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要听曲吗?我命人去准备茶点……”水玲珑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必,我听腻了,老是唱些伤春悲秋的苦调,心都让你唱老了。”初儿似乎想学琴。凌拨云分心地想着。
“我可以改弹些轻松的曲调,绝不会扫了爷的兴致。”她急于讨好心爱之人。
“是吗?”他嘴角微向上弯。
他笑的是云日初蠢蠢欲动的渴望,想近琴又退缩的模样,却被水玲珑误以为是朝她微笑,心花怒放地直起身欲抚琴。
“玲珑就为爷弹一曲粉蝶儿,希望爷满意……嗟!哪来的贱婢,不许污了我的琴。”
话才刚一出,脸上即传来麻辣的刺痛感,水玲珑错愕地膛大眼,不敢置信下手掌掴她的人竟是……
他?!
那把琴是上等桧木精制而成,爷在宠幸她之后命人赶制赠予她,因此水玲现把琴当成宝贝护着,从不许人碰触,包括她的侍女。
“你是什么身份敢骂她贱婢?一把破琴她要了当脚垫都成。”难怪下人嘴脏,原来是主子不驯。
水玲珑眼含哀怨。“爷,玲珑只想取悦你呀!”她的琴在他眼中竟不如一块垫脚布。
“取悦我就教她弹琴。”凌拨云严肃的口吻一转变为轻柔。“初儿,过来,我帮你找了个琴师。”
琴师?!她……她只是一个琴师?水玲珑的心碎得好疼。
“我要琴师干么?她好像快哭了。”云日初不解地偏着头,很少看见有人泫泪欲泣的神色这么美。
她好久没落泪了,看人家哭她也想哭,可是不知为何她在凌拨云的面前就是哭不出来,不管他怎么逗弄她。
所以她都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哭一场,惹得新来的夏儿常陪她一起哭。
“别理她。”凌拨云揽着她的腰走至琴前。“喜欢玩琴吧!”
“还好啦!”她琴、棋、书、画略通,但不热中。
她最有兴趣的是研读医书和种种药草。
“要她教你吗?”
云日初瞧瞧一脸哀戚的水玲珑,心中感慨万千,如此绝色的女子尚不能留住他的心,叫她何以信服他有真心呢?
这名美丽的女子便是一面镜子,照出她可见的未来。
“我才不用人家教,弹个琴还难不倒我。”她轻拨琴弦两、三声。
“喔!弹个曲子来听听才知是不是大话。”凌拨云纵容地说着。
他心里头倒不认为她会弹琴,当那是她好玩的天性罢了。
瞧不起人。云日初冷睨了他一眼,“我先声明喔!我可不会弹让人想哭的感伤曲调。”
“无所谓,只要不震破我的耳膜即可。”他可不敢指望她和玲珑一样能弹得一手好琴。
“凌拨云,你好可恶哦!我才没那么差呢!”头一回有人质疑她的琴艺不佳。
“不许你连名带姓的直呼我。”他相当不快,微愠的神色一现。
他在吃味,她愿叫阴阳一声玉大哥,却迟迟不肯唤他名字,让他心里很不能平衡。
“难不成你要我和玄黑脸及玉大哥一般唤你爷呀!人家才叫不出口呢!”云日初忸怩地噘着唇!
玄黑脸?!
这下玄漠真的黑了脸,瞪视窃笑不已的玉浮尘。
软了心的凌拨云揉揉她头顶。“叫我拨云,爷不是你这倔丫头该唤的。”
那份柔情蜜怜让所有人傻了眼,尤其是心如蚁噬的水玲珑。
她哪倔呢!欢欢和丫丫才是高人。云日初耸耸肩,“好吧!就叫拨云。”
“再唤一声听听。”这名字从她小口吐出,特别窝心。
她回以“你有病”的眼神。“不听曲儿拉倒,我可不必巴着你赏饭吃。”
“你们好没有诚意,要人家索讨才肯动一动手。”
她不弹了,没意思。
凌拨云爱宠地点点她俏皮的鼻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把琴是你的了。”
“不要。”
他眉一扬。“你不是喜欢弹琴,我将它送给你不好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琴本身有灵性,它已经有主人了。”云日初不安地斜瞄身后那位一脸怒容的美丽女子。
“一块木头哪有灵性,你喜欢给你便是,谁敢违背我的命令。”他就杀无赦。
云日初当场说不。“琴绝对有灵性,你不可以任意将它予人,何况我又不喜欢这把琴。”
“你……不……喜……欢?”
“是呀!它不过是把桧木琴,我家那把红玉雕纹的琴身、天蚕丝做的弦,弹起来好听极了。”她的意思是嫌这琴不够高雅。
其实她心中真正想要的是欢欢当铺里那把白玉古筝,它玉体雪白微凉,在月光下会泛出淡淡白光,美得叫人落泪,不忍轻抚。
可惜典当期未过,欢欢不能割爱,她只好望筝兴叹。
“初儿,你家在扬州很有名望是吧!”凌拨云试探性地问一句。
“还好啦!”倏地,云日初眼神一惊。“你……别想打探我的身世,我家很穷很破落,你找不到门。”
好聪慧的女子,反应真快。他讥诮地问:“穷人家的姑娘买得起红玉琴吗?”
看来,她的家世比他想像中还要好上许多,一般普通大户人家可买不起一大块红玉,何遑浪费的制成琴供女儿娱乐,他对她的身世十分好奇。
云姓在扬州不是大姓,不容易查探,而且还是闺女的名讳,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回凌拔云真的小觎了她,殊不知“云日初”
这三个字比那知府大人还出名,扬州城任何一人可都点出她的丰功伟业。
“那是……呃……是……是传家之宝,我爷爷那代是有钱,传到我爹手里就没落了,富不过三代嘛!”
她刚好是第三代,穷是应该的。
凌拔云忍俊不已。“好个传家宝,我可否有幸识之?”她喔,宝贝蛋一个。
识?!“它……卖了,穷嘛!”别再问了,她掰不出下文了。云日初心急如焚。
她不像好友们满口谎言说得天花乱坠,死人都会信以为真的从棺材底蹦出来。
“好理由,初儿,你猜我信是不信?”有趣的小东西,真好玩。
“信。”她自欺的小肠漾着光彩。
表情好丰富的小脸蛋。凌拨云心弦微乱地托着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贪心地吮吸她灿烂的生命力,不在乎有人心碎、有人唏嘘。
她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就要,没有人有权干预他享用到口的美食。
在不知不觉中,他付出一颗已不再冷却的心,冷心剑客变多情了。
“爷,你需要一张床吗?”
玉浮尘饱含笑意的调侃在耳边响起,凌拨云才暂时放云日初一马。
“阴阳,你需要一个女人吗?”
他脸色微讪。“爷,你在开我玩笑,我向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保证香艳刺激,可惜他一个也要不起。
“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太廉价,十三阁中的美女看你瞧上谁,我赏给你玩玩。”他是该淘汰一些人了。
玉浮尘当是戏语地随口一接。“就让玲珑来暖暖我的床,破我的童子身。”
“好,她是你的了。”手一拉,凌拨云将怔忡的水玲珑抛向他怀中。
“爷,你不是认真的吧?”他连忙放开佳人,不愿坏了修持。
“女人太多是累赘,我只要我的初儿。”他笑看云日初的嗔颜。“至于她,就给你开荤吧!”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狠狠地将水玲珑打落地狱深处,血色迅速从她雪颜消逝,只剩下淡淡的狼狈胭脂。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是个君王赏赐的玩物,本该认清本份,当个无欲、无求任人泄弄的姬妾,一切随遇而安,不该有个人情欲。
偏偏她动了心,爱上个顺手丢弃她的男人,这全是悲哀的执念呀!
“爷!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美人于我是穿肠毒药呀,无量寿佛。”破戒事小,失身事大。
凌拨云半垂着眼皮。“你不要?嗯!玄漠,你跟了我好些年,不如……”
“爷的圣恩属下不敢受。”玄漠气急败坏的截断主子的话,以免多个麻烦。
“莫非你嫌弃玲珑不够艳美?那你想要哪一阁的美女,开口便是。”他要清阁不再纳美。
玄漠脸色一肃。“属下福薄,不敢沾染爷的贵气。”
美人多娇,难养也。
“你不要,阴阳也推辞,那我该把她们往哪搁呢?”
凌拨云皮笑肉不笑地注视他们两人。
为了不拂逆主子的旨意,玉浮尘拱手干笑地说:“紫骑军尚有多人未婚配,就等爷一句话。”
“阴阳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心紫骑军统领半夜摸走你的脑袋。”
“嘿嘿!”他讪笑了两声。“寒统领家有娇妻幼子,爷就少操一份心。”
寒翊可爱死他那青梅竹马的娇妻,就算自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算计在他头上,他真的会翻脸追杀人。
“恶人无胆,你也有怕的一日。”紫骑军劳苦功高,是该加以赏赐。
玉浮尘回道:“此言差矣!草顺风而倒是天性,身为七尺男儿怎会不知闪风躲雨呢?”何况还有无情的雷电。
凌拨云将云日初抱坐在大腿上调戏一番。“你和玄漠斟酌斟酌,过些时日送她们出府。”
“全部?!”玉浮尘看着一脸茫然的水玲珑。
“全部。有疑问吗?”
“呃!没有。”他同情,但不心软。
凌拨云亲亲云日初气嘟的小嘴,“好了,初儿,再弹一首曲子来解解闷。”
“我不是花街的窑儿,要解闷找别人去,我没空。”
手一推,她奔出玲珑阁。
边跑她边想着,他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竟当她的面将自己的侍妾赏赐于人,毫不见迟疑之色。
这是他的残酷吧!
她心寒了一半。
第六章
黑暗,是危险的潜伏色。
白昼隐去,邪佞猖狂,蠢动的是人性最丑陋的贪、嗔、痴、怨,一步步占据属于光的暗魅,不许善的微高越界,显出恶的真面目。
几个身着黑行衣的高手避开巡逻侍卫,跃上屋顶疾步行进,手中的剑已出鞘,闪着森寒的绿光,荧荧诡谲。
“他在哪个院落?”
“浣花院。”
“方向呢?”
“南。”
“带路。”
“是。”
急行的黑衣人蒙上面罩,一一进入浣花院的禁地,蹑足地撬开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查探。
浣花院除了两间相连的王爷、王妃房外,外围共有十来间下人房和练功房,还有几间备而不用的空房。
院外有三班侍卫轮流巡视、站岗,照理说不该有外人入侵,而且闯入者如此熟悉内部建筑方位,显然是内神通外鬼,意欲置九王爷于死地。
“陈五,消息来源可正确?”
“屠爷,根据那个曾服侍浣花院的丫环画的地图,此处便是。”
“那为何搜遍了所有房间仍不见半人,你是否信错了人?”
“不可能,你看匾额上明写着‘浣花院’三个字,不应有错。”他很纳闷,人到哪去了?
“嗯!”屠申思忖了一下。“不能空手而返,留个纪念吧厂”是,屠爷。“
陈五从台中取出火石,点燃四周易燃物品,火舌瞬间急促的窜烧,很快的由内向外蔓开来。
“撤。”
“是。”
火光中,数条黑影在侍卫发现前由后门离开、而狂烧的火势即惹得惊慌声顿时四起。
而此时在议事厅——“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烟味,像是有人在烧木头似的?”玉浮尘扬鼻直嗅。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在府内焚烧木头?”好浓的烟味。凌拨云不由得眉头一皱。
“有呀,爷的泪娃娃。”玉浮尘露出好笑的神情。
“说不定她叫人砍了树烤地瓜呢!”
“别提了,我正在为她伤脑筋呢!你把池里的鱼都补足了吧!”免得她钓不到鱼。
玉浮尘点点头,“刚命下人放了两千尾各式溪鱼,够她玩上一年半载了。”现在要做的是让溪鱼活在池子里。
他真是服了爷对她的溺宠,任由她在府里胡闹不加制止,反而助封为虐地提供她一切“休闲”的资源。
但是他更佩服云姑娘的体力,一下要放纸鸢,一下要钓鱼,转个身,她又安静地在书桌上描丹青,再眨个眼就见她拉着丫环夏儿玩那不知哪弄来的乌龟。
告诉她东边的林子有野兽出没要她当心些,她笑着说谢谢,不到一炷香时刻,她和夏儿就偷溜出去,在西边林子设陷阱抓鸟兽。
难道她不知道东边林子和西边林子是同属一个区域,一样危险重重,易受野兽攻击?
为了这件事,他和玄漠挨了爷一顿骂,而她却坐在椅子上喝安神汤配桂花糕。
“阴阳,你觉得我太宠她了吗?”
“是的,爷。”
凌拨云横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语气很刁、很不以为然呢?”
“是爷太敏感了,云姑娘的活泼性子正好活络咱们沉闷的府邸。”免得像座死城。
“这倒也是。”最近府邸是热闹了些。
翻翻白眼的玉浮尘轻摇脑袋,爷已经没救了,哪有宠女人宠到这等地步?
瞧爷眉、眼都含笑,云姑娘是当定侯爵夫人了。
“玄漠,你瞧见啥好玩意儿?眼睛都眯成缝。”他最会装模作样。
玄漠不理玉浮尘地走至凌拨云跟前。“爷,你要镇定。”
“玄漠,你那张脸不适合搞笑。”他淡淡一说,但玄漠表情太严肃……“怎么了?”
“不是玩火是失火。”
凌拨云神色立即一凛。“地点?”
“浣花院。”
浣花……院?初儿——他脑中闪过的唯一形影,便是云日初在火中挣扎、呐喊的求救身形。不多说,他一个飞纵,往浣花院而去。
“爷,等等我们,别太冲动……”玉浮尘边喊边追上去。
玄漠也紧跟在主子身后,以防他做傻事。
“初儿呢?初儿在哪里?”
一大群侍卫和下人忙着提水灭火,现场一片慌乱无章,像无头苍蝇似的见火就泼水,齐心要救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