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他有一个今年已经七岁的女儿。
老何其实并不老,三十五岁,比我大一岁,但他长的老,加上平时说
话做事总是慢慢腾腾、毫无活力,所以看上去总有四十多岁。他是一个中学
老师,教数学的,也是东北人,曾是北师大的高村生。可是毕业以后便每况
愈下,至今还靠三尺讲台谋生,并且除了教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副业,也难
怪他老婆要有外遇,比较起来,老何实在是太没雄心,也太没本事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第一次见老何时就有点儿喜欢他了,因为他身上有一
种读书人读呆了之后的可爱劲儿,他每次来对我的称呼既不是“朱小姐”,
也不是“朱律师”,而是“小朱大姐”,常常叫得我啼笑皆非。我这个人,一
生中见识最少的就是别人对我的笑脸,而老何这人却天生爱笑,每次见面,
不等说话就先笑,天大的事儿到他那都能一笑了事,现在被他影响的我也爱
笑多了,而以前我是不怎么会笑的。
过去这三十多年我很少向别人讲起我的身世,因为我不愿意让别人觉
得我可怜。可老何正式离婚之后我却迫不急待地将自己的全部“家底”向他
全盘托出,以至于最后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最后干脆失声痛哭。我突然
觉得我这前半辈子活得真是太没个人样了,没亲情、没友情、没爱情;不舍
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乱花一分钱。自从我奶死后除了别人请客,我从来
没再吃过一次家常的饺子或炒菜。挂面、馒头、鸡蛋、咸鸭蛋是我百吃不厌
的饭菜。
这样一来我到是真攒了点钱,说来也许没人相信我在哈尔滨时一个月
的生活费平均只有一百多块钱,其余的收入我全存了,我总觉得自己孤苦无
依的,一个人倒下全家都完,不多存些钱将来万一有什么意外恐怕就只能等
死。结果到头来弄得一身是病:关节炎、胃溃疡、心脏早搏。哪一个都不是
年轻人该得的玻辛辛苦苦攒的钱最后又都拿去治病,真不知道当初是为了攒
钱还是攒玻以前这种日子过习惯了也便不知不觉,现在回头想想才发现怎么
那时活得像个动物似的,完全靠本能。。老何没等我将故事讲完就受不了
了,他一反平日“知足常乐”的笑脸,红着眼睛拍着我的手背说:“不说了,
不说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慢慢给我讲,一古脑儿全掏空了,你难受,我
也难受。”于是,我闭嘴了,可心灵却彻底打开,开向了一个从前我做梦都
不会想到的人。
与其说老何没本事,更不如说他没欲望,他把什么都看得很淡,他说
人来世上这一遭不容易,有这回没下回,如果真有上帝的话,那么每个人的
一辈子其实都是上帝跟我们开的一大玩笑,他高高地、远远地坐在云端,俯
视着所有人一生的路程,天天都在暗自偷笑。因为他看到人们竟都那么当真,
都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地拼命往前挤,却不知道挤得越往前离终点也就越近。
真正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在上这个大当,顺其自然、豁达赶路才是最理想的人
生。
我被老何这种独特的人生观感染了,我甚至觉得他简直是大智若愚,
而自己以前不正是那种自作聪明的人?
总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爱上了老何,而老何也几乎把他所有的业
余时间都交给了我——给我做各种好菜好饭调节身体,他手艺不错,离婚前
一直是家里的主厨。
我是今年春节开始主动搬到他租的这间民房里来的,没什么特别的理
由,只是觉得水到渠成了,我们都是饱经沧桑的人,也都三十四、五了,绝
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和快意,而且也没多余的力气彼此游戏。但要说到正式
结婚也不太现实,婚姻是一种能力,不是人人都有本事驾驭,比如说我就不
行,从心理上来讲,我不是个健全的女人,这辈子注定难以过上正常人的生
活,遇到老何已是幸运,我不奢求大多,何况我性格怪癣,也许会有那么一
天连老何也会受不了,不如干脆未雨绸缨,到时省点事。而我呢,也只当是
生命中的一段插曲,反正当初我也不是没有过终生不结婚的打算。至于老何,
他刚从婚姻中出来,仍在心有余悸,我们现在这样可以令他更轻松些,也许
这种试婚的方式对我们俩都有好处,至少可以缓冲一下。
有过试婚经历的我,现在不会看不起那些试婚的女孩子,他们真的很
有道理。
因为人的本性的东西,只有在很长时间的共同生活和摩擦中,才能检
验是不是真的互相适合。
这段时间我常常想到我奶,真不知她要是知道了会怎样想。他从年轻
时开始守寡,一辈子守身如玉,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可我辜负了她的教
诲,可她也是这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要是她知道我这样做会比以前更幸福、
更像个人样,也许她又会原谅我,毕竟我们都是女人。。从朱姐家出来,已
近午夜,我执意没有留下因为一种难以言表的创作欲突然在我心底漾起,我
迫不急待地要赶回家,把它统统写出来,唯恐“夜长梦多”,丢失了某些最
纤细的感觉,而那些东西又全部来源于朱姐这个人的传奇故事,以及故事本
身的现实性。
夜空万家灯火,窗后身影阑珊,朱姐很快消失在川流的街道中,再也
不见踪影。。(高力)
第十四章爱情鬼话
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我不
会试婚了,真的,我奉劝所有的年
轻人,也不要轻易相信什么试婚的
鬼话了,爱情的意义并不只是上床
那么简单一一我不是说我知道什么
叫爱情,说说而已。最后,我可以
告诉你,这些年我也有过同居生活,
但不能说是试婚。我根本设想过把
自己嫁出去。
采访郝月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她安静却又时常闪过一丝忧伤疑虑的眼
神可以看出,她不是那种轻易可以向人敞开心门的女孩儿,关于她的故事我
有过耳闻,我知道她受过伤害,并且现在的日子并不如意。这成了我“缠”
住她的理由,并且一再给她鼓励——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受得多。
记不清是怎样认识郝月的了,她跟我一个编书的朋友很熟络,95 年起
我就常在北京见到她。据说她很勤奋,有灵气,只是始终不大走运,又听说
她最近有愈来愈多的作品面世,尽管并不是什么长篇大作。
就在我准备放弃时,我竟然收到了她的传呼。传呼的内容很简单:我
接受你的采访。但是这已经够了,我立刻将电话拨到了她供职的公司,同她
商谈会面的方式。这次郝月表现出少有的兴奋劲儿,她说一切由你决定。当
然,她的兴奋可以从那轻松、自信的口吻中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郝月的确没
有让我失望,她在回忆起往事时大有一种豁然开朗后的平静感,娓娓道来,
真切动人。
我不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孩,但我绝对是个努力的女孩儿。说起家庭父
母,几乎没什么更特别的地方,他们是山西运城一对平凡的工人夫妻,一辈
子兢兢业业,到今天仍然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是的,他们是好人。如果说爸爸妈妈这一生有个什么错误的话,那就
只能是他们不该生下两个女儿,或者说不该生下我。我妹妹叫郝丽,记得因
为生下她,家里还被罚了超生款,大概500 元,这无所谓吧。
我曾经下决心不再认我的妹妹,但现在我想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吧,何况,那些事并不是她的错。
我一直是个本份又传统的女孩,所以大学毕业以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可
讲的。我记忆中最难忘的就是考上大学那年,我离开运城到天津读书,全家
人送我时的情景。妹妹郝丽那时才刚上初中,小时候我们姐妹感情一直不错,
而且她聪明伶俐,学习成绩比我当时还要出色。那时候家穷啊,我上大学的
钱几乎全是借来的。看着又穷又老的父母,还有使劲拉着我的衣角舍不得让
我上车的年幼的妹妹,我陡然问感到肩上的担子好重,我似乎觉得一家人的
将来都全部维系在自己身上。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认真学习,将来挣钱让老父
老母过上好日子,把妹妹抚养成人,让她也同我一样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一开始我还强装笑脸,不住安慰着他们,但当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我
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那一幅离别的景致,多少年来都像图画一样留在我心
底,又生动又辛酸:两位老人怔怔地立在风里,而妹妹瘦小的身影,一直追
着汽车跑了好远,直到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初秋的下午。
大学的生活不用说了,四年的时间,仿佛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毕业
后,我被分配到南京一个大工厂里做技术员。又一次踏上陌生的土地,而且
进入了社会,我用了好长时间,才总算适应了新的环境,我开始希望自己在
事业上能有所成熟,做一个真正自立自强的女性。就在那时候,家乡的父亲
因病提前退休了,父亲的退休金加上母亲微薄的工资,只够妹妹上高中的钱。
所以我每个月领了工资,除了留下自己必需的生活费用以外,把剩下的钱全
部寄回了家。日子虽然紧巴巴的,但一想到我也可以为家里作出贡献了,心
里就特别愉快,特别满足。
谁知道,就在我刚刚调入厂部办公室工作时,一场突发的肝炎使我住
进了医院。那时候进厂还不到半年,在南京我真可谓人生地不熟,自己生了
重病,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一个朋友,那种寂寞孤单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了。
有时候,望着医院病房那冷冷清清的墙壁,我的泪水就会不争气地流
了下来,哎,我是不是很脆弱?
就在那段日子,有个人的身影却不知不觉地闯进了我的心房。迟亮一
个年轻的医师,某名牌医大刚毕业一年的高材生,对我的照顾简直像个大哥
哥,无微不至,一丝不苟。刚开始我并不在意,但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我
就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某种异样的东西。我出院的时候,迟亮亲自给我送来一
束鲜花,他沉稳的面容里透出来抑制不住的喜悦。
回到厂里宿舍,我惊讶的发现花束里藏着一张卡片,上面有迟亮写给
我的一首诗,那滚烫炽热的语言,很明确地表达了他对我的爱慕之情。那一
刻我很激动,他那龙飞凤舞。展示着男性独有的力与美的字体使我久久回味,
我动心了。
后来迟亮就不断地约我出去,中山陵、夫子庙、玄武湖,到处留下了
我们欢乐的笑声。这么些年我活得多累啊,为了自己,为了家,我几乎耗尽
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而我忧郁、沉默的性格使男孩子们对我望而却步,
我甚至开始疑心自己到底对异性有没有吸引力。是迟亮用他的关怀和爱心打
开了我的心门,我开始变得自信、乐观,只要同他在一起,我心里就觉得甜
蜜万分,我开始想嫁给他了。
有几次我们在接吻时迟亮有些冲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想要我。我同
样也想完完全全得到他,但一到最后关头,我总是告诫自己:不行,我要把
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留到结婚的那天。我看得出迟亮很是失望,他似乎因为我
使他失去男人的面子而有些生气,也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挫伤,我心里也非
常不安。
但是迟亮每次都会很快清醒过来,他做作轻松地安慰我,没什么,我
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要知道,现在你这样纯的女人已不多了。每当那时候,
我就特别感动,为他的豁达和对我的尊重感到幸福,我觉得,将来他一定会
是个好丈夫,而我也一定会做个好妻子。
我没有想到,最终我还是过早地失身于他了。事后想来,他也许是做
了什么刻意的安排,也可以说是做了手脚。
那是1992 年12 月16 日,这个日子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他
的生日。迟亮提前几天就约了我,我也精心做了准备。那天我们玩得好疯啊,
一直到晚上我们才回到他的宿舍。迟亮的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又温馨又别致,
想到我以后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一种幸福感就充满了我的全身。
迟亮拿出了酒,说要喝个痛快。本来我不喝,但经不住他的劝,何况
这是特殊的日子,是他的生日,我怎能扫他的兴,于是我不由得同他喝了起
来。当时我真以为像他说的一样,葡萄酒是不醉人的,不知不觉几杯酒就下
肚了。
这时候,迟亮的眼睛里充满着一种激动的表情,他看我的时候,说不
清是含情脉脉还是意味深长,反正觉得挺怪异的。
后来,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就在那时,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那种感觉,是从里到外的,仿佛被电击,是胀是痛还是甜,反正我特渴望异
性的拥有。迟亮开始吻我,使劲儿搂着我,那时候我所有的戒心在那一刻全
都荡然无存,我躲在他强壮的身躯底下,渴望着被他占有,被他撕碎。迟亮
此时倒显得不紧不慢,他开始解开我上衣的钮扣,用嘴在我的胸前搜寻。直
到我死死抓住他,用牙齿撕咬他的头部,他才将我抱上床,然后迫不及待地
把我的整个身体剥出来,呈现在他的眼底。
我失去了女儿身,但没有一点遗憾。过后想起来,我真为自己的失控
感到害羞,我甚至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耻。迟亮却很兴奋,他对我更好了,隔
三两天又会来约我。再后来,我们索兴住到了一起,开始了半公开半地下的
夫妻生活。
同大多数刚走到一起的男女一样,我和迟亮也是过得很充实很幸福的,
他对人的细心和体贴,使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那时候我开始
同他谈结婚的事,但迟亮总是有根恰当的理由来对付我。我也知道,他的事
业刚起步,我们双方也都不是很有钱;特别是他希望能在医学界闯出一番名
声来,这点我是很赞成的,我觉得男人就应当有志向,有远大的抱负。我们
的婚事就这样拖了下来,直到我妹妹郝丽来到南京。
郝月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我明显地感到了她有些犹豫,空气一时间显
然有些寂静。好一会儿,我终于想到了一句话:你妹妹怎么会到南京呢?她
和你们的事应当没有关系的吧?郝月摇了摇头,但我得承认,我没有明白她
摇头所指何意。
我妹妹是个好女孩,敢爱敢恨,个性直率。有时太偏激。我说过,她
小时候成绩一直挺不错的。上了高中后,她的学习成绩却一路降了下来,这
倒不是由于她不努力,她天性喜欢唱歌跳舞,对艺术类的科目情有独钟,那
时候她在文科上的优势很明显,但数学、地理那些科目的成绩却一落千丈。
我知道这些情况心里很着急,万一她考不上大学,十七、八岁的女孩能做什
么呢?
我和迟亮住到一起时,郝丽已经上高三了。那时家里仍然很穷,我和
迟亮也不见得富,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跑跑关系,让妹妹早点读上大学,免
得多花一年的钱,也不至于夜长梦多,再为她担心考大学的事了。但我不懂
那一套,也没有什么老的关系可找,又听说南京艺术类学校挺多,不得已,
我就让迟亮帮忙跑妹妹的事。
迟亮在南京很有些关系,他答应我没多久,听说事情就办妥了,那时
我对他的爱就更深了。后来,郝丽毕业了,她的考分离上线还差十多分呢。
由于我们打算早,最后没费什么周折,总算把她弄到了南京的一家艺
术学院读书。顺理成章的,郝丽就成了我们“家”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