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以前总是说他讨厌哀悼守丧,”齐瑞荷说,“不过我们的婚礼无论如何也不会铺张的。”
“你们就在这里结婚,”公爵很果断地说,“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行个仪式。”
“只要你让我结婚,就是要我在月亮上举行婚礼我都不会介意的,”齐瑞荷热情地说,“哦,桑杰斯伯父,我要怎么才能谢谢你呢?你太好心了,我实在快乐,太快乐了!”
她起身奔向查理斯。
“真是太好了!不是吗?查理斯!”她问。
“我们实在太感激了,阁下。”查理斯感情丰富地说。
“现在,我想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谈的,”公爵说,“蓝厅里有些点心,你们可以到那里好好谈谈,至于婚礼的安排我们在午餐时再讨论。”
齐瑞荷凝望着查理斯,顾盼之间不知洋溢了多少爱慕之情。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她说。
查理斯也低下头来望着她,孟黎莎觉得此时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深受感动的表情。
齐瑞荷的小手握住了他。
“来吧!我要带你看看艾德威克宫。”
“谢谢你,阁下。”查理斯再次向公爵致谢。
接着齐瑞荷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客厅,关上了门。
这时,公爵望着孟黎莎。
“好了,威尔登小姐,”他问,“你满意了没有?”
“你还希望我再说些什么?”孟黎莎说,“你使他们两个都那么快活!”
“更重要的一点是实际上我也借此表示了对你的感谢。”公爵回答。
“你是为了谢我才让他们结婚吗?”孟黎莎好奇地问。
“就算不是为你好了,”公爵说,“其实你也知道得很清楚,即使他们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也会自己跑去结婚的。”
那本来就是齐瑞荷的想法,不过孟黎莎并不喜欢听公爵也这么说。
于是她改变话题低声问道:“昨晚那个人进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吧?”
“我也并不清楚,“公爵回答,“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他爬进我房间的?”
“我看到了他,”孟黎莎回答,“我刚好觉得有点热就打开窗子,正好看到那两个人在外面。”
“因此你就怀疑他们打算谋杀我?”
孟黎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在飞狐旅馆的时候,我听到葛文斯先生的仆人在餐厅里跟一个男人说他要找一个修塔工人,那时我还以为他是要找人修教堂,而没想到其他的事,一直到……”
她又继续解释如何看到了葛文斯的马车,还有他的仆人如何跑着追上那辆行驶中的马车。然后帽子又从头上掉下来……
“原来我和葛文斯谈话的时候你就在隔壁。”公爵说。
偷听别人的谈话使孟黎莎有些罪恶感,一阵红晕泛上她的脸颊,公爵继续说:“我想你已经听到我跟他谈些什么了,一定是房门没关好。”
“我不是故意的,”孟黎莎说,“不过由他的语词中我可以感觉到那抹威胁的味道,也许就因为这种感觉,所以一看到那个人开始爬窗子,就确定他要杀你。”
“换了别的女人也许还会迟疑,或者害怕到我房间来会打扰我。”公爵说着,几乎象在自言自语。
“我只害怕不能在他爬上房间以前及时赶到。”孟黎莎说。
“就象齐瑞荷一样,我所能说的只有谢谢你了!”
“你已经谢过我了,”孟黎莎说,“非常谢谢你使她快快乐乐的。”
出乎意料地,公爵竟然伸手握住她,有好一会儿,他轻轻把她的手放到唇间。
“我欠你救命之恩,”他说,“这和别的事情可大大不同。”
她感到他的唇触着她柔软的肌肤,带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接着他放下她的手。又恢复平日冷傲的表情和嘲讽的声调:“看来待会午餐时又得听齐瑞荷和你高谈你们一向标榜的伟大爱情理论了。”
以后的几天对孟黎莎来说几乎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在查理斯离开艾德威克宫以前,他就同意公爵要他和齐瑞荷在四天之内完婚的决定,而且他们也只有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度蜜月,因为他很快就得回军营,与军团一起启程赴印度。
好在齐瑞荷平常就有很多漂亮衣服,因此不必象其他新嫁娘一样购买大批的嫁妆。
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印度那么炎热的地方毕竟还是有不少必需品应该随身携带的。
因此,每天一大早吃过早餐后,孟黎莎和齐瑞荷就坐上公爵的马车到密契斯特或迪尔贝去搜购齐瑞荷认为需要的物品,又订作许多长礼服。都是由多年为她缝制衣服、熟悉她尺寸的伦敦裁缝师包办,这些也是为长途远行预备的,她得在上船以前就把行李收拾好。
此外,还有帽子、手套、手提网袋、长外衣、披肩、围巾、遮阳伞、鞋子、缎带等等一大堆杂物。
等到一天将尽之时,只见两个女孩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堆得房间就象个百货店似的。
“我看你带这么多行李的话船都要沉啦,”孟黎莎挪揄她。
“为了查理斯我要打扮得漂亮一点。”齐瑞荷回答。
“我看他得象圣经中描述的活了九百六十九岁的麦修撒拉一样才行,不然就没时间看你穿完买的衣服了。”孟黎莎笑着说,“而且我想到头来他会对这繁重的工作不胜其烦了。”
“他认为我很漂亮,”齐瑞荷得意地说,“他说我很漂亮,不过他也很可能在孟买或德里发现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你应该多读些有关于印度的风土人情的书,”孟黎莎建议,“这样在你到印度之前,就能多了解一些这个国家的事情了。”
“查理斯会告诉我所有我要知道的事。”齐瑞荷回答。
孟黎莎不禁笑了起来,齐瑞荷会是一个好太太,认为丈夫无所不知,从不会和他发生任何争辩。
她想到自己是否也这样温顺?如果她也如此的话,会使某个男人很快就厌卷她呢?还是满足了男人的妄自尊大?
她也发现自己和公爵之间那种舌剑唇枪颇能带给她相当的乐趣。
齐瑞荷整天沉浸在即将与查理斯完婚的快乐之中,更兴奋地估计着还需要些什么嫁妆,而这时孟黎莎却发现自己和公爵之间的口舌之斗颇有兴味,以前她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挑战。
从她救了他的命以后,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象过去那么怕他了。
他仍然那么令人敬畏,看上去仍象个罗马总督,有些时候也还会让她觉得他的冷傲象武器般伤害到她,不过往日的恐惧几乎已一扫而空。
她承认他的确够聪明,而且对世上事务有相当深入的了解,知识十分丰富,她可说望尘莫及,不过在一些比较抽象的事物上她却能和他争辩一番。
当他向她叙述艾德威克宫的历史和贝拉家族勇武的事迹时,真是引人入胜,而且他自己也在对抗拿破仑的战争中勇敢赴战,获封领地,并且获赠一枚有特殊贡献的功章。
“你会不会怀念军旅生涯呢,”他们用完餐后,公爵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手上拿着一杯紫葡萄酒,孟黎莎不禁好奇地问他。
“我想也许我该羡慕查理斯吧?”他说,“真想再回到象他这种年龄,能够去印度,平服蛮族的暴动,在西北边界上和那些土著作战。”
“依我看来所有男人都喜欢战争,”孟黎莎叹口气说,“不过女人却憎恨战争!”
“那是因为她们在战争中失去的实在太多了。”齐瑞荷出乎意料地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如果查理斯不幸被杀的话,就没有什么能支持我活下去了。”
她又轻轻叹口气:“一旦我不在了,查理斯却还有他的军团。”
“我看齐瑞荷对男女间的差异倒很有一番研究。”孟黎莎笑着说。
“不过,齐瑞荷,你一直告诉我你在恋爱,也找到了属于你的爱情,可是,威尔登小姐,你我两个人呢?我们又当如何计划我们的生活?还是就这么下去?
“阁下,到目前为止,你自己要为这种情形负责,”孟黎莎回答。
“当然我的情形跟你不一样,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等着邱比特把箭射过来罗?”公爵自嘲式地问。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想我可以向你担保,威尔登小姐,我已经太老了;绝不会再象年轻人一样,被一些诗情画意、花前月下所引诱或蒙骗了。”
“你正在改造命运!”孟黎莎警告他,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这房间内到处都有邱比特,雕刻、塑像、图画上都有,小心点,阁下,别让任何一个邱比特把箭射到你心上噢!”
“我说过我太老了。”公爵回答。
“以前我就告诉你恋爱不受年龄的限制,”孟黎莎回答,“十七岁或是七十岁,对爱神来说一视同仁!”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谈些什么,”齐瑞荷插嘴,“不过,孟黎莎的看法很对,她说爱情不受年龄的限制,这点我很赞同,在妈妈去世以前没多久还对我说过:‘我爱你父亲,齐瑞荷,比我十七岁那年跟你父亲偷偷结婚的时候更爱他了。’‘那不是很迷人吗?妈妈?’我问。
‘是啊!’她回答:‘不过一直到现在年纪比较大了,我才深深明了我们的爱带来了充实满足,以及更多的恬适安详。’”
“那正是给你的答案,阁下。”孟黎莎说。
“充实满足,恬适安详,”公爵重复了一遍。“哦,好吧!那么至少我更老一点的时候,还可以对爱情有所期盼呢!”
孟黎莎从餐桌边站起来,带着十分戏剧化的表情说:“我仿佛听到邱比特的弓弦声音,飕的一声把箭射向阁下的心窝!”
“我们都太富于想象力了,”公爵说,“我看齐瑞荷和我最好还是先解决一些现实问题吧!估计一下她要带多少只箱子,还有在蜜月的时候需要动用几辆车吧!”
接下来好几天,齐瑞荷和孟黎莎到密契斯特购物回来都比平常要早些,后面跟着好几个侍从,帮着提东提西。
上楼到她们的房间以后,齐瑞荷就开始诉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我相信你绝不需要这么多东西的,”孟黎莎说,“五十件衣服实在太多了。”
“查理斯说那些印度仆人对模仿剪裁长礼服的式样很在行,他要我带一些漂亮的、质料轻软的细棉布衣去,那样他们就能坐在我们家的长廊里学着作了,听起来多有意思啊!”
“好吧!我想你最少要雇六个印度仆人了,”孟黎莎挪揄她,“而且你不要穿了的东西还可以用最好的利润卖给别人。”
“哈!真是好主意!”齐瑞荷笑了起来,“如果我们日子不好过的时候,我就开家店铺,你看会不会让公爵和我那些保守的亲戚们吃惊呢?”
孟黎莎正要回答,听到敲门声,一个帮忙收拾东西的女仆过去开了门,然后对孟黎莎说:“有个侍从有话要向小姐报告。”
孟黎莎走到自己的房间,果然有个侍从站在门口。
“小姐,有位先生要见你,他还特别要求要单独会见你。”他低声说。
孟黎莎一时觉得十分困惑,会是谁呢?接着她突然想起也许是查理斯来到这里,在他和齐瑞荷见面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告诉她。
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还是陆军部又声明不得携眷随行?或是又有作战的可能,而战争的危险往往会改变现有计划?难道说这些都可能成为查理斯要单独见她的理由?
她知道这一定会使齐瑞荷心烦意乱,而且她又得承受多少哀伤。流多少眼泪啊!
关上了她和齐瑞荷房间相通的那道门,她对待从说,“我马上就跟你一起去。”
没有任何解释,她跟着他下了楼,走过大厅。
他们沿着走廊前行,侍从打开一间厅房的门,那天下午齐瑞荷跟她刚到艾德威克宫时就是被带到这里。
孟黎莎走进去,远远仁立在房间那头的人影却使她停住脚步,一阵晕眩。
那不是查理斯,而是丹恩·;史诺比!
她不禁呼吸急促,然后慢慢向前移动着,似乎每一步都十分费力。
“你看到我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孟黎莎?”丹恩·;史诺比问。
孟黎莎只觉得他比以前更粗俗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形中把他和公爵作了番比较?其实他一身衣服昂贵华丽,还佩戴了一个大大的宝石领带夹。
他多肉的脸上红光满面,看得出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当他向她伸出那肥短的手时,她只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她没有理会他伸出来的手,只是向他微微欠身行礼,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当然是来看你啦!”丹恩回答,“你离开时并没留下地址,不过我可以猜到你会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贝拉家的仆人证实了我的猜疑没错。”
“不需要你在后面跟着我。”
“我觉得很需要,”丹恩说,“因此我才会跟来这里,对了,我要去伦敦看你父亲。”
“爸爸?”孟黎莎惊讶得叫了起来,“为什么你要去看他?”
“我要他在某张证件上签名。”丹恩回答。
孟黎莎瞪着他,他又加上几句:“你也知道;你还没有满法定年龄,我要得到他的允许才能和你结婚。”
孟黎莎一时僵硬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过了一会儿,她才比较镇静地说,“我不要嫁给你。”
“这件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丹恩说,“我要你,我打算娶你,孟黎莎,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说话的声调似乎有着什么,他眼中的神色更使孟黎莎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很抱歉,你浪费了那么些时间来到这里,”她说,“不过我不想嫁给你,对我们两个人来说,这件事没什么理由好继续讨论下去了。”
丹恩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份外刺耳。
“看来你到了艾德威克之后变得太多了!”他讥诮着,“不过我不会太在意的,孟黎莎,从我第一次看到你之后就想要你,如果你不象很多落在我手中的女人一样那么心甘情愿的调调儿,只会使你更显得魅力十足的!”
“我说得这么坦白却好象还是很难让你了解,”孟黎莎反驳,“我不会嫁给你—;—;就算你是这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男人,我也不要嫁给你!”
说着她转身打算离开,而丹恩·;史诺比这时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刚才我告诉过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厚浊的声音中含着的意味使她为之颤抖,“你父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继母更是强烈支持,事实上,荷丝还我带个信给你,要不要听听?”
“不要!”孟黎莎大声说。
“我会告诉你的,”他说着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仍然握住她的手腕,“就是:‘告诉孟黎莎,我正打算驯服这叛逆的姑娘!’她说你一定懂得其中的意思。”
孟黎莎心中涌起一种憎恶的感受,荷丝的意思她知道得太清楚了。
残忍的荷丝,以鞭打她当作一件刺激的乐事,她一向习惯这么威胁她。
而现在这么靠近丹恩,更使她有一种感觉:不论做什么都会比成为他的妻子要好得多。
“让我走!”她无助地叫着。
“如果我打算让你走就会让你走,”丹恩得意洋洋,“你太可爱了!孟黎莎,你使我止不住非瞪着看不可,上帝知道为什么,我就喜欢你这调调儿。”
他用力把她拉过来,使她的脸正对着他。
“平常我会喜欢肉感的女人,不过你就是使我想得要死,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梦到你,就想要吻你吻个痛快,就算你象只气冲冲的小猫一样往我吐口水也是一样!”
“让我走!”孟黎莎又叫起来。
她也知道这样并不聪明,也没什么用,她只想把自己的手从他那里挣脱出来,却发现这样做反而使他更觉刺激有趣。
“你可不能从我身边跑开!”他嘲弄着她,“一旦我们结了婚,我会教你,到头来让你求我吻你!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追着求我,而不象现在要我追着你了!”
“永远都不会有这种情形!”孟黎莎大叫,“我恨你!你听到没有—;—;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的!让我走吧!”
“我不会让你走的!”丹恩说着,把她拉向他,另一只手臂绕着他腰际,一时她不知道那来的一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