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指上的婚戒,紧握拳头,这才意识到影响他自己的不是已婚的身分,更不是这枚无足轻重的戒指,而是她……那个老是不按理出牌,常常搞得他偏头痛的女人,夏静言。
她明目张胆地捣乱他规律的生活,挑战他的底限,永远都学不会妥协和低头,害他常被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但事后想来,又觉得她有时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夸张得可笑,那逗趣可爱的表情,总让他不自觉地笑弯了嘴。
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到她纤细指上戴着跟他同款的戒指,这一点细微的连结,令他觉得莫名地轻松、安心。
他想,他是在意她的,但到底在意到何种程度,他心里却还没个底。
裴羿的视线一转,落在那只纸袋上……
他动手取出纸袋里的点心,咬了一口,细细咀嚼,默思……像在品评内心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浓烈。
天色稍暗,裴羿的座车缓缓驶进裴家大门。
甫踏进家门,称职的管家立刻迎上前去笑脸问候。
“你回来了,少爷。”美桃朝他身后探了几眼。“……一个人吗?”
“该有别人吗?”不好的预感陡然窜出。
“因为下午少夫人说她要亲自把你需要的文件送到公司,还一副迫不及待要去见你的样子,过了那么久的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在外头用过晚餐再回来。”
“她还没回来?”他双眉稍敛,估算着她从公司离开的时间。
“呃,是的,少爷。”美桃感觉到气氛有异,想了想,又开口问道:“需不需要我打通电话到夏家——”
“不需要,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想回来还怕找不到路吗?”他微恼地丢下这句话,举步离去。
美桃看着他的背影,摸不着头绪。
一楼——
裴羿一进房便扯开脖子上的领带,连同西装外套一起甩到床上,手杖也因过度使力碰撞发出巨响。
裴羿僵坐在床边,情绪降至谷底,恍若一座冻了层千年寒冰的雕像。
该死的,那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整个下午不见人影,也不晓得打通电话回家!难不成……她是因为撞见他与别的女人的亲密举动,才故意赌气闹失踪,想让他担心的吗?
又或者,这又是另一桩她早有预谋的逃家计划,打着从他手里逃脱的如意算盘,从此永不回头?
哼,如此任性妄为的举动,果然像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才有的行事作风。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她也休想靠这种离家出走的烂招数引起他的关注,好像她真有多重要似的。
如果她敢就这么一去不回,他非但不会费心寻人,还会让姓夏的一家人尝尝得罪他的下场会有多悲惨,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裴羿嘴硬地告诉自己,像那种只会给他惹麻烦的女人,多丢几个也不心疼。
然而他愈是着急,愈是生气,就愈不能欺骗自己——现在的他,其实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心急如焚!
若不是因为整颗心都挂念着她,今晚他甚至不会放下未完的案子提前归来……
该死的,那女人为何总让他操心!
时间接近子夜,客厅里聚集了一群不时交头接耳、捶胸顿足的人,他们个个忧心忡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但又碍于裴羿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先引爆楼上那座火药库,把场面炸得更加凌乱。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此刻待在房里的裴羿才是这屋子里最心浮气躁的人。自从踏进房里,他的心就没半刻平静,全被怒气和咒骂塞爆了,不但没吃晚餐,带回来处理的公文也全搁在公事包里,动都没动一下。
瞄了瞄腕上的时间——他握紧重拳,仿佛手里掐的是那女人的脖子,可惜,她已经消失了整整八个多钟头,而他却碍于面子问题,迟迟拉不下脸来命人打通电话去确认一下,她是否平安地待在夏家,或者……应该直接报警处理?
裴羿在心里重复第N次咒骂,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少——少夫人跟……跟表少爷一起回来了。”
老张欣喜若狂的声音由远而近,从门外传进客厅,他报喜似的从外头一路狂奔进客厅,上气不接下气地宣布。
过没多久,果然看见严司佑和夏静言也步入客厅,或者应该说,夏静言根本是被严司佑搀扶进屋内的。她像只无骨水母,全身软趴趴地倚靠在严司佑身上。
“少夫人受伤了吗?”他们还没走近,小雨已经急着探颈询问。
“不,她只是喝醉了。”严司佑笑了笑,小心翼翼将怀中烂醉如泥的夏静言扶到沙发上坐下。
小雨走到夏静言身边,一股呛鼻的酒气立刻直扑而来,散染在四周的空气里。
“你带她去喝成这副德行?!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裴羿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一见到满身酒气、几乎醉到不省人事的夏静言,立刻把矛头指向严司佑。
天杀的!整个屋子的人都在这坐立难安地担心她的安危,他们两人倒悠悠哉哉的在外头饮酒作乐。
“嘿,冷静一点,我可没‘带她’去喝酒,我在医院里忙了一整天,刚刚才下班,连晚餐都还没吃呢!”严司佑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辜。又没人通知他,他怎么会知道大家都在找夏静言啊?
“那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裴羿怀疑地质问。
“哦,那是因为……我朋友刚好到她喝酒的那间酒吧去聚会,他们一起聊了几句,碰巧提起我,以为她是我的朋友。他们看她喝多了,怕她一个人会有危险,就打电话联络我去接她回家。”严司佑不得不佩服起自己急中生智的顺溜口才。
裴羿用锐利如锋的眼神盯着严司佑,像在衡量他话中的可信度,也像在警告他最好别瞎扯谎来骗他,否则他就死定了!
严司佑额上冒出几滴汗——当然,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不是心虚哦!
“小雨,你不是说少夫人没带钱出门吗?那她怎么有钱买酒,还醉成这副德行?”他看了小雨一眼,清楚记得她说过的话,所以才会更担心身无分文又不知去向的她。
胆小的小雨被裴羿这么一瞪,立刻吓得倒退几步,半晌都吐不出话来。“这这这……”她也不知道啊,下午少夫人出门的时候,明明没带钱包的。
“是你帮她付的酒钱?”锋利的箭头再度指向严司佑。照这情况看来,夏静言根本就喝挂了!要是她身上没带钱,怎么可能醉成这副鬼德行。
“哦对,没错,是我付的钱,她真的喝了不少酒呢,所以……小雨,我看你就先送少夫人回房休息吧。”严司佑开口替小雨解围。
“既然人已经平安送到家,现在时间不早,我也该走了。”今晚气氛欠佳,他还是先走为妙,免得又招惹来其他倒楣事。
“先生……”严司佑还来不及转身,瘫软在沙发里的夏静言却突然苏醒,伸出一只手往空中挥了几下,拉住严司佑的衣袖。
众人的焦点顿时聚集到的夏静言身上——
只见她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倚向严司佑,双手紧紧环住他的手臂,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意识不清地盯着他傻笑,正当大家还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她居然冷不防地将嘴唇贴在严司佑的脸颊上。
“嗄——”这意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讶得倒抽了一口气。
现在是怎样?!
无视于众人的讶异,夏静言的嘴唇大方的停留在严司佑脸上好几秒,接着又低头依偎在严司佑怀里,露出慵懒如猫的性感笑容。
为了怕她脚软倒地,严司佑也伸手扶住她,然而这单纯的反射动作却让他们俩看起来更加亲密、暧昧。
没人敢转头看一眼裴羿现在的表情,因为光用膝盖想,也知道火药库炸开了。
“酒……酒呢?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一个吻换一杯酒的吗?我已经亲过你喽,哈哈……酒呢?”她赖在严司佑胸前,迷迷糊糊地大笑。
这才是夏静言没钱也能喝到烂醉的原因。想不到她不但不打自招,还顺道把刚爬上岸的严司佑又拖下水。
事实上,他的朋友去酒吧聚会是真的,打电话联络他也是真的,只不过他们叩他的目的却是因为“有个美丽热情的东方女子在酒吧里大方献吻”,任何男人只要免费提供一杯酒饮,便能得到美人的香吻……这对在场的男人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艳福,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严司佑因为又累又饿,正打算拒绝朋友的邀约,但心想反正都要吃饭,眼前既有热闹可凑,不去白不去,不过是方向盘转个角度而已。
然而当他走进酒吧,在朋友的指引下穿过重重人墙,终于看到那位醉倚在吧台前的美丽女子时,差点没吓掉下巴!
别说是吃晚餐了,当他千辛万苦把夏静言从大排长龙的男人堆里拉出来时,自己倒差点被那群恶狼给啃碎了。真不敢想象要是他再晚个几步,或根本没去赴约,她可能会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下场,那些色迷心窍的男人简直巴不得立刻把秀色可餐的她生吞下肚。
“少夫人,快放手。”小雨急着想把夏静言从严司佑身上拉开,但她无论如何就是不松手。
“哎哟,你不要拉我,我不亲女人的,走开!”她甩开小雨的手,环抱住严司佑的腰,像只八爪鱼似的将他缠得更紧。
“羿,她只是喝醉了,没别的意思。”严司佑满脸尴尬地看着裴羿。
盛怒之下的裴羿根本听不进严司佑的解释,他大步跨向前——
“你倒是很会替她打圆场。”他凶狠地瞪着严司佑,扬起嘴角,却没半点笑意。
“自己人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严司佑下意识拍拍她的手臂,裴羿眼中立刻窜出两簇耀眼的火光。
啧啧啧,原来火上加“醋”也能燎起熊熊大火啊!
纵使身陷危机之中,向来爱凑热闹的严司佑也不忘分神欣赏裴羿醋劲大发的有趣表情。
“你们干么一直说话,我的酒呢?酒来……”她把脸埋进严司佑的胸口磨蹭,这亲密过当的举动适时化解了严司佑的危机,因为那把炽烈的妒火全往她身上烧去了!
“该死的女人,给我过来!”裴羿怒吼,一把将她拉向自己。
“耶?先生……你看起来好面熟哦,你也要请我喝酒吗?嘿嘿……不过要排队哦,是他先来的。”夏静言不知死活地纠正他,完全没警觉到眼前袭来的惊涛骇浪。
小雨捂着胸口,吓得差点心脏麻痹,她真担心少夫人会当场被盛怒中的少爷给活活掐死。
“记得你今天喝了几杯酒吗?”换个说法,其实裴羿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个满身酒气的女人今晚到底吻过多少罪该万死的野男人!
夏静言眨了眨长睫毛,当真伸出十根手指头来认真计算……
“呵呵呵,笨蛋,那么多酒,我怎么记得住啊,你喝醉啦?好呆哦……”她吃吃地笑着,整个脑袋迷迷糊糊的,醉到连被裴羿紧抓住的手都不觉得痛了。
她懒散无力地靠在裴羿的胸前,单手环抱在他腰间,不但无惧于他的怒火,反而一副非常舒服安适的模样。
反观被她抱住的男人,可就没那么轻松自在了。自己的老婆在大庭广众下公然献吻,不知道吻过了多少男人,叫他这个做丈夫的能不动怒吗?
裴羿面色铁青,恨不能亲手扭断那些龌龊下流男人的脖子。他忿然放开她的手,改而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拖向厨房……
裴羿使劲推开她的身体,夏静言立刻因为失去持撑点而跌坐在冰冷地面上。
他随后提起一个装满水的木桶走到她面前,不假思索地朝她头上重重淋下——
“啊!”她惊叫了声,以手肘撑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因为全身湿透而变得更加狼狈不堪。
但这桶水并没有将她泼醒,她只是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少夫人!”小雨跑到夏静言身边扶起她,严司佑也赶到一旁检视她的情况。
“没事的,她可能是因为太累,才会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严司佑笑了笑,要小雨别担心。
的确,夏静言是累坏、也饿过头了。自从她踏出裴羿的公司后就没吃过任何食物,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天,忘了渴、也忘了饿,只感觉心被掏空似的,连双脚也麻痹到失去应有的知觉。
折腾了大半天,肉体上的疲累早已超出她所能负担的程度。
夏静言从没喝过酒,但今晚在酒吧里,她却把酒当水,一杯喝过一杯……
如今看来,空腹喝酒除了伤胃以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把她带上楼去弄干净。”裴羿粗声命令道。
小雨和美桃立刻动作,一左一右的将夏静言扶离厨房。
“她真的没事?”裴羿的视线移向严司佑。
“你很关心她的嘛。”严司佑咧嘴笑开了。
“那当然,她死了我找谁算帐。”裴羿冷冷的撂下这句话,便迳自离开。
“哼,嘴硬。”他打趣地调侃那坛刚开封的陈年老醋。
背后却冷不防地飘来一句:“啊~~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你。”
那阴沈的声音冻得严司佑背脊一阵发凉,头皮发麻。
噢哦……这可不行,为求自保,他还是得找时间去搬个救兵才对……
这会儿,他血液里的恶作剧因子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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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怕吵到裴羿休息,小雨和美桃特别把夏静言带到其他房间的浴室里替她清理梳洗,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
夏静言被送回主卧房时,裴羿也正好准备要上床睡觉。
经过一番的冲洗梳理后,原本陷入昏睡状态的夏静言已经清醒了一点,不过她身上的酒意却没有退散多少。
“喂,你干么睡在人家床上啊!”夏静言用力朝床面一拍,颇不高兴地瞪着已经躺下的裴羿。
裴羿完全不想搭理她,迳自熄了床头灯,然后拉高被子,背对着她准备入睡。
“喂……”夏静言不服气地拉扯他身上的被子,但背对着她的男人却依旧冷漠无回应。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掀开盖在下半身的被子,跨腿坐到裴羿身上。
裴羿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么?!”他转正身体。
这女人又在发什么疯?他都还没跟她算帐呢!
“你到底是谁啊,干么睡在人家床上!”她猛扯他的衣领,致使三颗钮扣在五秒内不翼而飞。
“你发什么神经,快给我住手!”他制住她不停挥动的双手,含怒瞪着她。
夏静言神智不清地凝视身下的男人,吃吃地傻笑,然后二话不说,直接趴向他厚实的胸膛。
“喂——你搞什么?”他松开手,想把她从身上推开,无奈她却将他抱得死紧,怎么都不肯放手。
“没关系,你就睡在这里好了。你睡,我也陪你睡,反正我老公也在外面陪别的女人睡,所以,我陪你睡,就这么决定了。”她醉言醉语地回答,醺红的小脸贴在他胸前舒服地磨蹭。
裴羿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女人连她自己身处何地、手抱何人都搞不清楚。、 还有,下午他在办公室里可没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他跟那个女人连躺都没躺下,哪来的“睡”!
“别发酒疯了,我就是你的老公。”他勉强推高她的肩膀,稍微拉开彼此的距离,要她认清楚现在是趴在谁身上。
夏静言很认真地盯着他,愣愣地端详着……
“骗人!你才不是。”她挥开他的手。“那个讨人厌的大坏蛋才不会睡在我旁边咧,他呀……嘿嘿……只喜欢跟别的女人睡觉,还抱在一起,又亲她……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哦。”她用说秘密似的口吻小声地告诉他。
裴羿微地一愣,讶异她都醉到这地步还记得这件事,难道她真是因为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才跑出去借酒浇愁,难道她……
“喂,你干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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