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却拿着现金催他结帐,财运挡都挡不住;可运气不在时,尽管厨师精心烹调,卫生搞了又搞,就是没人来,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不是挑肥拣瘦就是神经兮兮,最后一问还是防疫站的,最后签单赊帐。陆哥,像你这样的人搞了几百万,会上讲话、电视上唱歌,你一点都不红红,不仅心安理得,而且自然而然;报上登的,少则才几万,多则几十万,充其量与你相当,我可怜他们,你能说这不是命!陆哥,我要钱有什么用,我的想法是结交你这样的朋友,不瞒你说,在海西,我有十几位你这样的朋友,而且都是用眼神就可以交谈的好朋友。”
“那算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在海西不算什么。”
“陆哥,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你这样的朋友是指仕途正在蒸蒸日上的、前途不可海量的,大风大浪我应付自如。陆哥,你说五百万能做什么,在香港弄一套破房子就要七百万,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好的,来一曲钢琴。”
“陆哥,”
“来吧。”
《月光曲》弹了没一会儿,陆晓凯说:“这曲子配不上今天的月光,算了。”
“噢,”余总离开了。
当然,弹钢琴的女士拖鞋的踢嗒声渐渐消失了。
这踢嗒声又使陆晓凯想起了劳春燕。一天晚上,当陆晓凯深情地看着沐浴进屋后处在幽暗灯光下的劳春燕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与劳春燕相似的踢嗒声,陆晓凯的兴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岑儿睡了吗?”
劳春燕为他脸部表情的极速变化而感到无奈和憾恨,她随意搭了一句。“自己去看。”
他起床到了陆岑的房间。陆岑已经睡下,但他硬将陆岑叫醒,强行要看作业,弄得陆岑不高兴。一个多小时后他回到房间时,劳春燕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愤懑地说:“你就不能让这屋里的女人高兴一点吗!怎么突然变得关心起岑儿来了,你明天可以睡懒觉。”
“明天还要骑八十公里。”
“你骑你的,我看我的,到外面的沙发上去。”
“春燕,你的麻将能不能打小点。”
“已经很小了。”
“是赌博,四圈下来输赢好几千。”
“凭我劳春燕自身的实力搓这样的麻将很正常,小菜一碟;与我在一起的都是科长、行长,还有局长、区长,你管吗!陆晓凯,我告诉你,其他的事我们商量着办,麻将的事我自己把握。”
这时,他睁开眼睛,余总和二位小姐已坐在身边的椅子上。
“陆哥,打麻将还是游泳?你不能让小姐不高兴。”
从二位小姐的装束上看余总准备游泳,他不知如何是好,但小姐将他请上了麻将桌,一人发了一万筹码,一圈下来他不仅一把没和,而且还假和了一次,筹码所剩无几。
这时,余总便笑笑说:“陆哥,手气不好?技术不行?不会是小姐太迷人了吧。”
“打吧,打完了筹码,付现的。下次干脆不用码子,直接打现的。对,直接打现的,刺激更大。”他也懂一些。
小姐一听嘻嘻哈哈地笑开了。“陆哥,这怎么行呀,你是政府官员,你抓进去了,有小车接你出来,如果我们抓进去了,那可要遭皮肉之苦呀。”
“她们说得不错。”余总拿出一副眼镜给他,接着说:“也许你眼睛不好使,老花的年龄提早了。戴上。”
他根本不存在老花问题,他知道余总有名堂在里头。
余总说:“我知道你不在乎什么,但是你不高兴,我们今晚就失去了意义,戴上眼镜变变手气,大家也好高兴高兴。”
他将眼镜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觉得这仅仅是一副普通眼镜,于是,他问了一句。“真的戴?有度数?”
“不知道,随便拿的。”余总一边笑一边叠牌。
他拿起眼镜像玩具似的慢慢套着,可就在他还没有完全戴上时,奇怪发生了,麻将牌被看穿了,而且他看见的小姐赤身裸休。他不相信,摘下眼镜又看了看小姐,这时的小姐又恢复了原样,再戴上小姐又变了。二圈之后,余总和小姐的筹码便全到他这儿了。这让他理解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余总乐开了,二位小姐扭着身子也乐开了。当然,陆晓凯也乐开了。
而此时,草地上的陆晓凯却想,如果有一副能看透世道的眼镜就好了…能看到将来,能知道夏冰的想法,能确定王国基是否与想象的一致。
四月二十六日,夏冰突然提拎着大包小袋回到了别墅,不一会儿,赵磊笑着跳着进了屋。
“老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了。”夏冰一副自在得意的样子。
“本小姐正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不过,看到老同学回来,本小姐非常高兴,我同样沉浸在快乐中。哎,怎么不来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如果我不在家,大海也会去接你的。”
“小磊,大海这段时间高兴吗?”
“你走了他能高兴?真是的,也不跟我说个理由,这里不是宾馆、酒店,怎么样我还是主人,叫我里外不是人。”
“他走的时候讲了理由!我离开,你不知为什么!赵妈都知道。”
“真的不知道,小冰,说说看。”
“从没看过大海这样的神态,既不高兴也不烦恼,既不像以前的花匠更不像当年的陆晓凯,成天无所事事,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比死人还可怕。烦死了,我估计就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也有这种感觉,”
“小磊,大海就像一只没有电池的复读机,支支嘎嘎地带不动磁带,不知道在放些什么音乐。”
“对,对,形容得真好。还像一个没吃饱饭的人唱咏叹调,高也高不上,低也低不下。”赵磊拍手称快。
“小冰,买二节电池送给大海。”赵妈瞠一眼夏冰,笑笑说。
“赵妈,我买好了,我也会装。谢谢夏冰医生,关键是她诊断正确。”陆晓凯拿着杯子、面包进了客厅,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说:“小冰,我猜想管理学研究生一定有大量心理学课程,或者你兼修心理学,而且学得不坏。”
“谢谢表扬。既然如此,我再说几句,我肯定你今天的情绪最低沉,是正弦曲线的最小值,因此,我祝贺你即将开始的上升”
“年轻人,你最好搬几盒高大的花放在楼前,我真想看到你们三人像以前那样坐在楼前喝茶,我帮你们加水。那种时光真好。”
“赵妈,你说,搬什么花?我现在就去。”陆晓凯非常积极。
“无所为,反正高大的就行。”
“赵妈,为什么一定要高大的?”他又问道。
“赵妈知道你,赵妈也可怜你。高大的放上一二排能遮住你害羞的身影,你就有芦荡撑船的味道,你不会被小花虫咬得满身是胞。”
赵磊看看赵妈,又看看陆晓凯,一字一句地说:“大海,赵妈修过心理学,而且你知道,是吗?”
四人不约而同便哈哈大笑起来。
午睡之后,四人布置好花盒和桌子便开始喝茶,仍然是西湖龙井,自然是有说有笑。当陆晓凯问赵磊的婚事准备得如何时,赵妈的脚步都变得欢快了起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加水、换果盘;当他问夏冰的业余时间如何打发时,她说:“为我的小弟小妹打小毛衣。”
夏冰这一说又将赵磊激发起来,她双手在陆晓凯面前比划着说:“我猜想,小冰肯定每天晚上捏着一张男士的相片,一定在画饼充饥,说男士可能不够准确,其实是一个特坏的野男人。”这时,赵磊歪着头看了看不准备反抗的夏冰,“要不,你便是玩手机。为什么说你在玩呢,因为你不知道该不该打,打给谁。”夏冰自然笑着,不理赵磊。赵磊接着说:“小冰每次掐了我的电话,可每次又拨我的电话。我听得出来,她烦着呢。大海,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不修修你的手机,我的老同学给你打了N次也打不进去。”
陆晓凯说:“难怪没人理我。”
“我不信你们演双簧,尽管有点意思。其实,我的手机常常关机。小磊,你相信吗,有一次,我偶尔打开手机想随意找位小伙子聊聊天,没想立即接到大海的电话,”夏冰突然看着陆晓凯说:“大哥,你承认吗。可是,非常遗憾,我的手机没电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因祸得福,因为这时,一位王子到我身边,他骑一匹高头白马,他带我到海边;他一边挽着我一边为我朗诵《海的女儿》,尽管我没能看到波澜壮阔,但我仍然心旷神怡;后来,一只荷塘映入眼帘,荷叶大大的、圆圆的,自然漂浮水面,一串银白色的水珠随着一只调皮的并正在向我歌唱的青蛙的跳跃在荷叶上来回滚动。想象不到,青蛙玩皮地、呱呱地、不停地叫,我知道,他完全被我的美丽吸引了,它急呀,急得抓耳挠腮。我要捉弄它,我要它继续摆出一副傻样,我向荷塘走去,可它却灵活地捎着歌声边跳开了。这时,我的耳边响起《荷塘月色》,我一看,是露着一副无奈、寂寞眼神的青蛙双手捧着一本书,也许还抽着烟,似乎浮想联翩,这时,我才感到似曾相识,他是谁呢;再后来,一块山坡地上的一大堆烟头冲散了我的遐想,烟头似乎散落在有形的范围内,有的像是刚点上火便被主人抛弃,有的还冒着屡屡青烟,一旁的一大片青草被揉成一片狼籍,就像一位大个子刚刚在此发泄了一肚子愤恨,又像一位孤独游子正抒发一腔空洞的爱国激情。看了这一切,我想到了过去的曾经、曾经的过去,我同情、可怜这位大个子。在我就要离开时,我说:可怜的人呀,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爱人,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多等上一段时光,也许你的爱人知道你正在期盼痛苦、享受烦闷、欣赏煎熬,也许你的爱人要欣赏一番你自以为是的高傲和你用痛苦、烦闷、煎熬酿造出来的清高。我相信那片青草一定能为我夏冰作证。大海,小磊,赵妈,你们相信吗。”
“是的,小冰,大海就是这样抽烟的,真浪费,楼后的草坪也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小磊,你说是不是?我最恨了。”赵妈看着陆晓凯。“改改你的坏毛病。”
“赵妈,我有吗?我让你恨了?”陆晓凯笑着问赵妈并等着夏冰的进一步发挥。
“是的,大海,我也恨你。怨有头,债有主,你干吗对草坪出气。有本事,你把青蛙找来,让它乖乖地为小冰唱支歌,不,你就命令它永远伴着小冰,为她歌唱。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算了吧,小磊。别看他青青嫩嫩、活蹦乱跳,可他的嗓子不行了,再说,他肯定不懂五线谱,而且,就像复读机,音乐无精打采,全是迷迷之声,绵绵之音。”
“小冰,我直接怀疑你租的房子阳光不足,空气浑浊,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说,”陆晓凯认真地说。
“比如说搬回来!可你就是一名花匠,你无权说话。”
“就是吗,要说,也是我说。不过,大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这个意思吗?”
“也许,”
“也许?不识抬举。大海,你错了。”
“你们有理,我错了。来吧,赵妈,小磊,小冰,我敬一杯茶。”看看没人搭理他,又说:“如果有些其他的朋友就好了,总有一二个人会帮我说一二句。”
夏冰笑了笑说:“大海,你说,你想请哪些朋友帮你,你只要想想就行了,说不定他们知道你的想法会立即赶来。”
“如果是,我一定敬你一杯酒。小冰,你以为你料事如神。”
五十二
陆晓凯话音刚落,科尔就在院子门口喊了起来。陆晓凯顿感惊诧,他看了看夏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真的看到科尔时,他便顿时来了兴趣。“小冰,不错,蛮灵。我,我敬,你们坐。”
陆晓凯迎接科尔,“你,怎么又来了,商量好的,什么事?”
“没事就不兴我来看看你。陆区长,听说你有挺好的绿茶,不能吝啬。”科尔从赵妈手中接过茶杯。
“科尔先生,真的来看看我,我不信。晚上在这里吃饭?”
“当然。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我们?就是来吃饭的!”
“怎么,陆区长,有问题吗。”
“没有。科尔先生,非常感谢你。听说王志敏混得不错,能不能适当的给他些鼓励。当然,我的建议提了不止一次。”
“再看看,再看看情况,不会有什么坏处。此外,我经过慎重思考,决定向你提一个问题。当然,这也许会使你不高兴,但我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我请你以中国的方式接受我提的问题。陆区长,雅典姑娘的确不错,希腊人相信命运,他们热爱大自然就像热爱自己的身体,他们认为现实就是理想,理想就是现实。可你为什么要选择罗马姑娘!”科尔一只有力拳头在空中比了比。“现在,你是否有所改变。”
“但愿你对中国人的想象不要一成不变,更不要将你错误的判断带进德国,扰乱视听。科尔先生,下辈子还来中国吗?”
“我能适合各种环境,我灵活务实,我可以是商人、外交官,也可以是军官;可你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固执,下辈子到德国去,在德国你一定能飞黄腾达,能当英雄,但在中国你不行。你必须承认。”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是中国英雄。”
“为什么?”
“该看的你都看到了,不该看的你永远看不到,没有事实可言,没有强弱可分,更不要轻言朋友一词。请记住一句中国话患难见真情。科尔先生,还有哪些客人出场?你说的我们是什么概念?”
“也许就快到了。是不是到门口去迎接他们,不然的话,陆晓凯副区长又要说大话了,就像你经常发一些缺乏操作性的文件,然后想怎么做就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两人一同大笑,到了楼前,陆晓凯一看,果真稀客驾临。吴义林带着李秋平和孩子们到了。他冲上前去将两个孩子紧紧拥住,他拉着李秋平。“看来都好。来,来,这好比什么都好,真好。进来坐。”
小雨和六一都高了些,但瘦了许多,李秋平的着装大有改变,笑容确实如吴义林所说的自然了一些。
“大海,我是昨天早上到的,茶叶放在老地方,家里老样子,田畈也是老样子。大海,你好吗?”李秋平说着眼眶就红润了。
“我很好。秋平,大海没骗你吧。”
李秋平自然地笑了起来。这是陆晓凯长远未见的自然的笑。这时,大家畅叙、欢乐,气氛热烈起来。李秋平望着陆晓凯自然赞叹夏冰;赵磊心痛赵妈,看着李秋平竟产生了新的想法;科尔少不了来一段诙谐;当二个孩子围着陆晓凯并提出他们的不适时,他又像一名回到教育系统的老兵。
“这是人们通常说的文化差异。如果早几年来海西,你们现在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那时你们的思想还没有完全成型。而现在你们有成熟的思想,这是在你们成长过程中逐渐形成的,这种思想很大程度上受到父母和田畈的影响,甚至是束缚。你们缺乏对城市的认知,缺乏对经济的感觉,缺乏对更广泛的知识的了解和掌握。当你们设身海西时,第一感受并不是身边的实际,而是海西与田畈的天壤之别,这是一种距离感。因此,你们得不到那份实实在在的亲切,有被冷落的感觉,也许你们认为有意与你们接触的不是与你们具有相同思想文化的同学便是别有用心之徒。尽管我也说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你们和父母的错,更不是田畈的错;这不像问题,我们难以确定其中的因果关系,也不完全像困难,一时半刻,我们难以找出行之有效、立竿见影的办法。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具有操作性的办法,那么最好是尽快忘掉这种差别,放下你们的早先形成的固有的思想,无条件的适应海西的现状和实际,就像我对之于田畈。孩子们,有时人们不需要脑子,需要的就是无条件的服从和努力的适应。也许现在你们无法理解,但当你们看到你们海西生长成人的孩子的思想和行为时,当你们自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