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出名就害我喔?」
「喂恐龙妹,讲话小心一点,我是警察OK?谁害妳了,是妳自己要援交的,怪谁啊?」
「你明明说你是医生啊,干嘛假装医生,说得跟真的一样。」
「嘿嘿我很会演厚,我哥是医生啊,中国医药学院毕业的喔,台中那家有没有听过?」
「你确定你们是亲兄弟吗?程度也差太多了吧。」
「A妳讲话小心一点,我们警校也是很难考好不好?就是有这种死老百性不了解我们警察的程度。」
出租车司机在后照镜里不屑地撇了撇嘴。
「来了来了。」快到警局时他面露红光喃喃自语。
居然有好几家电视台的SNG车在警局前的马路排成一排,白色车身上写着很大的电视台英文缩写,车顶还有个大圆盘。
冒警又拨电话,「老李啊我们到了。哈哈何必呢?不是说好给你独家吗?」收了线他还哈哈哈地笑,一面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T恤,印有白色POLICE字样,他用手指顺了好几次头发,皮夹打开抽出吸油面纸按在鼻头上。
差点就开口跟他说我也要了。
「好好,就这里停!」
一下车还没站稳,立刻感到地在震动,抬头看去,好几个穿著套装高跟鞋化浓妆的女人和穿衬衫西装裤头抹发油的男人拎着卖克风冲过来,比他们跑得更快的是肩上扛着摄影机的粗壮人等。
还没看够奇观,冒警突然用衬衫盖住我的头让我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冒警紧紧用手臂夹住我,好象我们是一对风雨中的热恋情侣,随即真的就像走入狂风暴雨中。
很多人推我挤我拉我,尖锐的声音刺着耳朵。
「请问妳为什么要去援交?想买名牌吗?」
「妳这么胖为什么还敢援交?」
「家人知道妳在援交吗?」
「是不是想用援交来解决性需求?」
「妳平常的价码怎么算?」
「妳认不认为网络是罪恶的渊薮?」
冒警一路说,好了好了借过借过,还跟大家介绍我:她说她是大学生有学生证啦!她胸前有刺青喔!我上网诱捕她的啦!她很狡滑喔,还跟我斗智了老半天才被我抓到!网络啊,啧啧,现在小孩都在上面乱搞,要像我们这种年轻懂得上网的警员才抓得到啦!
就在警局门前,他突然把衬衫一拉,跟记者说,快拍快拍!不能拍前面就拍后面,看她多胖,这种货色也敢出来援!
我掩着脸跑进去,咚一声撞到玻璃门。
靠着警察局的墙坐在长椅上,一台很大的电视正很响地播新闻,正为自己该看起来可爱还是严肃举棋不定的女主播噘着嘴说:「又见恐龙援交妹!今天台北市警察又上网顺利查获援交的少女,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援交少女不仅是位大学在学学生,长相和身材更是令人,」女主播故意
在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嘴角一掀面带讥笑地说:「不敢恭维。」
镜头拍到我的侧面与正后面,真的耶!人家说上电视会看起来比本人胖是真的耶!我看起来真的好胖。第一次上电视就这么丑好讨厌,早知道先饿个几天再出来。
有个面色凝重如丧考妣的男记者站在镜头前:「就是在这个警局里,我们又发现了援交恐龙妹,她们体型肥胖面容不佳,却在网络上宣称自己身材窈窕面容姣好,以诱骗网友与她们进行援交。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以模特儿照片上网诈财的新闻,及本台日前独家为您揭露的上百公斤援交
妹的故事,她们常被用几百块钱打发了事,甚至有人还会白嫖不付钱。」
随即出现冒警钳着我进警局的画面,太多记者挤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只见冒警抬头挺胸边走边回答记者的话,之神采飞扬,而且他的吸油面纸真的不错说,脸上干干净净都没有泛油光。
本来冒警一直得意洋洋手臂抱胸站在这里看电视的,画面一出现他,他就喊来了来了!叫大家来看,然后一只脚抖啊抖的,可是现在被叫进去一间办公室里了。
「据记者了解,这位援交少女平常流连于网咖,以上网援交为乐,甚至诱捕的员警仅出价一百元都愿意成交,可见恐龙级的援交少女价码低于一般。」
他!他在说什么呀?!
我何时去过网咖啊?还流连勒!还以援交为乐勒!妈呀!
「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援交少女还在自己的胸前刺青,希望以此吸引异性,她甚至还是某知名私立大学的大二学生,据了解,学校正考虑要开除她的学籍。各位家长,你们可知你们的孩子现在正在网上做什么?」
哇勒!
老爸老妈跟喜儿一起走进来,我抬头看见他们心里一热,喊「爸!」老爸却二话不说先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趴到长椅子上,妈一面哭一面拉着他坐下来,爸直喘气,说老天罚我!老天罚我!。
喜儿很镇定,拿湿纸巾帮我擦脸和手,还从包包里拿出一罐冰咖啡来开给我喝,她在我耳边说「没事没事,这算什么事?」
我哭了,因为长这么大,爸妈从没打过我。
警员请爸妈进去刚刚冒警进去的办公室里,门打开时,听见有个老老的声音在吼:「哪有这样办案的!」
喜儿坐我旁边拉着我的手:「我问过法律系的人,他们说警察不能这样抓妳,这样算他们违法,我们可以告他们,学校根本不知道妳的事,新闻乱报的。」
「他们说我以援交为乐。」
「妳就当踩到狗屎了吧。」
一个年轻的警察倒了两杯茶笑嘻嘻地走过来,直盯着喜儿说:「妳是她同学喔?」
喜儿没说话,看都不看他。
警察坐下来,先拍拍我的膝盖,「没事啦,小朱已经被叫进去骂了,本来就不能这样故意叫妳援交又把妳抓来,他是新人,不懂又爱表现。」
原来冒警叫小朱,哼,他也配!电视上的小猪罗志祥可是比他英俊好笑两百万倍。
喜儿抬起头挑只眉看他一眼。
「这是我的名片。」警察一张给了我一张给喜儿。
办公室门打开,一个头发半灰的老警察送爸妈出来,连声说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爸妈连连跟他点头哈腰,说是我们管教不严,是我们管教不严。
趁大人正在互相客气,年轻警察抓紧时间突然对喜儿说:「同学妳真的很漂亮,我们做个朋友吧。」
喜儿牵着我的手站起来,爸妈和老警察朝我们走来。
我看了年轻警察一眼,其实真的长得还不错,只是刚刚没心情欣赏。
喜儿对他一笑,艳丽如花,警察整个看呆。
那位冒察现在完全没了踪影,刚刚看得火热的电视也关上了,现在好不容易警察局才有了点警察局的样子。
老警察说吴可梅没事了没事了,赶快跟爸爸妈妈回家去吧,啊?以后上网自己要小心,啊?
我们往门口走,年轻警察还跟在喜儿旁边,喜儿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目送我们离去。
回去的出租车上爸妈轮流念经,说要罚我三个月不准上网、半年不准出门,我撒娇地把头钻进老妈的怀里说对不起嘛!把拔马麻对不起嘛!以后不敢了。老人家真的很好骗耶,这样奶了几句他们虽然眼眶还是红的,却都开心地笑了。
我问喜儿刚刚跟那年轻警察说啥,喜儿说:「我跟他说,我骑摩托车红灯右转被抓到实在已经很烦了,如果他可以保证这辈子我红灯右转都不会被抓,就跟他做朋友。」
我们哈哈大笑。
可是事情真的就是从那天开始,完全变了。
电视上还在播我的事,不过现在改成「昨天本台为您追踪报导的百公斤恐龙妹援交事件,现在已经有了最新发展。据了解,这位恐龙妹的父亲竟然是在国立大学任教的大学教授,逮捕恐龙妹的员警表示,他怀疑恐龙妹的父亲利用权势向警局施压,造成恐龙妹很快被释放的情况。」
阿泽后来有跟我解释小明说的「哈佛三个谎言铜像」的事。
波士顿的哈佛大学校园中心有座铜像,铜像下有块牌子写着「约翰?哈佛创校者 1638年」。
「约翰?哈佛只是赞助者非创校者,这是第一个谎。」阿泽说:「第二个谎,哈佛大学建校于1636年不是1638年;第三个谎,哈哈,这个铜像根本就不是约翰?哈佛。」
刚刚那段新闻也说了三个谎:第一,我并没有百公斤,第二我老爸根本没有任何权势得以施压,第三,是最严重的错误,我哪里是恐龙妹呀!
不过既然连堂堂哈佛大学都可以公然把谎言塑成雕像在学校里放上几百年,小小台湾岛上的混蛋记者在一段报导中只说了三个谎,比起来也已经算是诚实可嘉了。
不过老爸老妈并不知道我胸中如此豁达,尤其老爸一直为他那一巴掌很感愧疚,下课后还去买肯德鸡外带全家餐回来让我一个人尽情享用,现在一听到新闻又在报我的事了,厨房里两人戚戚簇簇一番商量,决定叫我拿垃圾出来等垃圾车。
「就是她就是她!」后面跟着的两个欧巴桑窃窃私语。
据我多年来的观察,只要一个女的她发展出越是要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却能越是传得又响又远的功力时,就恭喜恭喜,她已经可以堂堂晋升欧巴桑等级了。
才不理他们,一大包垃圾在手里随着脚步甩前甩后,吓得方圆十公尺无人敢近我身。
站在马路上往左眺望,已经听到垃圾车的音乐了。
「梅梅。」
有人叫我。
「这里。」
回头。身后巷子口那家7…11前的长条椅上,有人坐在那里。
走过去,对方逆光的脸我半天终于看清楚。
「嘿,怎么是你!在这边干嘛?」
大头举举手上的运动饮料,「刚跑完步,休息一下。」
我也坐下来,大头把一罐可口可乐放我手上。
我手一缩,「不行啊,拿垃圾手好脏。」
大头没讲话,啵一声开了可乐,拆开纸包的吸管放进去,送到我嘴前。
「喔。」我说,然后张开嘴不客气地吸一大口,哇!真冰真好喝!
「喂!」大头说。
「什么?」
「现在可以自己拿了吧。」
说得也是,我接过来继续喝。
垃圾车来了,大头弯身拿起我脚下的垃圾,走过去扔进车里,倒完垃圾往回走的欧巴桑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
「妳去援交喔?」
「也不算啦,他说他要援交我,就觉得好玩,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啦。」
「去之前妳都不害怕?」
「怕?也是会有一点啊,不过,」我的吸管发出渴渴渴的声音,可乐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大头笑了,身上T恤的恐龙也跟着震动,「妳真是够好玩的了。」
「还好啦。」本来有点想说,好玩你就拿去玩玩嘛不要客气,但是转念一想,这好象不是适合跟大头讲的话。
「我最近在补托福。」
「啊?喔对厚,你想出国念古生物学,可是太早了吧,你不是还要当兵?」
「我不用当兵。」
「啊?」我打量着大头的同时脑子迅速闪过好几个念头:扁平足?不像,他有慢跑的习惯。超重?不会呀,只是比较壮而已。近视?对着我看的牛眼分明没有戴眼镜也不像有隐型眼镜。
有啦!绝对是这样没错!
头、太、大!
听说有人因为头太大没有钢盔可戴就不用当兵。
一定是这样没错!谢谢,谢谢!请叫我名侦探梅梅。
看我眼睛骨噜骨噜地转,大头笑了,说:「我已经当过兵了。」
「啥?」
「我第一次考时没考上生物系,就休学先去当兵,回来重考才上生物系的。」
「大头。」
「嗯?」
「你好老喔。」
大头又笑了。
「嗯,」大头停了一会,「妳想不想去补?」
「我?」我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眼睛大瞪,「我?补托福?」
大头点点头。
「我干嘛呀我,又不是吃饱撑着了,我最讨厌念书了,念到大学已经阿弥陀佛了。」
「可是我觉得啊,我觉得妳这样一个女孩子到美国去可能会比较开心。」
「谢谢喔,我在这里已经够开心了。」
「妳比较活泼聪明,又有很强的好奇心,去美国那种观念开放的地方,一定会自在很多,也可以学到新东西。再说,妳……。」
他一停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再说我又长得比较难看比较胖,去美国那种胖人国比较不会被笑对不对?」
「我是觉得妳应该可以活得更快乐一点。」
「谢谢你的关心!」我虎虎站起,「你去关心你的小倩就好了!还有谢谢你的可乐!」
我屁股一扭回头往家走,竟突然有点想哭。
大头大三了,也就是说他再一年就会离开这里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把我当异性看,又跟我是好朋友的男生就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现在想想,大头将离开这件事对我的打击一定比我所感受到的还要强烈,要不然我后来怎么会去做那件傻事呢?
如果那时不是那么傻的话,我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也说不定,但是谁又知道呢?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只能过一次,谁也没办法倒带重来然后去比较不同的选择所造成的不同的命运吧。
第七章
?第二十二章 热咖啡与甜甜圈
好冰好甜好沙的奶昔喔,香草口味最是棒了。
喂大头,帮我找找看有没有里面包草莓果酱的,我最喜欢那种了。
还有我们挪到那棵树下坐吧,太阳好大。
一手拿着奶昔杯子一手拿着甜甜圈,一站起来人就醒了,两手还紧紧抓着无形的什么。
太阳从窗外斜照进来,照着我的脸,还有喜儿趴在我旁边的头。外面的树上有鸟叫,空气凉凉的,喜儿的头发像瀑布,闪亮且轻轻流动。
再远一点,我的脚再过去,长沙发上躺着吴可松。身上盖着他冬天老是穿的乔丹夹克,睡得嘴都开了。
我想坐起来,但一用力全身就要扯碎了一样痛得要死。
「唉哟喂呀!」
喜儿惊醒,连忙按着我说梅梅怎么了?
「痛死了。」
「妳不要乱动,在打点滴。」
我抬头,果然有罐东西滴滴答答从细管子里流进我的身体。
「打这个好不划算。」
「怎样不划算?」
「没享受到吃东西的乐趣,却一样有热量。」
「神经!」
喜儿倒杯温开水喂我喝,我脸上都是纱布,一不小心就弄湿了。
「我想喝冰奶昔。」
「好,等下叫妳哥去买。」
「他在这里干嘛?」那种睡像让我脚好痒,好想趁他不备用力踹他一下,「你们两个在这里过夜喔?」
「对呀。」喜儿拆了一块干净纱布,沾了水轻轻擦掉我脸上、脖子上跟胸前的干血渍。
「厚!恋爱!」
「恋妳的头啦!昨天大家都吓死了,结果妳现在,没事了一样。」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试着动动手脚,都还好,将来行动应该没问题,「跟妳说,那时候我就一直鼓励我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红颜才会薄命,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喜儿眼泪掉下来,她抽了张面纸按掉。
「吴可梅我警告妳!」喜儿凑近我,眼睛对着我的眼睛,「以后不能再这样乱搞了,妳差点害死自己。」
「不会啦不会啦,以后真的不会了,我已经死心了啦,认命了啦,哈哈。」
「如果还敢,我先打断妳这两条猪腿再说。」吴可松坐起来,背靠着墙壁,一头乱发,还揉着眼睛就放狠话。
「你才是鸟腿啦,不对,鹭鸶腿啦,筷子腿啦!」
「圆规。」喜儿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爆笑出来。
吴可松走过来,伸手拨乱喜儿的头发,「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要喝奶昔?」
我猛点头。
「我要冰咖啡。」喜儿举手。
「麦当劳吗?那我还要麦香鱼跟麦香鸡,嗯,大包薯条,要四包蕃茄酱喔。」
吴可松搓搓脸,拖着脚走出去。
「说!」我用没吊点滴那只手迅速捉住喜儿,「妳跟我哥?」
喜儿挑高眉,嘴里哼歌笑嘻嘻地晃头晃脑。
「好奸诈!趁我在忙勾引我哥!」
「是妳哥勾引我啦!」
「他哪敢,一定是妳追他。」
「我才没啦!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耶,我干嘛追他臭小子呀!」
「妳以前不是不甩青春痘男的?」
「话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