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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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图-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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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如果按魏德正说的去行事,别说对不起园里的职工,首先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她也不是看不清当前的大势,知道凭自己和姐妹们的力量,想阻止机关幼儿园改制变卖的命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倒是没有魏德正开出的诱人条件,她说不定还真会配合上面,搞好幼儿园的改制变卖工作,尽量让职工们在这次改制中少受点损失,尽管这也是她极不甘愿的,可至少问心无愧。现在魏德正将那么大的好处摆到面前,如果自己伸手捞走好处,又发财又升官,却置因改制而饭碗不保生存无着的职工们于不顾,那卓小梅肯定会良心不安,甚至瞧不起自己的。 
卓小梅横下一条心,决定一搏。也不求什么,事实也难求得了什么,只为自己良心的安宁,为自己还瞧得起自己。她非常清楚,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可扭不过也得扭一回。胳膊就是用来扭的,除非你没生着胳膊。 
主意定下之后,卓小梅慢慢平静下来。既然全市事业单位改制还没全面铺开,机关幼儿园并没接到正式通知,那么这事暂时还是不张扬出去为好,以免搞得人心惶惶。幼教工作的对象是孩子们,机关幼儿园存在一天,他们就得对孩子们负责一天,如果人心不安,工作失误,哪位孩子出个三长两短,那是不得了的。 
卓小梅打算先跟苏雪仪和曾副园长两个碰碰头,商量一下应对办法。 
就在卓小梅正要出园长办去叫两位时,岂料吴秘书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大个子,竟是那个宋老板。吴秘书说:“估计卓园长在园里,为节约两个话费,电话没打就来了,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一时不知这两个人是来送魏德正没给成的那个协议书,还是另有什么来意。但来者就是客,卓小梅还是客客气气将两位让到椅子上,倒了茶,一边笑道:“吴科和宋老板看得起咱们机关幼儿园,才愿意迈步进来。有机会向你们请示汇报,这就是最大的工作嘛,何言影响?只是吴科堂堂市委大机关里的领导,连电话都舍不得打,也实在太节约了。有人说中国的政府是世界上行政成本最高的政府,我总是不太相信,从吴科这里,我得到了不相信的最好理由。”   
真相大白(6)   
吴秘书将头往宋老板那边偏偏,说:“听到没有?卓园长说话好有水平咧。”宋老板点头道:“没有水平,能将个幼儿园管理得这么有规有矩吗?”吴秘书附和道:“教育管理尤其是幼教管理,那是细得不能再细的工作,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半点松懈,哪像搞行政管理的,权力大,责任小,只要嘴上功夫好,就可通吃。” 
两人不会是特意跑来奉承自己的吧?卓小梅不急,对方迟迟没有转入正题,她也漫不经心地跟他们兜圈,无非多给他们杯里续两次水。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吴秘书做出内急的样子,说怕是茶水喝多了,问卓小梅卫生间在哪里。卓小梅说:“吴科的流通领域倒是蛮畅通的。只是最近我们做了规定,外来人员上一次卫生间,得收五毛钱。”出门指给他卫生间方向。 
谁知吴秘书一去不复返,宋老板故意说:“这家伙,不是走错地方,进了女卫生间,被老师们扭送去了派出所吧?”卓小梅说:“咱们园里的老师还没这么勇武。” 
宋老板就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从身上拿出一本存折,放在桌上,讨好地说:“卓园长,我知道你没看中我们的房子,这也没关系,我已把你交付的购房款存到了银行里,你想什么时候购房,想购什么房,全由你自己作主。”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自己几时交过购房款了?忽想起在维都山庄见过的那张写着自己大名的购房收款收据,卓小梅明白过来,忙抓过桌上的存折追出去。只是已没了宋老板的影子。跑到楼下,只见宋老板刚好走到大门外的高级小车旁,一把拉开车门,头一低钻了进去。接着车尾冒出一股青烟,小车往大街方向飞驰而去。 
卓小梅只得站住。打开手中存折,里面存着四十五万元,正好是那张收款收据里的数字。卓小梅想,这些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被他们这么一搅,卓小梅情绪很乱,也没了心思再找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她不想把自己的坏心情带给她们。 
整整一天,卓小梅都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不小心将一只苍蝇吃进了喉咙。直到晚上坐在客厅里,眼睛盯着电视,嘴上跟秦博文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脑袋里仍然梗着那本存折。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存折掏出来,递到秦博文面前。 
这段时间,秦博文的债主们知道他已回到维都,天天都有上门或打电话找他的。好在起诉肖长松的事进展还算顺利,秦博文有了一线讨回那笔钱的希望,情绪看上去还算不错。话也多起来,说:“过去听人说政法部门是什么三天部门,我不太情愿去找他们,最近打了几回交道,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三天部门是个新名词,卓小梅这是第一次听说,问道:“什么三天部门?”秦博文说:“三天部门你都不知道?这在维都可是常识了。这是老百姓对公检法三部门的说法,说公安局胆大包天,检察院一手遮天,法院无法无天,加在一起便是三天。” 
这个三天倒是归纳得非常贴切,卓小梅说:“人民群众的创造力真是太大了,那些吃着百姓俸禄的专业作家哪创作得出这种精品力作?”秦博文说:“不过我觉得这种说法也偏颇了点,法院经济庭黄庭长他们给我的印象,却不是这么回事。”卓小梅说:“你的事不是刚开头吗?他们现在就开始三天起来,把你吓跑了,不是断了一次生财的好机会?”秦博文说:“暂时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也不能先入为主,看扁人家。” 
卓小梅以为秦博文也该时来运转,碰上了好人,便不再说丧气话,说:“也许这个世上包括名声狼藉的法院里,还是有些好人的,并且恰好又被你碰上了。”秦博文说:“但愿如此。当然我也清楚,打赢这个官司并不难,事实依据明摆在那里,难的是执行。好在肖长松有企业在沿海,法院出了面,他是逃不掉的,尽管请动法院过去跑一趟不容易。”卓小梅说:“法院有执行庭,他们既然会让你赢官司,自然也会把钱给你执行到手的。” 
秦博文点点头,很有信心的样子。 
还敢相信世上有好人,这实在是值得欣慰的,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温馨起来。恰好宋老板送的存折又在脑袋里晃了一下,卓小梅于是开秦博文的玩笑道:“虽然你好不容易瞎猫撞老鼠,撞上了好法官,可打官司总不是轻松事,好多人打一场官司,要蜕掉一层皮。我看你打这官司,无非为了追回那笔钱,你干脆别打了,钱的问题我给你解决。” 
秦博文并不在意卓小梅的话,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么容易哄?” 
卓小梅也不吱声,把包里的存折拿出来,朝秦博文递过去。秦博文狐疑地望一眼卓小梅,伸手接住存折。 
封面封底都端详过了,秦博文才慢慢将存折打开。一见那个四十五万元的数字,而且“卓小梅”三字落得明白,他的眼珠子都快弹了出来。过去秦博文别说见过,就是想都没想过家里会有这么一大笔钱。不过活到这个份上,世面上的事情见得多了,秦博文很快意识到这笔钱背后肯定有什么文章,说:“是机关幼儿园的钱被你搞了公款私存吧?” 
卓小梅说:“公款私存那是违纪的,弄不好还会到里面去待上两年,为了公家的事,我会冒这个风险吗?”然后说了存折的来历。 
秦博文的眼珠子早缩回到了眼眶里。他把存折还给卓小梅,说:“你按魏德正和宋老板给你设计的圈子往里钻,还是另有打算?”卓小梅说:“你是男子汉,我把存折亮出来,不就是请你拿主意的么?”   
真相大白(7)   
这话听着还算舒服。过去秦博文在令人羡慕的大企业里做工程师,拿的钱比女人多得多,是这个家庭的重心,卓小梅说话都是这种口气。后来失业离厂,做什么成不了什么,家里要靠女人养活,女人成为家庭的重心,他这个男子汉不再是男子汉,也难得碰上卓小梅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原来男人多么脆弱,女人不承认自己是男子汉也感到害怕。也就为了得到女人的承认,秦博文才这么四处奔波,想挣回作为男人的尊严。 
卓小梅让秦博文找到了一点尊严,他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窝囊,说:“小梅,我虽然大半辈子没混出什么名堂,却觉得人再穷,志不能短。做人有做人的原则,不是自己的钱,再多也不动心,是自己的钱,再少也要把它要回来。” 
对秦博文这话,卓小梅好像并不意外,因为这四十五万跟魏德正有关。当年魏德正追求过卓小梅,现在让人送来这么一笔大钱,作为卓小梅的丈夫,秦博文会有什么想法,自然不言而喻。不过卓小梅转而又想,假设这钱与魏德正无关,秦博文又会是个什么态度呢?他还会这么理直气壮吗? 
当然这仅仅只是假设,卓小梅不好视假设为事实。她说:“大道理我懂,大道理再大,也解决不了小问题,我要问你的是怎么处理这个存折。” 
秦博文不假思索地说:“退回去。” 
卓小梅要的也是这个回答。只听秦博文又说道:“知妻莫如夫,你这人是个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想那魏德正,毕竟对你了解不深,否则他也就不会使出这种手段,企图笼络你了。这大概也是当年他没能将你追到手的真正原因吧。” 
卓小梅说:“你扯那么远干什么?”心里倒也受用。 
秦博文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早就做出了决定,我拿不拿主意,你都会把钱退回去的。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如果是别人,留下存折,会沾沾自喜,觉得拣了个天大的便宜。可你不行,你不愿意留下存折,失去良知,让自己不得安宁,自责一辈子。这个存折的背后,毕竟是机关幼儿园百来号职工的饭碗啊。” 
卓小梅心生感激,觉得不管怎么样,秦博文还是理解自己的,说出了自己想说而没处可说的话。她也就更加坚定了跟魏德正抗衡一番的决心,虽然她明知抗衡不出什么结果。知其不可而为之,为了不至于对不起园里的职工,对不起自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天晚上因为投机,两人将一年多来没心情也没时间说的话都说了,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厌倦。 
不觉时间已晚,也该歇息了。进得卧室,刚关上门,卓小梅就被秦博文从身后拥住了。她莫名地一颤,浑身涨满温情。扭过身将秦博文搂紧,一起轰然倒到床上。在此起彼伏的春潮的簇拥下,两人汹涌着,澎湃着,向一浪高过一浪的激情的江心荡去。快要抵达波峰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头打过来,将两人狠狠地抛往高处,瞬间又被重重摔向波谷,完成了一次灵魂的强烈的迫击。 
也不知已有多长时间,也许是秦博文下岗以来吧,卓小梅好像再没领受过他的这种强大,自然也体会不到自己喷发的激情,她已经变得那么冷漠,只知道工作工作,几乎成了一个中性人。今晚算是份意外收获,夫妻之间那种美妙的东西又被他们找着了。 
这次久违的疯狂,让那份难得的信心,重新回到卓小梅身上。 
第二天上午,卓小梅把苏雪仪和曾副园长叫进办公室,先是商量了几项工作方面的事情,接着将存折拿出来,放到桌上,说:“两位瞧瞧吧。” 
见存折上写着“卓小梅”三个字,里面存着四十五万元,苏雪仪一脸的诧异,说:“想不到卓园长还是个大富婆。我们朝夕相处,从没见你露过富,你的城府也太深了。” 
曾副园长的眼睛也睁得老大,说:“卓园长,这钱你不是在哪里捡的吧?我想,你虽然身为园长,机关幼儿园一个穷单位,想贪也贪不到这个数上。不过你这钱从哪里来的,我们管不着,先请我们上馆子撮一顿再说。” 
卓小梅眼睛一横,没好气地说:“撮撮撮,撮你们的头!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两人也就闭紧了嘴巴。卓小梅仰头望望天花板,长叹一声,说:“这钱我如果不声不响地收进兜里,那你们谁也不可能知道的。可我下不了这个手。真下了手,我就成了园里百多号职工的共同仇敌,成了连狗屎都不如的叛徒,就是哪天化成骨灰,怕是撒进地里,草木不生,抛到水里,鱼虾不活。” 
这话也够重的,两位副园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敢出声,等着卓小梅的下文。 
直到卓小梅道出这四十五万元的来历,两人这才意识到,四十五万确实来得不同寻常,难免感慨系之。她们忽然景仰起卓小梅来了,觉得她是那么崇高。当今社会,“崇高”一词要到骂人时才用得上,人们已经不太容易遭遇到崇高,也就难得景仰一回。 
所以两人很不习惯景仰,有意无意将景仰化作了调侃。先是曾副园长说道:“卓园长你真是不识抬举,换了我曾某人,早拿着这四十五万元云游四方去了。”苏雪仪说:“这不是四十五万元吗?我们在场正好是三人,一人十五万分掉算了,反正机关幼儿园最终还是难逃改制变卖的命运。”   
真相大白(8)   
卓小梅拿这两个没法,只好舒缓了口气,说:“三人不传道,早知道你们是这个态度,我独吞了这四十五万元,岂不干脆,还轮到你们来瓜分?”曾副园长说:“后悔了吧?本来可进四十五万的,现在变成了十五万,太亏了。” 
毕竟玩笑于事无补,卓小梅只得又正色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吧。” 
两人沉默片刻,苏雪仪说:“听其自然吧,机关幼儿园的改制变卖既然是个大趋势,我们也无力回天。”曾副园长却说:“那也不见得,去年市立医院就是事业单位改制试点单位,改制工作还没启动,他们就上访告状,闹到了北京,北京批示到省里,省里又批示到市里,改制也就停了下来,至今还没卖哩。” 
卓小梅就爱听这话,说:“曾副园长说的一点不错。我们也要学学人家的精神,不能就这么认输。得做好两种打算,先尽力挡住改制,硬是挡不住,改了制,国家不拨款,也不能卖给私人老板,园里职工自己买下来,自主经营。” 
两人忙点头,觉得不能束手就擒。家里的一把烂扫帚,用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来,何况这是自己手中的饭碗,苦苦经营了几十年,谁甘心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基本想法统一之后,三个人开始研究行动方案。研究了大半天,决定这么两步棋必须马上动起来,一是卓小梅出面,把钱退给宋老板,要他别打机关幼儿园的主意;二是苏雪仪负责找一找有关政策依据,到时好去跟领导力争。 
去退宋老板的存折时,卓小梅是由董春燕陪着去的。 
魏德正说他和宋老板是非常纯洁的朋友关系,宋老板的生意除了他家那本房产证,跟他手中的权力一点瓜葛都没有,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卓小梅通过进一步了解,才知道宋老板的生意跟魏德正的瓜葛可深着哩。当年宋老板拿着魏德正的房产证去银行贷回款子后,还真做成两笔生意,不仅还掉贷款,退回魏德正的房产证,还正式注册了公司,打打杀杀当了好几年小老板。也不知是开公司辛苦,钱又来得慢,还是宋老板哪根筋出了毛病,他忽然把公司的资金全部抽出来,投进了股市。开头那半年还赚了几个小钱,后来股票一路下跌,亏得惨不忍睹,血本无归,辛辛苦苦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重新成为贫下中农。如果换上别人,早跳了维水河,可宋老板没事人一样,又去找魏德正,要他拉兄弟一把。此时的魏德正已是大权在握的县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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