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舛嘴上应着“哪里哪里”,眼神早已经飘出去寻找心上人的芳踪了。素儿此刻正听九子说话,九子一点打了败仗的样子都没有,神清气爽地跟素儿说着什么,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儿。倒是素儿表情木然,偶尔点头回应,却是一点胜利者的喜悦都不见。
方无舛看了,不觉心里“咯噔”一下,又觉得有点心疼,好想过去抱抱她啊。哎,是你赢了诶,干嘛不开心呢。
第二轮淘汰赛很快也开始了。两两对决,按照积分进行淘汰。按“天时地利人和”的顺序,喜鹊先挑战。
喜鹊先对决竹儿。此战结束很快,五十回合内,竹儿胜出。再由喜鹊对决素儿。此战结束稍微嫌慢,不过八十回合内,素儿胜出。喜鹊两战皆负,出局。
一切按照素儿的预计,走入了决赛环节。这一刻的到来,似乎是所有人的拭目以待。
竹儿和素儿先后上台时,方无舛忽地站了起来:“浦主,我要协助。”
浦主懒洋洋半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就只那么一下又闭上了,似乎是很累,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但就只那么一下,方无舛也看见了,那双绿色的眸子如今竟成了深褐色!怎么会这样?方无舛又惊又疑,满腹不解间菊楼已经开口:“和字体请去台下准备。准备好了我再叫开始。”
好吧,我们今儿是来比赛的,比赛要紧,比赛要紧,其他事比赛之后再想。方无舛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拿琴盒的时候还是手滑了一下,差点失手摔了。地欣然见了,暗暗撇了下嘴,丝毫没有要起身协助的意思。
方无舛有些心不在焉又强迫自己镇定地走下台去,那里已经铺好一条软席,一张琴桌。方无舛小心翼翼将琴拿出摆好,转身侧对菊楼一躬身,菊楼打了一个响指,终极比赛开始了。
素儿抬起了眼睛,望向竹儿。竹儿轻轻一点头:“那么,开始吧。”
竹儿“锵锵”宝剑出鞘,方无舛闻听心中一紧,忙抬手去拨琴弦,谁料霹雳琴今日似乎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声响。经过这几日的练习,方无舛本以为自己已然可以心法随指尖而出,琴人合一,没想到今日却是太过紧张,心神不宁之下,指尖毫无情感,批拂间尽是紧张,指尖愈显生涩,这副模样,霹雳琴才不要理你呢。
地欣然见她竟然连弦都拨弄不对,轻轻摇头,转眼向台上望去。那里却已经是刀光剑影。
素儿不敢轻敌,“见月”也已经出鞘在手,银光微闪。竹儿依然采用快攻,先发制人,一连几个劈刺都带着七分功力,素儿一一灵巧避开,偶尔以击作挡,双剑一碰,剑星四起。
竹儿出剑既快又狠,剑尖撕破空气,每每直击素儿要害。素儿调整内息,闪避时尽量做到不留软当。忽而又一记“四两拨千斤”,击在竹儿剑身,竹儿猝不及防,硬生生接了此招,“当”的一声,只觉虎口发麻,竹儿立马撤剑收腿,调息等候时机。
此刻一声低低的琴音从岸上传出,悠悠然散在湖面之上,荡起一层层涟漪。
竹儿闻音有些失色,却又立刻全神贯注在比赛之中。台上的地欣然依然神态自若,却是伸手握住了弯弓。
素儿淡淡一笑,并不急着出招。竹儿柳眉一竖,单手一翻,催出一剑“漫天飞雪”,剑气密密如织,将素儿牢牢困在其中。素儿眉头一蹙,“见月”挺身一挡,“锵”一声,破开如织剑气,将竹儿锁定,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琴音此刻由低转亮,若皓月缓缓升空,幽静动人。
竹儿早听出是《芙蓉浦》,为防万一,便抽了一分精力摒除琴音干扰。剑法上便有些疲软,素儿抓住机会后发制人,渐渐占了上风。此时《芙蓉浦》已然奏完半阙,按理竹儿只用一分精力抵御琴音,此刻早该红霞上脸,欲念暗生,可是竹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地欣然见状松开了握弓的手,嘴角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来方无舛果然是像她这几日听到的那般,奏不出《芙蓉浦》一丝挑逗,更不用提魅惑了。那么方无舛你继续路人吧,我还是看台上表演好了。
此刻竹儿也已发现蹊跷,收回了那一分精力,十二分内力全都集在剑尖,顷刻间逼发出的剑气四处激荡,磅礴之势令人为之而惧。素儿却微微一皱眉头,无舛许是忘了我说的话。这么一走神,竹儿的剑已到眼前,素儿急忙一个下腰,躲开此劫,“见月”立刻补上软当逼退竹儿,身体借此机会重新站好。竹儿哪里肯休,剑光化作一片光幕,席卷素儿。
强烈攻势下,素儿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击之力,眼看式微,节节败退。萧湘为素儿捏一把汗,急急拿眼去瞅方无舛。
观台下方无舛不为周遭任何事情所动,一心一意于琴弦,将自己希望通过琴曲魅惑竹儿的意愿顺着指尖传给霹雳琴弦。此时琴音依然在旁人听来无异,而台上刚要跃身一剑结束战斗的竹儿却脚下一软,周身真气已乱。
素儿虽已被逼到擂台边缘,此际眼睛一亮,式微之势一扫而光,提气上步,一剑一剑收复失地。岸上琴音由低而高,由慢而快,竹儿大大失态,眼看被逼到擂台边缘,手脚发软,到手江山就要拱手让贤。
“嗖——”一支通体血红的羽箭稳稳射出,箭镞擦着方无舛的侧脸而过,再多一寸,方无舛势必见红。可是方无舛竟然毫不为之所动,指尖越拨越快。
“嗖——”再一支血箭射出,此番离得更近,再多半寸,便是方无舛的侧脸。方无舛依然不为所动,指尖连批带拂,琴音潺潺而出,若银河坠九天,一曲《芙蓉浦》已快奏完。
地欣然红了眼,从兽皮囊中再取一箭搭上,正欲拉弓,忽然松手捂了胸口,向着浦主的方向半跪于地。
“你家竹儿早都□了,胜负还没分出吗。”浦主懒洋洋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申辩的威严,“对自家姐妹下狠手,地欣然,该不该罚你。”
地欣然捂着胸口,眼中盈满泪水:“欣然知错。”
浦主收了香,却已经再不想多说一句话。
众人往那擂台上看去,素儿早已经面对浦主的方向手承“见月”半跪于地。竹儿倒在擂台边缘,一身衣衫早已被她自己抓烂,春光早已明媚,而此刻也已经在自己的手中达到□,浑身间或抽搐一下,蜷在一边。
岸边方无舛也刚好弹完一曲《芙蓉浦》,长吐一口气,望向素儿。眼中脉脉深情,隔空而送,万分爱意,毫无保留。手边霹雳琴余韵悠悠。
台上半跪着的地欣然忽然击起掌来。周遭万籁俱寂,此刻惟有她的掌声,一时间更显得此战落败者的悲壮。
而掌声中又是真心实意的祝贺,其他人不禁也跟着鼓起掌来。
悲壮很快转化成了欢呼。失败在胜利面前,总是没有立足的空间,而人们的视线,也不再为失败多留一眼。
方无舛站起身来,此时见素儿已经抱着竹儿飞身回到岸边,便紧走两步上前帮忙搀住了竹儿,顺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掩住一身春光四泄,粉红余潮未退的肌肤。
竹儿大战后本就消耗大量元神,加之被曲子□,此时身体依然无力疲软,意识却还算清醒,抬眼见到方无舛,本是满眼的怒火和愤恨,又见她将外袍脱给自己,她自己却仅着中衣。竹儿眼中所有因羞耻而起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再抬眼时,已经带着感激。
方无舛确实是在众人面前践踏了竹儿的自尊,但那是因为比赛,不得以而为之。可事后她主动护住了竹儿的自尊,没有让她再受到更多伤害,所以最后她赢得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素儿搀着竹儿留在台前,九子也过来帮忙。方无舛将竹儿让给九子搀扶,对她微微笑了笑,转身登上了观台。
萧湘早已经一脸兴奋地盯着方无舛,竖着大拇指,对她挤眉弄眼。方无舛回她羞涩一笑,径直上前,向浦主和菊楼一拜。
浦主依然闭着双眼仿佛从未睁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色芙蓉结,不偏不倚掷到方无舛面前:“这是‘了结’,恭喜。”
方无舛拾起那银色的芙蓉结,这叫“了结”?她用指腹摩挲着那朵银色芙蓉,又见芙蓉。一入芙蓉浦,处处是芙蓉。了结,了结,何事须你了结?
浦主又懒懒开口:“无舛,你说地欣然怎么发落?”
方无舛闻言一惊,抬头望见侧前方低头半跪的地欣然,心下已经了然大半,却又垂下头去。台下的竹儿此刻虽是浑身无力,却也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向台上望去。
“回浦主,无舛不觉得欣然哥……姐姐犯了规矩。”方无舛说道,“无舛是琴助素儿,欣然姐姐箭助竹儿也是情理之中。”
地欣然脊背微微抖了一下,却听浦主冷哼一声:“那台上已分出胜负之际,她依然对你催箭不放,这便是犯了大忌。倘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你觉得你现在的脸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所有花体都屏住了呼吸。
台上竹儿被琴迷倒地之时,素儿及时收了手,而地欣然仍然不放过方无舛。这是大家都见到的事实,于是都为地欣然捏一把冷汗。
“哦,浦主有所不知。”方无舛解释道,“方才战事之中,大家都是全情投入,想必欣然姐姐也是太过专注于无舛,并没有注意台上战事。无舛也不知竹儿何时被制服,亦没有及时住手,一直将琴曲弹至曲终。哎,如此说来无舛也是该罚的呢。”
地欣然闻言背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方无舛仍然一脸平静垂首而立。其实按说方无舛连那两箭都丝毫没有回避,大家都看出她专心于琴,可是地欣然却随时关注着台上战况,何时分出胜负,不会不知。方无舛情有可原,地欣然却是明明白白地触犯了规矩。
浦主不语,轻轻抚弄指尖银戒。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菊楼却开了口:“依我看,不能坏了浦里的规矩。就交给我吧,两个都罚。”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树个洞!
首先,我这么勤劳,是不是可以给点抚摸!
其次,我这以H为主线的文如今一点H不敢沾,我真是恨死了河蟹,恨死了!我好几次有要写的冲动又默默忍到内伤啊内伤!而且还直接导致我悲催地卡文!
再次,今天这章所有香艳的描写大家可以在“春光已经明媚”这几个万分河蟹的字出现的地方自行YY。
最后,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盆友,大半夜的,粉鸡动。既然不能写H,那么跟大家分享一段龙极奶奶的H吧,出处《浦主哥哥》:
方无舛:浦主,还记得当年芙蓉湖畔的和无舛吗?
浦主:记得记得,你好多水啊!!
方无舛:浦主您一夜五次郎也好V5啊!!
遁了。祝大家早安。P个S,谢谢雨荷。你懂的。
我和你
“吱嘎——”,身后铁门关上。方无舛尚且来不及观察四周,左边一股腥气传来,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此刻正呲着牙抓着铁杆,两只暗绿色的眼睛在暗处发出寒光。虽说中间隔了一间牢房,那股寒意仍然让方无舛头皮发麻。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方无舛左肩:“到这边来。”方无舛一回头,撞上了地欣然温和的目光。方无舛点头,跟她一起到了靠墙边的矮榻上。地欣然让她坐下:“别去看。”
方无舛微微一笑:“没想到今日自己也进来了。”
地欣然挨着她坐下,侧身挡住了那些左边的东西,脸上浮出一丝过意不去:“无舛,我……哎,总之实在抱歉。”
方无舛握住地欣然的手,连连说道:“欣然哥哥,不要这么说嘛!”
她这一称呼倒把地欣然逗笑了,微扬的嘴角打破了整张脸的刚毅,清清爽爽,如春日草场般带来一阵芬芳。
这是方无舛第一次见到她的笑颜,不觉狠狠叹了口气:“欣然哥哥,你笑起来好美!”
地欣然被她这么一夸,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爬出了两朵红云,幸而菊楼的囚室光线昏暗,方无舛没有看见。
地欣然清了清嗓子,反握住了方无舛的手,正色道;“无舛,谢谢你。”
方无舛此时还沉浸在那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里,眼睛盯着地欣然,却没有什么神采,不住点头:“原来俊朗的女子笑比不笑更动人,啧啧!”
地欣然有些汗颜,用力握了握方无舛的手:“谢谢你!”
方无舛被她一捏,醒过神来:“哦,呵呵,没什么好谢我的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看你到底还是进来了……”
地欣然神色肃穆,回复了一贯的表情,英气又重回脸颊:“谢谢你替我的开脱,谢谢你给竹儿披上的袍子。”她清宁的眼睛若一盏明灯照入方无舛的眼中,“今后有什么我地苑帮得上的,不要客气。”
方无舛静静望着那双眼睛听她说完,里面尽是清亮,如若她的人,堂堂正正。
不知怎的,方无舛就想到了杜若飞。地欣然身上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让她想到杜若飞。许是喜欢骑射的人,身上总有些什么相似的吧。一想到杜若飞,方无舛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虽说那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而为之。如若说今日里为了比赛欠了竹儿一个颜面,但至少还有机会补救,可欠下杜若飞的,却是一笔永世情债,再无法偿还。方无舛心中满是酸楚,定定望着地欣然,把地欣然望得满面通红。还好囚室昏暗,地欣然才没有躲开了去。
握住地欣然的手一紧,方无舛忽然低下头去笑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搞得地欣然一头雾水,轻轻摇了摇方无舛的手。
过了一会儿方无舛缓缓抬起头来,脸颊上是两行泪痕,在微光下弱弱发亮。地欣然心头一酸,就要抬手为她拭泪,方无舛却握紧了她的手:“欣然哥哥,你爱上竹儿了,是吧?”
地欣然闻言大惊,甩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别过脸去盯着厅中那枚夜明珠。好半天,地欣然才说话:“你胡说什么呢。”语气中却失了往日那般的强硬。
方无舛垂着眼,抬手从发间取下了那支木簪,轻轻用指腹摩挲,满眼尽是温暖:“欣然哥哥,我知道一个女人爱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地欣然闻言忍不住仰头叹息,方无舛自顾自继续说着:“你岂是那不顾姐妹情深的人呢。你习武,习武之人重义。若不是因为爱她,你怎么会置姐妹安危于不顾,一而再,再而三对姐妹发难,虽说你箭法很准,可是难免失手。最后她已然落败,在众人面前失尽颜面,你更加无法克制对我的愤恨。我虽不为你羽箭而动,但距离那么近,箭气内饱含的愤怒,我是感受得到的,那又岂是主仆之情达得到的深度。我说的不对吗,欣然哥哥,若不是因为爱她?”
地欣然紧紧闭上双眼,热泪沿着面颊滚落。竹儿……
“我懂的,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受尽屈辱,那感觉比自己受辱更加难过。一个伤在身,一个却是痛在心。”方无舛噙着泪,“其实该是我对你说抱歉呢,欣然哥哥。”
“你胡说什么,”地欣然转过身来,脸上是泪痕,和微笑,“到底还是该我谢你的,若不是你,我哪里能戳破自己心里的这份感受。”
方无舛抬起泪眼,地欣然重又坐回她身边:“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超越了主仆,把她当作了妹妹。可是没来由的,每月十五,我比她更难受,见她受苦我恨不得替她。甚至,”地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眼方无舛,“我每夜每夜地梦见她。”
方无舛一脸理解,伸手握了地欣然的手。
“我每夜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