在校园的时候,那些被冷落的漂亮女生颇为不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地安慰自己:“早知道伍德这个审美标准,我才不费那劲儿呢。”一副不屑的样子。
单云长得是不够漂亮,身材小巧,面皮白净,还点缀着些许雀斑,眉毛略淡,眼睛是细而长的。出生在上海郊区知识分子家庭的单云,濡染了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说话柔声细语,就像江南水乡那样清淡、舒缓,娓娓道来。单云从来不画浓妆,但也绝不素面朝天,总是略施粉黛,恰到好处地体现自己的柔美。伍德最为看重的就是单云的平和、从容、不事张扬,像个真正的女孩子,他说单云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单云也很中意他的这种评价。
其实,单云除了没有花容月貌,其他方面无可挑剔,能写会画,弹得一手好吉它,还跟她老爸单如海学得一套烹调技艺,只是在学校的时候,无法施展。不过大三那年,伍德无偿献血,单云还是小试牛刀,在伍德面前露了一手。她让爸妈千里迢迢地寄来了西洋参,又吩咐远在宁夏的姑妈寄来了当年产的枸杞,大冬天的,每天天不亮,单云就蟋蟋挲挲地起床了,在漆黑的楼道里用小煤油炉为伍德煲汤,穷学生的胃在那段时间被单云的靓汤撩拨得无比酸楚,好在当时男女生宿舍楼是分开的,要不脸皮厚的男生肯定得按捺不住,非偷即抢不可,女生们的克制力够强的,也有实在禁不住诱惑的,央求着单云给她们留点残羹冷炙。单云很通情达理地把第一合汤滗到保温瓶里,又把精肉遴选出来,将剩下的渣滓兑了水用文火炖着,再添些葱姜大料什么的,汤也能熬得牛奶般白,舍友们过年般地饕餮一通,单云却悄不声地拎着保温瓶走了。
她每次都要看着伍徳把汤喝个一滴不剩、肉吃个精光,才允许他去上早自习,坐那儿看书,伍德的嘴也不能闲着,单云特地为他沏的八宝茶碧绿晶莹,由不得他不动心。看书看累的时候,他会回望一眼单云,暖暖地说:“我就是有眼力。”单云温婉地一笑算是承谢了。两个人虽说不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般配,却也水乳交融般的和谐。虽然仍有对伍德不甘心的女生不断地以各种方式骚扰,但都被单云的温柔体贴化解于无形,伍德的定力也一天强似一天,他发誓要一辈子对单云好。
结束了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伍德和单云如愿以偿地双双留在了北京。伍德分配到国家一个部委的人事厅,单云去了一家行业报社。美中不足的是,两个人的工作单位一东一西,单云每天都要跨越半个北京城到伍德的单身宿舍来打理他的生活。他们毕业后添置的第一件家什就是一台二手雪花冰箱,是单云花500元钱从她们社长那里买来的二手货,在当时已经算是奢侈品,不过,为了让伍德能在炎炎夏日喝上爽口的冰镇啤酒,单云觉得还是值。
那时还是单休日,每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