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什么呢?他又不是一个人走的。”
“谁?他是跟谁走的?你知道!你知道他今天会逃走吗?”弗德里克抓着零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
微微蹙起眉尖,零有些厌恶地扳开弗德里克的手:
“别这么用力,你会弄痛我的。”
“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又不会有危险,更何况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必要多嘴到这种地步。”
零冷淡地回答,“带他走的是他非常亲近的人,而且那个人有好几个身手不错的手下。如果我没算错,这城外应该也有一小支精兵做接应,如果你是担心他的安全,那么你可
以放心,他跟着那些人绝对比在乱糟糟又没人理的这种地方要安全得多!能这么轻松地从你眼皮子底下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看着零淡定自若的神情,弗德里克脸上阴晴不定。
“他还是选择离开了我,如你所愿了吗,零?”
零绝美的唇角向上弯起了弧度,手指插在银色的额发向后梳拢着,他对弗德里克说道:
“我告诉过你,弗德里克,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再不快点死心,你可是连命也会送掉的哦!”
“哈,我有时还真痛恨你这张轻率地做出定论的嘴。”
弗德里克的拳头狠狠砸向冰冷的墙壁。
“不是轻率,“零冷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坦率地说出我看到的未来而已。”
“未来?”弗德里克恨恨地说,“我可不管你所说的什么未来。既然他胆敢背离我的爱而逃走,那么我就再把他抓回来,好好地教他,什么样的表达才叫做爱情。”
零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
“你还真不会死心。单方面的爱可不能叫做爱情。你确定莱茵也爱你吗?”
“我想……”弗德里克微眯起黑色的眼睛,“我昨天已经很清楚地确认过了。”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会陪你一起去找他。”银金色的双瞳看着眼前魄力十足的男人,仿佛看到了他一身鲜血躺在地上的样子。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个莱茵的男人。自
己的未来无法预测是很正常的事,作为通灵者,自身永远是盲点,但为何那个灰发的漂亮男人也会在他的能力之外呢?这让零十分介怀。或许正如自己对莱茵说的那样,无法预测
的他和自己有着深切的关系。只不过,他骗了莱茵一点,弗德里克的未来,他可以预见……
不想让他们在一起,这个念头是如此强烈,是为了独占弗德里克还是别的零根本不关心。莱茵……这个名字在嘴里反覆咀嚼了多次,心里浮起一些莫名的情绪。
果然还是会在意,在意得了不得!
莱茵亲眼看到了德梅茵的行动力,虽然早有耳闻,但亲身体验还是让他感到无比欣慰和骄傲。德梅茵的性格虽然有些火爆,但在指挥部属的时候却是非常老道沉稳,设想周密
。默默陪在德梅茵身后的高大男人也用着沉醉的目光盯着他看,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帮助。两个人之间几乎不需要太多言语,有时一个眼神便可以知道彼此的想法。如此地贴合默
契,让在一边观察的莱茵也觉得安心不已,甚至还产生出了一丝嫉妒的感觉。
以前见过奥利维亲王几次,但这么近距离长时间的相处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知道他是德梅茵情人的时候还心生过抗拒,但现在,却觉得德梅茵可以碰到这么合适的伴侣是件多
么好的事情。只是有时候看见那张与弗德里克有些相似的面容时,心里总是会泛起一股又酸又涩的味道,让他觉得胸闷。
奥利维被称为海上的“波塞冬“,在海上作为与陆地交换资讯的信使被德梅茵借了来加以了充分的利用。这次带来联络用的十只信鸽在德梅茵带着莱茵与城外接应的奥利维会
合的当天便全数放了出去。一半飞向斯芬克斯新堡,另一半飞向奥利维驻在海港的海军总部。二天之后,从这两个地方,近三百羽训练有素的信鸽带着,来自奥利维和莱茵的指令
飞向沿海各处。
快马加鞭赶向斯芬克斯新堡的众人,在第十三天终于回到了目的地。
回到城堡的那天,天上乌云密布,厚重如铅的云层让人透不过气来,虽然是正午,但天地如同傍晚一样阴暗。风呼啸着在旷野上疾驰,除了前行的几十匹战马和这几十个人,
几乎看不到其他生灵。漫天漫野,不祥的气息四处漫延。
“莱茵!德梅茵!”
进入城堡后,还没来得及脱去身上用来挡风的斗篷,莱茵就被娇小的身体抱了个满怀。
“忒薇!”
紧紧抱着心爱的妹妹,莱茵衷心地感谢神的恩典。
“你没事就太好了!”
“这句话才是我要跟你说的呢。”
亲了亲莱茵的面颊,忒薇莉斯又转过身亲了德梅茵一口,“谢谢你,德梅茵,很辛苦吧!”
“不会,忒薇!”
同样宠溺妹妹到不像话的德梅茵将忒薇从莱茵怀中抢了过来,举在空中绕了一圈,让忒薇莉斯咯咯直笑。这样的游戏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了。
“当心点,阁下!您小心一些!”
一边焦急的声音自然就是忒薇莉斯新婚的丈夫,卡伦·格兰道尔。
“好啊,卡伦,有了老婆居然敢向顶头上司说教起来了啊!”
挑着眉毛的德梅茵说着半威胁的话,可惜满面的笑容让他没了半点气势。
“啊,对不起,莱茵。事先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擅自作主,让他们在你失踪后的第三天结婚了。虽然忒薇哭着说找不到你回来她就不出嫁,但是那样的话,卡伦就太可怜了
。而且有了卡伦照看忒薇,我也可以更安心一点出去找你。”
“你做得很对,德梅茵。”
莱茵摸了摸忒薇莉斯的栗色长发,“虽然没能参加婚礼让人感到很遗憾,但是你的幸福永远是第一位的。”
站在城楼的平台上,望着远方一色的阴沉景象,刚刚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之中的一家人都露出了忧心的神色。
“简直像是世界末日。”
紧紧靠在丈夫的怀里,忒薇莉斯低声地感叹着。东方的地平线上,红色渐渐渲染开,将黑沉沉的天地衬得更加诡异。
“这么怪的天色这两天越来越严重。我的侍女们天天都在向神祈祷而不敢出门。我想整个城里,不,或许是整个斯芬克斯的百姓们都在慌恐不安着吧。”
“预言之日就要到了!”
莱茵扶着平台的栏杆心情异常沉重,“不知道海边的人们都撤离了没有。”
“很多人都很固执,认为您的说法很荒诞。如果不是卡伦下令军队强迫他们撤离,他们一定不会走的。”
忒薇看了看自己年轻的丈夫,“莱茵,这次是第二次下令搬迁了,幸亏也有奥利维亲王的帮助,如果没有他的军队加入,只怕光凭卡伦的部队搬不动那些百姓。虽然有几个地
方发生了不满的暴动,但总算是把人和牲畜全部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谢谢你,卡伦。没有你坐镇,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莱茵真诚地感谢身边忠诚的部下。
“不,陛下。坦白说,我的心情很复杂。如果这次的预言失败.那我们的国家就真的不安定了,暴动一触即发,但是如果预言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将永远失去斯芬克
斯群岛,再也回不到故乡了。”
卡伦叹了一口气。
“这个王位,我本来也不是很在意!”
莱茵扶在栏杆上的手指用着力,关节也开始泛白了,“如果真的有暴动,那么不需要他们逼我,我也会自动逊位的。德梅茵应该不会愿意受这个王位的束缚,那么卡伦,身为
我唯一妹妹的丈夫,我希望你可以接管这个新的国家。”
“什么?”完全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在场的人都惊讶地大声叫出来。
“你怎么了,莱茵?怎么会说出这么意志消沉的话来!”
德梅茵使劲地摇着莱茵的膀子,“你之前不是做得很好!为什么这么轻率地说出逊位这么严重的话来!”
“别激动,德梅茵!”
莱茵转过身,“我只是这么说说。”
看着脸上带着笑,跟中却完全没有笑意的兄长,德梅茵确认,这句只是说说的话,一定是莱茵的决定了。
第十章
半夜,所有的人被远处隐隐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和摇晃的床铺所惊醒。黑夜的东方,火红的光芒映亮了半边天空,让本应漆黑的夜晚变得明亮如画。卡伦带着近卫军团巡查整个
城市安抚受到惊吓的人们,同时维持治安。所有的神官都去了瓦伦湖边的神宫为斯芬克斯祈福去了。站在高 高的城楼上,遥远的东方如夏夜燃放烟火般的倏明倏亮着,火红的光
芒穿透了云层,就像是一条燃着火的巨龙在翻搅着天地的界限。
“快点下来,陛下!”
年长的女官焦虑地在下面喊,“上面太危险了!”
“没关系,阿密。”
莱茵在上面挥了挥手,“只是有点摇晃而已,我在上面看得更清楚些。”
“下来吧,陛下,您在上面我总是心惊胆颤的!”
阿密提着裙子也登了上来,“公爵大人再三叮嘱要我看好了,您可千万千万别出什么状况。”
“阿密,你上来做什么?”莱茵将她挡在楼梯口,“快点下去吧,帮我守着忒薇,我这里没事。”
“忒薇莉斯公主才不会像您这样让我操心。她早就由伯爵大人送到避难所去了。”
“避难所?”
“是啊,伯爵怕预言来的那天有危险,在收到您的传书之后就在他们住的地方建了一个地下的避难所。”
“这个卡伦,也太夸张了吧!”莱茵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离得这么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啦。”
“您别说他了,哪一个快要当父亲的人不会紧张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
阿适捂着嘴笑。
“孩子?”莱茵一把抓住了阿密的手,“她有孩子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哎呀,前两天刚刚知道的,公主害羞,她不许我说出来。呵呵,其实有什么关系,这是让大家都开心的好事啊!陛下,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既然公主不想现在告诉你们
,那咱们就索性当不知道吧。如果公爵大人知道了这件事.高兴之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第四天的清晨,久违的阳光终于露出了笑脸。如铅壳一般的乌云毫无征兆地散去。露出湛蓝的晴空。恢复生气的原野上到处是鸟虫的欢呜,前些时候那仿若末日般的景色有如
梦境一样,让每个欣赏着眼前美景的人充满了不真实感。除了那时残余的一些混乱,城中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其后其他属地的消息也如雪片一般纷纷传来。
所幸消息及时,加上强硬的措施,除了少许固执地偷溜回海边的人,绝大部分斯芬克斯的国民都很安全。海岸线被巨大的海浪冲击得完全不像样,想要恢复以往的生活看来还
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但即便这样,莱茵的救命之恩已经足以让所有的人感恩戴德了。
为了防止人们因为食物缺乏而捡拾被海浪推到岸边的鱼虾尸体,奥利维的军队彻夜不停地向海边运送食物。正因为如此,除了几人因为误食而丧命以外,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
中毒事件。莱茵在子民中的威信立刻大涨,到处都是感激的声音。
就在事态平静下来的一个月后,某天夜里,莱茵接到了一份急报。
“这是怎么回事!”
双手撑在大理石的圆桌上,德梅茵的眼光几乎要把桌子瞪出两个洞来。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单手支着脸,莱茵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莱茵很平静地说:
“看来明天一大早,纽因克的三千骑兵队应该就可以到达城下了。”
“他们这次来到底为了什么?”看着兄长消瘦的脸颊,一个念头浮了上来,“该不会……是弗德里克那个家伙……想把你直接抢走吧!”
“怎么可能嘛!”
莱茵耸了耸肩,“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而动兵?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零。”
没来由地心痛了一下,莱茵努力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因为不想让德梅茵看到自己动摇的眼神,莱茵将头低下,好像在研究密报一样,盯着桌上那张纸出神。
“怎么不可能?”德梅茵冷笑了一声,“心地狭窄的男人,说不定要把你抓回去打屁股。啊,既然是我的东西了,那就算不想要也应该由我丢弃,怎么可以任由他来去自如呢
?我敢保证,那个弗德里克心里一定是在转这个念头。啊,我真应该在他的身上戳几个窟隆再走才对……不过想到他是奥利维的亲哥哥,说实话,我还真下不了手。”
莱茵叹了一口气。
“德梅茵,拜托你,说话用不着这么直接,那个等着被丢弃的人是我啊,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怎么可能会好过呢。”
“喂。”
谨慎的看着神情抑郁的莱茵的脸,德梅茵忍不住考虑那个他最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莱茵,说实话,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弗德里克了吧!”
莱茵低着头,没有回答。
“难道说你爱上他了?”
还是没有回答。
“哦,我的神啊!”
德梅茵捂着额头跌坐在椅子上。
“可是那个时候你却答应要跟我走!”
“离开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我有比在他身边更重要的事。”
莱茵为难地拧着眉毛,忧心仲仲地看着弟弟,“虽然数目不多,但三千精锐骑兵足以让我们头疼了,不是吗?”
“奥利维去了他的海军总部,卡伦的骑士团有一半放了探亲假,让他们回家帮家人重建家园……呵呵,“德梅茵苦笑了一声,“城里能用的士兵最多只剩下五百多人,还有一
大群妇孺。坦白说,我没有把握。”
“我知道。”
莱茵点了点头,“他可真会挑时候。”
“问题是,真的要开仗吗?”仰头看着天花板,德梅茵喃喃地自语,“如果这样的话,不知道奥利维会站在哪一边。”
“我想即便是承担叛国的罪名,他也会跟你在一起的。只是要他跟自己的哥哥举剑相向,只怕他还无法做到。”
莱茵看着情绪低迷的德梅茵,心里想着,如果这时候奥利维在他的身边,他的心情一定会好一点吧。
“我当然不会让他跟弗德里克作战,我不想让他为难。”
德梅茵向前探出身体直视着莱茵问,“莱茵,你想跟他打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正式的宣战吗?”莱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早上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城里。莱茵第一次穿上镗甲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克银色的盔甲在晨光的照射下闪闪生辉,盔甲下的端整面容看起来很平静也很凝重。只是在白
马上立持着宝剑,就让人们的视线离不开他。
在莱茵的身后,是装备齐整的五百士兵,以及他最忠诚的兄弟和部属。而在士兵的身后,穿着杂色衣服的男男女女拿着锄头、镰刀甚至是煎锅黑压压站了一群。这样的组合看
起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每个人脸上那一份认真和严肃让人想笑也笑不出来,却反而增添了一股悲壮的味道。
“我们的命是陛下救的,就算现在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保护陛下的国家。”
听到其中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这么说的时候,莱茵差点落下泪来。下令让不满十三岁的孩子退回城里,莱茵默许了百姓的跟随。
静静地,年龄不等,装扮不同,武器各异的人们就这样在城外与半英里外的黑色军团对峙着。阳光洒在青绿色的草地上,明亮而鲜艳。看了看渐渐移向正中的太阳,莱茵缓缓
催动身下的白色骏马,向站场中心移动。
黑鸦鸦列成一线的对方军中,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骑突然离开伫列向莱茵急驰而去。人群中起了一阵躁动,原本就排得不甚整齐的队伍变得更杂乱了。卡伦举起手中的长枪,清
晰高亢的声音在人们耳边响起:
“别慌张,这是阵间的礼仪,我方和敌方的将领会先行致意。对方是纽因克大陆的皇帝,身份尊贵的他不会对陛下做出危险的事情!我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
嘈杂的声音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