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晴却是大大相反,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般双眼一亮。「我还没跟别人在游乐场约过会!我最后一次去迪士尼乐园是在……」
她还没说完,他就打岔道:「你不会是……」
「你不愿意吗?或许你这身打扮在里头会显得太怪异了。但有何不可呢?我听说你的工作忙得不得了,进去放松一下会使你的心情不再那么紧张,如此一来,你在每分钟内就可以挽救了不知有多少性命垂危的细胞。」
「果然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医生,三字不离本行!」他根本没去过这种地方,也万万没料到,居然会和这个俏妞在三岁小孩玩的地方约会。
「难道是你怕了?还是你童年根本没来过?」她仿佛用着放大镜在看他,十分地怜悯他。
「我觉得咖啡店或是在餐厅约会比较适合。」他提出他的意见。
「那多无趣!」紧握着票,她一副不要就拉倒的表情,率先走进游乐场。要不要随他!
身后好像传来他的嘀咕声。「我怀疑你们是故意一起联手起来整我!」
妍晴贼贼地笑了,踩着轻快的步伐,重温孩子王的滋味!
她一派的天真活泼,根本不知道要一个大男人踏进这种场所,是多么地困难。
他可能需要一秒的时间来作好心理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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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晴是个大胆、勇于尝试刺激的女生,虽然有不少年没进来这个地方了,但是她却好似非常熟悉般地东奔西跑,玩完这令人昏头转向的「大轮盘」,就马上又跑去排、要玩那撞得人全身蹦蹦跳的「碰碰车」,或者又马上地对可能会弄得人反胃的「太阳圈」有兴趣……
他还得舍命陪君子,一路陪到底!每当他的胃剧烈翻绞时,他就会想,他是招谁惹谁啊……他可是大公司的总经理,谁知来到这里,却让这有着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人给摆布。而她则好像有用不玩的精力般,一路不断地尖叫,狂笑,没有丝毫的害怕。别人都已经吐得浙沥哗啦了,玩个一、两项就体力透支、筋疲力尽,敬谢不敏了。
但她才不!一玩好一项游戏,马上就兴高采烈地左看右瞧,寻找令她有趣的游乐器材。他心想:没进来这游乐场,他的细胞可能每分钟会死不少,但进来后,则是死得更多!
幸好这疯狂的事情有了改善。妍晴可能是累了,或是她有点与众不同吧!在玩了那么多恐怖的东西后,等她玩了「旋转木马」后,她居然不觉得浪漫,反而觉得头昏、胃拧了。
她不是很强的吗?怎么说变就变?她果然是个千面女郎!
一下了「旋转木马」,她脸色刷白得很难看,脚一碰到地就瘫软,胃里好像装了坚硬的石头般难受!
王道澄扶住她。「你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我可以的!」她还嘴硬地道。
「不要逞强。」他低低地警告,出了乱子他可不知要如何是好,毕竟他从没遇到这种玩到虚脱的例子。
前方正好有座白色铁椅,而此时的太阳已偏西,阳光不再那么强地照耀着,他扶着她坐下。等她休息了一会儿后,脸色才逐渐地好转。
「好多了吗?」责怪似的语气。「你以为你是电塔?什么都能负荷?」
「我真不该坐那旋转木马,我本来好好的,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昏!」她低声埋怨。她够背了,他还要落井下石?
「喂!你可不可以坐过去一点?」烦死她了,她要和他划清界线。
哪有男人那么不体贴、温柔的?她在心中对他本来不大差的评价,此时已经急转直下。
「为什么?」他不答反问。
「或许这样我会比较好!」妍晴嘀咕,她整个人觉得热了起来,翻了翻包包,却找不到卫生纸或手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道澄由口袋拿出手帕递至她的面前。他这是在干么?展现他的风度潇洒吗?还是存心要她觉得自己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妍晴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他的举动是心怀不轨。
「不敢拿男人的手帕吗?放心,我又没下毒。」
妍晴这下不客气地把它抢过来了。「弄脏了我可是不会帮你洗!」她边说边拿手帕擦拭着额头。
「ok,反正我打算把它丢掉。」他才在乎!
妍晴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他们的八字果然不是普通的不合!
「那我就更不客气了。」她一点也不感谢他的『倾巾相助』,还将他的手帕揉成一团丢进包包中。
其实她没那么糟,他也没那么不好沟通。或许隔代果然真会遗传,或许种种因素、或许……就演变成她小家子脾气,而他是那么地不近人情、那么跩了。
快乐的时间过的快,光阴也不会缓慢地过,没一下子,夜幕前的紫红夕阳已染红了天空。
沉默了一会儿,他打破僵局。「可以了吗?」她看起来好多了,正忙着欣赏这优美的风景。
妍晴受不了地深吸一口气,才不管他赶不赶时间,径自道:「还没!我还要吃一客冰淇淋,然后还要到『儿童王国』打软球仗,你跟来不?」
他皱起眉,好差的主意。「你这是什么?征求我的意见?」
「才下!」有他或没他跟着对她来说根本没差别。他最好是觉得浪费时间、想打道回府,那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心无旁骛地去野了!妍晴想着。
「考虑得如何?」她故作漠不关心,其实是小心翼翼。
「why not?」他神秘地笑了,勾起的唇角宛如是看透了她的诡计多端,决意不让她如愿以偿。
妍晴垮下脸,扫兴的感觉在她心中横生。他不解风情、不温柔体贴,糟得一场糊涂……和他约会真是无聊透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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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王道澄只是不发一语地盯着童心未泯的她玩得不亦乐乎。她和小孩们在「儿童王国」玩得忘了时间;他们相处融洽,她身上有种令人好想亲近的感觉,许多小孩都爱和她玩在一块儿。
可能他是望着她什么也不想吧,也有可能正在思索着明天几千万就要签定的合约……后来,不是他送她回去的,虽然他有提议过,但她婉拒了。这场约会纯粹是场闹剧,没有火爆冲突,亦没有脱稿演出,那他们就好聚好散吧!
他倒也是洒脱地答应了,可能是受不了她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他这种有名望的大企业家,喜欢约会的对象应该是那些名门淑媛,像她这种狂野又爱玩的女子,他恐怕会当成梦魇,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就这么分道扬镳了,谁也没有回头看彼此一眼,更别遑论什么依依不舍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有时两家爱没事找事,喜欢针锋相对的父母会再度提出见面吃饭的要求,但两个年轻人都以极佳的理由推辞掉了。
当然妍晴不会忘掉他。她不是健忘的人,偶尔还会记起那天约会的情形,他递手帕给她时的自然、直接,真令人回味无穷--纵然她那时是那么地怀疑他不怀好意。
但她也没时常记起他,她忙着玩,忙着在这离开好几年的土地上四处溜达,因为她实习的日子就要来临,不乘机大玩特玩,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因此他俩谁也没再见过谁,这是个错误的开始,却在糊里糊涂下终止。
妍晴的魅力十足,异性缘好,随便逛街,跟在她身后想与她进一步交往的人一大堆,但她从不心动。由于接近她的男人大部分是别有企图,导致她对他们都有所防备,所以截自目前为止,她的男性友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钟晓尔。
他们是国中时的死党,妍晴的大而化之使他们成为无所不谈的莫逆之交。当然,妍晴会肯接近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是个男同志,对她没兴趣。但妍晴一点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钟晓尔生性害羞,比她还更像个女人。他一直视她是个糊涂蛋,聪明绝顶是没错,但只要是碰上金钱、感情的事,她的脑袋就会绞成一团。所以为了不让她吃大亏,他会不厌其烦地对她耳提面命。
记得她要到美国去读书时,他在飞机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编了条幸运手带给她呢!她啧啧称奇,因为这种东西,她根本不会编。钟晓尔对她的好,使她的眼泪几乎都快要进出来了!于是两人依然断断续续地联络着,她一回国,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他。
妍晴时常在想,要不是钟晓尔是男同志,也需要男人的保护、疼惜,她还真想善用他温柔的个性,逼他签下终生为她仆人的契约呢!
今天是个炎炎夏日,下午的天空更是晴空万里,街道上的人形形色色,当中包括了他们这对永远不会来电的俊男美女。
「我两个礼拜后就要到台中去实习了,想买些较平常的衣服穿。你的眼光好,找你来为我打点就准错不了!」妍晴笑嘻嘻地说。在他还摸不着头绪下,将他找出来,她这算是先斩后奏了。
钟晓尔虽对她的直率司空见惯,也很包容,但仍不免要埋怨。「要是我正在忙呢?你不就要一个人?」
「不、不、不,」妍晴有恃无恐。「我就知道你会义不容辞地来。」
「你并没有说要去逛街!」他还是有意见。
「临时决定的嘛,不行吗?」她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表情无辜得令人无法拒绝。
钟晓尔叹了口气。「你大小姐说的都行!」
「耶!好呀!我就晓得你最好,最不会见色忘友!」拖着他就走。「我离开台湾太久了,台北市的交通依旧混乱,街道错综复杂,出来没有个军师是不行的!」
「你除了找我也没有人可以找了。」钟晓尔宠溺地道。
「是啊!所以你怎么能够缺席?」
沿着街道走,火红的太阳正当头,街上的人群三三两两,大家都避热去了。
妍晴倒不怎么怕会晒黑,这些她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她从没有在意过。
逛了几条街、该买的都买了,但她临时想买件牛仔裙,钟晓尔知道专卖店在哪儿,他们就找了去。
边走边聊当中,他们了解了彼此的近况。妍晴等实习、等毕业、等工作,还是老样子,钟晓尔可不同了。他的同居爱人还满有钱的,他们常一起去旅行、去四处走走,这使得钟晓尔的个性变得较开朗。去了趟巴黎,在莱茵河畔徜徉,他才明白,原来他的性别不是与众不同的……
在同居爱人的面前,钟晓尔是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娇态,但在妍晴的面前却不是那个样子。因为他认为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被保护,在她的男人还没出现之前,他有义务作好这个职责。
一路上,大包小包都是他提的,尽管妍晴提出抗议,要出劳力的事,还是不用她出。
「你跟我争什么争?」钟晓尔受不了。
「全是我的东西,让你拿,我怎么好意思!」
「才跟我多久没见,你就跟我见外啦?」
「不是的……好吧,你都这么说了,不让你拿就显得我太矫情!」她退了步,不再据理力争。
「这才对!」
口水战这才落幕,这当中也逛了几家首饰店,妍晴买了小吊饰,上头有刻着名字的那种,她越看越喜欢,塞进扣袋时,还不时地把玩!
到了专卖店,妍晴选购着她喜欢的样式,钟晓尔随时在身旁提供意见。
妍晴换了几件,却没一件中意的,钟晓尔就到另一旁去选,还是没有她要的款式。她也不管钟晓尔正替她埋头苦选,就任性地跑到男服饰区去挑衬衫。
自她懂事以来,她爹地就只穿她挑选的衬衫。
寻了又寻、翻了又翻,找衬衫比找她的牛仔裙还起劲,终于有了……
「咦?」
另一只男人的大手与她同时握住了那件衬衫的衣架!
「先生,这件衬衫……」妍晴抬起眼,说不出话来。
真是巧合!竟是王道澄。
王道澄却面无表情,只轻描淡写地问:「你也来?」
什么意思嘛!好像她是跟他后头来似的!
自从那天分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这样地不期而遇,令她的心弦非常地受到震荡!
「你不也来了吗?」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样说好像是他们常在这儿碰头的老相好,暧昧得不得了。
他淡淡地挑起唇。「是啊!我也来,现在才见到你!」
瞬间,妍晴面红耳赤。他是在暗指她在等他吗?他少臭美了!
「这只是凑巧·」她不得不澄清,然后转移了话题。「你要这件衬衫,给你吧!」她松了手。
「不,应该给你。」他坚持着。「这是我们同一时间拿到的,应该让给你!」
「因为我是女人吗?』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使他让贤。
「没错。」答得倒干脆。
「那你可以不用这么做了,我刚刚只是要拿起来看看而已!」他们到底在争什么啊?
「我也不怎么中意!」他打算把它挂回去。
这倒令她泄漏了她的真心。「好吧!既然你不要,那就由我买下!」该换换爹地的旧衬衫了。
忽然间,文风不动伫立的他抢先了一步走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路。妍晴不明所以,他又怎么了?
他黝黑的眸子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摸向她手上柔软的衬衫。「这件衣服穿起来应该满舒服的!」
「你应该不会是出尔反尔的人吧?」她下意识地握紧衣架,只差没把衣服拿到身后而已。
他到底要做什么?明明不是已经让给她了吗?还要来争吗?
「我是想改变主意!你出多少价钱?」
妍晴弄不懂他,他真是个说变就变的人。「一个东西用金钱来评价它,那它就没价值了。」
「问题是到最后你还是得付帐!」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给人有压迫感的。猛地,他文不对题的开口问道:「那么,在你心中什么是无价的?」
妍晴张大眼。「你……凭什么问这个?我没必要回答!」他这自大无礼的家伙!
「恐怕是你回答不出来。」他的手抚过她乌黑浓密的发。「算了,当我没问。」
奇怪,像他这种二十四小时都在用脑,动脑的人,怎么没有一丝秃头的迹象呢?她很坏心眼地想着。
「那你可以放手了吗?是你说要让给我的!」她不忘提醒他。
他们站那么近,站在一起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他们既不是旧识,也不是男女朋友,但一来一往的对话,却好像是在打情骂俏的情侣!
她连忙把这个想法摒除掉,但却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了起来。
「仔细想想,我还满缺衬衫的,我每天开会,需要体面的衬衫。」他说的再明显不过了,他们杠上了。
「我正打算要买下!」他的心思瞬息万变,实在是让人摸不透。
「那我也莫可奈何了,是你叫我可以不用让你,所以我恭敬不如从命!」他根本不在意这件榇衫,只是觉得和她针锋相对地说话很有意意,所以他就故意这样和她争这件衬衫。
「你也说过要让给我,言犹在耳呢,你该不会是忘了?」这衬衫她本来只中意七、八分,但有了他的竞争,这衬衫开始变得仿佛是价值不菲的宝。
「我是说过,但我可没保证我不会反悔!」他一手插入黑色的口袋,另一手仍紧抓衬衫不放。
「这里的衬衫成千上万,你爱哪种随便挑挑都有……」
「我赶时间,不是成天无事做的出来逛街!」
他是间接地在讲她游手好闲吗?他好样的!她记住了!
剎那间,谁也不让谁,他们就那样地僵持不下地对峙着。
不久,钟晓尔找了过来。「妍晴,出了什么麻烦吗?」
他在专卖区挑得浑然忘我,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妍晴有了帮手,而王道澄也不是单枪匹马,一名手上挂着七、八件名牌衣服的女人也急忙地挨近他。
「道澄,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找了好久……」声音娇娇嗲嗲。「这件衬衫……」
什么嘛,他已经有伴了啊!妍晴突然感觉怪怪的。出色如此的王道澄,没女伴才令人可疑。但在她心中,就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他们还约什么会呢?真是多此一举!
「我要定了!」妍晴下了战书。
他亦挑衅地说:「我非买不可!」
一下子,四周围的空气紧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