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别把老四的话放在心上。”
“不,大哥,是我的错。我犯下大错!不怪四弟记着。这是我一生的污点。”
李谙跌跌撞撞的离开,直到用晚餐的时候。似乎还没恢复过来。
每个周末的晚餐,是李家人齐聚一堂的时候。宽敞明亮的餐厅,当然不是史家狭窄的能比。每个人按规矩安静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面前一个餐盘,侍从送来珍馐佳肴。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论气氛温馨。自是不如史家了。
史悦而早就沐浴完毕,披着黑色的发丝,一身轻松的坐在椅子上,灵活自如的切着一块牛排。
她没看李睿,李睿也忍着没看她。
大伯母袁萍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顾及修养没直接发作罢了。
倒是之前存在感一直很微弱的周珊——李曦的妻子,李震李成的母亲,一扫往日的沉寂,笑着跟史悦而说话,问东问西,“照片怎么拍的?”“为什么要把嘴巴缝起来?”“人言可畏是谁写的?”
总之,擦着边,不停的提起照片的事情。
照片是为林珊英抗议拍的,引起很大轰动。而史悦而和李睿闹翻的原因之一,就是林珊英的事情。
这位三婶,看来对她也很有意见,一点也不希望她跟李睿关系转好呢!
史悦而无所谓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周珊见大嫂十分克制,问来问去,问不出什么花儿了,转而说起在金城郡的生活。
“容儿,你在那边一呆就是五六天,除了见见从前的朋友,还做什么了?不嫌无聊么?”
“怎么会无聊呢?我快忙死了,好不容易找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打算买下来做墓地。”
“噗!墓地?容儿,你开什么玩笑?”
史悦而漫不经心的放下刀叉,“我像是开玩笑的么?我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我除名了,不定哪天我连葬李家祖坟的资格都没有,不得提前给自己打算打算?”
“你的打算,也太超前了!”周珊干巴巴的笑。
“不超前,这叫未雨绸缪。”
正说着,就见李谙的双眼含着愤怒,刀叉叮的放下,发出一声脆响——这对贵族而言,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礼仪规范。
“别说我不孝哦,我给徐松玲也买了一块墓地。母女两个葬在一块多好。不过可惜啊,她拒绝了。”
叉子“嗖”的一下飞跃过来。
史悦而也恼了,吃饭就吃饭,吵架就吵架,吃饭的时候还要防备暗器,可怎么活啊?
“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居然暗器伤人?”
“我&%¥”
愤怒之下的李谙不会骂人,站起深,丢开碍事的椅子要过来打人,“你买墓地给你妈妈?你妈还没死呢你就诅咒她?”
“哈,买墓地是诅咒?那给老人买棺材是什么,还是忤逆大罪了不成?上次逼我披麻戴孝的是你,现在又骂我诅咒我妈?你什么人啊你!”
父女两个话不投机,差点打起来。
而史悦而的眼神,一直注意到李家人的表情。
其他人都是意外惊讶的,唯独老爷子,和大伯父李昐,在提到“墓地”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第九十章 束手无策
很明显,老爷子和大伯父李昐的表情,清楚的说明他们知道“买墓地”暗示什么。【本书由】相反,大吵大闹的李谙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真正的“徐松玲”已经不在了。
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徐松玲是她的孪生妹妹徐伟玲。
他只知道,徐伟玲用徐松玲的名义,嫁人生子,然后恼怒自己被背叛……
这让史悦而又好笑又觉得可悲。
她的确想过,干脆说穿算了。让一个傻瓜沉浸在自己的爱恨情仇里,干什么,演独角戏么?可随即又一想,凭什么要她来戳穿谎言呢?
便宜爹的性格阴郁沉闷,解开了心结,说不定从此奔向光明幸福的第二春了。或许,还更加怨恨她,不想见到她跟徐松玲十分相似的面孔?
什么都说不准。
好处她未必能得到,但恶果一定是她受着。
凭什么呀?
就让他一个人恨着,爱着,陷入痛苦的圈子里,在每一个深夜里舔伤口吧。
谁还没一两处见不得人的伤疤?
史悦而想起前世,她屡次试镜失败,被各种走后门、潜规则的女孩替代,工作几乎停顿,耳朵里满是“都快胖出镜头了,也好意思当演员”的话。家人朋友纷纷离她而去。为了减肥,她吃药吃到胃出血,最严重的一次倒在卫生间里爬不起来,一个人硬生生在湿冷的地砖上挺了一夜!
多少心酸和眼泪,不也熬过来了?
至少李谙还没众叛亲离吧?
史悦而在心里摇摇头,对李谙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的性格,十分看不起。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放弃了“亲密的父女关系”的想法,大概天生缺乏父母缘,生母不在了,生父又是这个样子。幸好还有一个姨妈能略略弥补她亲情的遗憾……
这次晚餐,闹得不轻。
当着老爷子的面。竟然动上手了!
李曦父子三人对视了一眼,李成有些惊慌失措,李震则是满满的恶趣味——顶撞父亲,用买墓地威胁。李容,你能威胁到谁啊?谁怕你啊?一个私生,还真把自己当正牌主子,耀武扬威了!等着看你如何收场!
可惜,没有等来大发雷霆。老爷子视若无睹,咳嗽了两声,萧伯里忙上前把李谙拉住了。
“三少,三少!四小姐的话没有错啊,平民家族没有祖墓,好多人家生前就得找好墓地。这是孝,是大孝!”
萧伯也是知晓真正徐松玲现状的人,很是担忧的望了一眼史悦而。
史悦而撇撇嘴,继续坐下来吃饭。
然后,闹剧就结束了?!
周珊见到这种情况。简直莫名其妙。还想再说,就见丈夫李曦朝她投来恶狠狠的目光,吓得紧紧闭上嘴。
李震也满眼都是疑惑。
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之后,史悦而擦擦嘴,礼貌恭敬的告退,回房了。
她跟没事人一样,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各种不平。
李昐一家:
袁萍心里气得吐血,在房间里大发脾气,“把家丑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拍摄丢脸的照片,还顶撞父亲,老爷子为什么不惩罚她!”
李昐沉声道,“以后。李容的婚事,你不要插手了。”
“为什么?老爷子嘱咐过我,让我相看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是老爷子的吩咐,我做儿媳妇的还能敷衍了事不成?”
“明天就跟父亲推了吧。”
“不成。那不等于我向那丫头低头?这口气,我吞不下。”
李睿揉揉眉头。“妈,您还没看清情况?四妹妹的脾气烈如火,她都敢跟三叔对着来。婚事她满意就罢了,不满的话,将来有个什么,不得怨上您?您何苦吃力不讨好?”
袁萍气呼呼的坐下,胸口不停的喘息,恨恨的说,“也对!算了,以后那丫头的事情,我一概不管,省得白费了心,还被当成驴肝肺!”
李曦一家:
周珊小心翼翼的看着丈夫,“当家的,你说李容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她都敢跟三叔叔硬碰硬,还当着老爷子的面!啧啧,我也算见过不少女眷,论脾气,她当属这个。”
竖起大拇指,表示第一。当然,这种赞美等于贬低。男孩有个暴躁冲动的脾气,都要被训,何况本应该贞静柔顺的女孩呢。
李曦冷冷的,“妇道人家,以后少搀和。没见大嫂今天一句话都没说么?尽管心里气得快爆炸了,还死死忍着。你也跟大嫂学学。”
“大嫂的度量,我自是不如了。听说前两天,李容跟睿儿都吵了一架,还骂她‘没人性’来着?啧啧,这份心胸,睿儿不愧是大哥大嫂的女儿。”
李曦的反应寡淡,挥挥手,让妻子离开。等周珊走后,才对李震、李成两个耐心道,
“今天看明白了吧?老爷子看重谁,谁就能在这个家里横着走。家规?老爷子的喜好就是家规。能让老爷子满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两个要是有李容一半的本事,能讨老爷子欢心,我也不愁了。”
“爸,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李容的本事我没看出来,倒是觉得她横冲直撞,率性而为,迟早得撞得头破血流。老爷子真为她好,怎么不让她收收性子,免得日后祸越闯越大,人憎狗厌的。”
“嘿嘿,老爷子的想法,你们怎么能看懂?”
李曦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说到底,就是个丫头,翻不了天。忍了,是为了你们三伯父李谙。李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大声囔囔。不然,早夹着尾巴灰溜溜回来了。你们等着看吧,过不了两天,她就低头了。得了好处,自然就会卖乖。”
……
史悦而会不会卖乖,她自己也不知道。晚餐没吃饱,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趴在沙发上拨弄一个蓝色沙子的沙漏。来回旋转了两次,大约过了十分钟,孟青终于回来了。
“去见老爷子了?”
孟青摇头。
“那就是萧伯?”
史悦而立即爬起来,把变黑的苹果核一丢,正中垃圾桶!
“他跟你说了什么?”
“问我怎么会成为四小姐的助理。”
“真是,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你怎么说的。”
孟青的声音有些沉闷,“萧伯的耳目灵通,所有试图在他老人家面前隐瞒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哦,你如实说了?说也不要紧啊,我没有不许你说。”
孟青看着史悦而得意的上扬嘴角,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异样。他总不能表示:萧伯太厉害了,让他担任私人助理的同时,还接受了一个任务——监视。
监视史悦而的一举一动,每个联系的电话,和联系人。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史悦而拉拢他时,是这么说的,“做我十五年助理。等我三十岁后,你大概也赚够了退休钱,可以舒舒服服的养老了。”
勾勒的前途很美好。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李容”正式继承了晋安侯爵位的基础上。如果没了李家的支持,不等于无根的浮萍?迟早跟普通的李氏族人一样,那么做她的私人助理,毫无前途。
“萧伯问你墓地的事情了么?”
“是的,他问我,您是否有打算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意向。”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四小姐对养母十分看重,目前为止,大约不希望养母因为身份问题,受到婆家苛责。”
“啪啪!”史悦而鼓掌,“说得太好了。就这样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孟青躬了躬身,“四小姐,您……何必跟对着来呢?据我观察,李家上下对你十分宽容。”
“no,不,孟青,你弄错了一件事。他们对我宽容?对我好?站在你的角度,我是不是应该感激?然后回报什么?”
孟青没有说话,但眼神分明意味这就是如此。
“因为感激,所以我必须得回报,对不对?”
史悦而知道很多人都会这么想,举了一个例子:
一个年轻的女孩,父母忙于工作很少关心她。然后一个英俊翩翩的男孩出现了,他对她非常好,甚至比父母还关心他,嘘寒问暖的。她陷入了爱河,以为自己找到了此生唯一,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结果?结果是这个女孩去坐/台了。她用自己的青春、身体赚钱,供男孩挥霍。被解救的时候,她还不乐意呢,说“我心甘情愿的,我愿意赚钱给他花”。
被洗脑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话可说?
孟青的眼中有些怜悯,“四小姐,两者之间不能比较。”
“为什么不能比呢?李家对我好,不是没有目的吧?他们打算让我跟联姻。”
“可是婚姻和……那种金钱交易,完全是两码事。”
“两码事?不都是跟男人睡吗?和一个男人睡很多次,和不同男人睡一次,不都是没有感情的睡?唯一的不同,前者还受法律保护呢!”
史悦而睁大着双眼,声情并茂的问,“你说说,我该不该领情,接受这种‘好’?我要有多贱,才能感激李家对我的‘好’?”
孟青回答不出。
只看他嘴角的抽抽,就知道他已经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了。
第九十一章 真相
只有纽扣大小的小东西,集窃听、录音、定位与一体,方便容易携带。【本书由】孟青恭恭敬敬的放在老爷子的书桌上,退后三步,头也不敢抬一下。
史悦而的声音那么清晰的传出来,“你说说,我该不该领情,接受这种‘好’?我要有多贱,才能感激李家对我的‘好’?”
老爷子按断,又点开,从头播放一遍。再按断,再从头播放……
循环了三次,萧伯、孟青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管劝,更不敢走。谁家的女孩会将联姻当成卖/春呢?也只有史悦而了吧?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老爷子听了什么感受。
反正孟青觉得背脊都是冷汗。
不知多久,老爷子拄着拐杖站立起来,“小丫头,心思蛮多的。”
“老爷,您看如何处理?”
“处理?呵呵,能怎么处理?她已经看透我的弱点了。她知道,她是三儿唯一的女儿,也是三儿的唯一希望。只要三儿走不出来,她就安稳无忧。”李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深深的,老人斑比平时更明显,
“真是可惜了,比她爹娘加起来聪明百倍!对了,对她母亲的事情,知道多少了?”
孟青急忙躬身道,
“孟青能力有限,只查到徐松玲的墓地所在,和死因、日期。徐松玲还有个孪生妹妹,若不是徐伟玲活生生的代替了姐姐的身份,孟青也无法查到。”
“因为这个女人还没蠢到家,当年利用老萧,把可能查到的线索都斩断了!连三儿都知她有个妹妹,却不知道是孪生。”
李老公爷吐出一口气,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拐杖把手,似在度量着什么,“丫头去看徐松玲的墓了吗?”
“没有。”
“她的言谈举止中,有想去看的意思么?”
“似乎……也没有。”
“孟青。你是孟家这一辈中最出色,也是最优秀的,你觉得她……查清一切后,会不会替她生母报仇?”
孟青的鼻尖冒出汗珠儿。闭目半刻,顶着巨大的压力,
“孟青见识短浅,不敢大言不惭,断定什么。只是就孟青几次跟四小姐打交道来看,四小姐……是一个聪明无比的人。而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抉择,早早的站在被打击的对立面。”
真正的“徐松玲”是病死的,死时还不满二十五岁,已知的遗传病史是精神方面的。身体器官可没毛病。要说这当中没有李家的原因,实在无法取信与人。
老爷子因此担忧,认下的孙女儿一心记恨生母的仇恨,反过来报复李家——李家是不怕报复的,但血缘之亲。下死手对付李容以绝后患,跟对付一个敌人斩草除根,感觉又不同。
孟青将每一句话在心里思索了三遍,才敢开口。
“四小姐的思路,常人无法体会。就孟青所见,她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比三十岁女人都要聪明。只是。她和所有年幼的孩子一样,需要母亲的疼爱。
徐伟玲是个伟大的母亲,对同胞姐姐的女儿视若己出,几乎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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