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道长一身虚弱,仿似大病初愈,他拂着尘尾,语气不失阴寒地道:“江湖本无事,今却因八苦修罗掌而引起轩然大波,要我助陶尽门,以寻得八苦修罗掌之秘籍,哼!休想!”
“狂飙道长!”
项尚飞警示道:“假如你不遵从门主所言,到时沦至死无葬生的地步,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狂飙道长闷哼道:“哼!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也非怕死之辈,死何足俱,今日既已落入陶尽门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醉陶颇为奸狡地淡笑,丝毫不以为杵道:“不急,不急,让翠儿告诉你煎肠釉迷人之处吧!”
“是,爹!”
翠儿淡淡笑道:“寻常人只要一沾上煎肠釉,不出三日必亡,尸骨化为粉状,通常这骨粉,便是陶尽门上色的釉药之一!”
她仔细看着狂飙道长额际轻沁出的冷汗,复又笑道:“至于,一身习有上乘功夫之辈,一旦碰上煎肠釉,应是三日必亡,死状凄惨,尸骨化为粉末……这些骨粉功用,有异于平常人,它们再经特殊药水浸泡后,便成为陶尽门最上乘的釉药!”
狂飙道长心生寒意,身体抽搐。任凭英雄好汉,只要听得自己的身后事,尤其是此般凄惨,那便是铁打钢造,也难以支撑!
冷醉陶得意地见着狂飙道长轻颤,他轻身站起,略显高瘦的身子,仿似给狂飙道长带来更多压迫感。
冷醉陶冷冷道:“狂飙道长,再给你一天时间,你不妨多多考虑!”
其实。
二人年龄相差无几,狂飙道长仅受这近个把时辰的折腾,瞬间苍老不下十岁,原先狂飙道长隐姓埋名已久,一意只想无风无浪地安度天年。
孰料,这个小梦,竟也让冷醉陶粉碎无遗。
此刻。
他又恨又怨,天知道这是招谁惹谁?
狂飙道长蹙眉轻叹,不再开口,在沉默中,他已让人押到不倦齐……
这一幕,全让冷珠儿瞧得明明白白,冷珠儿神秘藏身在拱门轻纱后,对于爹所做所为,她十分不以为然,于是心生一计,拟夜晚实行……
冷醉陶率着翠儿、真儿及项尚飞,移师至恋陶居,似又要商讨大计!
冷醉陶等四人,分别盘坐于一四方矮木桌旁,矮木桌上,摆着众多琳琅满目的陶制品,各式各样,或似飞禽走兽,或如精致小瓶。
恋陶居内,四壁皆有暗柜,只要柜钮一开,成千上万的古品陶器,便入眼前,多得让人目不暇接。
冷醉陶手中把玩着一宋朝极品小彩瓶,眼神迷恋地看着釉瓶上栩栩如生的花纹,久久,未能自已。
他边赏视着小彩瓶,边问项尚飞道:“尚飞,昨夜可有不速之客,闯入咱们陶尽门?”
那声音,听来便带点漫不经心!
项尚飞心中暗地吃惊,暗想是否小竟一事已稍泄风声,他念头一闪,一如往常平静道:
“禀门主,昨夜一晚无事,您大可放心!”
“嗯!”
冷醉陶淡然点头,注意力似全集于暗柜陶器里,他那几近痴情的表情,宛若已忘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
让人猜不透,他却时时能感觉在座每人思路的转换。
他眼冲落在一个碧如绿竹的粗陶磬钟中。
蓦地,他眼神未移,却扬声道:“尚飞,你心有旁骛,究竟有什么事?”
猛然,项尚飞少不得大吃一惊,他极力使语气近乎寻常,拱手道:“启禀门主,我……”
讲至此,他突然灵机一转道:“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实因离家数年,此刻才油然有着思乡情怀!”
冷醉陶不疑有他,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概有思乡情怀,本当让你回家省亲,只是……此际正是多事之秋,岂非少了我的右臂,俟咱们击溃落霞山庄,取得八苦修罗掌,便让你休息几个月,也好回家省亲,你认为如何?”
项尚飞神色充满感激:“多谢门主厚爱!”
冷翠儿一身青草嫩绿的及地长裙,袅袅而行。
她声音嗲细,犹赛黄莺出谷。
她藉机靠近项尚飞,神色妩媚,身若无骨般,将身子轻轻倚向项尚飞道:“飞哥,届时可得带翠儿同行,一览风光呐!”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更为贴近。
项尚飞心中虽是厌恶,却又不好做得太显明。
他轻轻挪移半步,显然疏离翠儿,他盼救兵似的看着冷醉陶,肴冀冷醉陶能“喝”声阻止自个爱女行为。
怎奈,冷醉陶视若无睹,径自以手触摸陶瓶上精细的彩绘……
眼看搬讨救兵不成。
项尚飞理直气壮地打量翠儿,轻咳道:“翠儿,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这般,岂非失了你黄花闺女的身价?”
翠儿睁大双眸,简直不信这话是从项尚飞口中说出,平常项尚飞恁般谈笑风生,一遇紧要关头,却又如此呆若木鸡。不解风情,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冷翠儿又气又急,忍不住嗔意,多番吐露自己情愫,怎奈项尚飞这么不以为然,她心中急躁,更显不得礼教约束,语声轻嗔说道:“飞哥莫不成己有意中人?所以无法再容纳我?
你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痴于翠儿这般柔情似水,梨花一树春带雨,更显出她真是道道地地女人中的女人。
然而在这之外。
冷翠儿和冷真儿性情之傲慢、阴狠,较蛇蝎有过之而无不及,早是远近驰名,再怎么小鸟依人,只要一见二人芙蓉面,无不退避三舍!
冷醉陶视而不见,闻而不听,这种儿女私情,他是无从管起。
此刻,表面上看来,他专注地把玩着各式陶器,那神情,便像是大孩童,又爱又怜地玩着自己心爱的宝贝玩具。
私底下,他却盘算着某种计划,目光老是灵闪着。
项尚飞未再吭一句话,厅中一片沉寂。
小竟别了小被之后,不再滞留,急急回到落霞山庄。心想:“溜了好几天,现在可以找个工作了吧?”
想着,脚步更快。
眼前,深宅大院,书有“落霞山庄”四字描金宽匾,堂皇挂在门上头。
小竟仰头看着落霞山庄四字,看着看着,不禁心生怅怀,“没想到,绝望峰一跳,竟改变我日后坎坷命运……”
感伤情思中,他跨过改变一切的门槛。
他一望眼,只见无赦师兄背对大门,在辛苦地教导一群身穿淡棕衣服弟子,这群弟子一字排开,阵势威武,喝声更是震天。
“小竟,你回来了!”
背后忽而传出声音。
小竟闻声转头,但见管家老陈,他回声轻笑:“回来了,几乎玩遍芙蓉荡。”
老陈跟着笑起,一张脸布满皱纹,他轻拍小竟肩膀道:“回来就好,庄主吩咐,你回来之后,便至烟浮小馆找他,好像有什么要事商量。”
“好!”
小竟道:“烟浮小馆在哪?落霞山庄实在太大了……”
老陈笑道:“别急,别急,有我老陈帮你带路,还怕走失么?”
说完话就走向了小竟。
手一握,小竟跟着他,往大厅右侧朱红大柱转去,再经一曲折回廊之后,向左转,绕过一池塘,登过二十来个阶梯,绕转一白玉楼阁。
突地,小竟用手拭了一下眼晴。
眼前景象全改,白云似浪,浪淘不尽,仿若滚滚长江东逝水。不一会儿,视线全是一片茫然。
老陈轻声道:“就快到了,这边便是禁区,未得庄主同意,私闯者死,我送你到这里,待会儿你再登上半山腰的数十阶白玉阶梯,便可见着烟浮小馆。”
“谢谢你,老陈。”
小竟谢过后,遵循老陈所言行去。不多久。
他果真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仿佛直升苍天的白玉石阶,衬着烟雾茫茫,真要让人误以为仙境!
小竟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股作气,急登上白玉石阶,登得越高,视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多久。
他终于走到尽头,白玉石阶右侧约十来步之遥,隐然见着一幢建筑物。想必就是烟浮小馆!
他心中想着,脚步更快,急急奔向烟浮小馆。
果不其然。
这幢较白云还目的獾屋外头,挂有一松香木匾,匾上写有“烟浮小馆”四字,小竟为之眼晴一亮,他轻叩厚重木门:“庄主,我是小竟!”
沉寂一会儿。
仍无声响。
他再次呼声:“庄主!我是小竟!”
此地宛若幽山空谷,不时地,耳畔便传来回音:“庄……主……我……是……小……
竟……竟……”
小竟心有疑问,怎不见人应门,正拟再喊一回,沉寂的门扉,突地“呀”然大开。
开门者,正是司徒修剑,他一脸详和说道:“小竟快进来,我让你见一个人。”
小竟后脚刚伸入屋内,司徒修剑已迫不急待地将大门关上,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似的。
司徒修剑走在前头,一人厅堂,小竟只见有另一看来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美妇,娴淑端庄地坐在一侧。
司徒修剑和那美妇打过招呼,口吻带点急促道:“他就是小竟!”
美妇闻言,上下打量小竟一番,颇觉满意地点头,搞得小竟满头雾水,司徒修剑为两人引见:“小竟,她是华陀婆婆。”
“华陀婆婆?”
小竟不甚明了道:“看来,她不过三十左右,怎会是婆婆?一般称为婆婆,好歹也得过六十吧?”
虽然这女子头发银白,但似乎是套上去的,跟年纪似无关系。
华陀婆婆听出小竟赞美,更是雀跃。
哪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
她嫣然一笑:“小竟,你这小嘴真甜呐!听得我华陀婆婆恍惚不已,虽然女人年龄是秘密,不过,我告诉你无妨,我今年已届六十,若非保养得体,只恐芙蓉面已皱,皱成橘子皮!”
虽是如此说,小竟仍可听出她对自己容貌肌肤十分引以为傲。
小竟趁机奉承道:“华陀婆婆,看来你特别受到上天垂怜!”
“不敢当!不敢当!”
华陀婆婆呵呵直笑道。
小竟瞧向屋内四周,好奇地看着一景一物。
蓦地,司徒修剑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漆花小碗。
那碗约手掌大小,里头正腾腾冒着几近透明的白烟。
那几近翠玉的绿色液体,诱惑般地沸腾着。
司徒修剑将小碗放在小竟手上,一副关怀体贴模样:“此乃落霞山庄珍贵补品冷翠之梦,喝下它,不仅能补补身子,更能裨增你的内力!”
“真的……”
小竟信以为真,推拖不敢服用,言道:“师父待小竟有若再生父母,我怎敢再喝如此贵重东西?不,不行,还是师父您喝了吧!”
“那怎么行!”
司徒修剑故意扳着脸孔道:“既已收你为徒,便是一家人,岂可分彼此?师父要你喝,你喝就是。”
华陀婆婆在旁游说道:“小竟,你师父可是为了你日后着想,只怕你以往那一身伤,折了你的元气,还是听话点,将它喝下!”
小竟平端冷翠之梦,再看看师父及华陀婆婆神色,当下不好推辞,眼中一阵热雾:“徒儿将冷翠之梦喝了便是!”
说着。
端起小碗,一饮而尽,只觉冷翠之梦味甜,甘美、润喉清凉,甚是舒服。
小竟拭过嘴角残留余液,正欲开口。
刹那之间。
他竟然开不了口!
他只觉腹中有若沸腾的岩浆,正鼓鼓冒泡!冷翠之梦掠过之处,全然有着焚心般的痛楚!
他紧抓喉头。
喉头此刻更像个燃烧透红铁管,痛得他噬心捣肺。
只不过刹那之间。
小竟脸色已变,原先已绞得苍白的脸,此刻竟成一颗橄榄般沉绿起来……
他睁犬茫然双眼,欲言难言,他痛苦地跌落地面,有若缺水的鲤鱼般,无意识的上下跳动撞击着。
许久,许久。
小竟不停翻滚着。
这一幕,当然清清楚楚映在华陀婆婆和司徒修剑眼中,二人不时露出诡异笑容,仿佛得意之事已成泰半!
二人盯视小竟,直至他一若冬眠的小蛇倦惫瘫软般蜷伏于地,两人才松口气。
司徒修剑得意笑道:“华陀婆婆,这药真灵,竟让一活生生的人瞬息成为毫无知觉的无用之人。”
华陀婆婆从怀中再取二包药物道:“冷翠之梦,其药效并非只是让人昏迷而已,此药更让人丧失记忆,一举一动,完全听凭控制!”
司徒修剑甚是佩服,“怪不得人称你华陀婆婆,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华陀婆婆谈笑道:“你不知道,光是研究冷翠之梦便耗费我十五年漫长青春,此药可是得来不易啊!”
“那是当然!”司徒修剑及时恭维:“世上只要是华陀婆婆想研究之药,哪有失败之理?”
华陀婆婆瞄了司徒修剑一眼,受之无愧说道:“那当然,否则我怎会有华陀婆婆之封号?”
司徒修剑将小竟扶至烟浮小馆另一密室中。
此刻。
小竟正如待宰羔羊,命运未卜地躺在石板上。
华陀婆婆怜惜地看着小竟俊逸五官,不禁啧然叹息:“可惜,世上美男子已少,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一位,却又即将毁在我手上,可惜啊!”
她忽而轻斥:“司徒修剑,早知小竟长相如此俊逸,我定舍不得毁他!你为何不找个相貌平庸之人?免得我心生罪孽深重之感觉!”
司徒修剑窘声道:“当初,你不是要一位内力底子上乘之人?今晨我便想及他是最佳人选,哪还能顾及他的容貌?你将就点便是了。”
“唉!既然已服下冷翠之梦,再怎么说又有何用?”
华陀婆婆叹息说着。
语毕。
她转身自桌上檀木黑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根泛着寒光,长约三寸的银针,看来,是要展开行动了。
司徒修剑问道:“这银针上,又淬有什么?”
华陀婆婆俯身注视小竟,头也不抬一下道:“此药乃不传之秘……,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银针上所淬之药物,泰半千金难买,乃千年以上的珍贵稀品!”
说罢。
她己将银针缓缓扎入小竟头部承灵、曲差两穴,复又在小竟锁骨上的谦泉穴,缓缓加上一针。
只见。
银针一扎进穴里,药物触着血气,承灵、曲差、谦泉三穴正冒着蓝如海天般轻烟,袅袅随风散去。
约莫半晌。
小竟原先一张惨绿脸容,正逐渐呈转红润。
蓝烟散尽,小竟气色好了大半。
华陀婆婆仔细看着小竟逐渐红润的脸孔,不禁面露喜色道:“成功了!方才那三针之用途,正是用以控制他的意识,从现在开始,他完全听命于你,下一步骤,就是得全看你了。”
司徒修剑淡声道:“将我毕生所学,倾出大半,输入小竟体内,不晓得他是否能承受那股如巨浪排天之气势?万一不成……”
他更犹豫道:“我岂不功力全失,日后,落霞山庄有何凭恃?”
华陀婆婆不以为然道:“怎么?我已控制住小竟意识,在这紧要关头,你还有所犹豫?
哼!那岂非庸人自扰!”
“这……”
司徒修剑突地豁开道:“事成之后,我就以八苦修罗掌,打尽天下!”
说着——
他将小竟扶起上半身,双手贴紧小竟背上,缓缓吸气,气升丹田,未待司徒修剑将内力打入小竟体内,小竟反应,又让司徒修剑愕然不已!
司徒修剑在刹那之间才发现——
小竟竟然像只吸血虫般,汩汩汲收着自己浑厚功力及内力,一阵天旋地抟,司徒修剑暗道不好,他急欲抽身。
未料。
双手好像长了根似地,任凭怎么使劲,仍是难抽回:“华陀婆婆!”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