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声像句咒语,定住了学敏满腔的快乐与兴奋,因为她终于见到那名疯狂男人的脸。
他是她期待了一整天的男人,而现在他挣开警卫的钳制,上前抓住那名叫作里奈女子的手,女子惊声尖叫着,然后,她终于看到那女人的模样了。
天呐,那不是孟允谦一直念念不忘的妻子——邱明萝吗?
在头重脚轻的情况下,学敏退到角落,她得把身子靠在墙上才能阻止自己因此而倒下,但她人虽虚弱,可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随着孟允谦与那名女于打转。
她看到他们两个的脸因激动而变得扭曲,因为她跟他们有些距离,所以听不到孟允谦在对那名女子讲什么,但不一会儿,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孟允谦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了那名貌似邱明萝的女子!
看到这,学敏的心像是被刨了个大洞似的。
她的目光变得涣散,接下来孟允谦被警卫拉开,她好像听到老管家在她身边大叫,“不好了,先生出事了。怎么办?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这种排闻,明天不上报纸头条才有鬼。
果不其然,一个在机场打算守株待兔等待大明星的影视娱乐版记者捕捉到这精彩绝伦的画面,马上按下快门。
“咋擦、咋擦”连续快门声快速响起,老管家循着闪光灯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名男子拿着相机在拍。
他得去解决那个男人,不能让先生出丑的照片流到市面上,登上那些三流的八卦杂志。
“太太,小姐,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解决事情,马上就回来。”老管家快速离去,而学敏没理会老管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匆忙,她所有的心思焦点早就被孟允谦疯狂的举动给进制住。
那是她所认识的孟允谦吗?
他不是一直都很冷静,像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吗?他不是不齿于浪漫,觉得那是年轻小伙子才做的无聊事吗?那么他刚刚何以如此激动?他刚刚为什么在众人面前强吻那名女子?
“妈咪——”易荃拉着学敏的裙摆。她想问她,妈咪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出现?那如果以前的妈咪没死,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两个妈咪?易荃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学敏,但她看妈咪现在的表情好像很悲伤,所以她没敢问,只是在学敏低下头问她怎么了之际,她伸出双手要妈咪抱抱。
她看得出来妈咪并不快乐。
那天晚上孟允谦终究没有回来孟家,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他在看守所过了一夜,而这些事还是她看隔天的早报才知道的。
接下来的几天,各大媒体开始追踪报导有关商业名人孟允谦还有那名神秘女子的一切,这之中包括孟允谦与他的亡妻邱明萝是如何的缱绻情深,且他与那名早濑里奈小姐又是如何结识。
看了接连几天的新闻及报纸报导之后,学敏这才了解原来她终究没了解过孟允谦,如果她懂他,就不会以为他是个薄情寡幸的男子;如果她懂他,就不会以为他不懂得什么叫浪漫,原来他懂,只是人不对,所以做不出来所谓的浪漫,所以他才推说浪漫是件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事。
“太太,先生回来了。”老管家匆匆忙忙的赶来通报。
孟允谦神情憔悴,像是打了一场硬仗那般狼狈的上楼来。
那一天晚上他抱了她,但学敏却没有达到高潮,因为她知道孟允谦真正想抱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早濑小姐。
听说他已经追求早濑里奈有一个月了,从没碰过钉子的孟允谦在他人生中头一回吃瘪,他受到的打击不难想像,但是想像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那天夜里,他抱她的时候,有点点水花落到她脸上。
孟允谦哭了吗?那个大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学敏没想到那么刚毅的他也会有流泪的时候,她几度想看清楚那点点水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孟允谦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想必对于自己的眼泪,他也极为不能忍受,而不想让人看见吧。
突然间,学敏看开了。如果这段婚姻真的因为早濑小姐的介人而不能继续经营下去,那么她同意放弃、愿意成全,毕竟他爱得那么深,所以他有权利得到幸福,因此如果孟允谦真的开口,那么她会点头成全他的爱情,绝对不会拿这桩婚姻来绑住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第七章
学敏一直在等孟允谦开口,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作。为什么?
他明知道如果他有心追求早濑小姐的话,那么他的婚姻势必会成为他的绊脚石,那他为什么不解决这桩难缠的婚姻?
学敏试着去推敲孟允谦的心态,最后她只能往好处去想,或许他是不愿意如此残忍对她,所以才迟迟不提离婚的事,但问题是,她忍受得了吗?
她能忍受自己喜欢的男人深爱着另一名女子而出不作声吗?
这桩婚姻在如此难堪之下,她还撑得下去吗?
所以学敏决定如果孟允谦不肯把事情摊开来讲,那么就由她起头也无所谓。
她主动离开孟家,离家孟允谦,至于他们俩的婚姻——
她将离婚证书签名盖章之后留在床头柜上。
她放他自由,因为她知道那是他想要的,于是就在学敏爱上了孟允谦之后,她离开了他。
打从学敏离开孟允谦之后,她破天荒的离开从小到大住的大都会区,转到南部一个小乡下,当个代课老师,没课的时候就写写文章四处投稿,她打算挥别以前的日子重新来过,但是,虽然在乡下地区,偶尔还是听得到邻居讨论有关孟允谦的八卦。
“你们觉不觉得孟氏企业的大老板孟允谦是个心机很深的人?”
傍晚她去黄昏市场买菜的时候,刚好听到有菜贩拿着刚出炉的晚报在批评孟允谦。
学敏听过很多人批评孟允谦铁腕作风十分冷血,但是心机深重,这倒是头一回听说,于是她停下脚步,拉长耳朵。
虽说孟允谦已离她远去,但她还是不自觉的想知道有关他的事。
她听见有人搭腔说:
“不会啊,我觉得他很帅,长得很好看。”晚报上有个小小的篇幅刊着孟允谦的彩色照片。
“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看他对他老婆这么差,跟陈世美没什么两样。”
“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啦,跟陈世美的身份背景一点都不像。”
“我是说他负心的程度直逼陈世美。”
“怎么会,我觉得他对他老婆不错啊,你看,这报上都说了,孟老板喜欢日本婆子,但又没逼他老婆离婚,是他老婆自己要走的。”
“我问你们,要是你老公都已经公开追求别的女人了,纵使他不提离婚,你们还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吗?”所以她才说孟氏企业的大老板心机重,“他知道他若提了,自己便会留个骂名,但若是他老婆自行下堂求去,那又不同了,那是她自己要走的,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当然留得好名声,而且他们公司的股价也不会因此而下跌——”
但其他人显然有不同的见解。
“不走,我当然不走,我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走?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了那个小白脸。”
“那是女的,所以是小贱人啦。”
“哎呀,都一样啦,总之我没那么傻,我才不走。”
“对,要走也要狠狠的敲他几百万的赡养费再走,哎呀,你们说,那个孟老板的老婆会不会就是贪图庞大的赡养费才主动提离婚的?”
“对,你快看看报上有没有写她拿走多少钱?”
“报上没说。”
“哦。”
失望的声音此起彼落,而学敏早走远了。其实她们不懂她跟孟允谦,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根本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孟允谦之所以娶她不是因为爱,所以即使变心,也没有所谓的背叛之说,至于他为什么不主动提离婚——。
她得承认她也想不通,或许真如那菜贩所讲的那样,不愿留个骂名,所以要她主动求去,但这些对她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走,是不想留在他身边痛苦,不愿看到自己深陷了,他却一直自由着。她知道自己若是再待在孟允谦身边,那么她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爱意给淹住口鼻,而透不过气来,所以她决定放手,并不是为了什么赡养费——当初她只因下一张离婚证书,连孟允谦的人都没见到,又何来的赡养费之说,真是无稽之谈。
学敏骑着脚踏车提着一大袋的菜回到住处。
远远的,她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车。她走近一瞧,这才发现是孟允谦的车子。他怎么找来了?
学敏正踌躇不前时,孟允谦倒是先下了车,想必他也看到她了。学敏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有什么事吗?”
她问,而孟允谦没回答她,只是从车内拿出一张纸,那是她当初离开时留在他那的离婚证书。
他特地送这个过来,未免也太费心了吧。他大可直接拿到户政机关去办,不必特地走这一趟。
虽是这么想,但学敏还是将离婚证书接过来。
“我还没签。”他说。
“为什么?”
学敏猛然抬头,她甚至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太雀跃了些,像是在期待什么?
期待什么?她还能期待什么?
期待孟允谦说他不签,因为他爱的人是她吗?
“我不能这样让你走。”
他说了!学敏心口一紧。
“你什么都没拿。”
正当她热泪盈眶,打算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的时候,他竟补了这么一句话,学敏满腔的爱意像是被人浇了一持冷水一样。原来他不能这样让她走的原因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拿。
“那么我该拿什么?”
他说出来,她全都拿走,省得他内疚,总认为他欠了她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孟允谦觉得在这桩婚姻中,自己亏欠学敏许多,所以只要她想要的,他会毫不考虑全给她。
“只要我开口,你都会给我?”她抬起眼来问他。
“是的。”孟允谦点头,眼里的眸光真诚无伪。
“好,那我要一个家。”她要他、要易荃,像以前那样,而他给得起吗?
“什么?!”孟允谦眼里充满惊愕。
是的,他是该惊愕,因为他一直以为她要的是钱或房地产这些身外之物,他从来就没想过这段时间,她已投注了感情。学敏突兀地笑了出来,她装做无所谓,还一派轻松自在的拍拍他肩头,侧着脸问他,“吓了一跳!别害怕,我既然说要成全你跟早濑小姐我就不会食言。”
“可是你说你要一个家?”
“我是说这里,这个家。”她用脚踏踏她踩的这块土地。如果他认为用钱就可以让他心情平静,那么她愿意还给他原有的平静。
“这个地方?”孟允谦很怀疑的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一栋老旧的公寓,没有电梯、没有管理员——她可以要求得更好一些,而他给得起的。
孟允谦眼里写着他对这个地方的不予置评。学敏看得出来,但她要的就只有这些了。
不要给她太多,给太多,只会让她感觉自己爱他的那段时间只是为了钱。她还不打算如此贱卖自己的感情,所以给她这个就够了。
“为什么要这间公寓?”
“因为它是我的住处,而房东是一个外省人,儿子、媳妇打算远住美国,他想要搬过去一起住,所以一直想把它卖掉。”
“这里看起来很破。”
“乡下房子差不多就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不搬回台北?”
“我不适应台北的生活步调。”
“你在那住了二十几年了。”
“却一点也不快乐,所以我这次才会痛下决心搬来南部住。”她没跟他说,台北有他在,她要避开那微乎其微巧遇他的机会。
她不想意外地撞见他跟早濑小姐两人相偕吃饭或是看电影的模样,她不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得住。
“那至少让我买一栋新房子给你。”
“不要,千万不要,我就这么一个人,住大房子我会怕。”
“怕?”他哑然失笑。
他一直以为她很凶悍,没想到她也有会怕的事。“哦,对了,易荃说过你怕打雷的。”
“对”
学敏顺着他的话点头。她没跟他讲其实她一点都不怕打雷,她怕的是孤独跟寂寞。
“我还怕一个人打扫大屋子太累人,所以你千万不要买一个大房子来折腾我,我一个人住这间小公寓就足够了。”
“好吧,那就依你的意思。”
给了她一些东西,让学敏的生活不至于陷入窘境,孟允谦的精神似乎轻松不少。
“那么,这张离婚证书作可以签了吧?我明天好拿去户政机关办理。”
“可是我们刚刚谈的条件还没写进去——”。
“我相信你一个大企业家不会骗我一间小公寓的,你快签吧,别婆婆妈妈的,我还没煮饭呢。”
学敏边说还边爬进他的车里找笔,像是她真的很忙一样。
“你要煮饭?”
“对啊,怎么样?”
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笑?学敏委身于车子里,勉强回头看。“你笑什么?”
“你不会煮饭的。”
他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试着煮过,但结果惨不忍睹。
“要不,我请你上馆子吃饭。他很自然的邀她,像是他们两个并不是离婚怨偶一样。
学敏摇头拒绝。“我不想在馆子里解决这件事。”
一来是因为他的身份太敏感,这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而未来她也没打算让人家知道她的前夫是谁;二来她不想拖泥带水的解决这件事,所以再用孟允谦吃饭已然不妥。
“不,我会煮饭的。”
只是他不了解,她以前故意煮得很难吃,刚开始的时候是为了要气他逼她嫁给他,后来是爱看他再怎么难吃也往下咽时痛苦的表情,她原以为他在乎她,所以才勉强将难以入口的饭莱吞下咽,后来才知道那些想法只是她一相情愿。
“找到了。”她从车子里爬出来,把找到的笔拿给他。“给。”
孟允谦把笔接了过来,却愣在那老半天,迟迟没下笔。
他在迟疑!迟疑什么?孟允谦被自己这一瞬间的心境给吓愣了住。而学敏却以为他是找不到地方签名,还探头过去帮他找。
“喏,这里。”她指着该他签名的地方给他看。
她像是迫不及待想结束这段感情!
为什么?
他还以为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已经爱上他了,所以一直以为自己追求里奈的事情曝光时,学敏会伤心欲绝,甚至无法接受而大哭大闹,因此他才不敢透露一点风声让她知道,却没想到她会去接机,又恰巧憧见他最不愿意让她见到的那一幕,从那之后,他一直避着她,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家里,她竟只留下一张离婚证书,便离去,他几乎将台湾整个翻过来似的找了她一个月后终于找到她了,而她乍见他的那一瞬间,眼中没有惊喜,她只是迫不及待的要他在离婚证书上头签名。
她像是他从未爱过他一样。
而他失望什么?
她不爱他,甚至不在乎他,不是他所冀望的吗?因为唯有如此,他们两人之间才能毫无亏欠的画下句点,他才能早点让里奈接受他不是吗?孟允谦觉得心头涌出的情绪真是莫名其妙,所以他决定忽视它的存在,低头将自己的名字签在离婚证书上。
他一签完,学敏就要收过去。
他却将证书捏在手里,舍不得放手,找了个借口,“还需要两个证人。”
“我会去找,还是你不放心,要不你等我一下,我拜托房东先生跟他儿子,他们应该会愿意帮助的。”
“不用了。”
他只是想再跟她说说话而已,没别的意思,但是学敏一溜烟地跑不见了,害孟允谦只能依着车身叹气。
一会儿后她跑了回来,证书上真多了两个证人的签名跟盖章。
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人家夫妻要离婚,他们不问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大方方的就签名盖章了,还说这是民风淳朴的乡下地方,他们没听过什么叫做“劝和不劝离”吗?
“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学敏担心地仰望着他铁青的脸。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若有空,多回来走走,易荃很想你。”
“哦。”学敏点点头。
“你会回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孟允谦就是想跟她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他发现才短短一个月不见,学敏跟他已经有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