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宁在一旁问高太医说:“你不会认错吧?”
高太医想了想说:“我妻子为沈夫人接的生,她说琏允身上有处莲花胎记。很特别。”
子晗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腰上,德宁见子晗挡住了腰,于是问高太医说:“胎记在哪里。”
高太医连连点头:“在腰上。”
德宁知道,基本上不会错了,于是跟高太医说:“那可能是搞错了,她身上什么胎记都没有,只不过是长得像清瑜而已。你先回去吧。”
打发走了高太医,德宁拉过子晗,掀开她的衣服看了看她腰间,果然有一个莲花胎记。子晗拼命的挣扎:“放开我!我不是什么琏允!”
德宁没有松手,而是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朕不会再治沈家的罪,你不用害怕,朕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了。”
可子晗丝毫没有听德宁的话,一边哭泣着,一边说:“我真的不是琏允……我……没有脸见列祖列宗,更没有脸见母亲和小娘。我叫子晗……只是个在青楼长大的孤儿。”
德宁这才,子晗是从青楼里出来的烟花女子,她是怕这身份玷辱了先祖。子晗呜咽着:“我只是想活下来……我想活下去……所以……我……”
德宁轻轻拍着她说:“没人怪你,如果要怪,就怪朕无能,没有救得了你的家人,也没能保护你。”
德宁在知道子晗和清瑜的关系后,心底忽然生出了许多怜惜。子晗在德宁怀里痛哭不止。她抱着子晗,神情缓和了许多。将脸颊贴在子晗长发上,闻到一阵淡淡的甜甜的香味,感觉特别舒服和安心。德宁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忍不住吻了她的脸颊。最后她抬起子晗的下巴,吻了下去。
而子晗伸手抵住了德宁,德宁也没强迫她,松了手,扶着子晗躺下,说:“睡吧,朕不打扰你了。”
德宁仔细的给子晗盖好被子,然后退出卧室在卧室外面的套间里找了处地方,和衣而卧。就这么凑合到天亮。
天亮之后,德宁在去上朝前先去看了看子晗,见她正睡着,嘴角竟露出了一丝微笑。对德宁来说,失去清瑜的痛无法平复。折磨崇宁也只是一时之快。德宁依然是备受煎熬。现在有了子晗,她身上有着清瑜的影子,又是沈家的余脉。德宁终于有了精神的寄托。
☆、琏允
德宁一有时间便来长信宫,陪着子晗。亲自照顾她。德宁又好像回到了年少时,那时她在清瑜身旁,想要吻她,却又怕她恼。现在德宁也是同样怕子晗会恼,她见子晗一直闷闷不乐,便问:“你喜欢什么?”
子晗:“我想回公主府。”
这句话一说出来,德宁脸色陡然变了,她忍着怒火耐着性子说:“除了这件事,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你只管说。”
子晗依旧冷冰冰的说:“我不会受你的好处。”
德宁看着这个倔强的弱女子反倒笑了。堂堂一国之君想要讨好个女孩子还不容易。她私下里吩咐了朱嬷嬷去办。朱嬷嬷找了手下得力的人去了花满楼。没多久,带回了一个匣子。德宁拿着匣子来给子晗,子晗开始丝毫不感兴趣,德宁只有自己打开了递给子晗。子晗看到里面竟是一张卖身契,子晗忍不住拿起一看,竟是端云的卖身契。子晗一惊,看看德宁,德宁笑着说:“随你处置了。”
子晗含着泪将卖身契撕了个粉碎,烟花女子终其一生苦熬的不过就是这一张薄纸。朱嬷嬷派人带了银两去赎端云时,端云刚起正在吃早点,忽然贤嬷嬷跑来说有人要赎端云。端云起初还以为是贤嬷嬷说笑,等端云看到了银票这才信了。端云忍不住问那人:“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笑道:“我家主人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你不用问了,只管拿了这银子赎身。赎身之后,你就自由了。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端云更是愕然,再问那人,那人什么也不肯说了。端云脱了贱籍,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其他人更是羡慕不已,端云与贤嬷嬷告别之后,吴柯也不在花满楼赶车了。端云带着积蓄与吴柯一起回了乡下的老家。
吴柯就是以前救过子晗的车夫,她与端云相互爱慕,但吴柯只是花满楼的车夫没有什么钱,端云的身价她根本出不起,没法给端云赎身,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现在端云赎了身,两人便一起回到乡下,过起了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子晗撕了端云的卖身契,沉默良久,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德宁:“那陪朕去御花园里逛逛吧,你不用下地,坐竹椅去就好,到外面转转,好的也快些。”
子涵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到了御花园。德宁陪在子晗身边,从所未有的耐心和好性。德宁平时对待嫔妃都很苛刻,也没什么耐心。一句话说不到她心里去,当场就会翻脸。不过现在,她在子晗跟前,就好像当年在清瑜面前,怎么也不会恼,想尽办法逗她高兴。德宁把御花园里的景色一处一处指给子晗看,可子晗对御花园的景色也没什么兴趣,淡淡地答应几句,若有所思的望着前面出神。德宁讨了个没趣,也没生气。见子晗不想听她就不再说了,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发呆。这样的感觉让德宁很舒服,她靠在子晗的竹椅上,慢慢地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起风了,傍晚的微风颇有些凉,子晗轻声把宫奴叫来,让她们给德宁盖些东西。这一说话,德宁醒了,笑着说:“不用拿了,天黑了,我们回屋吧。”
回到屋里,德宁想起刚才子晗的体贴,心里一阵久违了的甜蜜感觉。她把宫奴都遣退了,然后从竹椅上扶起子晗横抱在怀里。子晗身子骨很瘦弱,像是没有什么重量。德宁又是一阵心疼,也不敢用力。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舍不得放手,俯身想要吻她。没想到却没子晗拦住了。这时德宁才清醒过来,子晗毕竟不是清瑜。子晗是崇宁的人,她对崇宁还念念不忘。
德宁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刚才那美好的感觉瞬间破碎。德宁心里一阵抽痛,她强忍着心痛笑了笑,松开了子晗,转身出去了。一走出门外,便是黑压压的宫殿,现在德宁有了子晗,她没办法再想象长信宫里空无一人的日子。德宁不打算将子晗还给崇宁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想过把子晗还给崇宁。
每天德宁只要没事就来找子晗,连皇后和嫔妃那里也不去了。子晗在宫里闷得慌,也没有人能说个话。德宁便派人去接端云,让她陪陪子晗。
宫奴们去找端云时,端云跟吴柯在乡下刚住了不久,正是幸福之时。忽然一队禁军来了,端云和吴柯吓得不轻,宫奴上前给端云说明了来意,是让她进宫陪一陪子晗。端云这才知道子晗在皇宫里。
端云跟着宫奴进了皇宫,跟子晗一见面忍不住痛哭一场。端云说:“那天突然有人来赎我,我想这世上也就你这孩子还能这样惦记着我,可我又想崇宁公主哪有这么多银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进了宫。”
子晗哭着把来龙去脉给端云说了,端云叹了口气:“真的是造化弄人,那些求富贵的,求一辈子也未必成。你从小就不把这些荣华富贵看在眼里,却偏偏逃不开。被这富贵困在里面。”
子晗并不在意这些,只问端云:“殿下她怎么样了?”端云摇头:“我一直和吴柯在乡下住着,没有崇宁殿下的消息。”
这些日子,崇宁十分担心子晗,她辗转找一些宫人打听,才知道子晗住在长信宫,皇上这几天也一直住在长信宫。崇宁知道长信宫是清瑜以前住的,显然德宁不会轻易让子晗回来了。崇宁想要去见德宁,可德宁压根不见她,连宫门也不让她进。
崇宁这些日子也是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想来想去只有见德宁一面才可,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得去见一见德宁。于是崇宁找老宫人帮忙,乔装成宫中干粗活的宫奴潜进皇宫,悄悄摸到了尚书房外,可是皇宫内守卫非常严密,崇宁刚靠近门口就被发现了,侍卫们一拥而上。崇宁抵挡不住,一闪身进了书房,侍卫也一窝蜂的进来,用长枪按住了崇宁。德宁正好在书房里,她看到崇宁一愣,没想到崇宁居然会闯宫。她示意守卫们都下去,守卫们松开崇宁退了出去。
德宁笑着过去把崇宁扶起来说:“你担心子晗可以跟朕说,为什么要闯宫呢?”
崇宁知道德宁是在兜圈子,她没有跟德宁分辨,而是说:“让我把子晗带回去吧。”
“朕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她不是清瑜。”
德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没有了:“清瑜?你还有脸提清瑜?!如果不是你出卖了朕跟清瑜,先皇怎么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怎么可能打死她?”
崇宁:“这件事跟子晗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杀要罚只冲我一个人,求皇姐放过子晗。”
德宁听了之后冷笑一声:“你要朕放过子晗?可朕并没有为难她啊,朕确实是误伤了她,但是如果不是朕倾全天下之力救治她,照顾她,她恐怕早不在了。要是让她回到你那破败的公主府,你养的好她吗?”
崇宁确实无力照顾子晗,德宁把她的一切都剥夺了,只能靠周琪娘家接济。
德宁说:“你照顾不了她,只能害了她。”
崇宁说:“你我都明白,这句话只不过是你的借口。好名正言顺的把子晗留在皇宫里。”
德宁抬眼看了看崇宁:“什么时候你也敢顶撞朕了?”说着德宁又笑了:“你说这是借口?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实,你知道子晗的身世吗?”
崇宁一愣:“身世?”
“她其实也姓沈,是沈清言的女儿,沈琏允。”
这一句话如同一个响雷打下来,清瑜还活着的时候,崇宁去过沈家,当时清瑜还把琏允抱出来给她看,崇宁还抱过琏允。崇宁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琏允就喜欢崇宁,讨厌德宁。每次崇宁来了,都吵着让崇宁抱。而见了德宁都躲得远远的。
清瑜很喜欢这个小侄女,常常带着琏允出去,到徐记糖果铺去给琏允买东西。崇宁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见到子晗巴望糖果铺时那眼神很熟悉,原来她就是琏允。
德宁看到崇宁震惊的样子,接着说:“听说你是她第一个恩客?如果你知道她是琏允,你还会做她的恩客么?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你亲眼看着她成了青楼女子,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坑。你还敢说你能照顾她吗?”
崇宁听了这话心中的苦楚自不必说,她颤声说:“求你……不要说了。”
德宁漠然的说:“你知道的太晚了,这辈子朕都不会将子晗交给你。你不配。”
说完德宁一声喝令,外面的侍卫冲进来将崇宁押出去,丢进了大牢。直到被关进漆黑阴冷的大牢,崇宁也没有回过神来,德宁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悔恨在心底里疯长出来,崇宁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只是被子晗那副像极了清瑜的面孔所吸引,却完全没有想到她就是琏允。即便是以死谢罪,崇宁也怕自己没脸去见清瑜。
处理完崇宁,德宁却松了口气,晚上兴致满满的去了长信宫,可是她一进门子晗就又闹着要回去。德宁说:“从今往后,你就是长信宫的主人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子晗立马回道:“我不稀罕什么长信宫,你放我回去。”
德宁:“朕不会送你回去的。”
子晗:“为什么?”
德宁:“因为从现在起你是朕的人。”
子晗:“你休想!”
德宁:“这还不容易,只要朕杀了崇宁就是了。”
德宁以为子晗会怕,没想到子晗却说:“你就是杀了她也绝对得不到我,你若杀她,我就随她去。我相信崇宁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受欺负。”
德宁万分没有想到子晗会这么硬气,看上去柔弱的一个女子,说到死竟然没有一丝惧色。德宁发恨把她按在床上,说:“你若不肯,朕不光让崇宁陪葬,连崇宁的妻子、她小娘的亲族都给你陪葬。”子晗一下子想起了当年沈家被抄的时候,模糊的记忆中沈府乱成了一片,哭喊声、呵斥声、摔砸声到处都是。一想起这个子晗忽然没有声音了。德宁低头吻了过去。这一次子晗没有力气再反抗。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沈家人被处斩的时候,一百余口人的血泡透了刑场的沙地。子晗惊恐的看着德宁,只有任她摆布。
事后,子晗蜷缩在床角,神情木然。德宁把子晗抱在怀里,疼惜的吻了吻她,子晗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是姨娘,我也没有野心。我只想跟着崇宁而已。”
德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问道:“跟着朕不好吗?”
子晗看着德宁凄然一笑:“你还不如杀了我。”
说完子晗再不跟德宁说一句话,也不吃东西。任德宁怎么劝怎么逼也没有用。德宁身为一国之君却拿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无可奈何。
德宁把端云找来,让端云陪着子晗。可子晗打定主意绝食,任端云怎么劝她都没用。因为她既然嫁给了崇宁,便不能让人随意侮辱。端云心急如焚,她知道子晗的脾气,认准的事情谁也劝不回她。
子晗绝食眼见着就瘦下来了,身子也虚脱了。御医熬了各种滋补汤剂给子晗灌下去。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只要灌下去子晗就会吐出来。又过了两日,子晗已经是奄奄一息。端云守在她床边,时不时抹一抹眼泪。子晗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还笑着安慰端云:“姐姐别难过,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端云:“你胡说什么!为什么就不肯好好活着,为什么从来不肯听话。你要是肯听我一句,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子晗:“姐姐,其实我也心满意足了,虽然我在崇宁身边不久,但是我终于嫁给了她。除了没能为她生下孩子,我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
端云听了更是忍不住的掉泪:“胡说!你从小就不听话,不懂事。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遇到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
子晗没有说话,刚才那几句话让她觉得有点累,闭起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端云见她这么虚弱,也就不再说她了,端了粥来哄她吃下去。子晗不肯,也不应声。端云好话都说尽了,子晗还是不肯。到了中午,德宁带着御医来了,每天御医都要早中晚请三次脉。德宁进来的时候,子晗扭头朝里不看她。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子晗再也不理德宁,任凭德宁怎么逼问,始终一言不发。御医请了脉之后,皱眉了好久,起身跟德宁说:“回皇上,子晗姑娘她……怀有身孕了。”
☆、决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整个屋子寂静的吓人。过了好一会儿,德宁亲自端了粥到子晗床前说:“朕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吃点东西吧。”
子晗没说话,眼泪却下来了。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一晚竟然怀上了德宁的孩子。她曾经两次怀孕,两次都流产。她本以为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所以不用德宁求她,她自己就不舍得这孩子。可子晗是崇宁的妾室,却怀了别人的孩子。子晗左右为难,她身子本就弱,流产过两次,再加上这么一折腾,没过两天就眼见着孩子和大人都不保。
子晗半昏迷半清醒时自言自语道:“我的宝贝女儿,原谅小娘,我真的撑不住了。”
在一旁伺候的御医听见这话,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个噤若寒蝉。德宁知她们没用了,把她们都遣出去,也让端云出去。只留她和子晗。德宁轻轻唤了唤子晗,子晗微微张开了眼睛。德宁见她还算清醒,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