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要出手,唐染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一边抵抗还击,一边躲闪。她随身带着的青雨,倒是被鬼见愁眼尖的看了去。
鬼见愁一见那青雨,自然认得是洛雨菲的贴身物件。之前几次见面,都见洛雨菲寸步不离的带着。岂料,现如今又是唐染只身不离的戴着,心里自然更是不舒服了。
唐门素以暗器名闻天下,这武功,自然也最重招使暗器。暗器大多数又是远攻才能占了优势,别家的武功多是运用身法和兵器,均是依靠近身搏斗的。
若是近身硬拼,唐染到底不是鬼见愁的对手,只是她也不知这鬼见愁,是如何让武功精进了这么多的。想当日武林大会之时,他受了重伤,又是被那白衣少年废了武功,断了右手经脉。沉寂了这么许久,都不曾露面,上次嵩山一事,也是他派了手下前来暗算自己的。可如今一见,武功倒像是恢复了不少,只是右手断脉无法复原,便按上了一只锋尖的利爪。只是鬼见愁像是不想留下证据一般,他竟收了那右手利爪的刃端,每招一出,必然都是以左手运功出击的。
唐染自知不敌,招数使了不多,就要抽身离开。岂料,鬼见愁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唐染逃跑的机会。看这样子,这次对于唐染的性命,他是志在必得了。
这鬼见愁原也是要惦记着来杀唐染的,从前的过节他还一直记着,今日见得洛雨菲自信满满的样子,这心下嫉妒之意更胜。待温弘致死后,便先行赶来了初云楼,想先下手为强。
这少门主大婚,大多数弟子,自然都是要赶回来祝贺帮忙的。现在剑门上下,已是乱作一团,身在门里的弟子,武功都属平平,均是被逐个击破,取了性命。即便是武艺稍高者,那最终也是寡不敌众,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鬼见愁等人是大开了杀戒的,就连一些丫鬟仆人,手无缚鸡之力者,也都难逃厄运。此时他更是要借着剑门混乱的机会,杀了唐染,以泄心头之恨。如此一来,他还可以把唐染丧命的事情,推脱到旁的人身上。
鬼见愁自然知道唐门的武功精要,是远攻为强,重在奇快智取。他步步紧逼,唐染应接不暇,自然要逃跑,可他也知道,必须要减短和唐染打斗的时间,才能取了她性命,又不叫洛雨菲对自己起了疑心。
鬼见愁眼看着唐染已显疲意,他招招凶狠,都是取命之势。却不料在最后关头,被一只从自己脖颈处呼啸而过的暗器挡了下来。
躲过那暗器时,鬼见愁就心里明白,一定是洛雨菲来了。他勉强躲开了的暗器,正是洛雨菲的冷月镖,饶是他迅速的闪开了,可那冷月镖,还是划伤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鬼见愁停了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颈,方才是因为暗器的速度太快而没有立时流血,现在一停下,倒是摸到了一片温润。
洛雨菲站在鬼见愁身后,鬼见愁像是能觉到洛雨菲那透着冷意,带着恨怒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因此而觉得背脊发凉。
他转过身看去,却见洛雨菲还是神色如常,只是不减反增的强大杀气,越来越明显。
“鬼见愁,你真是有这胆子,敢背着我下杀手。”洛雨菲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在面具外面的脸部轮廓,看起来依然柔和完美,可她说话的柔弱声音,却已是带着掩不住的杀气。
鬼见愁心里明白洛雨菲在乎唐染,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要和洛雨菲做这交易,想借着自己的行事机会来讨好洛雨菲,可他又想趁机除掉唐染。现在被洛雨菲抓个现行,可不是吃力不讨好嘛,心下不甘,又是怨气重重,便忍不住想用言语试探要挟洛雨菲,道:“洛宫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想杀唐染。可是我自己也是矛盾的很呐,因为杀不杀唐染,全是在你。”
我杀唐染,是因为你,如果我不杀她,也会是因为你。
☆、第五十七章一夜枯荣
的确,鬼见愁最初记恨唐染,是因为唐染救了洛雨菲,从而坏了他的好事。^/非常文学/^后来要杀唐染解恨,岂料又被洛雨菲插手相救,还被那白衣少年从中作梗,不但将自己打成重伤,毁了自己费尽辛苦得来的麒麟刀,还废了自己武功,又让自己残了右手。
对此间种种,鬼见愁怎能不恨?嵩山伏击那次,未得唐染死讯,倒是发现洛雨菲一起重伤失踪,他真是又气又恼,又因洛雨菲一起失踪,也无心派人去寻查唐染的生死下落。后来又发现洛雨菲和唐染的情意时,那可不是单纯的叫他恨的牙根痒痒,这么简单了。
如果洛雨菲不曾为了唐染如何如何,或是她开口要鬼见愁如何如何,鬼见愁倒是可以放过唐染的。可以洛雨菲的心气礀态,自然是要自己护唐染周全的,又如何会向鬼见愁开口要求。故鬼见愁杀不杀唐染,却是全因洛雨菲的。
洛雨菲像是完全没有将鬼见愁放在眼里,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也静静看着她的唐染,借着被花火瞬间照亮天空时候的光彩,虽是没有人露出过笑容,但鬼见愁能很明显的从那相顾无言的眼神里看出来,却分明都是带着笑意的。唐染也像是没有任何惊讶一般,觉得洛雨菲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合情合理的。像是自己想见她,她就会在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一样,让人那么安心和自然。
“今日之事,我可以暂不于你计较。”洛雨菲连目光都没舍得收回,就边说边走到唐染身边,紧紧的拉了她的手。被洛雨菲用力握紧的手,那因为触碰而传来的清晰真实的温度,是那么熟悉,唐染也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只是心里哽咽的酸涩,涨了满满一心,让她说不出话来。
唐染微凉的体温,也逐渐有了一丝温度。感受到唐染回握的手,洛雨菲才心安似的,转头只略微扫过鬼见愁那张,有些气愤郁结到快要扭曲的表情,道:“我们的帐,总也有清算的一天。”
洛雨菲说完,牵着唐染的手要走,鬼见愁刚想上前阻拦,却被刚刚赶来的墨如和妍初雪拦了去路。妍初雪和墨如到底是洛雨菲的人,见是她们二人上前一步挡了自己去路,鬼见愁不好再行动手,也只能就此作罢。
像是怨气愤恨无处可发,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亲密背影,他的右手,狠狠的一把扫向身旁的一颗山石,那石头上立时就出现了一排深深的抓痕,他左手一推,那石头便从抓痕处拦腰折断,滚落到了妍初雪等人的脚下。
鬼见愁也不看一眼那石头,只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妍初雪和墨如看了眼滚落到脚下的大半断石,不禁也为鬼见愁恢复的功力,而皱了皱眉头。。
话说方才温正初被人骗去了温弘致的书房,这边他刚一进了院子,就见书房门大敞着,里面隐隐跳动的烛火,发出了微弱的亮光,能让他看得见院子中间趴着的一具身体。
见书房门敞开着,温正初就心里有了疑惑,温弘致的习惯喜好,他还是知道的。自家老爹从没有大敞着书房门的习惯,正想着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人会趴在父亲的书房门口,温正初是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待温正初走近时,也是借着天上烟火的光亮,他才认了出来,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正是自己的父亲,温弘致。
温正初翻过温弘致抱着,当即嗓子眼就像卡着鱼刺一样,哽噎难受的哭不出声来,温正初的心痛,憋的他胸口难受,哭不出来的哽咽,又震的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只是眼泪不由自己的,顺着脸颊落到了温弘致的脸上。
温正初想用手擦干净温弘致脸上混着泪水的血迹,才发现自己碰着父亲脸的手,都有些颤抖不已。
就像是自己幼年时犯了错误,怕被父亲责罚时惧怕的有些心虚恐慌的颤抖着。虽然平日里温弘致经常黑着脸色,对温正初的管教甚严。但毕竟血浓于水、父子连心,这骨肉亲情、生养之恩,是万万抹杀不掉的。何况,温正初从来也没有觉得父亲对他的期望,是过分的苛求,自知也是为了他好的。
温正初尚未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还来不及询问身后的下人发生过什么事,凶手是谁。就见面前的地上,因为被烟火照亮,而显出了一条拉长了的,对自己举着长刀的身影,温正初顺手舀起父亲手上的剑,反身一挡,就地一滚,迅速起身时盯着背后的那下人,眼神里都带着愤怒,他极力的压制着冲动,低声吼问道:“你是什么人?我爹是谁杀的?”
那下人露着狞笑,解开腰间的束带,顺势一扯外衫,又随手扔到旁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完成之后,就露出了一身黑衣,听见温正初这如他爹一般的问话,不由觉得好笑,道:“温少门主,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
这时,袁笑从黑暗的角落里出现,笑的倒是谦和的很,仍旧是环着自己的武器,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你问的,的确是多了点。”
温正初见是袁笑,便指了指一旁的两人,道:“袁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是你杀的?他们是谁?”
想当初,洛雨菲和唐染在嵩山遇险,温正初和柳元琮赶到时,是和袁笑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倒是还记得袁笑那阴险的笑,也还认得他的武器。
温正初嘴上询问着袁笑,心里却猜想着此事和鬼门是否会有关联。想当初,袁笑可是和鬼见愁的人在一起的,目标是要追杀染儿,难道还是因为上次之事么?那么,自己父亲的死,让温正初有了一丝愧疚不安的猜想。
温正初又是悲痛父亲之死,又是有些担心唐染现在的安危,怕是敌人故意引了自己过来,要对唐染下手,倒是无暇顾及自己现在要面对的情景。
温正初还未将这事情想明白,就觉得背后传来了一阵锥心刺骨的痛。知道被人偷袭,心道不好,就听见身后有人,用阴冷的语气回答他,道:“杀你父亲,灭你满门的人。”
温正初忍着背上刺痛,只得快一步往前一迈,应是从那兵器中将身子挪了出来,可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身后之人是谁,就被那一身黑衣的人飞身上前,一刀从他脖颈处划至胸口,手法很是精准。
温正初来不及躲闪,便扑倒在地,逐渐的失去了意识。而在他身后黑暗处站着的,正是从阴暗处偷袭他的玉面修罗,宿枭。
“死了吗?”刚刚到此的鬼见愁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正初,眼神里倒是不经意的浮上了一丝同情的意味。许是因为,他和温正初一样,一样都是同一个女人爱情下的牺牲品,而不自觉的有了一丝怜悯。
这怜悯,看似是对温正初的,其实,也是对他自己的。
“嗯。”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恭敬的低了低头,又不放心的用脚踢踢了温正初的身子。见他确实一动不动,没了反应才放下了心。
也许,鬼见愁是怕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挪开眼光不愿也不忍再去看温正初,瞬间又收起那仅有的一丝同情的眼光,声音依旧阴冷,道:“我们走,等一会叫他们做足了样子,就脱身离开。”
“是。”那人又恭敬的低了低头,应了声,就和鬼见愁等人一道离开了。
鬼见愁方才吩咐伏杀剑门中人的门众,伪装成剑门弟子,前去挑衅下山的几路人马,要引他们到此。而宿枭和袁笑,便是留下来伏杀温正初的。
在温正初倒地时,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只锋利的爪子上还滴着鲜血,那利爪的主人询问着身边的那些人的话语,他却已经听不清楚。
等到个别被故意挑衅的武林人士以为剑门弟子欺人太甚,回剑门来要向温弘致讨个说法时,才发现剑门已经是火光喧天,亮如白昼,一眼望去一片火海,映照的天空霎时都着了火似的,红了半边。
追回剑门的几路人马,见到此种情形,都大为震惊,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才区区的一个时辰,偌大的剑门,竟已葬身火海,想必里面的人也是难逃劫数。都不敢再此多做停留,怕是被人撞见,而惹祸上身,那时,可说不清干系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策马离开了,却终究是和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打过照面的。
洛雨菲带着唐染离开,去了剑门后山。在唐染心中,长久以来那种想见又不能见的阴霾心情,已经被眼前这人的出现,清扫的一干二净。可唐染却像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洛雨菲,看着后山镜湖的湖面,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主动的久了,也会成为一种习惯,最终,还是洛雨菲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
“我不强求你跟我走。”洛雨菲静静的看着唐染,眼神里的期望和算计,掩藏的那么深,嘴上却还是轻浅的,问道:“我只问你,这些日子,你可如意安好?”
唐染会心一笑,转头看她,道:“你何必明知故问?”这从嘴角溢出的笑,却还是带了一丝自嘲的凉意。
“我心疼你眼里眉间,藏着的忧伤,像是要浓到化不开。”洛雨菲看着唐染的眉眼,指尖却轻轻划过唐染扬着略带自嘲意味的唇角,带着温柔的炙热,还有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那麻麻痒痒的触感,奇迹般的抚平了唐染凌乱的心。
每每都是洛雨菲搅乱了她的心,却每每又是她安抚了唐染不平静的心。洛雨菲对于唐染,就是有着不同寻常的魔力,能让她生死不惧。
唐染总是那样无助,却又在心里死撑。最终,却还是被洛雨菲的一句话戳破,让她心里的恐慌和心伤,无所遁形。
在这种气氛下沉默,能蔓延成火一样的炙热,却也能增加无形的尴尬。
对于洛雨菲这种惑乱人心的动作,唐染无力抵抗。她许久都不说话,蓦然间,道:“我们,从今往后,各自安好。”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我也希望你好。唐染言毕,微微后退一步,转过身去,抬着有些沉重的脚,迈步要走。
洛雨菲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惊讶,只对着唐染的背影,淡淡的问道:“染儿可还记得,你欠我一条命?”
唐染稍稍一愣,停了步子转头看她,知她不是玩笑,随口说的,便随了心,回道:“你救过我一命,我抵一命还你。”
别的我已经给不起了,那么,我这命,你若是想要,我便给你。全当做,是你我之间的解脱。
“我不要你以命相还。”洛雨菲唇角挂着一抹轻浅到似是不经意泄出的笑意,又道:“唐染,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许,我要你许我一生一世呢?你会如何?”
☆、第五十八章暗夜微凉
“雨菲,”唐染的神色,有些黯然。'非常文学'。我要你以身相许,我要你许我一生一世。洛雨菲这话,狠狠的打在了唐染心上,斩钉截铁,不犹豫,不后悔,更不拖泥带水。可她偏又加上了问句,转了强势的力道,要唐染给出一个坚定的回答。
“如果你不想以身相许的话,也可以。那么,我要命,你的命。”知她这点还是为难,洛雨菲便转了话锋。
只要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便还是我的,你的心,也还是我的。这点,洛雨菲十分笃定。洛雨菲其实也只是随口问的,若是她想要,一如今夜一样的手段,定会层出不穷,又如何真是需要唐染做出一个决定。
何况,当初提防温正初时,他们新婚那几夜发生过什么事情,包括二人的言词对话,洛雨菲都一清二楚。唐染想保着清白,不伤唐门、不负洛雨菲,只毁了自己,在剑门青灯一生的心意想法,洛雨菲又如何会看不透唐染的心呢。
“我等你,随时来取。”我的心都给了你,莫说是这命呢?只要是你开口,能给的,我给你,不能给的,我也会给你。若是能死在你手上,你怀里,这归宿,就是最好的。
唐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