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生冷冷哧了一声:“今天这家酒店被我们包场,你准备在哪里吃?”
苏岩没想到顾衍生会回答的这样理所当然中气十足,有些气势不足,但还是强作镇定:“我来找叶肃东不行么?‘我们’的女儿想见爸爸了!”她加重了“我们”二字,却丝毫不能掩饰她语调中的虚软。
顾衍生不屑的睨了她一眼。这个傻子,做小三也不够称职啊,随便一试马上就方寸大乱了。事实上叶肃北包场只包了一二层。上面的都还在营业。可惜这女人心虚,随便一说就缴械投降了。面对这样的对手,顾衍生突然有了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她慢慢的眨着眼睛,随即妩媚的轻轻笑着,说道:“不是挺善于和男人‘交往’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下,爸爸这个东西,随便找一个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抢人家的?”
苏岩这下倒是淡定了,她也跟着笑:“既然孩子的爸爸愿意认,我为何要去找别人,再说叶肃东和陆江晨已经离婚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是么?鹿死谁手肯定是不一定的,但是一定不会是你就对了。”顾衍生看着苏岩,顿时就有了一股斗志。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说这么多刻薄的话,可是这个女人就是能激发她的潜能。
看着两个女人的骂战,站在一旁的路丛光终是忍不住了,打断了顾衍生,拉起苏岩就要走。顾衍生哪里会依,又挪动了脚步,挡在了前面,这次,她是表情严肃的看着路丛光,“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实在不想和你成为敌人,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们来过。”
路丛光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关心和怜悯,竟戏谑的笑了起来,他说:“可是,我就是相让给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来过,这可怎么办?”
顾衍生一时被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噎住,想到叶肃北和她说的那些过往,更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堵得慌。这时候苏岩居然不长眼的轻轻笑了起来,说着:“我们走吧。”
……
这一句正撞到顾衍生的枪口上,她正愁有气没处发,举起手就要抡向她,嘴里恨恨的吐出几个字:“你给我闭嘴!”
几秒后,预期的一巴掌没有落到苏岩的脸上,顾衍生蹙着眉头难以置信的瞪着路丛光,强忍不甘,咬牙切齿的问:“你帮她?”
路丛光被她的目光瞪得一阵心痛,他撇过头,冷冷的说:“你是什么立场,凭什么打她?”
顾衍生的手被他死死钳住,她另一只手抱着孩子,只觉得被他钳住的手像被火烫一般,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顾衍生和路丛光的对话。顾衍生和路丛光都呆怔的看着对面捂着脸的苏岩,随即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
陆江晨站在她身边不远。穿堂风拂扫着她的鬓发,她妆容精致的脸看上去庄重而和谐,她挺直了脊背,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顾衍生仿佛看见了她英姿飒飒的衣袂飘飘。
陆江晨轻蔑的瞥了一眼苏岩,轻启薄唇,声调平稳不起波澜。
“她没有资格,我有。”她慢慢的说着:“给我老实一点儿!在我面前做跳梁小丑想哗众取宠,你先掂量下自己够不够格!”
……
第四十九章
陆江晨的表情淡淡的,没有特别愤怒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她转过头来,对路丛光说:“路丛光,这么久的同学,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不该和她一起,这就是在打我的脸。你该知道我陆江晨是怎么对人的。”
顾衍生看着陆江晨,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陆江晨这个人就是这么强势,不管在哪个方面。也正是她这样的性格,身边的人才总是选择让她受伤,因为觉得她很快便会愈合。事实上,她若和顾衍生一样会笑会怒会脆弱,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顾衍生悄然靠近了陆江晨,伸手揽住她,就在她靠近她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颤,随即微微的瘫软了下来。
路丛光还站在原处,他的脸上露出了今天晚上从出现到此刻唯一一个顾衍生觉得熟悉的表情,错愕而歉意的表情。一贯温润的眸子此刻也是清凉如水。顾衍生感觉,她熟稔的路丛光,似乎慢慢的回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眉目清朗身形高挑。看上去淡淡的深沉。她记忆中的路丛光一贯喜欢白色,穿衣也以浅色为主,而今天他一身黑色,却仍是俊逸非凡,愈发的像叶肃北。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像叶肃北,血缘的牵连,真是怎么都瞒不了。
即使路丛光家里的环境比较糟劣,但是也许真的有血统在作怪,他身上看不到一丝的穷酸和市侩,反而有股若有似无的贵气。
他们隔了一步的距离,顾衍生终是卸下了“战斗”的一切武装,软声说着:“丛光,不管多大的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上一辈的恩怨何必缠到如今?”
路丛光听她如是说,先是惊愕,随即又了然,眼眸渐渐暗淡深沉,他似乎在一瞬间涌起了众多的情绪,但是最后却只化作微微的一笑,他抬头对陆江晨说:“江晨,我并没想过与你为敌,只怪你投了与我相反的阵营。”从头到尾对顾衍生的话置若罔闻。
而被打了一巴掌的苏岩却骤然冷静了下来,眼底原本还有几分的湿润也生生咽了下去。她的声音很低,却又带着丁点的倨傲:“又来了,每次都是如此,仗着人多么?老的如此,小的也一样。”(此处请联想大寿时二老相送)
“不,我们从不是仗着人多,而是仗着道理。”顾衍生慢慢的站了出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背信弃义,从瑞士跑回来。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顾衍生仰起头作沉思状,随即一笑:“不过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说,你只能落空。”
苏岩也笑:“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目的,我只是想让姓叶的孩子认祖归宗。”
陆江晨突然哧了一声,不屑的睨她:“想都别想。”
“那好吧,”苏岩也不再急躁,不再哗众取宠。大约这一巴掌把她的战斗欲也打熄了,“我等叶肃东来给我交待。”她转头,对路丛光说:“我们走吧,看样子今天也谈不出什么花来了。”
路丛光也不再恋战,转身欲离开,片刻后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顾衍生,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鳎幼挪唤舨宦乃档溃骸盎厝ジ嫠咭赌鲁桑易龅囊磺卸疾皇顷殛焖裥牡囊磺校绻娴挠辛夹模腿ヂ吩萍训姆厍翱娜鐾贰!?br /》
还不等顾衍生回答,已经有两个清冷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不可能!”
“恐怕不行。”
前者是从正左而来的叶母,后者是后方而来的叶肃北。
两张几分相似的脸孔同样的肃然表情,叶母盛极一时的脸上更是惊现了怒气。
叶肃北五官肖父,只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遗传自母亲,母子两人此刻微眯眼眸的模样真是像神了。顾衍生略略旁移,叶肃北和叶母一左一右的走到她的身边。
路丛光对于突如其来的两人似乎并不惊奇,反而换上了一幅戏谑的看戏表情。他冷哼一声道:“怎么?现在是正房大战私生子的伦理大戏么?来指责我的道德底线来了?”他俨然一副对他身份的敏感了无顾忌的模样。
叶肃北不动声色的将顾衍生往身后拨,淡淡的笑意沉稳的回答:“你想要的东西偏偏是没办法给的,所以我诚恳的建议你换换别的。”
一直站在一旁略有愠怒的叶母说:“我说过这辈子不想再看到关于她的一切,偏偏你还不怕死的要出现。我告诉你,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能做出来的一切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看着叶母一幅护雏的姿态,路丛光突然就沉下了面孔,眼底悄然泛起丝丝的落寞,他说:“我相信,因为我的母亲,她也是如此。”他微微垂头,再次抬首时已然换上了另一副表情,他淡笑着:“我也告诉你们,作为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儿子,能做出的一切,也绝对超过你们的想象。”说着,冷清的扫了对面的众人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而苏岩也马上快步追上。
顾衍生回身看了一眼叶肃北,又看了一眼叶母,都沉默了起来,最后是陆江晨打破了沉默,她眼见着叶肃东一步步的向这边走来,有礼而疏离的对叶母说道:“小婶,现在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又笑着和顾衍生打招呼:“衍生我走了,今天是你和肃北的好日子,别让人搅了兴致。”
说完又娉婷袅袅的绝尘而去。
而匆匆赶上来的叶肃东只赶上看着陆江晨上了计程车的背影。
叶肃北拍了拍叶肃东的肩,“走吧。”说着,揽上顾衍生的腰,对叶母说:“我们先送您回去。”
叶母没有说话,她已然敛好了神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优雅淡漠。过去顾衍生总觉得叶母像一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花,可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是最苦的。过去那股富贵花早已不知从何时起凋零的颜色全失了。
叶肃东的模样有些颓然,身上还有浓重的醉意,他说:“爷爷在车里,叫你们都回去。他什么都看到了。”
叶母不经意的冷哼一声,随即跟着叶肃北上了车。
回到叶家是夜色已浓,然而叶家的人却都各怀心思难以入眠。顾衍生把孩子交给了家里的帮佣,在进书房之前叶肃北一直示意她放松,并且一再安抚她没事。
叶肃北走在她前面,书房的造型古旧的木门咔哒一声开了。顾衍生跟随着叶肃北一起进去。
书房的灯光明亮,造型考究的书架和案桌赫然跃出,摆设精巧,顾衍生看着坐在书案后的老爷子,他老人家虽然还算硬朗,背脊挺得笔直,眉目英剑,时刻昭示着一个军人的威严和谨然,但是明显神态间还是夹杂着疲惫。
顾衍生叫了声爷爷,老爷子示意她坐下。转头看向坐在对面表情傲然的叶母和略显沮丧的叶父。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喑哑的不自然,他说:“刚才你们一个在现场,一个和我在车里,也都清清楚楚了,那么对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叶父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老爷子在小辈面前提及这些,而顾衍生也适时作出了双耳打苍蝇的模样。但是事实上不仅是叶父,她和叶肃北也同样不理解老爷子这样做的意思。
“那孩子……”叶父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紧张,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母,转而叹息:“始终是我欠了他的,他的母亲……我也确实应该……”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叶母厉声喝斥。
“够了!”叶母瞪着眼睛,愠怒早已无法掩饰。她鄙夷的瞥了一眼叶父,果决而雷厉风行的说:“这辈子她活着我忍她,死了还要我忍?叶穆成,人无耻也要有下限。”
一贯修养极佳的叶母也忍不住说出了恶毒的话来。一旁坐着的顾衍生错愕的瞪着眼睛。
“妈……”这次,叶肃北也皱起了眉头。
叶母挥了挥手。继续说着:“不要觉得我不讲道理。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叶家的人最清楚不过,不管是她路云佳还是路丛光,我都不想再沾上一丁点。”
顾衍生无声的走过来,轻抚着叶母的背脊,被她本能的躲开。俨然她已进入了自己那不可侵犯的世界。顾衍生无奈的喟叹,在空中和叶肃北的视线相遇。叶肃北凝着眉,示意她坐下。她不再行动。
叶母一贯富贵盛极的形容此刻看上去也有些枯槁,大概是压抑的太久,她顷刻间全数爆发出来。
“叶穆成,我和你结婚三十年了。你给我的是什么?一个外面的女人?一个私生子?你还要做到怎样的地步?”她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不是我心眼小要和她争什么,你那些破东西我根本就不屑,我只是不想在原则上再委屈自己。你自己看着办,你要去,我们就离婚!”
“在孩子面前你胡闹什么?一大把年纪了离什么婚?”叶父终是有了些怒意,剑眉倒竖,他肃然的模样有些骇人,而叶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你还知道面子?你做的事你以为孩子们都不知道?现在你知道被人巴掌打到脸的感觉了?你摸着良心想想你给我的这一巴掌有多厉害!”
“行了。”一旁一直静默不说话的老爷子终是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看着儿子媳妇吵成这样,把家丑掀开来说,他也没有丝毫的生气。他的手放在扶手上,眼神平常。
“这件事听婉仪的(叶母闺名)。”老爷子嗓音低沉,随口一句便不言自威,“是我们对不住婉仪。你小子也给我消停着点。”
老爷子教训着年过半百的叶父,坐在一旁的顾衍生和叶肃北都有些讪讪的,想笑又不敢。再说场合也不合适。
半晌,老爷子终是想起了一旁的顾衍生和叶肃北。他慢慢的起身,绕过红木书案,自渠柜中拿出一份文件,他不紧不慢的摩挲着文件说:“这份遗嘱我定了很久了。穆成虽然不成器但是一直孝顺又顺说。当初是我的错,委屈了你。”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母。叶母的表情有些怔楞。但是片刻后还是撇过头去。
老爷子继续说着:“叶家家大势大,这么多年我也清楚,都是穆成肃东和肃北在撑着。如果不是他们,叶家怕是早就散了。早先梦仙(叶老爷子最后一妻)还在的时候老是和我说,守着这么大个家,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我还不信。如今我终于是懂了。”他说的不紧不慢,口气唏嘘:“我这个人控制欲特别强,穆成,肃东还有肃北的婚姻都是我包办的,却都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一切错误都在我这个老头身上。当初穆成的事传到我耳朵里我也是想尽办法瞒着,肃东出事的时候我也存着私心,还一心想叫肃北帮一把,如果不是我决策性错误,大概不会发生这些了。”他有些自嘲的苦笑:“要是在战场上,早就死的不见人了。”
“爷爷……”
“爸……”
在场的小辈都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老爷子却不为所动。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再过两个月,就分家吧。一直把你们箍在一起,其实都是我这老头子一厢情愿。”
“爷爷,说什么傻话呢?”叶肃北接上了话茬。
老爷子摇了摇头:“听我的话。”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廖医生说这里面长了个瘤。两个月内我就要瞎了,最乐观还能活两年,要是倒霉,明天也许就死了。”知道孩子们要说话,叶老爷子抢着说:“别,别打断我。”
大家又都闭上了嘴。
“其实我挺怕死。”他笑了笑:“枪林弹雨的时候都没怕过。可是安逸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怕死了。想想我不在了叶家散的七零八落闹得不可开交我九泉之下也不安心。所以我瞎了以后就分家吧,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适应起来也挺快。”
最后他只嘱咐了一句:“衍生,小辈里你和江晨是我最满意的。我活着是没脸见那孩子了,以后我走了,你替我告诉她,外头那女孩是爷爷私心想留下的,我们肃东,对她是一心一意。”
……
回房后顾衍生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两天经历的一切都放佛是一场梦。起先还有的热血和冲动,到最后,都变成了麻木和漠然。
她突然懂得了叶家人的那些看似和络实则疏离的脸孔由来。在这样一个每天都可能发生不可抗力事件的家庭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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