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染的眼泪并未因此停下,清冷的话里带着少许鼻音:“若贵妃无事,臣妾先行退下了。”
湘宛淳不让她走,又问了遍:“你到底哭什么?”
“贵妃繁事缠身,何必在意这种小事?”苏霜染并不给好脸色。
“本宫如何不在心?庄妃这哭哭啼啼的模样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本宫欺负你,”湘宛淳仍旧卷着衣袖替人抹泪花,话里尽是轻浮味道,“本宫可不想给人误会了去。”
“不劳贵妃费心,臣妾自个儿来。”撇开脸,苏霜染顺势从袖里拿出一方手绢。
两次问话苏霜染都敷衍了事,湘宛淳再问时语气尽显不耐,攥紧苏霜染手腕:“到底为什么哭?”
“只是臣妾的事,贵妃何必如此执着?”苏霜染心里难受得紧,又是隐隐哭腔,“臣妾软肋全捏在贵妃手里,难道贵妃还是嫌不够么?”
湘宛淳眸光一冷,好意被苏霜染这样曲解叫她有点不是味儿。随即竟破天荒地看见苏霜染一改往日矜持模样紧紧揪住她松敞的衣襟,直视而来的明眸再度朦胧悬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早先那个漠然傲冷的女人去哪里了?湘宛淳见她似是委屈受尽了地低声抽噎,暗自一声长叹是心软又像妥协,扶正人的身子,在苏霜染眼睛鼻尖唇瓣处各亲了一遍,软下声哄道:“好了,不哭。”
湘宛淳一改方才样子贴心地抚背帮她顺气,苏霜染为这样不易来之的体贴眼泪更多了:“湘宛淳……你究竟要怎么样?”
“怎么样?”对苏霜染的冒犯不做理会,湘宛淳眸光一滞又变回平日模样,只见她笑得好不邪魅,朱唇轻启,“本宫不过想尝一下用权力让你屈服的滋味而已。”
就算心中有底,听湘宛淳这样不避讳说出口,苏霜染仍旧免不了气恼。湘宛淳见状,勾起唇角并不言语。刚才一席话并非她心里话,权力的确需要,却不是为了去伤害她最为在乎的人。湘宛淳承认她从始至终都在追随苏霜染的脚步,在得知真相的一刻起,她更是决定从苏霜染的庇护下出来,站在更高的位置去替她挡风遮雨。那天夜里的话虽然因为高烧未退头脑晕沉印象模糊,她还是多少听见了苏霜染言辞中透露的寞怅失然。
身不由己。
后来心病折磨与权势相得让湘宛淳心境逐渐发生极大转变,有了私欲有了贪念开始记仇情绪不定变得不再是那个满心善良的人,同时也对苏霜染陷她于不仁义的利己之为不能轻易认同。但终究是深爱的人,即便心里掺杂了失望怨怼,初衷目的她不会忘记。为了保住文然不在太子和大皇子这场权力争斗中受伤,湘宛淳决定收敛他的锋芒。
如今两人斗争愈发厉害,朝廷角逐更是形成水火之势,如果文然此时贸然展露头角必定会受二人夹击——虽然太子与大皇子私下恩怨不少,但若遭外敌威胁两人则会同心一致力排他众。苏霜染如此宝贝文然,她又怎舍得让苏霜染担惊受怕?所以湘宛淳首要目的便是保住文然。等与大皇子合力铲除更为具有威胁的太子,她便会借机进言让文皇帝以手足相残的罪名废黜大皇子。只要大皇子不在,文然坐上太子之位绝非难事。
湘宛淳自有盘算面上仍旧一副轻挑模样,而今与苏霜染争锋相对,不仅为跟苏霜染道出这两年她积尽心底的难过委屈,更是为掩人耳目让计划悄然进行。
湘宛淳见她默着不讲话,倾身撩拨似的吻了吻苏霜染的唇,别有他意道:“本宫说这种味道还真是不错。”
苏霜染闻言不禁退后一步,脸色难看地望著湘宛淳,嘴里除了“你”字再讲不出其他话来。湘宛淳一把将人捞回怀里,又在人哭红的眼睑处亲了几下,懒懒洋洋道:“都这么大个人了,庄妃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小辈看见笑话。”
要面子一如苏霜染,她觉得如若继续再呆在这里只怕湘宛淳还要说更多不留情面的话,带着离去的心思推开湘宛淳头也不回推门外出。然而临行前一瞥,苏霜染以为自己是眼花看错了——湘宛淳目光柔婉如一弯滚突清泉,清明眼眸里面毫不遮掩那份浓浓的眷迷爱恋。
看着苏霜染半点不迟疑地离开,湘宛淳这回并没有挽留。温存留恋来日方长,只顾一时之快怕是要坏了原先计划。湘宛淳自认为有苏霜染那样的耐心,这两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心里念着,湘宛淳侧目便见前守候门前等待吩咐的银翘,收起唇边无察意间漾开的温和笑意,抿唇道:“传话下去,告知那些妃子打今个儿起不必再过来了。 ”
“娘娘说的可是夜里寝陪一事?”明知主子的事情不该过问,银翘实在顾虑重重——黑夜一直是湘宛淳去不掉的心病,湘宛淳甚至一度以药控制由此引起不定性情。于是她欲言又止,“娘娘这恐怕有点……”
对银翘逾距一事,湘宛淳难得好心情不与她计较,只道:“来往众多不见消停,闹得本宫也不能静心。你把众人遣散,以后逢夜通灯明火至天明便罢。”虽然心病难除,但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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