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扇门，坐在床上的王少柯蹙眉，起手解开病号服的纽扣，脑子里却快速串联最近所发生的每件事。可以肯定四年半前的事是由司偌楠透露给司落辰，至于原因应该跟顾倾这件事有关。
司家不可能让司落辰独自一人前往美国，又不能让司落辰意识到她的处境，以上推论，于情于理。
可是这件事，如果跟四年半前……
王少柯的手停在第五枚扣子上，目光一闪：难道这不是偶然！？
解开衣服的王少柯走下床，站在衣柜前，打开门准备拿衣服的她愣在原地。
衣柜里空空如也，司落辰居然一件衣服都没给她留！
回到床上准备找手机……明明刚刚还在床上的手机，也不见了！
司偌楠见司落辰拎着包走出大门，赶忙下车将后备箱打开，问：“少柯今天就出院？那我让佣人把房间收拾出来。”刚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却被司落辰阻止。
“不用了，她有地方去。”
“少柯这里也有朋友？”司偌楠随口问了一句。
“算是吧。”司落辰也分不清楚沈略在她们之间的定位。
两个人没有就这个话题上继续，都在对刚刚的事有所寄怀。司偌楠倚在车旁看了下手表问：“少柯人呢？”
照理说应该下来了，司落辰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从后备箱的包里拿出一套衣服又回到病房里。
一开门，看见王少柯正悠闲自得的依在床头，看着电视。见司落辰出现，王少柯啃着苹果，道：“办完手续了？”
这样的王少柯让司落辰恨不得将衣服丢在她脸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没衣服就不会打电话给我吗？”
王少柯撇撇嘴，两手一摊：“手机也被你收了啊！”
“……给！”司落辰将手里的衣服放在王少柯手里：“快点……我外面等你。”
“喂！我可是病人……”王少柯委屈道。
“那你换是不换？”在王少柯抗议下，司落辰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许多，却又透着一种根本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怕，王少柯自知就算她有再好的头脑，可以洞悉任何事，也无法参透女人的心。
欲哭无泪的咬着苹果，眨了眨眼，道：“换……”
司落辰撇嘴一笑：“乖！”
王少柯：“……”
换好衣服又理了理发型，英气十足的走出医院大门口。王少柯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司落辰，而是翻出那个从不离手的烟斗，点着后叼在嘴角，帅气的甩了头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王少柯旁若无人吐出一缕白雾，这才舒服的走向司落辰，发现司偌楠也在。
“偌楠！”王少柯帅气的打了个招呼：“醒了就没看见你，谢谢你救了我。”
司偌楠微笑看着这个烟斗不离身的王少柯，回应：“是我应该谢你救了落辰。现在伤势如何，医生有说可以抽烟吗？”
王少柯叼着烟斗摇头道：“不喝酒就行，这几天在医院里可憋死我了。”一脸的委屈模样。
司偌楠只笑不语。
二人在车旁聊着天，坐在车里的司落辰终于耐不住性子，打开车窗探头看向王少柯，冷冷问：“这么喜欢医院，要不要再住几天？”
今天的司落辰火气大的很，让王少柯一度认为，是亲戚来找她了。笑笑回应：“免了！”说完迅速将烟斗熄灭后钻进车里。
司偌楠也笑笑上车，询问地址后驶向沈略家。
由于目前处于非常时期，王少柯并没有让司偌楠停在沈略家门口，只是停在路边。
司落辰将行李递给王少柯后道：“记得，有事给我打电话。”
王少柯叼着烟斗接过行李，笑笑道：“放心吧。倒是你……在我回去前不许碰这件事。不然我……冒着肚子炸开的危险也要回去找你，听见没？”
司落辰抿着唇“嗯”了一声后走上前抱住王少柯。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在司落辰内心却十分庆幸有王少柯这个朋友。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让自己有事。”
王少柯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勾，轻声回应：“嗯！”
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开，王少柯才拎着行李离开。走了三条街，才走到沈略家门口。
翻出钥匙，将门打开，看着这里的一切……上一次，她只待过短短数小时。
自从第一次遇见沈略，直到现在王少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走进她的生活。都说一个家可以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跟渴望。
温馨的环境，精致的设计，看的出沈略内心对家的期许。
其实……你很想有一个安稳的家，对吧！
来到沈略的房间，打开衣橱，看着里面只有几件外套。拉开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
轻叹一声。
这样一个美丽的家，却只是空有其表。
咕噜噜——肚子里发出抗议之声。王少柯无奈的垂着头，早知道刚刚应该先让司落辰带她去超市买点东西，上次来这里已经过了半个月，冰箱里的东西早就不能吃了。
不过还是抱着一颗发现奇迹的心来到了厨房，想着或许有可以垫垫肚子的东西。
拉开冰箱，王少柯整个人傻在原地。冰箱里摆满了吃的，看上去十分新鲜！
王少柯眨着眼：“……”
***
傍晚许森的房间。
一张圆桌上摆满了美食，许森身穿黑色西服，灰色的衬衫上打着一条浅蓝色领带，显得他苍白的脸上略有些光泽，头发还特地涂了发蜡。这一切在常人看来轻松的事对于他却十分繁琐，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跟沈略共进晚餐。
瘫痪的四肢，被固定在轮椅上，一左一右的佣人有序的伺候他从前菜吃到主餐。
可以说，他是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人。
沈略就坐在对面，在没有任何互动与交流下，二人安静的吃着晚饭。
直到用完餐，许森遣走佣人，目光定定锁在沈略身上道：“晚饭好吃吗？”
沈略用纸巾优雅的擦拭嘴角，头轻点。
“略，你不开心？”许森问。
沈略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水，眉一挑，问：“不开心的理由？”
“你并不喜欢这里，我知道。”
“过几天我就会离开。”沈略放下杯子，没表情的回答。
“……”就算许森不能动，也可以感觉他的不满：“我不许你离开！”
“你哥哥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已经休息了半个月，够了。”沈略直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许森叫住：“你的任务不就是司家的人吗？我会帮你搞定，你留下来。”在许森眼里他最渴望的是沈略可以陪在他身边，这是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想做的事，可是这个女人，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沈略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的意味：“我的事，我会完成，不需要帮忙。”
许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抬眉看着沈略，好奇道：“今天有一件怪事，本来我可以在康复中心带回司家二小姐，却不知为什么她凭空消失了。略，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很聪明。”
“只是聪明？”
“还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许森眉头紧蹙，道：“……略，你？”
“我很欣赏她。所以在我没接到任务之前，我都不会动她，也不会让别人动她。”沈略清冷的说道。
言外之意，也回答了许森的疑惑。
“如果我哥让你杀了她，你会吗？”许森目光闪过一丝阴冷，问。
沈略表情没有丝毫的波澜，盯着许森的眼睛回答：“会。”
许森：“……”
“早点休息吧。”回身走到门口，顿住，冷冷道：“……司家的人，我不希望你再参与。如果让我知道……就算是你的人，我也会让他彻底消失。”
许森皱眉，他了解沈略的做事风格，‘永远’与‘彻底’的消失，或许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知道这里的区别其实很大。
永远，并不代表只是死亡，还有其他的方式让这个人存活于世。
而……彻底，不仅仅是死亡。
“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沈略没有转身，只是给许森一个侧面，便足以看见她冷到刺骨的眼神：“我说到，做到。”
开门离开。
许森盯着那扇门，眼神变得极其阴森。
沈略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看见罗传来的暗语，冰冷的脸上才勾起一丝浅笑：“这傻姑娘，真的去了那里。”
简短回了一句：“护送司家的人离开。” 至于王少柯，抬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来保护！”
***
夜晚，司落辰穿着浴袍，捧着一杯热茶站在阳台上，仰头望向天空。对于她而言，这里是在美国的最后一夜。
明天，她就要回国了。盯着那轮弯月，嘴角微微勾起。
“不知道你会不会跟我一样，看着同一个月亮？”可是一想到时差，司落辰自嘲的哼笑出声。
可是嘲笑过后，伤感更甚。
司落辰表情慢慢沉下来，抿了口热茶，盯着那轮弯月，心道：“我会查清楚所有原因，不再让你一个人承担。”
对着月亮，举起杯子：“一言为定。晚安，千彤。”
***
房间内窗户是半开着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偷偷吹进来，半透明的白色窗帘在空中一荡一荡，在地板上晃动着影子。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客厅里，将周围染上一层静谧。
“啊——啾！”向千彤裹着被子，蜷在床上，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感冒了。
勉强睁开眼盯着那扇窗，嘴角抿着无奈的笑。
因为以往司落辰都有半夜口渴的习惯，基本总是会凌晨两三点钟被渴醒，喝水的间隙会把向千彤忘关的窗子关好。
如今……
起身披着一件外套，来到窗边准备将窗子关好，却被那轮弯月所吸引。
站在原地许久，嘴角微微勾起。
“晚安，落辰。”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一大早向千彤便接到顾倾的电话。
“感冒了？”顾倾问，今天向千彤的声音鼻音很重，但十分磁性。
“有一点。”向千彤抽了抽鼻子，撑起身子揉着眉心回答。
“之前跟你约好今天去看画展，你还能去吗？”顾倾问。
向千彤好像忽然被点醒一样，轻拍了下额头。回忆上周顾倾开心的拿出两张票给她介绍画展的内容，还有她喜欢的英国作家。向千彤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生在顾家，没办法选择以后的路，她选择的职业一定是与美术有关而不是金融。
这样的家庭虽然很多人羡慕和嫉妒。但向千彤知道，不管是司落辰还是顾倾，都有别人轻易可以做到她们却没办法做到的事。
例如，事业、感情。
见顾倾如此开心向千彤便答应陪她去看画展。
此刻，她居然完全忘记了！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稍微等我一下，我收拾完就去找你。”边说边从床上爬起来。
“我已经到你楼下了，是上去找你还是在楼下等你？”顾倾又问。
“你上来吧，反正你也有钥匙，我先挂了。”
昨天向千彤喝酒喝到很晚才睡，此刻还有些宿醉，头晕的很。去卫生间短短几步路，都要扶着墙才行。
公寓门被顾倾打开，她手里拎着外卖，一进门就眉头微蹙，用手遮住了鼻子。有那么一瞬间，顾倾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还特地后退两步，看了看门牌，确定是向千彤的房间，才敢进入。
放眼过去，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如果不是知道向千彤在英国没有朋友，还以为昨晚开了什么主题派对呢！一向爱干净的向千彤的房间居然这样凌乱，顾倾轻叹一声。
将窗帘拉开，把窗子全部打开，一股清晰的空气涌入。
随手把包放在沙发上，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口走进卧室，同样将窗帘和窗子打开，又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从卫生间走出来精神许多的向千彤，见顾倾正在帮她打扫房间，赶忙上前阻止：“我自己来就好，房间是有点乱。”
“有点乱？”顾倾拍拍手，回到客厅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心理状况了，向医生。”
向千彤：“……”
“晚一点，我会叫人来收拾，这样的环境不生病才怪。”看着还在宿酒中反应迟钝的向千彤摇头叹道：“千彤，如果英国不是你理想的地方，就去你喜欢的地方，这样……对谁都不好。”
向千彤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顾倾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将早餐拿在桌子上，笑道：“可以吃饭了吧？”
向千彤看着眼前都是她喜欢的早餐，惭愧道：“还好这里有你。”
顾倾心道：彼此彼此。
吃完早饭，二人走出公寓一起前往英国皇家油画展。
“听说此次画展有爱德华伯恩琼斯的作品，我一直都喜欢他。”顾倾开着车，闲聊道。
向千彤并不懂这些艺术，边听边翻阅简介，看见了顾倾所说的名人作品，回应：“他蛮擅长画女人的，我看作品都是女人。”
顾倾嘴角抿着笑意：“他的画派融合了拉斐尔前派的中世纪风格。笔下的人物造型在尖细感、平面感上，又有古典主义的严谨构图和唯美主义的节奏感。他最喜欢画的就是高贵的女人，跟天使。”
“画的真不错，就是看不懂。”向千彤笑笑回应。
见向千彤有兴趣顾倾一边开车一边介绍，同时表达了自己对艺术的看法。她喜欢梵高，喜欢拉图尔，不喜欢毕加索，讨厌夏加尔。这些人名向千彤只听过一两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个国家的人。见顾倾说的开心，向千彤只是安静的聆听。这是多年做心理医生的一种习惯，每个病人都会把心理医生当作倾吐对象，说着那些阴暗、冷酷、无情的想法。在有些人看来是乏味平常的事，在他们眼里却是十分精彩。
更何况顾倾所说的内容，是她从未涉及，也十分好奇的领域。所以这一段不近的路程，在交流中，过的十分快。
车子停在画展门口，随着人群排队依次走进画展内。向千彤环顾四周，果然环境造就人，一走进这里，就等于走进了艺术的殿堂，周围栩栩如生的油画让人眼前一亮。哪怕是不懂艺术的她，在面对一幅幅好作品时，都仿佛领悟了一些艺术境界。
画展里人很多，也十分安静，每个人都窃窃私语聊着自己喜欢的作品，向千彤独自一人拿着手册，随着指引欣赏。顾倾早已跑到她喜欢的艺术家展厅里，不见踪影。
“向千彤！”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到向千彤的耳朵里，由于环境太过安静，稍大一些的声音都显得十分刺耳，也因此引来许多人不满的目光，随着声音向千彤转过身一愣。
是世界太小，还是缘分太大？看着眼前的好似贵妇的女人，嘴角不禁抿起，露出开心的笑容，走近轻声问候：“卢慧，好巧！”
“是啊！好巧！这里可是英国啊！居然能遇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卢慧一边说目光却左瞧右瞧，好像在找其他什么人，可是看了半天除了向千彤之外再也没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不解的问：“没想到你还喜欢油画，看不出来嘛！”
向千彤惭愧回应：“陪朋友来看，我目前在这边工作。”这么多年，始终不习惯卢慧的热情与快节奏的吐字方式。
“朋友？落辰，还是少柯？”卢慧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道：“落辰喜欢艺术但是对油画一般，少柯嘛……怎么会喜欢福尔摩斯以外的东西呢？还是……你男朋友？”
连续的提问倒让向千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