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地。拜托,要昏也把话说清楚才昏好不好,柳粤生有时候还真……令人无言。
「算了,震声没事就好。」朴震聪嘴角抽搐。
「可是他还是失踪啊!快点去找他吧!拜托!」柳粤生焦急不已。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放心,我们发动所有人脉去找他的,一定能找回震声。」朴震聪把情绪激动的男子按回床上,「小柳,你就先休息一会,把这事交给大家。」
「不、不,我也要帮忙。这是刻不容缓的事,请让我帮忙,求求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柳粤生彷徨焦虑的脸惹人同情,但正如他所说,搜索行动的刻不容缓,更容不得人碍手碍脚。
「你留地这里,我们行事会利落点。」硬汉子宋杰直话直说。众人也点头附和。不是他们不近人情,而是门外汉的小柳根本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
「拜托……让我做点什么,让我为震声做点什么……我不会闯祸的。」语带哭腔。柳粤生的眼睛鼻尖都红了。他真的很担心,很希望尽快找到震声啊。
「这样吧……」朴震聪软硬兼施,「小柳留在医院担任联络中心,还有这事老爸还不知道,更不能让爷爷,你小心行事吧。其它人听我调配……」说着不由分说带领众人离去。
柳粤生也明白自己帮不上忙,不敢再加纠缠,只能流着泪,对自己无能感到不甘和悔恨。
***
「柳哥,老太爷睡下了,你也休息一会吧。」阿仁依然被分配来保护柳粤生,对未能参与搜查声哥行动,虽然感到遗憾和焦急,但总算没有怨言。
「我睡不着。」柳粤生还在自怨自艾,眼睛早哭得肿如鸽蛋,「一天找不到震声,我一天不会睡。」他不能为震声做什么,只能在这里祈求上天,只要震声平安而回,就是要用他的命去换都愿意。
看柳粤生表现坚决,阿仁鼻子一阵发酸。老大爱男人,他们这些做小弟虽然不敢啄置,但口中不说,心中多少感到怪怪的。尤其是威猛刚强的声哥最后居然挑上一个软趴趴的男子,他们对柳粤生虽然亲切,内心委实有点看轻。但看到柳哥对声哥如此深情,也不禁感动起来。原来两个男相爱,跟世俗的恩爱夫妻根本没分别呢。
「阿仁……」蓦地,柳粤生抬头,「你听到有声音吗?」
「呃……好像是电话铃声,从隔壁传来。」阿仁侧耳细听。
隔壁是豪华病房的起卧间,二人果然寻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旧手机。
「怎么回事?」阿仁怒声责问看护,「刚才有人进来过么?」要是有潜进老太爷休养的病房,那可是天大的失职了。
看护惶恐地答:「刚才二房和三的女眷来过,说做了补品来探老太爷。可是小的没敢让她们打扰,收下礼物客套几句就请她们走了。」
「那么晚还探病?」阿仁一怔。手机倏地又响起来。
「也许失主想拿回手机吧?」小柳狐疑地接通,一把经过处理的声音钻进耳内。
『假如你想朴震声平安,就摆脱保镳,一个人到医院后门,那里泊着一辆红色本田汽车。记着不要报警,否则等着收尸吧。』
柳粤生感到耳畔轰的一响,如遭雷亟。
在威平弯海岸线上,某座荒芜的货仓外停着数十辆大型车,二百多名穿黑衣戴着墨镜的大汉把建筑物团团围住。众人神色凝重,手持远程来福枪,严阵以待的架势宛如将要面对怪兽酷斯拉。
躲在人群后,朴家三太爷满头大汗,拽着合伙人的臂膀急得直叫:「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啊!」
「滚开!」卢家家主气得一拂,拿起扩音器朝屋内怒叫:「朴震声!职趣立刻出来投降,我们已经包围这里,你插翅难飞了!你若不乖乖夹着尾巴滚出来,待我们冲进去可叫你死得难看!」
话声刚歇,回复立刻来了。
只见一黑黝黝的物件从货仓破碎的窗户扔出,在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后轰然坠地。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前方走避不及的人纷纷受伤,卢家家主和朴三老爷也吓得连爬带滚的逃命。
『哈哈哈……』一阵得意的笑声从货仓传出,男人豪迈的声音叫道:『看谁死得难看吧。』
卢家家主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怒骂道:「呸!姓朴的,你别得意!有种滚出来!」
『有种你进来!只管带一千几百人一起冲啊,我会怕你吗?带上枪炮更好,只是你敢吗你?歪种!哈哈哈……』虽然处于劣境,刚猛的男人依然维持高高在上的气势。
姓卢的气得发抖,朴三老爷吓得连劝道:「卢老大,千万不要上当,我们的货都在里面。万一有个闪失,好几亿的哪,都是上等的海洛英啊……」
「还有你说吗?蠢材!」卢老大一巴掌把他打开,怒气都出他身上了,「那还是我家的军火库,若是火并起来,光是手榴弹爆炸都足够把这儿方圆几十移为平地了。」哼,若不是有那批军火在,朴震声哪还能这么曳?早被他以多欺少,派人杀进去生擒折辱了。而不是像现在,被姓朴的占据地利,还得防着不时出现的冷枪和手榴弹。
「是啊,真倒霉。怎会搞地如此田地的。」朴三老爷棒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哭丧似的说。他们已经费了一番心思,花了大笔钱设置陷阱诱朴震声上当,好不容易把他引到放了炸弹的船上。没想到那死小子如斯命大,竟在爆炸时及时跳海逃生,还悄悄潜上他们真正的交易船上,跟着大伙儿到了存放货物的货仓,还待他们走后打倒了守卫。若不是卢老大心血来潮,带着大伙儿折了回来,朴震声那小子早已经把所有货烧光光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空不如想想要怎么解决那麻烦!」卢老大来回踱步。朴震声够狠能忍,有胆有识,不是容易对付的。
「老大,我看也不用担心。」一旁某个枪手献计,「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朴震声只能任我们鱼肉。」
「说详细点。」细长的眼睛一眯,贪婪的光茫从缝里并射出来。自从上次受辱,卢老大一直把朴震声恨之入骨。
「想货仓里没水没粮,朴震声就是超人也捱不了多久,至多三天就饿昏头了。而我们呢,天天在这里吃香喝辣的跟他耗着,只等时候到了,进去替他收尸就是了。」枪手说罢,卢老大和朴三爷乐翻了,众人都不禁得意大笑。
「白痴。」一道冷冷的声音。穿着黑皮衣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像豹一样危险的气息。
「英华,你说什么?」卢老大不悦地拧眉。英华是他次子,但自小傲慢叛逆,不得人喜欢。
「你们朴家没人了?只怕没等朴震声饿昏,朴家人已经查清真相,杀到这里来了。」气质冷酷的青年男子冷笑:「就算幸运,朴家救兵没到,以朴震声的骄傲勇猛,宁愿引爆军火库,也不会便宜我们。」
「你又知道了。」枪手不服地咕哝。
「我就是了解他。」寒冷的眼光像利箭。没人知道卢英华有多恨朴震声。两名男子年龄相若,也同期出道。但朴震声一出场就解决了家族危机,自此成为万众焦点。只要有人提起黑道上的青年才秀,没人不想起朴震声,其它人包括卢英华,都被远远比下去。但心高气傲的男人在从不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只因时势和家势,才会一直屈居人下,所以打倒朴震声是他一生的梦,只要没有那男人的存在,他就会那耀眼的第一了。
「咳,英华,那你说该怎么办?」卢老大下问。儿子虽不贴心,但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捉蛇拿七寸,当然是要抓住他的弱点。」男子冷笑。
「朴震声有弱点?」众人一愕。
「父亲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噙着残忍的笑意,卢英华不忘向朴家三老爷致意:「还多亏你家夫人和媳妇帮忙呢。」
***
昏暗的货仓。
朴震声小心地以货柜箱掩护自己,提高戒备留神着周围的环境。看见敌人被他冷枪和手榴弹吓怕了,一直后退至射击范围外,心情不禁有些得意。他是被围困又如何?一样占尽上风,把敌人吃死死的。
洋洋自得的男人哼了几句歌,随意盘算一下,双方对峙已经几小时了,但情况还是胶着。外面有几百个人,几百支枪,单人匹马闯出去……以为是拍电影啊?但幸好这里有几吨炸药,敌人手上就是有火箭炮也不敢瞄准他,不怕军火库大爆炸,把这儿移为平地咩?所以,只要对方不打算同归于尽,他待在这里也是安全的,唯一的缺点只是出不了去。出不了去就不出去好了,宋杰和大哥都不笨,不用多久就会掀掉卢家大本营,直杀到这里来。而在此之前,他只要好好保护自己便成了。
点起香烟,朴震声悠然地抽了口。以朴家的力量,捣破卢家大约面要四十八小时吧?现在距离他出事还不足半天,还有得好等呢。
伸个懒腰,看着漆黑的天空慢慢变成深蓝。朴震声估量时间,应该差不多清晨五时了。小柳儿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此时差不多在太平洋上空吧?还是大西洋上空?他念书时地理成绩不好,从没合格过。(基本上是没哪科合格的。)
嘴角扬起一抹笑,男人在寂寥中感到一丝安慰。天见可怜。小柳儿已经走了。不然他那胆小爱哭又固执,最会瞎操心的情人一定会吓坏,搞不好眼睛都哭肿了了。这可不行啊,小柳儿现在已经是大近视,再哭下去哭坏了怎么办?
回去之后,立即飞到加洲吧。跟小柳陪个不是,说几句好话。不要再让他伤心流泪了。
『朴震声!你听见吗?』陌生而冷酷的声音打断了朴震声的思路。男人偷看一眼,一个气势不弱的男子在人群中站了出来。
朴震声顽皮心起,以一记冷枪作为回答,子颗清脆地擦过男子的发亮的皮鞋,深深射进土中。
男子,卢英华面不改容,「你听到就好。我是负责跟你谈判的。」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朴震声冷笑一声,看着男人有点胆色份上,赏面回应:「有屁就放。」
一阵静默,受辱的表情一闪而过,卢英华沉着气,摆高姿态说:「你现在出来投降,我还可以留你全尸。」
朴震声见他大言不惭,反而感好笑。
「你能怎样令我后悔?发射火箭跟我同归于尽么?」他敢,他老板卢老大都不敢。
「嘿,我知道姓朴的是硬汉,不怕死。只不知姓柳的是不是一般的硬。」
朴震声心头一颤。不对,小柳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
「想唬我?」一阵嘲笑,朴震声轻挑地说:「好呀,你去杀想了他。反正这么几年我玩也腻了。去呀,谁怕啊?拿个男人来唬我?用用脑子好不好?我三叔没把『往绩』告诉你么。」
又是一阵寂静无声,朴震声见对方全无反应,于是冷笑:「你们想跟我和谈,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求我。」
「怎生求你?」苦等良久,冷酷的男子给出回应。
「表示诚意,把我家叛徒交还我处置。其馀的……其实朴卢两家一向河水不犯井水……」朴震声的心不禁狂跳。这是一个心理游戏,过份示弱会让人窥出他的恐惧。若半步不让,那谈判决裂,对方被迫急了,可能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向小柳儿下手。
突然一阵狂妄的笑声,把朴震声的话打断了。
「你气软了。刚强霸道的朴震声在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后,竟然还真肯和谈?不是你的作风啊」是卢英华的笑声,「父亲大人,你这下不会犹豫了。柳粤生就是朴震声的死穴。他已经在路上了,我的手下正『护送』他来。」
男人的笑容得意而残酷,玩这么一手,大大满足他变态心理。
而发现上了当的男人只能一拳拳敲打着墙壁泄恨。
血,在灰白的土墙上染出一朵朵刺眼的红印。
冷静!冷静!!冷静!!!这时候一定要冷静下来!朴震声在挤迫的货仓来回踱步,汗湿得快要滴出水的来的衬衫贴在背上,不舒服的粘腻感让他更加烦躁。
照计划,小柳儿应该在飞行途中,姓卢的就是有通天本领都不能在半空中拦截劫机。所以,对方一定是不知道小柳儿已经离开韩国,才想凭空唬人。
虽然反复跟自己这样说,可是实在不够说服力啊。万一小柳儿最后没有上机……不、不、不,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不要乱了阵脚。退一步说,就算小柳在韩国,姓卢也没本事冲破朴家精锐的守卫把人强掳来。那混蛋不过虚张声势。可是……卢英华的语气态度怎么看也不像做假啊,难道……
朴震声急得乱扯自己的头发。全身,尤其是心头,好像有千亿只蚂蚁在乱咬,痛苦的滋味说是噬心之痛也不为过了。
「呀呀呀呀呀——-」坐立不安的男人大吼发泄,拿额头撞墙撞得『碰碰』响。
好担心……好担心……他好担心,担心小柳儿会出事啊。无论怎样自我安慰,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脑海不住浮现柳粤生受到折磨的惨状。朴震声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他宁愿被毒打,被施刑,只要让他在这无穷无尽的,可怕的忧虑中解脱。向来大大咧咧的男人从不知道提心吊胆的感觉,是如此磨人的。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你在外面『做事』时,我心里有多害怕!』蓦地,柳粤生语带哭腔的控诉在脑海中回响。
朴震声心头一颤。
小柳他……难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怀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吗?回想起来,在二人一起的时候,无论他多晚回家,柳粤生一定在会准备好夜宵,带着温柔的笑脸在等候。同样,无论多早,只要他出去『做事』,柳粤生一定会起床依依不舍地相送。从前,他只道一切理所当然,浑没想到行动背后的意义。小柳害怕。每次分别都很害怕这是最后一面,所以总是离情依依。而每晚也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平安回来,才可安心入睡。
小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朴震声心如刀割。他此刻明白了,在担忧之中一分一秘都是漫长的折磨。而他以前却只懂嘲笑柳粤生,视爱人的痛苦为杞人忧天,是多馀的担心。
老天,他应该下地狱的。悔恨的男人又在『碰碰』撞墙。
一直撞到货仓外传来一下剌耳的煞车。
朴震声剧震,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不、不要!千万不要啊!
『震声——』像是回应他的诉求,情人清脆的声音在下一秒把他打进地狱。
最坏的,终于来了。
***
「震声!」等不及车子停下,柳粤生已急不及待冲出车厢。可是没走几步便被卢英华等人团团围住。
看着众人狰狞的脸,柳粤生怕得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震声呢?你们说只要我一人来了,就会让我跟震声见面的。」
卢老大带头发出一阵恶毒的笑声,一众手下们也一起戏谑地笑。
「你们笑什么?难道想不守信用么?」快要哭了。柳粤生吸吸鼻子,哀求:「拜托,我有依你们吩咐啊,没有报警,也没让人跟随。所以,请让我见见震声吧。」
「说这些话你恶不恶心啊。」卢老大嘲笑,随手一记耳光,把柳粤生打跌在地。众人也立即凑趣地耻笑起柳粤生的性向。
柔弱的男子不在乎自己捱打捱骂,只是要求:「请你放了震声,我什么也答应你。你只管提出任何要求,无论要赎金还是赌场股份,我都答应你。就算是我办不到的,我也会替你去求。」
「还真是深情款款啊。」卢英华冷笑,忽然掏出黑黝黝的手枪,「不过朴震声说已经玩腻了你,要我把你干掉呢。」
柳粤生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闭上眼睛。虽然不相信男人的话,但听起来还是很伤人的。
「怎么?朴震声,是不是要他死?我数到三,你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卢英华沉着脸望向货仓,冷声说:「我会先打断他四肢,让他一点点地死去。」
话声才落下,倒数甚至还没开始,货仓的门已经轰然打开。
朴震声衣履整齐,从容不迫地步出。英挺的脸上挂着好看的微笑,就连头发也一丝不苟。
「这就屈服了?比我想象中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