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亦千恩万谢,她实在不曾想过,敬妃竟会这样待自己的主子,心里十分感激。彰榕只是笑笑,待东西收拾整齐后,便派了个太监一起送她回去。缘亦走后,彰榕对指着桌上缘亦刚才拿来的东西,皱着眉头道:“都拿到炉子里烧了。”紫莲不敢问原因,便依命做了。
缘亦回到馨祥宫,一群太监宫女正围着太后送来的玉观音讨论着要供在哪里。缘亦对小春子埋怨道:“好歹是个行事公公,怎么也跟他们一起疯?”说着就轰他们去干活。
小春子赔笑道:“好姐姐,今天是好日子啊,大家高兴高兴。太后娘娘送了观音来,主子要我拿主意供在哪里,这不他们好奇吗?就都过来看看了,要不姐姐你说放哪里好了。”
缘亦嗔道:“滑头,别带坏了小的,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又道:“就供在偏厅吧,以后日日带着他们去参拜,不要误了。”
小春子连连称是,缘亦又道:“没眼睛的,看我提这么多东西,也不帮称?”小春子连忙要接,缘亦又道:“别忙我了,把后面一个小公公手上的东西接了,再抓些点心给他。”小春子连连称是。
缘亦将东西放下后,只提了装有经书的食盒进到寝宫,见茜宇裹了丝被坐在窗前,缘亦连忙将暖炉搬过来,道:“主子怎么坐在这里?”说着便伸手去关窗。
茜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必关呢?”又问:“怎么出去了这么会子?你看太后请了观音过来,我都不知道该供在哪里,怎么供?这里一刻都缺不了你。”
缘亦笑道:“主子说的是,奴婢以后日日跟着主子。”说着拿了食盒过来给茜宇看。
茜宇笑笑,问道:“又是谁送来的?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你送些好的到东西殿去,剩下的都拿去给凌金她们分了吧!”
缘亦故作神秘,笑道:“主子自己打开来看看。”
茜宇有些好奇,便将食盒打开,只见是一些平常吃的点心,嗔道:“这有什么奇的?”
缘亦便将上层的点心拿开,露出下面的经书来,笑着将方才彰榕的话复述了一遍。茜宇感激地要落出泪来,才想到那日姐姐为什么要自己默书。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感激地话,接着主仆二人便说些其他玩笑话,不提。
几日后,便有了旨意下来,三位有孕的宫嫔都分别得到晋位。良嫔由从四品升为正四品,列为六嫔之首,取代了昔日祥嫔的地位。至于祥嫔的丧事,似乎简单的没有发生过一般,众人也都不提。茜宇被封为余瑶宫恬嫔,地位仅次于蕰蕴。但因为有孕在身,不宜迁动,加上茜宇也不愿意离开馨祥宫,所以仍居原处。琪才人被封为六品充容赐号“淑”,从此就被称为琪淑容,随慧婉仪居墨宁宫。
对于三人的册封,最火上心头的莫过于兰妃了。想想自己当初怀孕时,满心以为可以晋为正三品的正妃,能与德妃、如妃、敬妃三个平起平坐,但是直到自己丢了孩子,依旧还是个侧妃,越想越伤心,日日在宫里唉声叹气,脾气一天坏似一天,弄得嫣梅等奴才也是十分委屈。
这一日,兰妃正在宫里生闷气,却听到外面十分吵闹,于是大声骂道:“蒙了心的东西,吵什么。都给本宫规矩着点,仔细一个个要了你们的小命。”外头果然安静下来,兰妃心里又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便喊道:“嫣梅!”
嫣梅急急地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兰妃骂道:“吃错东西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外头闹什么呢?”
嫣梅跪了下来,吞吞吐吐道:“娘娘,您千万别生气。墨菊不是存心的,你千万……?”
兰妃听她叫自己别气,又说不清楚,心里顿时烦躁,喝道:“舌头被剪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嫣梅诺诺地说:“娘娘,刚才墨菊不小心砸了府夫人为您请的送子观音像。”
“啪!”重重一个耳光打在嫣梅的脸上,嫣梅捂着脸向后滚去。兰妃气得火冒三丈,脸色发绿,口里骂道:“该死的东西,你们是不是存心害我?恬嫔那里太后刚刚送去一尊观音像,你们就把我的砸了?”说着上来扭打嫣梅,口里不住地骂道:“你们是怕菩萨忙不过来,要先照顾那头是不是?我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全是你们这群奴才闹的。”说着又给了嫣梅两个巴掌,因为震得自己手疼,便道:“我何苦打你?去!去把那个寻死的墨菊找来,她不是想害我吗?我就让她先痛快地去见阎王。”见嫣梅还在地上哭泣,便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嫣梅便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兰妃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气愤的神色还未退去,眼泪却留下来,也许是觉得自己可怜,如今只有和奴才们怄气的本事,在上头面前,自己一点功夫都做不进。美貌在这皇宫里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敬妃和恬嫔即使貌若天仙,自己和她们相比也是难分伯仲的。究竟皇帝到底喜欢他们两个什么地方呢?说着又伤心起来。
正嫣梅拖了墨菊进来,刚才在外面听到打骂声,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走路跟飘似的,跪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兰妃暗暗擦了眼泪,怒视着她,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冷笑道:“好一个奴才,那里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来砸我的送子观音?”
墨菊一个劲地磕头,“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不是存心的。”
兰妃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的观音像是娘家送来的,恬嫔的是太后赏的要尊贵十分,你看本宫这个不入眼是不是?”
墨菊仍旧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娘娘饶命!”
兰妃气红了眼,上来便揣了一脚,对嫣梅吼道:“把她拖到院子里去,叫两个太监拿了棍子来,本宫要清理门户。”说着便往外走了,那墨菊吓得要昏死过去。
馨祥宫这里,韩嬷嬷又送了东西过来,茜宇觉得一直都没有去慈宁宫谢恩,实在过意不去,便要跟着韩嬷嬷一起回去。韩嬷嬷拗不过,便扶着茜宇出来。本来要做轿子,但茜宇说日来缺乏走动,再不走走身子就软了,韩嬷嬷这才作罢。才走过延庆宫,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地哭闹声。茜宇眉头微蹙,看了眼缘亦又看了一眼韩嬷嬷,两人皆是厌恶的神情。
只听到里像似兰妃的声音大声吼道:“下棍子我就要看到血印子,看不到就先拔了你们的皮。”接着便听到重重地捶打声以及惨叫声,十分的刺耳。
茜宇实在听不过,想到前几日祥嫔在自己那里对阿红动刑,险些是要闹出人命来的,便要进去阻止。
缘亦拦住,轻声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主子何必操这份闲心。宫里头主子教训奴才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奴婢也时常教训底下的丫头。主子这会子进去拦了,算是什么呢?”茜宇无奈,点了点头,便装作无事的样子,挽着韩嬷嬷走了。
“孩子,你来了?”才进慈宁宫的正殿,就听见太后唤自己的声音。茜宇心里不禁有些矛盾,毕竟对自己而言,太后依旧是个心结,正要施礼,就听到太后对韩嬷嬷嗔道:“只是让你送个东西,怎么就把人给哀家带来了?要是路上有个闪失怎么办?”
韩嬷嬷只是赔笑,茜宇并没有抬头,只是福下身子道:“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笑盈盈地看着茜宇,眼神中流露出万般的喜悦,笑道:“以后不要再施礼了,什么事情都要注意着点,身体才是要紧。”
茜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太后,美目盼兮:“臣妾今日来是为了谢太后这些日子的恩典。臣妾实在是受不起了,太后若在给臣妾赏赐,只怕折杀了臣妾。”
太后笑道:“好好好,不给你就行了。等你把孩子生出来,都给孩子罢了。”又笑眯眯地对茜宇道:“哀家也是过来人,知道你此时的想法,况且你如今还比哀家当年怀着央德时更年轻几岁。”
茜宇笑着看着太后,却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嘴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暗暗打鼓,她又想怎么样?
太后笑道:“哀家已经下旨,明日让琦福晋进宫来。”
“额娘。”茜宇不禁失声叫起来,听说明日就能见到额娘,茜宇突然觉得身上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太后将手上的水晶护甲褪下,缓缓起身,过来拉了茜宇的手一同坐到榻上,笑道:“宫里有规矩的,要等到六个月以后你额娘才可以进来。良嫔的额娘明天就能进来了,但你还是不行。”
茜宇听了觉得十分疑惑,起先还说明天就能见到,怎么着会儿又不行了?
太后见她脸上急切并带疑问的神情,似乎很满意,继续道:“所以哀家只是说想接你额娘进宫来叙叙旧,住几日。所以呀……”
茜宇的心定下来,笑道:“所以臣妾可以见到额娘了。”
太后哈哈笑起来,摩挲着茜宇的手笑道:“当年哀家也是像你这样,日日盼着能见到家人。”
茜宇欠身道:“臣妾谢太后恩典。”心里却想,如今你给我这么大的恩典,如果将来叫你失望了,你又会如何待我?还是早早走了好。便笑道:“臣妾不该打扰太后休息,这就去了。”
太后脸上似乎有一些失意,但还是嘴上挂着笑容,道:“好好回去歇着,莫向那个兰妃似的。”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忌讳,便笑道:“走吧!哀家也要歇着了。”
茜宇便欠身施礼,缓缓地走出去。出了宫门,茜宇欢天喜地的对缘亦道:“缘亦你听到吗?我额娘要来了,额娘要来了。”缘亦哄道:“是。奴婢听到了。”茜宇掩不住的兴奋,拉着缘亦要去裕乾宫告诉彰榕,缘亦一个劲地要主子悠着点。
茜宇走后,太后便问韩嬷嬷:“旨意下去了吗?”
韩嬷嬷过来替太后添了手炉里的香片,递给太后,笑道:“奴婢都发下去了。请琦福晋进宫来,再请古夫人进来伺候良嫔娘娘。”
太后笑道:“韩玉,你看那孩子开心的,当年我也是这样吧?”
韩嬷嬷笑道:“是这样,老佛爷当年还比恬嫔娘娘更加稚嫩呢!”
“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是这个道理。”说着玩弄着手炉,微微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韩嬷嬷收了笑容,轻声道:“奴婢刚才听到老佛爷提到兰妃,奴婢有事要禀报。”
太后悔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韩嬷嬷将身体凑过来,轻声道:“刚才奴婢扶着恬嫔娘娘过来时,路过延庆宫,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地,好像在打一个宫女。奴婢听到兰妃喊着像是要那个宫女的命。”
太后摇了摇头,变了脸色,叹道:“原先也是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这些日子越发厉害,却不知道稳重了?”
韩嬷嬷道:“奴婢这些日子听南四所的宫女们背地里说,她们一些在延庆宫的小姐妹个个都抱怨日子难过。看来兰妃刻薄奴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太后冷冷道:“那会儿皇帝宠着她全因生的比别人强些,皇帝最是个有情的人了,你看如今连看也不看她,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了。”
“奴婢冷眼看着,敬妃娘娘的德行似乎更比德妃、如妃来得好些,难怪皇上日日都去裕乾宫。恬嫔娘娘更是个善主,才讨的皇上如此的厚爱,老佛爷竟不用操一点心思。瑾贵妃毕竟是输在德行上了,至于这个兰妃,人前装得娴静淑良,人后却又是另一副嘴脸。”韩嬷嬷缓缓道,想起刚才兰妃尖细的喊声不免有些厌恶。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奴才,最见不得那些刻薄下人的主子了。
太后看了韩嬷嬷一眼,脸上露出稍许的满意和赞意,笑道:“如今你也有些眼力了!哀家瞧着敬妃确实是个不错的胚子,只怕她将来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你且看她如今一心帮称着恬丫头,出自真心的才算好,只怕是看在恬丫头的身世上为了拉拢我这个老太婆。”
韩嬷嬷浅浅笑道:“还是老佛爷细致。”
太后又道:“那个兰妃你还是帮我盯着些,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当年哀家也算是吃尽了那虞妃的苦,莫不能重蹈覆辙,让孩子们再吃苦。”说着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并夹带着一丝慈爱。
“是。奴婢会上心的。”说着韩嬷嬷便要扶着太后去歇息,不在话下。
且说这里茜宇到了裕乾宫,没想到赫臻也在,尴尬中又带些欢喜。
彰榕笑道:“方才皇上还说要去看妹妹,怎的妹妹自己就来了?”说着拉了茜宇在皇帝身边坐下。
赫臻怜爱地看着茜宇,心里十分的喜欢,对这彰榕道:“妍儿,这个妹妹你可给朕好好看住了。昨日德妃还同朕说念着宇儿的身子,自己一个人揽下那……”说着突然停住了,恐怕是忌讳什么,便对茜宇道:“那件事情不要你做了。”又对这彰榕脸怀谦意道:“恐怕朕也帮不了你。”
彰榕知道皇帝说的是无沸散的事情,如今绝口不提这三个字,主要是顾及自己的感情,再来念着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便笑道:“有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就满足了。”
“哈哈……”赫臻爽朗的笑道:“每当朕为朝事烦心的时候,想到你们温柔的笑脸,朕就会舒心很多。”
茜宇坏坏地笑道:“臣妾的德行比不上姐姐,哪里肯搬到偏殿去住的。”
彰榕知道妹妹在取笑自己,便过来拧她的嘴,嗔道:“如今也学会欺负我了?”
茜宇倚在赫臻身上,笑道:“皇上你看,姐姐又欺负我。”赫臻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十分欢欣。三人继续说些玩笑,直到日落,茜宇才回去,赫臻自然留在裕乾宫。
晚上,用过晚膳后,赫臻便要躺下休息。彰榕递了热手巾给皇帝拭脸,柔声道:“才吃了饭,这会儿就躺下,岂不存了食。多不好?”
赫臻温柔地看着彰榕,笑道:“朕很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彰榕脸上笑着,心中却有些酸楚,想那祥嫔不过逝世几日,宫里不仅不查,连丧事也简之又简。好歹曾经伺候你一场,如今死了,却连你的一丝哀愁都没得到,你还对我说如今自己何等的舒心,怎能不叫人心寒。你我如今相亲相爱,可是我能守你多久,你又能恋我几年?想着不免眼角沁出泪来。
赫臻见了,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过来要看彰榕的脸。
彰榕将头扭过去,用帕子拭了眼角,微微笑道:“臣妾眼睛进了沙子。”又道:“皇上,有件事情臣妾觉得还是要对皇上说。”
赫臻笑道:“什么事?”自己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彰榕缓缓道:“皇上有多久没去锦霞宫了?”
“噗!”的一下,赫臻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彰榕连忙过来擦拭。
赫臻脸上带有一些不悦,道:“平日你总是劝朕要雨露均占,朕也觉得有些道理,都依了你。你今天何苦又问这个?”
彰榕跪在地上,用手巾擦拭着赫臻的长袍,淡淡道:“臣妾听闻瑾贵妃病了多日了,只是苦苦撑着不叫太医诊治。皇上难道不该关心吗?”
“妍儿你……?”赫臻道,却又说不出话来,自己何尝就忘了绮盈。
彰榕并不抬头看他,自顾自道:“家和万事兴,瑾贵妃如果心中存有怨气,后宫又岂能祥和?瑾贵妃不过与皇上略有言语上的争执,皇上就如此惩罚她。将来臣妾若有过失,难道皇上也要将臣妾弃之不顾吗?”说到这里忍不住流出眼泪。
赫臻抱起彰榕,拥在怀中,低声道:“朕并不是你口中那薄情的人,朕也想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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