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气了，伤身体。我给你洗吧，你照顾姥爷累一天了，收了摊，上楼睡觉吧。”黎筱雨劝了她。
黎妈看着她老半天，脱了塑胶手套，丢在灶台上道：“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不认我们就不认了，我就当没生过你。”
“认，怎么会不认。”黎筱雨答了话，接替她妈带了塑胶手套：“你去休息吧，反正明天我也走了。”
黎妈说了几句死丫头，骂不出什么新花样，又怕闹的动静大了邻居笑话。都忍了，抹了眼泪去外面收拾东西，然后上楼睡了。
一楼的厨房灯光昏暗，窗外漆黑黑对着街道，天寒地冻空无一人。
洗着盘子，她忽而意识到父母每天都是这样度过，透过这扇窗户，毫无意义的看着杂乱的风景，守着这座快要腐朽的老厂区。
也许她的梦想也不该那样脱离实际，试着写个别的，赚点钱吧，养活父母也是人生大事。
黎筱雨洗着盘子，接到信息。
孙静彤的，写着谢谢你帮了卫莱面对她自己，我会继续努力帮她。
她脱了手套，按键道：别光顾着她，你也多管自己。
筱雨姐，谢谢你。孙静彤回话：“你如果很喜欢周制片，应该去找她。”
黎筱雨叹了口气，实在也做不到那一步，光那天周迦宁走的时候冷冷看她的眼神，够她害怕十七八年了。何况周迦宁是去美国了，她连张来回机票都买不起，更别提跟有钱小姐那么任性，不管不顾去找人。
就这样吧。黎筱雨打了字，然后按掉了电话。
☆、第 89 章
失眠是不是就像感冒，传染给别人，自己就能好？
黎筱雨被卫莱传染了失眠，反反复复无法入睡，这时候特别悔恨扔了卫莱的安眠药，还不如揣着给自己吃一把，睡的舒服。
顶着黑眼圈，早起也不妈妈、妈妈的乱喊，再冷也爬起来，有什么困难都自己解决吧。
把早前就收拾的大箱子拖出来，赶时间选择飞杭州，再转战传说中的某影视基地。
爹不在，早点减了花样，只剩下馒头、粥，黎筱雨捡着吃了点，小伙计帮她扛东西送她去打车。冒着北方干燥寒冷的天，黎筱雨每次一想到冬季去江南拍戏，浑身都是酥的，那边穿羽绒服都不顶事儿，潮的让人想死。
走之前给BOB发了短信告别，BOB跟她妈一样叮咛小心这小心那，尤其叫她小心张颖菲，据说周迦宁一走，张颖菲更肆无忌惮。
听的黎筱雨心惊肉跳，心想，躲肯定也躲不了，一个剧组怎么样都会碰见，顶多就小心点呗，还能怎么样。黎筱雨穿着宽大的探路者登山服，裹跟要去爬喜马拉雅似得，给箱子办了托运，登机，从大北方往南方去。
飞机上眯着睡了一会儿，下飞机直接窝上大巴，摇了俩小时，昏昏沉沉算是滚到了她熟悉的基地了。
大冬天没什么游客，有几个剧组在抢档期，酒店还算安排的合适。
滚去剧组所在的酒店报到，来接她的是在这边顶她干了几天活的TOM，因为TOM是个很爷很爷的T，所以一瞧见她，特别仗义的帮她扛行李，对她还算热情：“你来太晚了，之前已经开拍第一场了，今天他们在摄影棚忙着，我怕你找不到地方，过来看看你。”
“太谢谢你了。”黎筱雨好久没工作，挺内疚。
TOM拖着箱子，给了她房卡，笑了道：“他们本来安排我跟你住，但我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还是帮你弄了个单间。”顿了顿道：“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跟我住。”
黎筱雨赶紧拿了房卡，开门笑道：“你还是另找放心菜下酒，咱就不住一块了。”
TOM把东西丢进房间，住宿考虑成本就只有几个主演可能还好点，制作人员一切从简，黎筱雨觉得有四个墙挡风，有个床就不错了。天太冷，冻的她直哆嗦。
“赶紧歇歇，晚上凯文就得找你，场面人多，靠李纳一个人管不过来。”TOM给她烧热水，让她稍微睡一会儿，又带她去街上吃点东西。
有人照顾当然不错，黎筱雨之前跟她相处的还可以，TOM这个人比较简单，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太计较，说话简单，穿衣服简单，吃饭不挑，貌似也一个人过日子，杰瑞说她这个人不爱聊私事儿，到底有没有女友他都不知道。
黎筱雨也属于不太爱聊私事儿，她一般关于圈子里的八卦都是BOB给的，既然BOB不在，那么她也就不关心人家的杂七杂八。
管自己都管不过来呢。
她是在晚上七点多，被凯文喊进棚子的。
室内搭建的宫殿场景，要拍一场宴会的戏，男主演们拍了一天，基本也算累趴了。大晚上这出戏都是男二号的，太子宴客，笼络权贵。
黎筱雨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教导那些宫女太监武士怎么走位，检查现场道具，场景，人物服饰别穿帮，教那些只有两句台词的角色把戏演好。
棚里的气温倒是还可以，钢架结构跟宜家似得，场景都只搭半边，能凑个样子看就行，黎筱雨被凯文吩咐了几句，跟李纳俩人就忙活工作，挂着牌子，赶羊一样吆喝着群演们准备，黎筱雨严格规定，群演别把手机揣裤兜，拍着拍着响一串铃音，太干扰。
王铭端坐摄影机前面，旁边是剧务，摄影师也是腕儿，所以大伙儿干活都分外认真。喊一声开始，男演员都拿出的是最敬业的演技，就这么牛逼了，王铭一条不过嚷嚷着又得让人找感觉，连带凯文两头跑，一会儿去听王铭讲，一会儿传声筒一样凑着给演员讲。
黎筱雨跟李纳俩，间隙就在后面招呼群演，给小角色说戏。
说戏属于黎筱雨的爱好加专业，哪怕几句台词，她也有法子让人演的活起来。
给拿献酒的太监，说的天花乱坠，把人都逗乐了。
在后面正玩闹，冷不丁听见声音喊：“哎呦，以为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黎副导演。”
黎筱雨脊背都凉，差点打出喷嚏。
这还能是谁，周迦宁那个没有过门，野狗一样养在外头的婶儿呗。
张颖菲穿着身宫装，满头金钗，容光照人，旁边带俩助理哈巴狗一样跟着，吃喝用一律带着，随要随时能取。她走在黎筱雨旁边，斜眼笑着瞧瞧：“最近还好吧，好了伤疤忘记疼了没？”
黎筱雨眉头的伤倒是好了，见了是她，本着不想惹事儿往后退了一步，低了头道：“张姐你关心，我的伤都好了。疼也都记得。”
她乖觉，张颖菲反而越嚣张的模样，在她旁边小声道：“这人一辈子都是命，怪你自己资质差点，好不容易搭上个人，可人也就是玩玩你，玩完就垃圾一样扔了。你把疼记好了，别说她不在，就是她在，你要是忘了，我随时叫你想起来。”
“张姐，凯文叫你，快轮到你了。我这种小人物就不让你操心了。”黎筱雨都忍了，她也不能半点眼色没有，开工第一天就撞人枪口。
张颖菲斜了她一眼，正打算寻法子收拾她，凯文在那边喊就位了。
灾星到底是走了，黎筱雨松了口气。
李纳是个比她大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据说是王铭的小外甥，毕业后一直跟着他。四川爷们的口音比较重，比黎筱雨高不了多少，瞧张颖菲说话难听，帮着黎筱雨开解道：“你别理她，花无百日红，等她把人都得罪光了，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听口气，可能是野外出多了，杰瑞都还没告诉他□□。除非周迦宁她叔完蛋，否则不论张颖菲多惨，靠儿子都能吃一辈子。可惜周迦宁的叔据说身体特别健康，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所以女明星的下场还得等上十几年。
“没事儿，我不惹她就行。”黎筱雨怪自己当时冲动骂过张颖菲，那时候要是忍忍，也就过去了。
正式开拍，男演员都牟足了劲儿，一般刚开始都这样，环境新鲜，工作有劲头。拍摄时间一长，人都想家，要是管的特别严又矛盾重重，大家拍着拍着就没劲儿了。所以导演这个活儿，就跟带大雁迁徙的领头雁一样，不但得专业好，还得有聚人气的本事。
王铭是个有奖项光环的人，拿了大奖后，只要他往那儿一坐，那些慕名的人就得听他的。陈凯歌当年拿了华人的第一个戛纳，过后拍片谁敢不听他的？张艺谋拿了金熊，现在过审据说广电一刀也不敢剪他的片子。
黎筱雨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心大，不踏实，片都是慢慢积累着拍出来的，像她现在实验性的片虽然有，但成就不大，说好也还可以，说不好一塌糊涂。周迦宁说的也没错，暂时拿不到投资也是有原因。
黎筱雨一边工作一边跟人学，跟李纳一块合计意见，偶尔闲了凑王铭旁边看看镜头。
喊了卡，大晚上结束都是12点多，导演喊了辛苦，凯文招呼大家说要请两桌宵夜，一块去外头街上吃点东西。
忙得也是饿，有人请客当然好。收拾了东西，黎筱雨跟李纳有说有笑跟在后面。基地外头的街过去就是一个村的路，后来建了这个拍摄地，村也就成了镇，五星酒店，路边摊什么都有，吃着吃着就能碰见各类明星。
王铭爱清静，选了档次比较高的店，两个包厢，演员和导演挤在一起。黎筱雨他们这些制作钻一块，点了些杂七杂八的烧烤和小菜。开着啤酒，一群人吃吃喝喝喝胡乱吹。
吃喝的间隙，不知道怎么，两边开始互相跑着敬酒。
演员巴结导演，制作们凑个热闹。黎筱雨实在不想去，李纳拽着她：“第一顿饭，喝点也是应该的。”
就这么句话，黎筱雨推脱不了，拎着酒去隔壁给人敬。
别人都还好说，张颖菲端坐在王铭旁边，跟慈禧太后似得，黎筱雨进门就知道没好事儿。果不其然，她还没开口呢，张颖菲特别热情主动给她介绍起在座的各位，也给各位唠叨起她：“我们黎副导演可不一般，是我们周制片重点培养的制作新人，将来说不定就是另一个王导演，大家还得求着她拍戏，既然得见了，咱也都跟黎导演好好喝喝。”
黎筱雨能被她气吐血，她一直秉持谦逊低调，避免这同行之间嫉妒伤害，遭人怨恨。这些等于都泡汤了，王铭都还在场，瞎扯什么另一个王铭，那不是砸人饭碗吗？再说了，在座各位也都是老大不小的腕儿，谁在乎她一个新人是哪根葱。唯一听起来有点背景的，无非是周迦宁这个名字。
可她跟周迦宁已经没什么了，可能周迦宁这会儿记恨她还来不及，培养的话也就不用再说。何况在座都是大艺术家，除了有求于人，否则真不一定买周迦宁的帐。
“张姐说笑话了，我这资质一辈子能混到凯文老师这样都是大造化，是我要多跟各位老师学，各位老师也多关照我。有什么不好的，尽量批评。”黎筱雨点头哈腰赔笑，心想，我去，在座几个肯定心里在想她是个什么东西。
“要学还不快给人敬酒，也别喝啤酒了换白酒，人喝一杯，你喝三杯，不然多没诚意。”张颖菲嘴特别快。
黎筱雨算了下人，13个人，一人三杯，她明天也就不用开工了。
亏了王铭还算关照她，开口帮她拦了：“小黎明天任务还重，随便喝点就行了。”
“那你喝两杯吧，不能再少了，多没诚意。”张颖菲满场嚷嚷，她在女演员跟前飞扬跋扈，在那些著名男演员面前倒是亲切可人，张嘴老师，闭嘴大哥，男女之间又没什么竞争压力，她乐意哄，那些男的也都高兴她乖，所以张颖菲在男明星里的人缘倒也可以。有时候还挺仗义，谁家有事儿，谁有个小奢望想演角色，她都帮忙。
黎筱雨心想，谁说人家智商不高？谁说人家混的不行，人有智商都往刀刃上用。巴结好周迦宁的叔，拉拔一大堆演绎生命更长的男演员，对她这种野草，人能想起来踩几脚是她造化好吗。
看在各位也都是尊敬的老师，只好点头应承，跟人碰杯，席间爱粘酒的就真陪人喝两杯，不爱粘的她就混过去。等到了张颖菲那儿，对方忽忽悠悠，换了大杯子，非得让她喝三杯。
那是怎么也逃不过了，黎筱雨也干脆，仰头都喝了。
胃烧的特别难受，喝完没一会儿，就洗手间去吐去了。一身酒气熏人，这也不像是在城里，打个电话就有伙计来救命。胖子在香港，BOB在北京，卫莱还在海南，周迦宁在美国，大家都天高皇帝远。
黎筱雨吐完，脚步虚浮，眼前发懵。饭店洗手间，黎筱雨在水龙头边，洗了手，又俯下去用水拍脸退一下烧。
脖子后面一紧，被人按住，整个把她的脑袋杵在了水龙头上。
“啊。”黎筱雨凉的叫出来，挣着想起来，听见后面一声笑道：“黎导演喝醉了，是不是想醒酒啊？”
黎筱雨耳朵里都进水了，手上用劲儿从她手里挣开，头发湿半边，水顺着领口往毛衫里流，冻死了。伸手抹了水渍道：“张颖菲，你干什么你？”
女明星一脸嘲笑道：“黎导演，好狗不挡道，你骂我的那个事儿，本来也不值一提，但是我是越看你越不怎么顺眼，你在这儿我就没法安心拍戏，你要是不走，那咱们就走着瞧。”
“我跟你之间犯得着你这么屈尊降贵吗？你觉得我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黎筱雨发了火。
“我说黎筱雨，你是真的不明白吗？”女明星嘴角笑笑，凑近点道：“你的道歉值几个钱，周迦宁喜欢你，你就是金疙瘩，她不要你了，你就是烂白菜。我就是不爽你之前骂了我，我现在欺负你了，你怎么着？”
黎筱雨不想搭理她，湿着头发和衣服，跌跌撞撞冲出了洗手间。
☆、第 90 章
特别惨的时候，也只能跟人说喝醉了不小心被水淋了，李纳看她情况不佳，主动送她回去了。饭店跟酒店有一点距离，都喝酒了没法开车，大晚上一点多出去，冷的要命，走了没几步路就开始打喷嚏。
喝醉了又被冷水浇了，冻在外头吹了风。回酒店就开始头晕，李纳帮她拿了毛巾，又拿吹风机给她吹干了头发，黎筱雨自个儿迷糊着换了衣服，钻被子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醒来，嗓子都说不出话，直接高烧了。
TOM拽着她，去诊所给她挂上针，折腾了一天，晚上才勉强退烧。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昏昏沉沉在床上躺着，隐约听见人说话，眼睛睁开就看见自己爹。
黎爹提着吃的，熬的粥，听说她病了，就过来看她。
本来之前吵的不开可交，黎爹在家大发脾气，这两天也是听她妈打了电话，说跟卫莱又分了，勉强接受了黎筱雨任性一回，端着饭伺候到嘴跟前。
黎筱雨迷迷糊糊喊了声爸，黎爹哎了一声，又觉得她可怜，他过去也不太知道外面苦，现在出来一趟，确实拍戏不容易，凑跟前伺候着让她吃点东西，喂了药。
黎筱雨浑身没劲儿，听见她爹劝：“再别跟人胡乱跑出去，虽说卫莱人不错，但毕竟是个女的，管不了你下半辈子。周制片那么有钱，说走人家也走了。你安安宁宁听爸爸的话，将来找个普通人结婚。你看这天天在外奔波，是女孩过的日子吗？”
黎筱雨半分跟他吵的力气也没有，索性闭眼睛装睡着。
第二天身体刚好转一些，带一大口罩，爬起来去开工。
拍外景，男演员飞檐走壁的打戏。
群演都是蒙面杀手，大冷天冻的哆嗦，黎筱雨拿着对讲机，一边咳一边调度指挥。有一些可能是新来的，各方面都不熟，拿个剑都拿不好，教了也不怎么听。指挥起来特别费劲儿。
那边蹦高跳低的拍着，一条过不了，连累武术指导班子，替身，群演一遍又一遍演。这�