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累的，最折磨人的是执着之后的……再执着。
深夜，司落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却在客厅看见司偌楠。
司落辰淡淡道：“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还不困，你吃饭了吗？”司偌楠问。
司落辰点头：“吃过了。”
“今天妈妈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司偌楠双手插兜，站在司落辰面前问。
司落辰思考片刻，回答：“等少柯出院，我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最快……一个星期。”
“好，我安排一下。忙了一天，早点休息。”司偌楠转身刚要离开却被司落辰叫住：“姐。辛苦了，特地等我回来。”
司偌楠转身挑眉：“……”
“明天我要去一趟康复中心，那里有我一位病人。处理完，我会早点回来。”
“你真的，没事吗？”司偌楠确认道：“这两天，你不看新闻，不看电视……我有点担心。”
司落辰垂着头，过了好久才回应：“我在适应，所以……应该没事。我身边有你，我不担心会得心理疾病。”
“落辰！”司偌楠不喜欢她这样消极的模样。
“开玩笑的，我哪里有这么脆弱。身为心理医生，自然懂得如何控制心态……”见司偌楠沉默不语，继续道：“想生活的轻松，自然有轻松的方法，如果想让自己累，也会非常累。别担心，我懂得如何疏导自己。”
“那早点休息，嗯？”司偌楠温声道。
司落辰点头：“你也是，姐。”
司偌楠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后离开。
当天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间公寓待的太久，司落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确切的说是一个幸福的梦。
梦里。
醒来会看见喜欢的人对着自己微笑，俯身亲吻后起来去准备早饭。然后二人一同上班，一同研究更难的心理学问题。
一到假期，就会手牵手的安排旅行，目的是为了完成那副拼图。
看着拼图在一点点的成型，司落辰嘴角勾起了幸福的微笑。
只是在转头的同时，身边的人不见了……
空旷的房间，只有她一人，那面墙上的拼图也不见踪影，就连梦都在提醒她，这只是一场梦。
睁开眼，看着四四方方的天花板，回想着那个梦不停的放空。
良久，一声叹息。
司落辰直起身，径直走进卫生间，用水淋醒自己。
终于明白，再幸福的梦也只是梦，醒来会让人更加难过。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内心真实的渴望。
可惜，现实就像是残酷的一把刀，一下又一下的刺痛你，然后在你的伤口上不停的撒盐，然后等待结痂，在撕开……不停的重复，让你痛不欲生。
……直至最终麻木。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英国，伦敦，午间休息时间。
向千彤给顾倾做完心理辅导，刚准备离开，却被顾倾叫住。
转身淡淡回应：“还有事吗？”
“下午开完会，我陪你去走走好不好？”顾倾好像睡了一觉似的，声音有些沙哑。
向千彤摇头，认真的说：“你目前的状况不适宜太过劳累，能多休息就多休息。”
“那你这几天可有休息好？”
向千彤：“……”
“既然这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离开呢？”顾倾坐回办公椅上，轻声问：“这样不是两个人都在受折磨吗？”
顾倾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向千彤这样的选择，彼此都会痛苦。
只是这份痛苦，因为看不到，就天真的认为自己就可以多承担一些，对方就会好过一些。
如果是相爱的两个人，那么这份痛不但不会被分担，反而更加剧。
向千彤垂着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仿佛无数复杂的感触与心绪融杂在胸口，那一瞬间几乎都要难受得炸开。
顾倾看向神情恍惚的向千彤，又道：“之前你离开，我理解，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次会这么执着的离开呢？”来英国一个星期的向千彤，说好听点是没表情，难听点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才一个星期，就消瘦了一大圈。
顾倾虽然很欣赏她，甚至一直希望她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却并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向千彤抬头看她，眼底晃动一丝涟漪，低声道：“起初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既然是梦，自然会醒。当醒来时，我发现……我根本还没走出那个阴影，那一年的经历对于我……”双手紧握，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咙之中。
隐忍如她，以往在任何人面前都坚强骄傲的向千彤，现在竟然在顾倾的面前……流泪了。
顾倾一瞬僵住。
向千彤不着痕迹的将泪拭去，嘴角牵出一丝笑意：“都过去了，你一会儿还要开会，我先走了。”
顺着她的话，顾倾只能点头。看着被关上的门，手拄着在唇上，眉头紧蹙。
那一年，对谁都不好过。
美国，康复中心。
司落辰乘坐出租车停在门口，走进去发现这里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走到前台，对着里面的工作人员道：“沈小姐在吗？”
前台里站着一个女护士，见司落辰询问，回答：“沈小姐暂时不在这里，目前是另外一个负责人在，请问你有预约吗？”
另外一个？
记得当时沈略有说过，她是康复中心的半个负责人。还想到那天沈略的话，看来她有事情要处理，并不在这里。
本来还想告诉她，王少柯的事。又询问道：“请问，杰克在吗？我是他的心理咨询师，司落辰。”
护士听到心理咨询师，才恍然大悟：“你好，司医生。我听说过您，杰克在房间里，我带您去看他。”
得到前台的许可，司落辰表情很淡的点头回应。
护士带司落辰走了好久才来到一间房门前，整个过程司落辰只是稍觉奇怪，今天的康复中心太安静了。
护士敲门后将门推开，司落辰看见杰克正在做锻炼，她知道，在士兵的世界，如果可以动，就绝对不会停歇。
杰克看到司落辰由惊讶变成惊喜，放下哑铃，笑着打招呼：“司医生，好久不见。”
“嗨，杰克，你好吗？”走近杰克问候道。
护士站在一旁并没有马上离开，还帮杰克的房间稍作整理。
“我很好，多亏了你之前给我鼓励，前两天……”杰克瞥了一眼护士，又道：“我女朋友来找我，她决定跟我在一起，不让我一个人面对余下的生活。”
看得出杰克掩盖不住的幸福。这一刻，司落辰承认，她十分羡慕杰克并为他感到开心。
“真的吗？”
“还有一个好消息。”边说边用力爬上一旁的轮椅上，全程司落辰都没有帮忙。
她知道杰克自己可以做到，他不需要怜悯。
“是什么好消息？”
“这里的负责人，打算给我安排做机械假肢的手术。如果成功，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这几天好事太多，杰克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像个天真的大男孩。
“噢？是沈小姐吗？”
“是另外一个负责人。”说着目光落在正准备离开的护士身上，道：“辛苦了。”
护士转身微笑，头轻摇。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杰克坐在轮椅上，仰着头问。
司落辰特地搬了另一把椅子坐在杰克对面，平视回答：“因为我有事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所以……想跟你告个别。不过见你精神状态很好，生活又有了起色，我为你开心。”
“要走？”
“嗯，我想之后会有更专业的医生来这里，所以……你不用担心。”司落辰道。
杰克摇头：“我喜欢跟司医生交流，跟你的专业性无关，而是我觉得跟你聊天很轻松。”士兵的世界，对话总是这么直接，倒让司落辰有些不自然。
“杰克，离开这里就去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这个期间，我希望你可以多学习些社会的生存本领。”司落辰拿出纸笔，写了自己的电子邮件，又道：“虽然我不在这里，但是你随时都可以通过邮件跟我联系。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也可以随时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杰克微笑点头言谢，接过那张纸，结果没拿稳，纸像落叶般滑落在地上。司落辰见状起身弯腰去拾起，却听见耳边一声低语：“快走。”
司落辰身体一僵，眨了眨眼，随之捡起那张白纸，递到杰克手中。平静道：“这是我的邮件，如果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我知道，司医生不多待一会儿吗？我女朋友，一会儿可能会来，很想介绍你们认识。”杰克笑道。
司落辰见状直起身子，她知道这个屋子里有监控，有窃听。微笑着头轻摇，自然道：“不了，我还有事。你好好照顾自己，保重。”
杰克没有多做挽留：“那保重，司医生。”
走出房间，门被轻轻带上。司落辰才发现，这层楼四周一片死寂，这里的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虽然内心有些害怕，但表情却十分自若。
很庆幸沈略曾经带她来过这里参观。所以，并不陌生。穿过一条条长长的走廊，走到电梯处按键，等了好久电梯都没有来。
这里只有五层，电梯迟迟不来……四周的安静紧张的氛围，压抑的让人呼吸不畅。
时间，仿佛每一秒都在被无限的拉长。
“哒——哒——哒——”
楼道深处，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神经紧张的司落辰，环顾四周，只发现身后有一条紧急通道。正打算走过去，突然停下……
是巧合还是陷阱？
司落辰一瞬间陷入犹豫。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马上就要走到拐角处。
是谁？
情急之下，司落辰皱着眉转身推开紧急通道的门。就算是陷阱……也比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好。
五层、四层、三层……
康复中心的紧急通道虽然很暗，楼梯却也清晰可见。穿着五厘米高跟鞋的司落辰轻喘几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继续往下走。拐到两层半时侧门忽然被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不顾司落辰的反应，快速将她拉进去。力道有些大，失去重心的司落辰跌入了一个绵软的怀抱。
来不及惊叫，唇上却被手指封住：“嘘……别出声。”
这声音，这股淡淡的香味。
是沈略！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楼道里，像是化不开的一团浓黑墨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安静的环境，让人五感大开，缓慢的脚步声，顺着楼道一步一步往下。这种声音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被留意，在此刻却令人汗毛竖起，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脚步声好像一直在附近。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沈略一只手就搭在司落辰的腰际，轻轻的揽着，一只手抵在司落辰的唇上，这个姿势十分暧昧。
又过了很久，声音越走越远，沈略才放开司落辰。
声音渗着一丝玩笑：“司医生的身材真好。”
司落辰：“……”
直起身，偏过头将碎发别在耳后，拉了拉褶皱的外衣。心道：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司落辰压低声音回敬道：“彼此彼此，不知为什么沈小姐会在这里？”
“缘分吧。”沈略声音及轻。
缘分！？鬼才信。
反正环境很暗，就算故意翻个白眼对方也看不到。于是司落辰便白了沈略一眼，淡淡道：“看来沈小姐对我的行踪很了解，那是否知道少柯受伤了呢？”
“嗯，罗跟我说了。”轻描淡写的说着，拿出手机照着地面，往楼道深处走了两步，又道：“司医生请跟紧我，目前的我们还算不上安全。”
手机的光芒为两人站立的位置劈出一圈淡淡的亮光，周遭则是昏暗的，带着一丝霉味儿。沈略整个人映在微弱的光芒之下，看不清表情，司落辰却发现这个女人的身材真是……好到让同为女人的她都羡慕。
沈略领着她往前边那条透出些微亮光的楼道走去，两人高挑的影子映照在楼道的墙壁上。
七拐八拐，走了约摸五分钟，她们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前，沈略推开铁门，里面照射出刺眼的光线，让司落辰有些不适应。待看清周围的环境，司落辰不禁有些讶异，沈略居然将她带到了一个宽阔的地下水道。
将对方的反应看在眼里，沈略微笑解释道：“康复中心旁边是水坝，穿越这里，我们就安全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司落辰盯着眼前一身黑色皮质紧身装的沈略，不解的问，又道：“沈小姐，难道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沈略站在原地，皮衣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转过身，没有表态，目光深邃的看着司落辰，道：“司医生，太聪明的人，会让我很难办。”
司落辰才不管她难不难办，上前一步拉住沈略的手臂，沉声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他们又是谁？千彤……”
“司医生，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目前我也不想从你身上知道什么。”沈略表情严肃的打断她，又抽出手臂，转身边走边说：“等到哪一天，我想知道了自然会亲自问你。”
“……因为少柯？”
沈略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得不到答案的司落辰只能跟着她一直走，路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转了三个弯，又直走了大概五百米，才看见一扇铁门，走出水坝。
走到外面的一瞬间，司落辰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跟着沈略又穿过一片林子。泥泞的道路，让司落辰有些后悔今天穿了高跟鞋。
艰难的走到平坦的大路上，沈略上前将一把车钥匙交给司落辰，淡淡道：“车里有GPS，司医生路上小心。”
盯着钥匙，司落辰不解，这女人来这里只是为了救她？
“那你呢？”
沈略伸手指了指，一辆黑色机车停在一颗大树后面：“我骑那个回去。”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是这身打扮了，是不是做什么事都这么有把握？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生畏，哪怕是对着她的笑容。
“可是……我没有美国驾照。”司落辰的话不像开玩笑。
沈略楞了下，随即轻笑道：“如果遇见警察，你就真的安全了。”
司落辰：“……”
沈略刚想转身又听到对面的人说：“少柯暂时不会离开美国，她记得那个人，他手上有一道疤。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沈略停住脚步，转过头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司落辰：“你信我？”
司落辰摇头：“就算你救了我，我依然不信你。但是……我信你不会伤害少柯。”
沈略双手架在胸前“噢？”了一声。
“如果她有什么事，我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来。”司落辰盯着沈略，一字一句道。
“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司落辰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走进车里，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沈略去帮她做什么，她只是在赌王少柯在沈略眼里的不一样。因为目前，只有沈略才可以保护王少柯。
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后视镜内的沈略，她还站在原地，拿出钥匙启动车子驶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盯着已经远离的车子，沈略沉着脸回到重型机车旁。拿起黑色的头盔戴上，将代扣系好，修长腿一扫跨上摩托车，戴好手套轻轻一拧，脚轻轻一踏，身下的摩托车发出好听的咆哮声，用最快的速度驶离。
身边快速扫过周围的风景，夹杂着机车发出的轰鸣，黑色的身影在高速下，如鬼魅般形成一道黑影。
头盔下的一双黑眸异常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