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倒不是她想简言略意的说。毕竟这事,洛雨菲也没有细说过,只是交代了她几句,要她如何做而已。
这见了荣瑾瑜之后的后续事情,她也是不太明白的,只是大致知道些事情罢了。而洛雨菲真正的手段要如何使出来,就连发力点是什么,她也确是不知道的。
听完妍初雪简单的几句概括,荣瑾瑜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呢。只一句: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喜乐悲愁,皆归尘土。他就明白了。
话及至此,也再没有说话的必要了。这该说的,都说了,该明了的,也明了了。
这时,外面已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荣瑾瑜又自满了盏茶,笑道:“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
乌云蔽月,等来的会是狂风突起,暴雨将至。可蔽日乌云,却是遮不住阳光的。而等乌云散尽,雨过天晴时,那太阳,一定会更加的灿烂耀眼。
“想不到,公子也是惜花之人。”妍初雪感慨,微微一笑,见荣瑾瑜似有不明的望过来,又道:“我今日在府里,可是见了不少花的品种呢。竟然,也有一整片的木芙蓉。”
早前就听过传闻,说皇夫荣瑾瑜和兰陵公主暧昧不清。还听闻那公主有个汉族名字,虽不清楚叫什么,但是听说,像是姓夏来着。
荣瑾瑜听的出来,这惜花之人的意思,以为妍初雪是早前听过各种传闻,今日见着夏优璇了。眉头一挑,突然笑道:“木芙蓉高洁,喜欢的人自然很多。可有时只是喜欢,花,也可视为知己,不是么?”
“知、己么?”听到这么形容一段若有似无的情分,妍初雪豁然开朗,道:“那倒是。”也许,有些情分,被退让到知己的位置上,更为妥帖。与双方,都好。
妍初雪起身,又行了礼,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当告辞了。”
见荣瑾瑜点了头,她才转过身,眼见着暴风骤雨猛然兴起,也毫不畏惧的往屋外去了。只是才到廊下,就被一个人影拦了去路。
妍初雪一愣,见是白日里那男子递了把伞与自己。她还是毫不讶然,顾府的高手,自己本也没打算瞒的过去,只是瞒住了自己那儿的人,就够了。
她接了伞,也不说话,只点头以示答谢,便回沐园去了。
其实在这顾府里,是高手众多。可真正晚上值夜的,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是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好提防的,还是因为自持过高,觉得没什么好惧怕的。总之,顾府的夜里,人人安寝。纵使是在白日里,连暗卫也是不曾有过的。
萧尹转身进了屋子,荣瑾瑜瞅了瞅他,道:“你怎的也没睡?”
萧尹低头坐下,闷声道:“我,我闲逛。”
“闲逛?”荣瑾瑜黑了脸,反问道:“你怎的不去云湖里闲逛?夜半三更,泛舟湖上,若是再怀拥美人划船夜游,岂不是更为诗意些么?”
荣瑾瑜虽是黑着脸瞪他,可还是满了盏递与他喝。
萧尹小心的接过茶盏,道:“我是看少爷今儿这么晚还在书房,才不放心过来看看的。”
荣瑾瑜自知萧尹跟随自己多年,早有了自己不休息,他是绝不会先行去休息的习惯。也只得心里一叹,放轻了语气,道:“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嘿,我这不是习惯了嘛。”萧尹见荣瑾瑜缓了语气,才碘着脸皮陪着笑,好奇的指了指门口方向,道:“少爷,她,”
荣瑾瑜盯着煮水的眼睛,连眼皮都没抬,便回道:“没错,我今儿是在等她来。”
也不等萧尹继续疑问,他就解释,道:“白日里,见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看我,却每次都不曾开口。最终,她连着撩拨了三次茶杯盖之后,将杯盖失手掉落在盖碗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声响。”
“这是暗号吗?”萧尹不由有些惊叹。
荣瑾瑜点头,轻啜了口茶,道:“这欲言又止的看我,分明是要告诉我,她有事情要与我说。可又不好开口,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这连续三次的撩拨茶杯盖却是要引起我的注意,最后将杯盖掉落时发出了一记声响,分明是在暗示我,相约见面的时辰。”
“可这一声响,不是一更么?”萧尹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却还是对这时间不明白了。
“一声响,指的不是敲一更的梆子声。夜半子时,乃是十二时辰中的第一个时辰,不正是夜深人静的好时候么。”荣瑾瑜嘴角一咧,那弧度慢慢的扩大,终是泄出了一抹欣赏的笑意。
一更,天才如黑,显然是早了些的。何况,妍初雪要避开的,不是顾府之人,而是唐门的人。
所以,这一声响,指的不是一更,而是子夜第一个时辰。常言道:一更火,二更贼嘛。大多数人,二更时分就歇下了,待到三更必然熟睡。
“原来是这样。”萧尹这时才全然明白了,他又想了想,道:“早就听闻洛雨菲清冷高深,看来此言不虚。”她身边的侍女都是如此,那她的手段,岂不是要更加高明了嘛。
“看来,你是想说,剑门灭门那事情的传言,若无十分真,也有九分切了吧?”荣瑾瑜端着茶盏,斜眼看他,一语就道中了萧尹心中所想。
萧尹使劲点了点头,道:“看唐染待她这样,是确信无疑。”
不远千里,还能舍命相救,若真是说二人之间那些明目张胆的暧昧,没人看的见的话,那这世上的人,都是瞎的不成?
荣瑾瑜放下茶盏起了身,闲步走至窗边才发现那樟木花架上摆了盆鸢尾,像是今日才换上的,平日倒是没见在这呢。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啊。”莫不是,要学那早已作古的梁祝,化了蝶去,才能缠绵于飞么?这鸢尾被风吹的摇曳几点,恰正是如那紫蓝色的蝴蝶纷飞相伴着。
荣瑾瑜突然这么一声悲叹,惊的萧尹慌了心神。
萧尹抬眼望去,见自家少爷正揪着那一朵鸢尾的花瓣婆娑着,还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又听他一声悲叹,道:“好一段,凄美悲苦的爱情故事啊。”
萧尹见荣瑾瑜这样,心被拉扯的一沉,正想少爷他许是想起当年的自己来了。自家少爷那几年经历的事情,叫他看着也难受的很。谁承想,荣瑾瑜才一叹完,突然就阴侧侧的笑了。
看见这莫名其妙泛着诡异的笑,萧尹的表情有些扭曲,平和了心神,才缓声问道:“少爷,你这是在悲天悯人,还是在幸灾乐祸?”
“想不通透的事情,可以慢慢想,不是事事都要问的。”因为,不是事事都有人为你解惑的。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嘛。荣瑾瑜收住笑,摆了摆手,道:“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去吧。”
“是,少爷也早些歇息吧。”萧尹起身,躬身行了礼,就转身去了。
“萧尹。”荣瑾瑜才似想起来什么,叫住他又道:“你明日去抓些水蛭回来。”
“是。”萧尹停步,转身应了话,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再不多问,见荣瑾瑜不再说话,才退下休息去了。
荣瑾瑜深深的一叹,至桌边拿起剩下的半盏茶,熄了炉火,也回园子歇息去了。
☆、第八十一章 Н嵞松
第二日;原本该是醒来的洛雨菲,却是没有苏醒过来,这倒是让唐染等人有些着急。
鸣沛若想着要去找荣瑾瑜问问,却被唐染拦了下来。唐染也不想多做解释,直道是洛雨菲的病情;荣瑾瑜自然心里明白;多说也是无用。既然已经住下了,荣瑾瑜要救,自然会救。若是不救;断然不会留自己住下。如此一说;才安了众人的心。
只是妍初雪倒是不甚紧张;只是安心的坐着等,仍旧是一言不发;看似深沉的很。
“初雪,你,”墨如见妍初雪倒似不怎么着急,看向她时,难免不注意到她周身的细微变化,疑惑道:“你鞋头上怎的有泥?”
听到墨如询问和鸣沛若投来疑问的目光,妍初雪一一无视之后,缓缓道:“昨夜风疏雨骤,便出门收了几盆花回来,想是那时沾上了些泥泞吧。”
听她这么一说,就见院中真似少了那几盆木芙蓉,想来是妍初雪因为宫主喜爱,所以夜里爱惜,便出来照料。
不过这里洛雨菲没苏醒过来,荣瑾瑜倒是清楚的。早上巳时,他便带着萧尹过来了沐园。
唐染等人听见伺候的丫头说着,心里瞬时就安心多了。
出门去迎,就见荣瑾瑜少了份主人的客气,多了份随兴的平和信步走来。
众人迎了他进门,他放下随身带的药箱,便对唐染等人,道:“留下个人帮手,旁人退出去吧。”
这若是没有唐染在,自然是妍初雪留下,现下有了唐染,妍初雪不待鸣沛若废话,便和墨如拉着她退到了门外候着。
萧尹递了手中的陶罐与唐染,便也退出了门外候着。
唐染也不多话,只静静的看着、等着。直待荣瑾瑜拿出套银针,遍布了洛雨菲的周身穴位之后,唐染看的有些心疼,才开了口,道:“如此,要如何才能医治她?可会疼痛难忍?周身不适?”
听唐染这般询问,知她是担忧洛雨菲,怕她会痛苦难当,恨不能替洛雨菲当了这灾。荣瑾瑜也不废话,便道:“倒是不会太疼,只是,还要受些罪罢了。”
这身体上受些罪,总比心里面一直受罪,可要好上太多了。荣瑾瑜如此想着,不由得又想到了前夜的风雨交加,无情的打落了一树的落叶。
终究是,初冬时节了。他心里微微一叹,叹世事无常,叹人情冷暖。这些年来,也似有太多的感慨,此次虽也是有私心的,可还是希望世间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不要待风停了,叶落了,才各自回到原点,自此各奔天涯。
荣瑾瑜收起心思,小心的观察着洛雨菲身体的细微变化,唐染还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不敢打扰。
“少爷,您要的热水送来了。”片刻之后,有小丫头叫门。
荣瑾瑜摆了摆手,唐染便快步去开了房门,让了那些小丫头进来。她们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之后,便又退了出去。
唐染看了看那汤浴,道:“是要浸药浴吗?”
荣瑾瑜点了点头,起身去药箱里拿了十几味药材出来,唐染一见,不全识得,也还知有几味是及贵重的药材千金难求,但也是有药有毒,连丹砂都下了,想必是要以毒攻毒了。
待荣瑾瑜放好药材,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收了洛雨菲身上的针,对唐染道:“你放她下去浸着,脖子以下不要露出水面。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丫头送热水进来,这药浴要在极热的水中才能发挥疗效。这里还有十几种药材,从左至右,我已经排好了顺序,每添一次热水,你就从左边起加一味药材。”
见唐染点头,荣瑾瑜还是不忘了叮嘱,道:“切记,这些药相辅相成,万万不要颠倒了顺序、错乱了药性,若是耽搁了时辰,坏了药效,那便是邬珍在世,孔庶重生,也是无救。”
听得这最后一句,唐染不由得又深深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材,重重的点了头,待荣瑾瑜出了房门,她才走至床边,替洛雨菲去了衣衫。
本来昨日,何忧给的药丸就已经用完了,洛雨菲的手脚又开始有些僵硬。方才被荣瑾瑜施针之后,这会子倒是又恢复如常了。
洛雨菲泡着药浴,唐染便在旁边守着,寸步不离。若说是会耽搁了时辰,其实倒是不会,反正外面的丫头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来敲门,只要那药材没有下错,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泡了许久,也不知是起了药效,还是因为热水太烫,洛雨菲的肤色开始泛红,就连汤药也隐隐泛出了些许黑色。
洛雨菲精致的五官,有些紧蹙,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像是越来越痛苦了一般,唐染却丝毫没办法减轻她的痛苦。也只能帮她擦擦汗,轻声在她耳边说,说些洛雨菲有可能听不到,从前也只属于唐染自己的小心思。
这般,是唐染对自己的安慰。
过了两个时辰,有小丫头送了碗药进来,说是要内服的。唐染接下了药,待凉了凉,便该是要喂洛雨菲喝药了。
洛雨菲一直没醒,这药自然是没法自己喝的。看着这红黑色的药汁,唐染脸色一红,无奈的笑了笑。看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呢,想当初自己重伤,只是些白水,也是洛雨菲那般喂与她喝的。想来,那清淡无味的白水,那时,也是被洛雨菲喝出了丝丝甘甜。
现在,不论这药是什么滋味,也必然会是甜的了。
待唐染喂洛雨菲喝完了药,小丫头们又来添过一次热水,要唐染再过一炷香的时辰,扶洛雨菲上床歇着。
唐染小心翼翼的做完了这一切,却还是不见洛雨菲醒来。可荣瑾瑜没了下步指令,她也只能出来询问。
才走到院中,在外面等了一天的鸣沛若一个箭步冲上来,劈脸就问:“是不是治好了?”
关于这点,鸣沛若可也是关心的紧呢。洛雨菲要是死了,自家小姐活不成,也不知道妍初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唐染白了她一眼,就顾着东张西望,道:“还是没有醒。”
鸣沛若眼瞅着小丫头们提出来的浴汤都成了乌黑色,想是毒解了呢。见自家小姐出了房门,好心的一问,谁知得了小姐的白眼,她心里还憋屈上了。
这一憋屈,心下也更为疑惑,道:“怎么会?我看那浴汤里尽是黑毒呢。”
唐染四下里看了看,没见荣瑾瑜的身影,正要开口问妍初雪。可才一张嘴,就觉着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气没压住,嘴角就溢出了血。
鸣沛若离她最近,一把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
唐染没说话,面上已显出苍白之色。她喘息间,荣瑾瑜的声音,夹杂着深厚的内力,老远就传了过来:“看来,这药甜的很腻人呢。不然,怎么有病没病都甘心情愿的去尝一尝呢?”
听得这声音,鸣沛若有些不能置信的看向唐染。她想不明白,荣瑾瑜这话的意思。自家小姐身子没事,喝了那药也不应该会受伤吐血才是啊。
唐染没理会鸣沛若疑问的眼神,避开了周围人的目光,她的脸色却不自觉的红了红。
除过鸣沛若犯了二百五,墨如连带着伺候的小丫头们都明白了呢。
荣瑾瑜递了几颗不同的药丸与她,唐染不说话,默默的接过吃了。调息了片刻,才渐渐恢复了脸色。
荣瑾瑜拿着个酒囊进了房子,床上洛雨菲的表情依然显得有些痛苦,眉头是皱着的,紧到像是要缩在一起了。
唐染抚了抚洛雨菲的眉,道:“毒可是解了么?她怎么还不醒?”这么揪着人心的表情,如何能让人放心?
“毒尚未解完,她是醒不了的。”荣瑾瑜边给洛雨菲把脉,边道:“她之前吃的药不错,护住了心脉,不然也活不了这么许久还不死。方才的针灸,可帮她打通被毒液毁损的各个关节,再行推宫活血,我会运功助她调息经脉,恢复气血运行,待她全身经脉重新打通之后,再入药浴,服了药后,虽然说不上可以痊愈,但是这毒素能尽除,命,先就保住了。”
“她现在全身高热,那要如何做?”唐染问着,心下还是一沉,荣瑾瑜说,命先就保住了,那就是说,也许会功力尽失,也许会,留下什么医不好的病症么?
可这种情况下,能保住命,自然是最好的了。唐染从来不在意洛雨菲的武功如何,只是怕她日后身子不好,难免还要受罪。何况会武之人,若是突然没了武功,就犹如没了手脚一般不能适应,不知道那时,洛雨菲会如何的难受。
“她方才喝的那药,其实是毒。”唐染知道那药中有毒,可她没想到,那根本就是毒,而从没有一味药。荣瑾瑜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