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不是有工人需要他的帮助?或者工作出了什么差错? 有这么多的工作需要韦恩汉爵士的监督、指导,嘉莉塔心想,一天的时间对他来说,一定是不够用的。
那天下午,他们曾骑马到一处农庄巡视。他们发现新的屋顶已经盖好了,工人们正在忙碌地油漆门窗。
他们把房子盖得如此迷人,她真希望他们也能住在里面。
“我喜欢当一个农人的妻子。”当他们一块儿骑马回家时她说。
“那你就得努力工作了。”韦恩汉爵士微笑地说。
“我想,有工作比没有事做来得好些,你每天工作忙碌,我想这就是你这么愉快的原因。”
“你的观察力不错,”韦恩汉爵士回答:“我一生当中多半都在努力工作。我曾经遭遇最困难的工作就是牵着一群顽固的野牛在阿富汗境内爬上一座高山,那些牛硬是不肯爬山,一路上都是我们把它们推上去的。”
他微笑地继续回忆说:“当时我还雇不少挑夫,他们相信在高山顶上住着食尸鬼和恶魔,会对爬山的人们施加报复,因而他们害怕得不得了。”
嘉莉塔如他所预期地笑了起来。
他觉得每当她笑一次,她眼中蕴藏的恐惧就减少千分。
虽然她开始信任他,但他无意中碰到她时,她仍会象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所有的不安忧虑全又回到了她眼中。
这和训练一个天性服从的小兽不同,他对自己说。这就好比把一只野兽从丛林中拖出来,要它适应陌生的人群一样。
嘉莉塔吃完了晚餐回到起居室,她心里纳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情使韦恩汉爵士分不开身?她突然有一种失落和不安的感觉。
不知不觉地,她开始依赖他了,致使他一离开,她就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她偶尔瞥见镜中的自己,头一次,她想到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已很迷人。
不知道在男人的眼中,她是何等模样?当然,她的眼睛很大,尤其是自己瘦削的脸庞一定使它们看起来显得更大。
她的皮肤白白净净的,头发以前虽然又干又粗,如今由于心情畅快,情绪平静,已显得光滑柔润无比。
“也许,他不喜欢皮肤白的人,”嘉莉塔思忖着:“长久以来,他不是待在东方就在非洲当然他喜欢黑头发的女人了。”
这种念头愈想愈伤心。当她仍然胡思乱想的时候,韦恩汉爵士走了进来。
他的腋下挟着一堆东西。她静静地等候他走到自己身边,然后抬眼注视着他。
他低头对她微笑。
“我带了一些工作来给你。”
嘉莉塔惊异地看见他臂中抱着一只小狮子。它比小猫大不了多少,只是头和身体似乎不成比例罢了。
她伸出双手,小狮子立即依偎在她身上,好象需要她保护的样子。 “何登正在冲奶粉,你可以喂它。”韦恩汉爵士说。
“可是贝拉?”嘉莉塔问道。
“你听我说,”他解释着:“母狮通常一次生四只小狮子。不可避免的,一只在生下后不久就死了,另外一只则营养不足,非常虚弱。因此我们往往看到一只母狮身边仅跟着两只小狮子。现在你手上的这一只就是因为太小了不会吃东.西,除非我们喂它,要不然它不久就会饿死的。”
嘉莉塔专心地倾听着。
“我训练丹恩专门负责照顾狮子,他说其他的小狮子尽把它往旁边推,它一整天都吃不到东西。”
“可怜的小东西!”嘉莉塔喃喃地说。
她抱紧小狮子,它则紧紧靠在她怀中,一面呜呜地鸣叫着。它双眼半开,看起来就象一个小小的绒毛球。
“我猜你一定乐意照顾它,”韦恩汉爵士说:“虽然这样你会相当辛苦,不过,你不是要我派一些工作给你做吗?”
当小狮子喝完她手中的热牛奶之后,就沉沉地睡着了。
嘉莉塔心想,这倒是一件很愉快的差事。
“今晚你要不要它陪你?”韦恩汉爵士问道。
“当然好了!”嘉莉塔立刻说。
“假如晚上它闹起来,”他说:“你就把手指放到它的嘴巴里,它就会安静地吸你的手指,然后你再拉铃要何登送一瓶牛奶来。你把他吵醒他不会生气的。”
“你要到哪里去?”当他朝门口走去时,她问。
“去看看贝拉,”他回答说:“我想,虽然艾佳斯陪在它身边,有时候它也会需要我的。”
他开玩笑地说。当他离开之后,嘉莉塔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需要他。
第五章
韦恩汉爵士注视着起居室内。
嘉莉塔正坐在地板上和波波戏耍。
经过几天的调养,它看起来和刚刚从狮子笼里抱出来的瘦弱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嘉莉塔回头笑着说:“今天早上我们好浪费。波波把我的一只手套咬坏了,撕毁了两双拖鞋,把床单弄破了一个大洞,威廉太太气得不得了。”
韦恩汉爵土笑了起来。“你应该给它牢固点的玩具。”
“那它们必须是由花岗石造成的。”
“我要带一个农夫到榆树农场去,”韦恩汉爵士说;“等我回来我们带印度豹去散步。”
嘉莉塔的脸上洋溢着光彩。“我好喜欢,链子今天早上运来了,我当时就想:可以牵着豹子出去玩了。”
“好极了!”韦恩汉爵士回答,“我马上回来。”
他带上门出去了。嘉莉塔抱起小狮子紧紧地偎在脸颊上,它身上散发出牛奶的香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小动物。
她自己从来没有养过小动物,而波波处处依赖她,令她觉得拥有一只小动物实在是很奇妙的事。同时她也爱上了印度豹。
韦恩汉爵士一直担心它们缺乏运动,所以他想,当自己和嘉莉塔骑马出去时,可以顺便牵着它们一块儿去散步。
印度豹一定得用链子拴起来,因为它们会追捕野鹿。
同时,不论它们接受多好的训练,它们也可能因为跑得太远而惊吓了在田里工作的大人和小孩。
因此他和嘉莉塔打算用长链子牵着豹子散步。这么一—来,即使它们想要跑快,也得受到马儿的速度限制。
唯一困难的方法在于只要马儿放慢速度或者停下来,豹子就会咬脱绳子逃跑了。 因此韦思汉爵士买了许多细铁链,他和嘉莉塔都迫不及待地想带豹子出去兜风。
“这儿有好多好玩的事对不对?”嘉莉塔对波波说。
当他们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习惯和它说话。
“好有趣,”她继续说:“房屋每天都有不同的变化,长长的画廊现在是我最向往的美妙地方。” 波波紧紧挨在她身边,好象在倾听她讲话。
“来,我们到外面透透新鲜的空气。让我们看看花园里有什么新鲜事。”
她牵着它来到大厅。当她朝前面走去时,她看见桌子上有一大碗胡萝卜和苹果。
原来是韦恩汉爵士命人放在这儿的,因此,假如他们当中有人要到马厩去,就可以顺便喂喂马。
“来,我们先到马厩去,波波,”嘉莉塔说:“我想去看看金费雪。”
金费雪是韦思汉爵士在两天前刚买下的一匹名驹,专门供她个人乘坐的。 它是一匹黄棕色的马,长长的尾巴、飘垂的马鬃,嘉莉塔非常喜欢,因为它是特别训练给女士骑用的,所以脾气很好,很容易驾驭。 她挑了几根胡萝拨,把波波挟在腋下,然后走到外面的阳光下。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马厩了。当他们走到庭院时,发现没有出去运动的马儿全都从栏内抬起头注视着她。
附近没有一个马童,因为在清晨这个时候,他们都牵着马到公园活动去了。
嘉莉塔把波波放在草地上,一只手拍拍金费雪的背,另一只手则递胡萝卜给它吃。
它似乎也认得了她,想到它是韦思汉爵士亲自为她挑选的马儿,她觉得特别兴奋。
“我想买一大堆马儿,”他曾说:“不过我想应该先为你买一匹。”
“你会把我宠坏的!”她抗议地说。 “不会的,”他回答:“我晓得你从前没有被人宠过,我要弥补你过去所受到的冷落。” 他这句话令她感到异常激动,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此体贴的话。
她父亲对她总是用命令的口吻,而且他给她的感觉一向是要利用她攀附一门显赫的亲家,完全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
她颖悟到韦恩汉爵士有意要她分享他的每一样快乐。
每天,当他们巡视完庄园内的一切工作,他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同时采纳她的见解。 这种事她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起初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意见。
后来,当她了解他是真心要听她的意见时,她才害羞地说出自己的见解,然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唯恐触怒了他。
每一次,她知道自己的意见获得他的同意之后,她就会有一种满足的感觉。
关于田庄,他也让她知道每天的作业和进展情形。
他唯一独个儿从事的作业,只是约谈申请重新翻修农场的佃农。 “当他们把妻子也带来的时候,我会让你和她们见面的,”韦恩汉爵士说:“否则还是我们男人单独商谈来得方便。”
“当然,”嘉莉塔表示同意:“而且我承认关于播种稻谷我是完全外行。”
“它们的学问才大哩,”韦恩汉爵士开玩笑地说。
她对他扮了一个鬼脸。“假如你知道我花了无数的时间在功课上,以及倾听老师的无聊演说和在庞大的课业中挣扎,你就知道我的学术不精是可以原谅的。”
“谢天谢地,”他回答说:“我最怕聪明的女人了。”
“我也是小地方聪明,而你……”
她做了一个手势。 “我怎么样?”他好奇地问。
“你知道的事情都很重要,”她喃喃地说:“关于人,我认得的人不多。关于野兽、经营农场、整顿庄园,我全部一窍不通。”
“你真的有这种感觉?”他以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从来没有如此愉快过。”
她看到他眼中的疑问,脸蛋不禁羞红了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想到,”她低低地说:“你和我所害怕的那一类型人完全……不一样。”
她以紧张的语调说,他却轻松地回答她:“你可以因此得到一个教训:不要对一个人轻下结论,”
他说:“假如你曾经仔细读过童话故事,你就会知道,野兽往往是英俊王子的化身。”
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那天晚上,当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他是对的,因为她曾经将他想象成和他的堂兄一样,是头可怕的野兽。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竟是那么温和体贴,因此,她对他的恐惧也就一天天地减少了。
她拍拍金费雪的颈子,它爱娇地摩擦着她,想索取更多的红萝卜吃。
“你真贪心!”她对它说:“你必须等到下午运动之后才能吃,到时候我会多给伤一点儿。”
她再拍拍它的头,然后弯下身子想抱起波波,却发现它不在了。
一抬眼,她望见它远在马厩的另一头。
“波波!”她呼唤着,然后跑向它。
它从她身边跑开,然后调皮地回头注视着她。
马厩的另一头是一大堆杂草,他们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要园丁清理整齐的。
波波凭着天生的本能一溜烟地躲进长长的草丛中。
嘉莉塔几乎快要抓住它了,她看见它在莠草与苎麻之间穿梭,忽然,一阵刺耳的劈拍声传了过来,接着波波恐惧地叫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嘉莉塔谅慌地向前走了几步,才看到了真相。
碎瓦砾当中,有一个圆形的木头盖子,盖子当中破了一个洞。
波波就是从这个洞口掉下去的。
她跪下身子拉开木头,木头下还盖着另一个大洞。
她把木头扔到一边,露出了一口井。
显然这口井已经废弃了很久,和庄园其他的东西一样,它的盖子已经残破不堪,好久没有修理了。
她弯身伏在井上,然后以颤抖的声音呼唤:“波波!波波!”
她听到小狮子咆哮和哀鸣的声音。它没有死,更幸运的是,井里似乎没有多少水或者根本没有水。
她焦急地四下张望想要求救,然后望见砖墙边上放着一把梯子。
“不要紧的,波波,”她大声地说:“我马上下来救你了,别害怕。”
嘉莉塔并不怕爬梯子。
实际上,达森小姐以前常常指责她不该爬到高高的围墙上,在她还没有结婚之前,她就经常沿着克莱瑞厨房边的围墙爬上屋顶去看风景。
不过,她从没有爬到井底下过,但是她想,既然波波的声音听得这么清楚,井一定不会太深的。
于是她一脚踏上梯蹬,立刻朝井底慢慢地爬下去。
当她爬到约莫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顶上传来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她紧紧地抓住梯子,结果还是重心不稳地跌了下去。
在她掉下黑暗井底的一刹那,她发出一声恐怖的惊呼。
然后她只觉得自己一直不停地往下掉、往下掉,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韦恩汉爵士心满意足地回到庄园,因为他刚刚雇用了一个佃农为他整理榆树农庄。
他是个苏格兰人,背景资料很好。韦恩汉爵士确信他就是他们需要的人,因为农庄荒废得太久了,实在需要一个能干的人手来整顿一番。
“你可以带太太来看看房屋,以便决定是否喜欢这项工作。”韦恩汉爵士提议说。
苏格兰人摇摇头。“我太太一定会很高兴,主人,因为我们碰到您这么好的地主,同时还有好房子供我们居住。”
这种恭维话,韦恩汉爵士听了很受用。
他心想,假如能够再找到六个和这苏格兰人一样能干的佃农,那么韦家的田庄一定很快就能恢复旧观了。
他用二轮马车把苏格兰人送到榆树农庄,当他把绝绳递给守候在前门的马夫时说道: “在十五分钟之内把金费雪和鲁福斯的鞍子套好,夫人和我在午餐之前要骑用。”
“好的,爵士。”
“顺便告诉丹思,我要带印度豹一块儿去。”
韦恩汉爵士走进屋内,当他把帽子和手套递给仆人时,不禁微笑地思付着,毕竟很少女人能在十五分钟内换好骑马装呢。 不过他清楚嘉莉塔的动作很快,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让他等过。
他以为她在客厅,不过客厅却不见她的踪影,于是他回到客厅问一个仆役:“你有没有看到夫人?”
“她大约在半个钟头之前出去了,爵士。”
“她可能在花园里。”韦恩汉爵士说。
花园里有许多工人在忙碌着,有的人在修剪草地,使它恢复往日的美观,有的则在砍伐长得又乱又高的灌木。
另外一半的人在种植盆栽,因为现在若要撒种,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了。
如此短暂的时间能有如此好的成绩,实在很令人满意,不过韦思汉爵士知道仍然有许多地方有待建设。
他记得祖母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永远争不过大自然。”
这话的确不错,他心想,等到明年春初,花园将成为艾比庄园的一大特色。
“你有没有看到夫人?”他问一个正在修剪灌木丛的人。
“没有,爵士,今天早上都没有看到。”
“她可能在马厩里。”韦恩汉爵士对自己说。
他早该想到,嘉莉塔会去喂她的金费雪。
很幸运的,他碰到有人告诉他,一匹名驹正待价而沽,当他几经周折买了回来之后,看到嘉莉塔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他的疲倦不禁一扫而空。
他一面往马厩走去,一面想着实在是波波改变了她。
他庆幸自己幸好是送了一只小动物给她照顾。在他们刚刚结结婚之时,她的眼中所流露的恐惧如今已经消失了,他衷心祝祷她永远如此愉快。
他又想,而今嘉莉塔的背伤应该好多了。
现在,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倚在沙发椅上,当初,她则显得很拘束。
最大的解脱因素在于这儿看不到李柏穆尔的影子,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韦恩汉爵士心想。将来他一定要让李拍穆尔知道他在庄园是不受欢迎的人物。
自然,他不可能禁止他来访,只是他的出现对嘉莉塔会有不良影响,因此他打算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的光临。
韦恩汉爵士来到了马厩,这时候,一群马夫也骑着马儿远远赶了回来。
他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