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雨菲决定的事情,谁都无力阻拦。唐染眼见着洛雨菲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青雨滴落在身上,像是点点落红的梅花,妖娆、傲骨而又刺眼。
唐染心里一急一痛,加上又被笛音所伤,喉间也被逼出了腥红的甜。
片刻之后,唐染已被鬼见愁拖的气虚体弱,伤痕累累。眼见着鬼见愁横刀来扫,唐染明知躲不过去,却只是转头看着靠在竹子上也已无力动弹分毫的洛雨菲,冷冽的目光里温柔乍现。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鬼见愁却被数枚袖箭逼的连连后退,还划伤了侧脸。
“染儿。”唐玥一把扶住脚步虚浮,有些站不稳的唐染,十分心焦,唐钰和唐梓淇还对着鬼见愁横眉怒目。
“你竟敢只身前来唐门挑衅,真当我唐门懦弱好欺,是怕你们不成?”唐钰眉头一挑,目光骤冷,脸上微怒,垂着的右手蠢蠢欲动。
唐钰最擅长的暗器是袖箭,筒长六寸,箭长四寸六分,内设弹簧,一按机括,箭即发出。可她的袖箭是经唐建宇改良过的,因为射程较远,攻击力也极好,便起名为水袖穿云箭。唐建宇将圆形的箭筒改成了稍扁更易携带的形状,可依附隐藏于小臂上,又特地连剑也稍加改良之后,可一次装剑十二支。
唐钰的乌发上另有发簪两枝,是苗银所制,那发簪从上四方形到下三角形,连同花纹和上方突出的装饰都打造极为精细,只因为这发簪,是唐钰近距离攻击保命的武器。
唐玥扶着摇摇欲坠的唐染,唐钰和唐梓淇与鬼见愁对视而立,唐家的人一下来了三个高手,鬼见愁独身一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唐钰朝着唐梓淇微微偏头,道:“你去看看姥姥如何了。”
唐梓淇眉尖一皱,转身去了唐韵身边。这里的情况,唐韵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她起身后就由着唐梓淇扶着回了屋里运功调息。
“怎么,唐家也打算以多欺少吗?”鬼见愁远远看了眼洛雨菲,对她的伤,有些不放心。可唐玥的杀气,还有唐钰含笑的唇角和冷冽的眼眸,都叫他清楚着自己的份量,正在心里犹豫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是你伤了雨菲?那用不着唐家出手,本宫主也饶不了你!”唐玥才没功夫搭理鬼见愁,唐钰也不言语,懒的和他废话。鬼见愁还未想出对策,就听见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鬼见愁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容貌秀美,轻拂衣袖间,周身还在散发着无尽的冷意。能如此关心洛雨菲的宫主,鬼见愁自然知晓,这不是与碧幽宫甚有渊源的琉璃宫的宫主柳初烟,还会是谁?
“师姐!”柳初烟身后跟着个看起来年龄尚幼些的女子,心疼的满目焦急。鬼见愁也认得她,她就是爱慕洛雨菲多年的小师妹,苏芷芸。
苏芷芸心急如焚,抬步就要往洛雨菲身边去,可她还是偏头看了看唐染,有些迟疑的停了脚步。她还是怕,怕自己的关心,在自家师姐眼里,会现出厌烦的不悦。
唐染喘了口气,也不理会众人。只先是看了眼虚弱到半瘫倒在地上,还神色慌张的温正初,笑了笑道:“温正初,我们再不欠你什么。”
温正初听得唐染此话,莫名的一阵心慌,有些焦急的叫道:“染儿,洛雨菲她。”怕是活不成了这后话,硬生生的被温正初拦在了喉间。
洛雨菲若是不在了,他想象不到唐染会如何,只没来由的很是心慌。就像当初,在新婚之夜时,他不知道唐染接下来,又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而唐染说与他听的话,他不完全明白,可也明白七八分。方才鬼见愁次次伤他,都是唐染相救。可见,唐染对他,只有深深的愧疚。而这一次,完全算是还清了前债,要两不相欠。
想当初,洛雨菲对温弘致出了杀手,确是因为不想看见鬼见愁等奚落虐耍于他。有那么多人在,一个已近半死的温弘致,何须她洛雨菲出手。何况,洛雨菲早就将自己与那事情撇清了关系,她没曾出手,温家的人,她可是一个没动,她当时在场,至多算是路见不平,还冷眼旁观罢了。她如此做法,只是因为她不想唐染日后为难。
这原因,全是为了唐染,即使洛雨菲从来不曾开口辩解过,唐染心里早也全然明白。唐染觉得愧疚,只是因为自己到底是对不起了温正初,才出于良心难安。而洛雨菲真正出手杀温弘致的原因,只怕温正初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想明白。
“莫待西风残照,故人陵阙。愿为梁祝化蝶去,不似牵牛织女星。”唐染转过身,艰难的挪着步子,只留给了温正初一个决然的背影,还有一句让大家在震惊中陷入沉思的话语。
洛雨菲还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几株粗细不一的竹子,她全身的重量,全都倚在上面,那竹子都显得有些吃力到微微弯曲起来。她嘴角的鲜血,如同她小腹上的伤口抑制不住,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渐渐模糊。
“怨不尽,聚散无常。恨只恨,你我缘薄分浅。最难消散,往事尘缘。”唐染拖着身体走至洛雨菲身边,简直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她蹲身坐下,抱着洛雨菲与她交握十指,嗓子有些哽咽的在她耳边,微笑的轻声诉说着:“其实,我从不曾对身边的人说起你,你的一切,我都藏在心里,深深的地方。就像我喜欢你,不虚假、不肤浅,也从不曾动摇。”
聚散无常、聚散无常,最难消散、最难消散。那脆弱如琉璃易碎的心花,开到荼靡,静静的,让人不敢触碰。
洛雨菲努力的睁了睁眼,眼角处未干的泪痕又覆上了一行能断人肠的泪:“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自私的。自私的以为是为了我好,自私的想要抛下我去承担一切。”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么?你递还我长命锁的时候,隐忍着颤抖的手指,有多冰凉。
唐染的心思和小伎俩,洛雨菲从来都能一眼看穿。可有些时候,她也无法左右唐染认定了的事情。何况,从唐染要一力保她性命,护她安好时,她就无力改变唐染在她眼中如此的自私。所以,既然无力阻拦,那不如一起毁灭。
院子里的落花,跌碎了一地的忧伤,耀阳的暖意,竟也暖不热人心。
相思相望不相亲,相识相知不相守。这样的无奈,太久了,纠缠的人心竭力疲。唐染微微一笑,她今日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她隐喻的悲凉。
唐染伸手解下缠绕在洛雨菲手上的长命锁,替她戴上,又开怀的抖了抖那坠着的小铃铛,忍不住扯动唇角,笑了笑道:“以后,你到哪里,我也会寻着铃声找到你。”就像你当初说的一样,再远再难也要寻着铃声找我,再不分开,即使死在一起也是最好。
既然生不同衿,那就死当同穴。
“只言片语,温柔如水,亦难诉心事几重,”唐染又抬手擦了擦洛雨菲唇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将吻落在洛雨菲的唇角耳畔:“愿此后,碧落黄泉,许作天荒地老。”
有太多太多的话,用一辈子也道之不完,有太多太多的悲喜情愁,用一生也诉之不尽。细语呢喃,最是情深无限,情辞凄楚,在耳畔婉转厮磨,缠绵悱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一抹细碎弱小的铃声,就是给人心指向前方最明亮的路灯。
话音才落,唐染觉得洛雨菲和自己交握着的手,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冰凉,她顿时觉得心又被拉扯着,越来越紧,直到扯的生疼,有些透不过气来。最终,她抱着洛雨菲的手也开始使不上半分力气,全身发软,再也撑不住的两眼一黑,颓然倒在地上,也没了半点生气。
悲伤,像往日浓情,也一下子浓到化不开。
前一日,还在笑叹着含苞未开,今年不知会是开成什么样的几个姐妹,谁曾想到:这一年,繁花明媚,竟是开到荼蘼。散言温语,花事了。
唐染倒在地上时,还紧紧握着洛雨菲的手,带着先一步没了知觉的洛雨菲与她一起倒下。
一直紧紧看着她的唐玥,一下子连手中的武器都失手掉落在地,嘴巴张了张,却始终也没能叫出声来。
和鬼见愁对视已久,正欲出手的唐钰听见这声响,脸色猝变,她也不顾得许多,便回头去看。唐钰身后的鬼见愁也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洛雨菲躺着的身体,有些不能相信。
柳初烟瞪着眼睛,是觉得心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这种的情景,真是让她觉得,比洛雨菲拒绝自己的爱意,更让自己心疼难忍。
旁边的苏芷芸,早已是泪流满面,呜呜咽咽的轻泣出声,却也觉得身体僵硬的动弹不得分毫。
“染、儿。”温正初哽咽着,泣不成声。他从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最先回过神来,声声的叫着唐染,撑着身子想要爬过去。
唐玥连武器也没拾捡,就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唐染身边去了。她在唐染身边蹲下,手颤抖着在离唐染脖颈一寸的地方停下,怎么也没勇气挨上去探一探。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荣瑾瑜才到,就看见这副诡异的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他环顾四周之后,突然打笑道:“一地落红,怎就不知惜花?”
收起疑问时,他疾步走向唐染,摸了摸她和洛雨菲的脉门,只指尖才一触及到,他便摇着头,一副极为惆怅的叹息,道:“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如,如何?”唐玥嗓子干涩的有些发不出声来,她看着荣瑾瑜,徒然间没了思想,原本不敢面对的事,被他说出口,心慌的还是不知所措。
“如今一朵在忘川之上,一朵在桑梓之下,何苦何苦。”荣瑾瑜起身,蹙眉望向远处。
此时阳光满地,风正好、花正艳。是谁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可惜,谁又说:爱情,更像是邂逅一场盛景后,摆出的美丽苍凉的手势。
谁生谁死,这话,唐玥和唐钰怎么也问不出口。不论谁还活着,怕是都活不久了。旁边的人,也都愣在了原地,似是才明白过来,唐染方才话中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莫待西风残照,故人陵阙。愿为梁祝化蝶去,不似牵牛织女星。
某天,我突然想起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这句诗来,
可是我觉得,宁愿学那梁祝一道化蝶而去,生生世世,也不要和那牛郎织女一样才好!
可是,某受看见之后,非说愿似梁祝化蝶去,不为牵牛织女星,愿似和不为,比俺写的愿为和不似好。
可是!我觉得,愿意变为梁祝化蝶而去,也不要似那牛郎和织女一样才好。
话说,乃们觉得呢?是愿为和不似好呢?是愿为和不似好呢?还是愿为和不似好呢?
对了,看到有个童鞋说,新坑要我开现代的么?
之前想开来着,因为三小姐,所以生生的叫我忍住了,我无奈之下就写了曾经年少春衫薄,囧。
不过,新坑是想写欢乐毒舌一点的现代御姐和二货御姐来着(这不算是剧透的说,纯粹是我的YY,到时候改剧情也不是我滴错。。。
另:留言的孩纸们,集体虎摸个。(今天心情好,所以话多了一点点。前几天一直在路上奔着,所以今天更新超字数了。。。2000多,,,我好心疼。。。
还有,烟受,你以为你换件马甲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你的受性已经散发至方圆百里,覆盖整个*了(其实,小声说:是环受出卖你的。
☆、第一百零三章 作壁上观
荣瑾瑜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看众人;知道众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他弯腰点了唐染周身几处大穴;又从怀中掏出瓶药来;喂唐染吃了药,就伸手想去松开唐染和洛雨菲相互交握着的手。
谁料,两人真是情至深处无怨尤;交握的手拉紧的程度简直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荣瑾瑜费了好大劲才将她们分开。
他抱起洛雨菲,对众人无奈的一叹;心里对唐染和洛雨菲的疼惜之情;让他声音都有些许凉薄之意;道:“她已经去了;我们好歹朋友一场,她的后事我自会安排,就不劳唐家堡费心了。”
“泽雅,”不待众人答话,荣瑾瑜便侧头说:“你和沫薇带她回去,可别叫人抢了去。”
荣瑾瑜转身,将怀中抱着的洛雨菲交到了站在身后低眉敛眼的西门泽雅怀里,只不过,在他这一转手的瞬间,身后的众人,谁都没有看见他快到无影的几个小动作。
唐玥和唐钰乍一见荣瑾瑜的举动,就稍稍松了口气,想来活着的,定是唐染了。而后荣瑾瑜说要带洛雨菲离开,洛雨菲到底不是唐家的人,她们也无权阻拦多加干涉,便只好默认荣瑾瑜的做法。
“不,怎么会,她怎么会死?”鬼见愁瞪着血红的双眼,瞬间不受控制的暴怒起来。
果然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鬼见愁这副不要命的势头,连唐钰和柳初烟都有些抵挡不住,眼看着他就要往西门泽雅和南宫沫薇离开的地方追去。荣瑾瑜的唇角噙着抹笑,倒是不紧不慢的,扬声道:“鬼见愁,你要想夺洛雨菲的尸体,就来溥宁谷,然萝峰。”
鬼见愁稍有一顿,最终还是转身追着西门和南宫去了。倒是在听见了荣瑾瑜的话后,唐玥和唐钰也没拦着鬼见愁,由他去了。
只不过,柳初烟神色一狠,跟着去了。苏芷芸也胡乱擦了擦眼泪,紧紧的追了上去。
荣瑾瑜一拂衣袖,握了握身后顾思敏的手,在她耳边道:“敏儿,你看,我果然还是幸运的。”
荣瑾瑜突然贴近顾思敏的耳朵,看似在耳语,其实,他根本就是无赖的亲了亲顾思敏的耳廓。
荣瑾瑜微微一叹:“人要学会知足和珍惜。”当年要是自己赌输了,岂不是比她们还悲惨么?
顾思敏微微挑了挑眉,故作平静的面容下似有愠怒,可在她听见荣瑾瑜的笑叹之后,也是欣然一笑,就拉着他往屋里去了。
唐韵在屋里运功疗伤,唐梓淇站在堂屋里守着,就听身后有个慵懒的声音说:“盈虚有数,世态无常。”
唐梓淇一愣,有人进来,他竟毫无察觉:“你们是?荣府的人。”转过身来,一见荣瑾瑜和顾思敏,看这不凡的气度,深厚的内力和这倾尽天下的容貌,唐梓淇便明白了。
荣瑾瑜点了点头,自己到底姓荣,是顾府还是荣府也无甚差别,只调笑道:“哎呀呀,眼睛真毒啊。”
“不知阁下来我唐家,有何指教?”唐梓淇言语有礼,可语气却有戾气。荣府和顾府的底细,洛雨菲出事时他就明白。现今她们来了,他心下也难免提防。
“淇儿,你先退下,叫玥儿进来。”唐韵的声音幽幽传来,听起来,只像是有些疲累,她竟能掩饰到没有半分内伤模样。
“是。”唐梓淇应了声,他临走时,还忘不了略有深意的瞄了瞄荣瑾瑜和顾思敏。料想他们也做不出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来,便退了出去。
荣瑾瑜和顾思敏踱步进了里屋,唐韵已经在榻上落座,正面带笑意的看着缓步进来的二人。她这样强撑着内伤,也怕是气势上输了人去。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荣瑾瑜和顾思敏反正沉得住气,径自坐下,也端的是一副友好平静的神情,既不傲慢又不失礼,波澜不惊又稍稍随意的样子,也既不显得生疏,又不显得亲近。
眼前这两人,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唐韵自然早有耳闻,面上还是要将之当做上宾,并十分客气,道:“荣少爷和荣少夫人大驾光临,唐家堡自然是蓬荜生辉,想来二位,也不单是前来拜访的吧?”
拜访?我看寻衅倒是不假。对自己的话,唐韵都在心里忍不住冷笑。
顾思敏诈死弃了天下,简直就是黑人黑户,自然是无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