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赶来的屋外的护士们不敢进去,听见她说了这么一句,便围成一团走开了。然后讨论声四起,全在怀疑莫以唯到底是谁,病房里听到消息的金蝉的粉丝顿时便不安定了,开始讨伐起让第一名模受了如此重伤的罪魁祸首。许多人站在走廊,想听听里面都说什么,但除了金蝉无助的尖叫,其他的什么也听不见。
“对不起……”莫以唯抚上小腹,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痛意,咬了咬下唇,“我……真的不是故意……”
金蝉冷笑了声,“不是故意?这句话我偷偷想了很多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淹没所有的错是不是?那蝉蝉因我而死,是不是只要我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被原谅了?”
莫以唯已经分不清自己脑海里接受到的信息带给自己的喜怒哀乐是什么了,她今天实在受了太多的刺激,而这句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生生将她撕裂成斑驳的碎片。她眼泪越来越止不住,但眼界却越来越清晰,就连金蝉眼里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和恨意,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的……那天,只是意外……”
“她发现我在偷东西,她过来指责我,抢我手上的东西,我把她推摔后她的头砸在桌角,当场就晕死过去,我往外跑的时候看到我拿进来的蜡烛洒在了窗帘上,但我还是想也不想地逃走了,这样,还算是意外?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早就知道她的死跟我有关对吧?那天你明明看到我从屋子里跑出来,却什么都没告诉院长,你以为你是善良么?你是懦弱!现在翅膀长硬了,想来报仇?呵呵,真是姐妹情深……”
莫以唯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整个人倚在墙面上,连心跳和呼吸也渐渐紊乱。她不要想起来,不要……一点都不要想起来!
“我有个疑问。”看着莫以唯痛苦,金蝉莞尔,嘴角含着自嘲。“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陆迁城对你死心塌地的?就连我刻意跟别的男人上床,怀孕,堕胎,闹新闻,他也可以因为你的工作问题对我弃之不顾……你开心了吧?”
莫以唯捂着头,想要逃走,刚转过身便听见金蝉冷冽的声音说着:
“你比我可恶,知道吗?比起这样不痛不痒地折磨我这么多年,我宁可你直接来杀了我。”
莫以唯走出病房时,许多为金蝉不平的病人都倚在门边对她不友好地放冷光。她只当没看见那般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医院。谁知刚出来,便被一大堆记者团团围住。
“你就是和金蝉小姐起了争执的人吧?但能不能告知为什么金蝉小姐当时的精神状态如何呢?”
“虽然警方已解除你的恶意嫌疑,但对于由你间接引起的这场事故你有什么要对喜欢金蝉小姐的粉丝们说的么?”
“请问你和金蝉小姐具体的关系是什么?”
……
她的脑子轰隆隆地一阵混乱,她急迫地想赶紧逃到一个没有喧嚣没有血腥的地方。懦弱就懦弱吧……她一直以这样畏缩的姿态活过来的,低声下气,逆来顺受,就算被别人颐指气使她也绝不有半点愤然的情绪……她只是太渴望平静的生活。
刚走出记者圈,莫以唯便被金蝉愤懑的粉丝拿着的塑料瓶砸,有更过分的,便直接拾起了石子。她只觉得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摸上去,还有些温热的红色。
面对周围一片骂声,她无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地,一片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扑上前来,柔软的布料将莫以唯的头全部盖住。她的眼前一黑,她便本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下一秒手便被一个温柔而厚实的手掌牵住,耳边突然响起那个蛊惑而略带调笑的声音说着:“傻丫头,故意站着挨打,想看我心疼么?”
莫以唯愣了愣,眼底瞬间蓄积了许多委屈的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韩移……谢谢你……”
韩移将她搂在怀里,笑得单纯而开心,“哈哈,现在怎么不生疏了?也罢,看在你那么乖的份上,我就勉强做一回骑士好了。”
说完他抬起眼,瞬间眼底便多了许多凌厉的戾气,让周围的许多记者猛地一颤。不敢再往前一步。粉丝们看着面前突然站出来的漂亮华丽的男人,皆面面相觑。然后达成共识:
好像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太有地位的人就连他们心爱的金蝉姐姐都得礼让三分,他们惹不惹得起?
韩移看气氛有些僵硬,嘴角露出不正经的笑意,隐约带着一股迷惑的魅力,“各位高抬贵手,她有孕在身,大家对事情的发生也不清楚,就姑且先压下火气如何?”
记者们听了格外震惊,有的站出来好奇地问道:“韩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不是就是您的神秘女友?”
韩移眼睛沉了沉,然后笑眯眯地回问:“你猜猜看。”这群狐狸,如果他说是,便会拿莫以唯怀孕的事大做文章,如果他说不是,又会纠缠于他为什么要解救莫以唯,第二天关于他花心喜新厌旧的各种报道又会层出不穷。在国外他就是八卦媒体界天天以狗皮膏药的姿态粘着的对象,回国后这种状况居然一点都没有好转。
记者们还是死缠烂打地追着他们问,莫以唯感觉得出他略微有些恼了,然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走吧。”
韩移还是揽着她,从人群中出去,但才刚走几步,耳边便又滚动起那个令他十分头疼的引擎声,几秒后,眼前不远处果然停下了那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DBS。他叹口气,把莫以唯头上的自己的西装拿开了些,无奈道:“你心心念念的人到了。”
她从茫然的黑暗中缓缓抬眼,才看见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的陆迁城从车里下来徐徐下来,看见他们的时候眉目间明显多了丝忽明忽灭的阴霾。
陆迁城的确有些恼怒,他至今还对刚刚的照片十分在意,眼前又看到这一幕,实在让他很难保持冷静,尤其是看见韩移那张笑面猫般的脸和狭长而幽邃的眼睛,以及他肆无忌惮地放在莫以唯肩上的手臂,就像在炫耀自己才是赢家。但留意到莫以唯额角上轻浅而染红的血迹后,他还是强忍下了涌动的愠怒,不禁心疼起来。
记者一看陆迁城到来,即刻分成了两拨,一边穷追陆迁城会怎么处理,一边猛打莫以唯和韩移的关系。偏偏有个记者问了个在他们三人心里都十分尖锐的问题,几乎是在瞬间,便深深地嵌入心口:
“金蝉是皇朝第一夫人的消息,今天您能为大家证实一下么?有传言她之前堕过胎,请问是否是因为您的关系?对于此次的事件,您对肇事人莫以唯小姐是否有什么要说的?”
陆迁城和莫以唯皆是一怔,韩移也很好奇,直直地看着一脸肃然的陆迁城。
他可是万分期待这个商界完美男人的答案啊,虽然他大概能猜中陆迁城会怎么回应,毕竟无论如何,陆迁城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公开莫以唯才是皇朝第一夫人的事实,如果说了,大家就把矛头全部指向莫以唯,而且必然是成了“金蝉小三抢人夫,正室盛怒还颜色”此等狗血的不实报道。不过……
韩移低下头,握了握始终在颤抖的莫以唯的手。这丫头,笨得不像话,能明白那个完美男人的用心么?
果然,在陆迁城冷冷说道:“我先进去看看金蝉的情况,所有问题等我出来再给大家回复,至于其他的,我不做多余的解释。”
莫以唯听到他的话,顿时觉得心里像被砸了个补不上的洞,他的脸在脑海里不断地和金蝉的影子重叠到一起。
既然如此……罢了……
在陆迁城越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将口袋里揣着的孕检报告放进他的手里。
陆迁城停了停,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走向医院。
她回过头看着被记者们跟着跑的他的背影,心突然很疼很疼,就像被狠狠揪住一样,她捂着胸口,哭出声来,小腹的疼更是翻江倒海般一阵一阵地刺激起她脆弱的神经。她浑浑噩噩时,只听见耳边韩移十分紧张地说着:
“莫以唯!你在流血!”
她猛地感觉自己下/身像被什么黏腻的液体润湿了一样,烫得她腿根都痛,她低下头看了看那片刺眼的殷红,委屈更是翻天覆地扑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什么都保护不好,就连生在她身子里的孩子,都不留恋她了……
她听见韩移用近乎在吼的声音嘱咐她“你冷静下来!”,然后无助地抓着韩移的袖子,“帮帮我……帮我保护我的孩子……”
就在昏迷前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陆迁城模糊的声音,声音里蕴含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崩溃,她听不清他喊了什么,侧过脸看向他的时候,只看见他跑过来的黑色身影……
莫以唯只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和陆先生一起抱着孩子,吃陆先生做的炸酱面,该有多好……
chapter。37
韩移看着医生和护士将莫以唯推进去,抬手瞅着自己袖子上沾染的血迹,眼眉紧紧一蹙,然后望向站在手书门前一动不动的陆迁城,他手攥着孕检报告,任疲惫且悔恨的神色在他俊美的脸上铺展,实在像极了落水的狮子,狼狈且毫无生气。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温文儒雅却也淡漠无情的完美男人么?在看见莫以唯满身是血的憔悴模样时,他的内心世界里,龟裂的纹理一定相当精彩。
失去心爱的人的感觉,你终于懂了吧……
韩移听见走廊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穿着浅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往手术室去的队伍。经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拦了拦,表情凝重,“等等。”
医生认出眼前这个便是连院长见到他都得鞠躬哈腰的人,先是一惊,然后朝身后的人扔了个眼色,他们便走开了。看队伍往前走了好些,医生皱了皱眉,顾忌地说着:“韩先生,病人要急救,怠慢不得,您有话快说吧。”
韩移漆黑的眸子里沉下一抹复杂的情绪,淡然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们赔不起,务必要救回来,还有……”他朝陆迁城的背影扬了扬眉,“无论结果如何,都得瞒着他。”
医生为难起来,“陆先生是皇朝的大老板,万一以后追究,我们可不好办啊。”
韩移牵起嘴角,笑得苍白而无奈,“我只是尊重别人的意愿,你只管照办,其他的我解决。”
在医生跑进手术室时,他瞥向逐渐合并的门缝,细微的视野里,可以看见昏迷不醒的莫以唯,戴着呼吸面罩,面色依旧惨白,但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像睡着的孩子,安静而轻柔。
当她被惊慌失措的陆迁城抱着在医院里跑时,韩移也不得不跟在他们身边,因为莫以唯直到晕厥都还牢牢的拽着他的衣袖,他不敢抽开,因为那只手就像要托付什么。
陆迁城把她交到韩移怀里,然后跑到急诊室抓正在吃饭的医生时,莫以唯突然睁了睁眼睛,意识似乎稍微回了些,韩移正要说话,便听见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毫无血色的唇开开合合,隐约说了句:“帮我……”
他不解地凑过去些,才听见她又说了句:“我要……离婚……”
……
陆迁城摊开手里血迹斑驳的孕检报告,然后蜷握成拳,手指的骨节泛着可怕的白,几乎快把骨头碾碎的痛意疯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闯进手术室……他要仔细认真,完完整整地记住这个过程,因为他有种强烈的悔恨,起码……应该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最后一面……
他只要一想起莫以唯站在韩移的身边,两人亲昵地有说有笑,便会涌上一股难以克制的怒火,这种嫉妒,几乎让他没办法思考。而现在,脑海里又不断地浮现出刚刚她被记者团团围住,遥遥地望着自己的落寞模样,单薄而柔弱,宛如只要风过,便能将她粉碎成细琐的末,飘零殆尽。心疼和嫉妒交错在一起,犹若垂落的狂风暴雨,打在他心上,划出纵横深嵌的沟壑,一道又一道。
陆迁城走向前,头轻轻抵在门上,仿佛血染般的眼里尽是阴鹜和懊悔。他现在只希望,她少疼一些,少流泪一些,不然他的罪过,该怎么弥补?
“莫以唯,你相不相信……如果失去这个孩子,我比你痛苦,它也许只是你的一个意外,却是我用心爱你那么久的回报……你听得见么?求求你留住他,求你……”
莫以唯的意识像飘荡在海龙卷中心的浮木,昏昏沉沉,她能隐约听见鼓动的水声,就像回归了到母亲肚子里时吐纳羊水,清晰而柔和。她奋力眯起沉重的眼,模糊中看见医生们全神贯注异常冷静的脸,话语到了耳边就像被过滤了好几层,完全听不清楚。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个清晰有力的声音,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缓缓地说着什么,好像是……陆迁城……
他的口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乞求原谅,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迷失了的爱人,只能皱着眉头。
好想抱一抱他,淡淡地说一句:我替上帝,原谅你所有的过错……
陆迁城心底猛然一颤,全身就像通过一股细密的电流,仿佛有双熟悉的手轻轻地揽住了自己,耳边有浅浅的呼吸,这熟悉的频率如同每次莫以唯躺在他胸口时睡着了的喘息。
他尚未从这样奇妙的感觉的中回过神来,便听见身后的人用略带慵懒的嗓音说着:
“有些事情,你还需要解决吧?”
陆迁城压低了眉,目光如炬,口吻坚定而冷漠,“是有些事,该解决。”然后回过身,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韩移漆黑的明眸随着陆迁城颀长如风的身影移动,直到他越过自己时,他才笑道:“我来猜猜,你为什么对金蝉小姐那么好。”他捏着下巴想了想,“她是那女人跟你最敬爱的父亲大人生的宝贝女儿,对吧?”
陆迁城滞了滞脚步,一脸漠然地看向他,“算起来,她也是你半个妹妹。”
“妹妹?笑话。”韩移拿出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拭干净,“从那女人投向你父亲的怀抱的那一刻起,我就当这个母亲死了,她女儿,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有意思的是……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陆大老板居然对她那么关心备至,说你不是另有所图,我都不信。”
“看来你对我的家务事,相当感兴趣。”
韩移赶紧亮出无辜的表情,摇头摆手,“我只是对你的妻子感兴趣而已。”语毕他的神色布上一层难以名状的悲凉,“你真的爱她么?允许别人这样伤害她的人,怎么有资格爱她……”
陆迁城浑身缓缓张扬起一片令人窒息的气息,眼神却像站在顶端的王者,看着自己的城池一点一点坍塌那般倨傲而颓然。
他想反驳,却无言以对。他的确没有资格,从见到莫以唯的第一眼开始,这种认知便根深蒂固地种在他心底,随着年岁流逝,渐渐生根发芽。即使知道没有资格,他也想用这样疯狂交缠的枝桠牢牢捆住她……他始终,是自私得一塌糊涂。
陆迁城墨绿色的瞳仁里逐渐晕染开一抹遗憾,“如果有一天,她说要我放手,我会放她走,只要她幸福,一切都好。”
韩移看着他迈开脚步,直到消失在拐角,黑色的衣袂甩过的瞬间,他就像看见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决心。莫以唯也是傻瓜,说什么男人心,海底针,荒谬。
再复杂的男人,遇到爱情,都会简单得一目了然,怎么摸索不来陆迁城的心思呢?
陆迁城推开门的时候,金蝉又在对送饭进来的韩助理发脾气,嘴里拼命地嚷嚷不想吃没有味道的粥。在看见他进来的一刻,她的神情一僵,她知道他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淡淡道:“出去。”
韩助理吓得手里的水果篮子掉了一地,然后慌乱地拾起便跑了出去。今天的金姐姐和老板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这种情形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金蝉直直地与他对视,毫不畏惧,眼神甚至带着鲜活的讽刺,“不是来看我的吧?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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